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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书谢钦辞没有看完,只随意翻了几页,但他记得,书里的“谢钦辞”没几章就死了,是个妥妥的炮灰,而且,若他没记错,书里的“谢钦辞”就是死在了这档综艺里。   死后依然背负种种莫须有的骂名,却成就了乔乐乐的好名声。   想到原书里的剧情,谢钦辞轻笑一声,他迫不及待想要会一会乔乐乐了。   等身体不适缓解,谢钦辞依照记忆走到门边,将门推开。   月辉洒下,驱散满室黑暗,借着月光,谢钦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待过的地方。   被他清凌凌的目光扫过,不甘祭品逃走的恶鬼畏惧地往更深的黑暗里缩了缩。   直播设备发出轻微嗡鸣声。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黑屏了?   ——我好像看到有什么黑糊糊的东西飘过去了。   ——我也看到了,这次节目组下了血本啊,特效做的这么真。   ——就是这个谢钦辞,跟个闷葫芦似的,玩不起参加什么《奇旅》啊。   ——就是啊,别的嘉宾都在积极找线索,积极逃命,就他,什么都不做,也不与人交流,要不是在《奇旅》嘉宾名单上看到这个名字,我都要怀疑他是误入的工作人员了。   《奇旅》,全名《我们的奇幻旅行》,是一档直播综艺,以整蛊嘉宾博取关注,直到这次上面发了话,勒令整改,新负责人上任,誓要将这档节目做起来。   《奇旅》这期是灵异主题,嘉宾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寻找线索,与节目组准备的“鬼怪”搏斗,解开古宅主人枉死的秘密。   为了达到更好的直播效果,节目组下了血本,租用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宅当直播地点不说,还花大价钱请来不少明星参加,包括但不限于昔日影帝祝宸星、当红流量顾眠、科普博主陈琳……   豪华嘉宾阵容吸引来不少粉丝。   在一众有着各种知名度的嘉宾名单中,谢钦辞这个名字,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这个谢钦辞是什么来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像是彩娱的,跟乔乐乐一个公司。   ——跟我家乐乐一个公司?该不会之前说的要带新人就是带他吧?   ——去查了下,没什么作品啊,也不是新人,不过长得好看,忍不住阴谋论emmm。。   出道三年,除了刚出道时的惊艳亮相,后面谢钦辞几乎在娱乐圈彻底沉寂下去,突然出现在这么一档众星云集的节目里,很难不让人多想。   谢钦辞不知道弹幕在议论他,踏着月光轻轻松松离开了藏满恶鬼的小院。   这座古宅处处飘荡着阴气,月色下,阴气正在变浓。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小路尽头,谢钦辞停下脚步。   顾眠跌跌撞撞从廊下跑出来,几道黑色鬼影不远不近坠在他身后,黑压压一片,如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不断有嬉笑声从背后传来,顾眠咬牙往前冲。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跑到尽头,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跑到结束的那一刻。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不断往前跑。   提前拿到剧本的他比谁都清楚,身后追逐的黑影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它们那样突然的出现,像闻到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已经有节目组工作人员遇害了。   若不是……   顾眠捏紧手中的吊坠,那是经纪人死命要他带上的,从清霄观求来的护身符,此刻正微微发着烫。   若不是有吊坠在,他恐怕逃不到这里吧。   可又有什么用呢?   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绝望,顾眠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倏地,目光顿住了。   一道修长身影静静立在不远处。   逆着月光,顾眠看清了那道身影的面貌。   ——是和他们一起参加直播的嘉宾,谢钦辞。   顾眠会记得他,多半归功于对方那过于盛人的容貌。   青年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肤色白皙,看起来柔弱无害,唯有一双漆黑眼眸,深不见底。   比起在恶鬼追逐下四处逃命的嘉宾,谢钦辞太悠闲了,他好似漫无目的四处闲逛,又像在月下赏景,半点没有身处鬼宅的觉悟。   顾眠下意识往谢钦辞所在的方向跑,在脚步转换的瞬间生生停住。   先不说此情此景之下,谢钦辞出现在这多么突兀,鬼神之说,顾眠不是没有耳闻,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他慌了神,但还记得不能将危险带给别人。   他想往反方向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黑影仿佛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直直朝着谢钦辞飘去。   青年似乎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眠愣了一下,咬牙跟着黑影跑:“你愣着做什么,快,快跑!!!”   声音之急,最后都破音了。   “你们不是要追我吗?过来啊——”   边说边挥手,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办法将黑影招过来。   黑影离得越来越近了,烦人的嬉笑声一并靠近,谢钦辞皱眉抱怨:“好吵。”   已经被吵习惯的顾眠:“……”   现在是抱怨这个的时候吗?   直播并未结束,随着顾眠的到来,大量观众涌入直播间。   ——快跑啊!木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会是吓傻了吧。   ——亏我们顾哥还想救他,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影呼啸而过,顾眠不忍再看,正要别开脸,不可置信停下动作。   弹幕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以更猛烈的方式回扑:   ——啊啊啊啊刚才发生了什么?有谁看到了?   ——不是,谢钦辞身手这么利索的吗?   ——我只看到‘刷刷’两下黑影就被他踩脚下了。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这真的是特效吗?你们看被谢大佬踩在脚下的黑影,它会动啊啊啊啊。   ——我也很想问,我们国家的特效什么时候做得这么逼真了。   ——如果不是特效,那这些黑影……   ——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们不知道吗,宁宅几十年没住人,就是因为一直传里面有……   ——别说了别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眠愣在原地,好半晌,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青年还站在眼前,他预想中的惨案没有发生,反而是半空中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摆脱的黑影,全消失了。   哦,还有一些被青年踩在脚下,挣脱不开。   发生了什么?   顾眠恍恍惚惚望着青年。   谢钦辞垂眸看了眼无法动弹的黑影,用脚尖拨了拨:“没事了。”   一开始,谢钦辞是没打算救人的,他经历了太多无限轮回,见过了太多玩家的生死,对他来说,死亡这件事太习以为常了。   但他看到顾眠明明怕得声音都在发抖还要往自己这边跑,还有那些黑影不知死活地凑过来,就顺手解决了。   和刚才小院里的那些一样,这些黑影没有任何神志,浑浑噩噩,只剩下本能,应当是受什么驱使出现在这里。   谢钦辞脚下用力,黑影慢慢消散。   扰人的嬉笑声停止,顾眠神台一阵清明。   他看看青年,再看看青年脚边逐渐消散的黑影,嘴张了又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钦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了。”   用力揉了揉脸,顾眠小声问:“这就解决了?”   不等谢钦辞回答,顾眠慢慢蹭到他身边:“谢,谢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已然,将谢钦辞当做了主心骨。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青年和初见时不太一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眼看去,更惊心动魄。   “你知道其他人在哪吗?”   “我不知道,出来的时候,大家跑散了。”顾眠低下头,有些难过。   “那就随便走走。”   “嗯?”   谢钦辞勾了勾嘴角:“说不定等会有人撞上来。”   想到自己是怎么撞上来的,顾眠:“……”   顾眠成名早,如今不过十九岁,正是慕强又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一口一个“谢哥”,絮絮叨叨中,将嘉宾间的关系透了个底。   一路走来,人没碰到一个,黑影到时碰到不少,都被谢钦辞解决了,顾眠看谢钦辞,眼里星星越来越多。   “谢哥,直播结束后,你要不要来我们公司?”顾眠关了麦,压低声音问。   娱乐圈藏不住秘密,谢钦辞被彩娱推出来给乔乐乐当跳板的事不少人知道,顾眠也听经纪人提过一嘴。   “再说,”谢钦辞下巴抬了抬,“前面有人。”   “是吗?”顾眠一下来了精神,“终于遇到人了,我去看看是谁。”   “你现在不怕了?”   “这不是有谢哥在吗?”顾眠矜持一笑,伸出小拇指,“在谢哥面前,它们都是这个。”   谢钦辞解决了围在周围的黑影。   顾眠颠颠跑过去,推开挡板:“里面是谁啊?别害怕,没危险了。”   “顾哥。”藏在草丛中的人小心探出一个头。   “乔乐乐?”   “是我,”乔乐乐缓慢往外爬,“多谢顾哥来救我……”   忽然,他的声音顿住了,他看到一双腿出现在眼前,笔直、修长。抬头,视线一点点上移。   “谢钦辞,”乔乐乐不可置信,“怎么是你?”   “见到我,你很意外?”谢钦辞目光在乔乐乐衣兜露出的半截符纸上停了一瞬,“或者说,见到我活着,你很意外?” 第2章   谢钦辞目光微冷,从原主记忆中不难看出,乔乐乐对这场直播会出现的意外并非完全不知情,原主会出现在那间藏满恶鬼的小院,也是乔乐乐算计的结果。   如果他没来,原主会被小院里的恶鬼吸走阳气,被恶鬼附身,在直播中沾染鲜血,坐实乔乐乐和经纪人为他网罗的罪名。   而乔乐乐呢?成为受害者,成为揭发“恶人”的英雄,在娱乐圈步步高升。   谢钦辞代替了原主,自然不会让原来的剧情发展下去。   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乔乐乐怎么对原主的,他就会怎么还回去。   冰冷目光下,乔乐乐心中一突,他知道了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   心中闪过种种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乔乐乐垂了垂眸,做出一贯爱用的委屈表情,“谢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乔乐乐长相偏幼气,一双圆圆的杏眼很容易激发旁人的保护欲,公司也乐得将他往需要保护的方向包装,以往,他用这一招对付了不少人。   果然,弹幕立刻闹开了:   ——谢钦辞有完没完啊,以前就喜欢仗着前辈的架子欺负我们乐乐,现在还不消停。   ——乐乐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这么说乐乐?   ——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   ——能有什么隐情?他爱欺负乐乐不是一两天了,你们忘了这次直播也是他逼乐乐带上他的?   ——也就乐乐心软,每次都选择忍受。   ——别以为驱散了几只‘恶鬼’就真当自己是大佬了,谁不知道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啊,狂什么狂。   也有意识到直播不对的观众为谢钦辞说话,很快被乔乐乐的粉丝怼了回去,弹幕上一片讨伐声。   乔乐乐趴在地上,需要抬头才能看到谢钦辞的脸,他稳了稳神情,抬起头来。   青年一身简单休闲衣站在月光下,狭长眼眸中满是冷意,与自己的狼狈姿态截然相反,一想到这样的情形被数万双眼睛注视着,旁边还有他一直想攀上关系的顾眠,乔乐乐险些没维持住脸上表情。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看向打算扶他起来的顾眠,似乎想要顾眠为他主持公道。   顾眠被他的目光一激,猛地后退两步:“我看你没受什么伤,你快起来吧。”   谢钦辞瞥了顾眠一眼,顾眠讨好笑笑。   见顾眠真没打算扶自己,乔乐乐只好自己爬起来:“顾哥……”   “哎你别这么叫我,”顾眠打断他套近乎的话,“算起来,我比你还小呢。”   ——顾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的。   ——我们乐乐做了什么,他要给乐乐脸色看。   ——楼上的别太离谱,实话实话叫给脸色?   ——别真觉得全世界都该把你们乐乐当宝,乔乐乐多大了?二十五,也好意思叫一个十九岁的人哥。   顾眠选秀出道,粉丝战斗力惊人,不一会就压得乔乐乐粉丝不敢冒头。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乔乐乐尴尬站在原地,他有心想弄清楚谢钦辞是什么情况,又顾忌顾眠的存在,不好开口问。   谢钦辞看出乔乐乐的疑惑,却没打算为他解惑。   顾眠大大咧咧的,指着乔乐乐兜里快要掉出来的黄色符纸:“你东西要掉出来了。”   乔乐乐低头,看到露出大半的符纸,慌忙将它塞了回去。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符纸你当时是不是还给了谢哥一张?”   “嗯,是,听说这次直播地点在宁宅,我特意去求的。”   “谢哥,你的符还在吗?”顾眠转头问。   乔乐乐也小心看过来。   “当然……”   谢钦辞余光瞥向乔乐乐,感受到他无意间露出的紧张神色,补完后面的话,“不在了。”   乔乐乐缓缓呼出提起的一口气。   “不在了啊,”顾眠有些可惜,转头一想,“不过对谢哥来说,有没有符纸都一样。”   “你对我很有信心?”   “那是,有谢哥在,比什么符都管用!”顾眠不假思索。   “谢哥这么厉害啊?”乔乐乐压住心头万千思绪,问。   “是啊是啊,”顾眠找到可以倾诉的人,一口气将刚才的经历说出来,“你是没看到,那些东西见了谢哥,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这叫什么?妥妥的等级压制!”   “谢哥好厉害!”乔乐乐面上惊叹,心里的大石头不断往下沉。   他们的计划可能彻底失败了,现在只求谢钦辞不知道他们暗中的谋划。   可……   思及方才见面时谢钦辞说的话,乔乐乐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谢钦辞真的不知道吗?   顾眠显然也没忘记谢钦辞说过的话,将乔乐乐扒到一边,凑到谢钦辞身边,小声问:“谢哥,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话?”   “就你对乔乐乐说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乔乐乐小步靠近了点,竖起耳朵。   “没什么,表达一下对见到同经纪人小辈的惊喜。”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吧。”   边说边继续找人,乔乐乐跟着两人身后,亲眼看着谢钦辞怎样轻松解决路上遇到的恶鬼,心中不安更甚。   半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被厉鬼追着逃命的影帝祝宸星。   见到活人,祝宸星心中一喜,很快又被浓浓的绝望代替,他嘶哑着嗓子大吼:“快跑!别过来!”   此刻的祝宸星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影帝的风度。   他的头发乱了,衣服划破了,脸上全是灰,整个人狼狈极了。   “祝老师,您别担心,我们马上来救您!”顾眠大声道。   “你们别过来!”祝宸星以为他们不知道追他的东西不是节目组安排的,急得不行,“我让你们别过来!”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祝宸星面前。   猎物主动靠近,厉鬼发出嘶哑笑声,它吞噬了周围的恶鬼,已然生出一些神志,它能感受到,几个人中,位于最前方的青年大补。   放弃了追逐逗弄的旧猎物,它狞笑着冲向谢钦辞。   “小心——”   祝宸星剩下的话卡在喉头,他愕然看着眼前发生的超乎自己想象的一切,眨了眨眼。   他真的没看错吗?   为什么他看到厉鬼冲过去了,厉鬼被揍趴下了?   那可是追了他近一个小时,还边追边把附近大大小小鬼吞噬的厉鬼!   “这……”   顾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第一次见到谢哥揍鬼的时候,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   祝宸星茫然收回视线,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节目组的安排。   很快,他就没心思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被谢钦辞踩在脚下的厉鬼剧烈挣扎起来,发出刺耳嘶吼声。   很明显,眼前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当代科技可以做到的。   “吵死了。”   祝宸星听到青年清润的声音,然后,刺耳的嘶吼声停下了。   “把那个拿给我。”   见谢钦辞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祝宸星迟疑着递上手中的细木棍。   那是他刚才捡来防身的,但对厉鬼来说,毫无伤害力。   谢钦辞接过棍子,戳了戳不断扭动挣扎的黑影。   黑影完全看不出人形,黑糊糊一坨,但上面有着浓厚的阴气,黑雾寥寥,浓郁阴气如蛇一般,顺着木棍往上游,离谢钦辞的手越来越近。   “谢哥,小心。”顾眠出声提醒。   谢钦辞看了蛇形阴气一眼,阴气僵持着不敢动了。   “谢哥,这个黑影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似乎不太一样。”顾眠不敢靠太近,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蹲下来。   “嗯,”谢钦辞解释,“它吞噬了其他同类,进化了。”   “这东西还能进化?!”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祝宸星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走过来。   “你不是猜到了么?”谢钦辞扔了棍子,站起来。   祝宸星苦笑:“我只是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些东西。”   谢钦辞若有所思打量他一眼:“早点打开新世界大门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这位影帝身边缠绕着淡淡的鬼气,也是这股鬼气的存在,才让已经进化的厉鬼只能追杀他,而不是直接杀掉他。   祝宸星跑了太久,一松懈下来,腿软脚软,谢钦辞干脆让顾眠扶着他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他们这么漫无目的找人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相互交换了一下各自的经历,谢钦辞从顾眠那借来一根绳子,将厉鬼锁起来,厉鬼打不过他,被迫当一只大号热气球,飘在空中,谢钦辞走到哪,它跟到哪。   顾眠看着会主动跟随的黑坨坨,眼里藏不住心动。   还是他们谢哥厉害。   “我们去找它们诞生的地方。”谢钦辞扯了扯绳子,黑坨坨往下飘了一点。   如果没有谢钦辞,顾眠等人是绝对不敢冒险的,但现在……   三人看着因为谢钦辞喜好变成爱心形状的黑坨坨,有谢哥在,怕什么?   “可我们该怎么找?”祝宸星开口。   谢钦辞又扯了扯绳子,爱心黑坨坨往前飘了飘,谢钦辞起身:“跟着它。”   休息够了,四人出发。   路上,他们又捡到两个嘉宾,一部大火网剧的男女主,汤嘉尔和丁漫妮。   爱心黑坨坨在前方开路,有它在,不需要谢钦辞再动手,遇到的鬼都被它吞了,爱心也越来越大,到后面,变成遮天蔽日一大坨,黑坨坨自发在大爱心旁边生出几个小爱心当装饰。   谢钦辞很满意。   祝宸星等人看得一脸恍惚。   “啊——”   转过弯,一声尖叫传来。   顾眠和祝宸星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谢钦辞也跟了上前。   等看到眼前的一幕,他难得的晃了下神。   只见巨大黑色爱心分出好些小一点的黑色爱心,将一圈人围在正中央,其中一颗黑爱心发现了谢钦辞,荡漾着飘过来,抵着谢钦辞往圈圈中走。   见谢钦辞过来,其中一个黑爱心伸出两根触须,抓住另一个小一点的黑爱心往自己身体里融,直到两者融合到一起,长大了一些的触须一根指向被包围的几人,另一根指向谢钦辞。   似乎在说:看,我给你捕到了好多食物。   被捕的食物和被投喂的谢钦辞都沉默了。 第3章   被圈在中间的有四个人,为首的是嘉宾之一,科普博主陈琳,另外三人穿着工作服,应该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陈琳警惕看着明显是黑坨坨主人的谢钦辞,没有贸然开口。   顾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指着在谢钦辞面前大献殷勤的黑坨坨,不可置信:“谢哥,它这是在上供吗?”   原谅他,除了“上供”这个词,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一幕了。   谢钦辞无言,显然,他也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情况。   震撼太多次,祝宸星已经麻木了,他是在厉鬼手下逃命最久的,比谁都清楚厉鬼的可怖之处,几个小时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能看到厉鬼这样狗腿的一面。   心情最复杂的就是乔乐乐,谢钦辞展现的能力越强,他心中越不是滋味。以为可以轻松被自己踩到脚下的人转眼间变成自己不敢招惹的存在,除了记恨之外,更多的是无法忽略的恐惧。   厉鬼虎视眈眈,乔乐乐相信,一旦自己做出什么,谢钦辞会毫不留情纵容厉鬼将他活啃了。   与谢钦辞同行的每一步,都像在尖刀上跳舞。   黑坨坨不敢靠近谢钦辞,只好不断示意,两只触手挥舞着,催促谢钦辞快点上前享用“食物”。   它没有多少神志,自己靠吞噬其他鬼和血肉壮大,便以为谢钦辞也是如此。这个人类身上隐隐透露出的气息太过强大,让鬼忍不住臣服。   见谢钦辞没有动作,黑雾涌动,像赶小鸡一样驱赶被围在中间的人往谢钦辞所在方向走。   几人被赶到离谢钦辞不远处停下,陈琳边寻找逃生机会边忍者恐惧开口:“你们是什么?”   她当然不是不认识这几个和自己一起来参加综艺的嘉宾,而是此情此景之下,任谁也无法将被怪物认做主人的谢钦辞当普通人看。   能驱使怪物的,只有怪物。   没有谢钦辞发话,其他人驱使不了厉鬼,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谢钦辞扶额:“放了他们。”   黑雾不情不愿散开,重新聚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爱心,飘到谢钦辞身边。   黑坨坨虽然很馋新鲜的血肉,但在谢钦辞面前不敢有丝毫造次。   “都是误会,”黑雾散开后,顾眠胆子大了,边往陈琳等人那边走边解释,“这是谢哥新收的跟宠,有谢哥在,不会伤人,就是大了点。”   陈琳抬头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黑色爱心,沉默。   ——神特么新收的跟宠,有谁敢将厉鬼收了当跟宠啊。   ——我服了,对别人来说,这次直播是鬼宅逃命,对谢钦辞来说,是收小弟(包括但不限于人和非人),赏夜景,顺便让新收的小弟(特指某非人成员)解决各种阿飘。   ——陈琳他们好不容易鬼口逃生,一颗心还没放下,又被一只更恐怖的厉鬼锁定,这是什么运气。   ——楼上的,你忘了,这只更恐怖的厉鬼已经认主了。   ——这档综艺捧人也捧的太明显了吧,谢钦辞到底是什么来头,堂堂影帝也要给他作配。   ——嗯……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觉得是直播效果吗?不说zcx,gm是那种心甘情愿给人作配的性子?   ——gm确实不会,上次有个想蹭他热度的,还没贴上去呢,就被gm团队解决了,xqc要真是请他来作配,背后的zb得强成什么样?话说回来,如果他有这么强的zb捧,至于出道后什么作品都没有吗?   ——SOS!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病了吗?   只见陈琳左侧的男人突然暴起,五指为爪,袭向离得最近的小姑娘——   “啊——”   因为交涉,陈琳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转回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大喊:“小琴,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谢钦辞猛地出手,男人扑了个空。   他被谢钦辞制住,脸上青筋暴起,表情狰狞,嘶吼着往前扑。   “他是怎么回事?”被救下的小姑娘颤抖着开口。   “被附身了。”谢钦辞言简意赅。   “附、附身?”另一个男人猛搓自己手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陈琳忍着害怕往前一步,“他一直跟着我们,如果他被附身,那我们会不会也……”   “你们没有,”被附身的男人挣扎得厉害,谢钦辞干脆利落将人敲晕,招来黑色爱心坨坨,“吃掉他身体里不属于他的部分。”   黑影俯冲而下,将男人包裹其中。   外面的人看不到黑雾里发生的一切,却能听到凄惨叫声,那声音极为凄厉,听得人心里一突一突,几乎维持不住神志。   半分钟后,黑影散开,男人瘫倒在地。   没人敢上前。   “他没事了吗?”好半晌,陈琳出声打破沉寂。   小琴壮着胆子上前,伸出手指探了下男人鼻息:“还有气。”   说完,脱力跌坐在地。   “我以为……我们永远出不去了……”   陈琳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不会的,有谢哥在,我们肯定能出去。”顾眠对谢钦辞的崇拜已经达到了顶峰。   “这是什么破节目,我要退出,不播了!”巨大压力和恐惧之下,丁漫妮终于承受不住了,“导演呢?节目组呢?听到没有,我不播了!”   她转动脑袋,企图找到藏起来的节目组,目光落到谢钦辞身上时,瑟缩了一下,很快,她收回目光冲向小琴,抓住她的肩膀:   “你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吧,你快联系节目组,我不播了,我付违约金,快啊——”   小琴被晃得说不出话来。   “你冷静一点!”陈琳将小琴解救出来,“我们现在联系不上节目组!”   手被掰开,丁漫妮缓缓转动脑袋:“什么叫联系不上?”   她环顾四周,从所有人脸上得到相同答案。   “为什么会联系不上?报警呢?”她抱着脑袋慢慢蹲下,“我只是借直播稳固一下人气,不想为了节目丢掉性命……”   丁漫妮的爆发犹如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压抑的情绪,惊惧交加的小琴捂着嘴默默流泪,陈琳等人的心一沉再沉。   沉默中,谢钦辞开口:“你们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陈琳比较冷静,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本来在庭院里找线索,突然被那些东西袭击了,一开始我以为那些东西是节目组安排的,但它们会伤人,我带来的平安符帮我挡了一下,然后开始往外逃,在路上遇到了小琴他们才知道节目组恐怕出事了。”   “是,”叫小琴的小姑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播的时候,各位老师手上的通讯设备被收了,但我是工作人员,手上留有可以和节目组联系上的通讯设备,在遇到琳姐之前,我和小张他们就试图联系过节目组,一直没收到回复,后来遇到了那些东西……”   说到后面,小琴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颤意,他们九死一生逃到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对未知存在的恐惧在得道喘息的一刹那达到顶峰。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遇上这些,”小琴哽咽着,语无伦次,“我答应了妈妈,等这次工作结束带她出去旅行,我可能要失信了……”   到底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骤逢大变,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你们有尝试离开吗?”谢钦辞问。   “有,可无论我们怎么走,最终结果都是回到原地。”   谢钦辞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他感受到的阴气并非胡乱堆积在四周,而是呈一定规律出现,他猜测,这座宅子里应当被人布下了什么阵法。   至于目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钦辞对阵法一道不擅长,可他能感受到阴气流动的方向,阴气汇聚的地方,即使不是阵眼,也是阵法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地方。   “你们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走?”谢钦辞不介意多带几个人。   “你们要去哪?”陈琳问。   “找能出去的地方。”   “我们跟你一起。”陈琳思索片刻,做下决定,他们别无办法,只能相信谢钦辞。   这一刻,直播间的观众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节目组联系不上了,怎么会这样?   ——快报警啊,出事了!!!   ——已经报了,这边也联系上了各家经纪人,现在确定,节目组是真的联系不上了。   ——为什么直播还在继续?我们看到的那些黑影难不成真的是……吗?   与此同时,云城机场。   几位身穿道袍的道士疾步走来,等候多时的云城龙组负责人赵峰迎上去。   “青木大师,您怎么亲自来了?”   龙组是华国针对各种诡异事件专门成立的特殊部门,青木大师是龙组特别顾问,也是华国玄学界领头人物之一,听说云城的事后,从燕京乘坐专机飞来。   青木大师面色凝重:“观卦象,怕是有鬼王诞生。”   “鬼王?!”   “鬼王被强行催生,方圆百里都将受到波及,贫道已经通知下去了,会有人来增援。”   “多谢大师出手,”赵峰神色凝重,“能确定具体位置吗?”   青木大师给出一个位置。   “好,”赵峰将位置报给组织,“我们会及时派人疏散群众,尽量减少损失,鬼王那边,就劳烦大师了。”   “贫道自当尽力。”   “组长,”一名年轻人拿着平板上前,“找到青木大师给的位置了,是一处几十年没住过人的老宅……”   没住人。   赵峰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年轻人继续道:“但不巧的是,这座宅子被租给一个节目组了,现在节目组已经出事了,而且,宅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部被直播出去了。”   “什么?!”赵峰忙接过年轻人手中的平板,平板界面正停留在直播上,赵峰看了一会,脸色越来越难看,“吩咐下去,想办法将直播关了,引导一下舆论,然后立刻让一组二组的人过去。”   “是!”   赵峰则和几位道长上了组里派来的车,直往宁宅而去。   他们争分夺秒,希望能赶在惨案酿造前到达现场,谢钦辞已经带人走到了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和谢钦辞预料的一样,这里就是阵法的最中心。   浓郁鬼气聚集到一起,将眼前的建筑层层包裹起来,不断有黑影从远处飘来,汇入其中。   谢钦辞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节目组消失的人或许就在这里。   浓到极致的鬼气仿佛凝聚出了实体,像一堵墙,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乌云移动,如有预谋一般,遮住唯一散发光芒的月亮,黑暗侵袭,狂风忽起。   聚在一起的鬼气快速旋转、压缩,渐渐形成一个巨大黑茧。   乌云散开了,月光重新洒下大地,顾眠等人看到了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巨大黑茧。   “这是什么?”   黑茧表面不断起伏,巨大的气泡鼓起来,炸开,难闻的腥味传来。   “好臭。”顾眠捂住鼻子。   几个承受能力弱的退到一边狂吐。   漂浮在谢钦辞身边的黑色坨坨已经没了爱心形状,若不是谢钦辞扯着它,它已经和其他黑影一样融入黑茧里了。   “咔嚓——”   细微破裂声从黑茧里传来,黑茧表面鼓出巨大凸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了。   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不自觉屏息,一眼不眨盯着眼前巨大的黑茧。   “咚——咚——咚——”   有节律的跳动声逐渐和心跳声趋于一致,乔乐乐睁大眼,直直走向黑茧。   混杂了腐烂味道的腥味熏得人无法思考,胸前吊坠上传来一阵热意,顾眠从混沌中挣扎着醒来,睁眼就看到乔乐乐往黑茧边凑,身体快于思考,一把将人拉回来。   “乔乐乐!”   顾眠的声音惊醒了处于混沌中的另外几人,他们已经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若不是被唤醒,说不定下一个走到黑茧边的就是自己。   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后怕。   乔乐乐似乎被惊醒了,他猛地推开顾眠,袭向谢钦辞。   顾眠本就站在谢钦辞旁边,他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睁睁看着乔乐乐冲向谢钦辞。   “谢哥,小心!”   谢钦辞挡住乔乐乐挥过来的手臂,反手握住:“你想杀我?”   “是,”乔乐乐心中的黑暗面被放大到了极致,“谢钦辞,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没死?”   一句比一句恶毒。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一幕搞懵了。   ——他在说什么啊?这一路上要不是有xqc护着,qll能安然无恙走到这里吗?   ——看他的表情,他是真的想让xqc死。   ——xqc做了什么吗?他这么恨他。   谢钦辞也问出了同样的话题:“我做了什么以至于你想让我死?”   这个问题,他是替原主问的,原主从未招惹过乔乐乐,却被他害死,死后还要背负各种编造出来的恶名。   “你做了什么?”乔乐乐大笑,“你什么都没做,但你的出现就让我不爽,谁让每次只要你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你身上?凭什么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却被你弃如敝履?就因为你长得好看,一出道就是大制作?而我呢,我想要什么,都要辛苦谋划。”   “你不知道吧,你名声越来越差是我做的,那些粉丝多蠢啊,只要我稍微引导,他们就为我冲锋陷阵,只要我说几句意义不明的话,他们就将各种脏水往你身上泼。”   “还有这次,也是我求王哥让你和我一起上综艺的,为的就是一点点把你踩进泥里,我把你引进那间院子,为你准备了最好的归宿,你怎么就没死呢?谢钦辞,你的命真硬啊,一屋子恶鬼都杀不了你。”   “那可真是不幸,没能如你所愿,”谢钦辞轻笑一声,“进来前,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送了一张护身符,和你自己的那张看似一样,其实效果是完全相反的,你的那张能驱鬼,而我的这张,是专门用来吸引恶鬼的。”   顾眠几人已经被这一幕惊呆了。   谢钦辞松开手,乔乐乐跌落下去。   谢钦辞附身,慢慢靠近,清丽面容对乔乐乐的冲击力不亚于任何一只恶鬼。   “乔乐乐,告诉我,”谢钦辞声音轻如呢喃,“你要如何害死我,害死我之后,你还打算做什么?”   对上谢钦辞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眸,乔乐乐意识陷入更深的混沌。   “你会被厉鬼害死,”仿佛看到了这一幕,乔乐乐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你的尸体会很难看,等直播结束,公司会发公告,说你是因为吸毒,在直播中没有毒品而死的,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多通稿……”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这个乔乐乐也太恶毒了吧。   ——呕呕呕,粉上他是我这辈子识人不清,他简直烂透了。   一时间,弹幕成了大型脱粉回踩现场。   ——谢钦辞太倒霉了,被个烂人盯上。   ——如果不是谢大佬厉害,说不定qll的阴谋已经得逞了。   ——我头皮发麻,qll比厉鬼还可怕。   ——说起厉鬼,你们看那个黑茧,是不是要裂开了。   吸收了足够的鬼气,黑茧缓缓停止旋转,“咔嚓”,“咔嚓”,黑色的,硬壳一样的东西从黑茧上脱落。   阴风顿起,更强烈的压迫感从黑茧里传来,黑坨坨不安地往谢钦辞身后躲,顾眠等人也顾不上刚听到的惊天八卦,往谢钦辞身边聚拢。   刺骨寒意沁入骨髓,顾眠紧紧环住自己,他听到了激烈的心跳,是自己的,也是身边其他人的。   “谢哥……”他哆嗦着开口。   所有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只有站在人群中的青年,身形一动不动。   如定海神针一般,看着他,心中的不安莫名退去了。   谢钦辞看着黑茧,目光晦涩。   “是人为催生出的鬼王啊。”   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屏幕黑了。 第4章   黑屏上一串串弹幕划过:   ——怎么回事?直播怎么关了?   ——发生了什么?是掉线了吗?   ——可以说吗,直播能进行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没人涛乔乐乐吗,已经有大神扒出来了,指路→链接   疾驰的轿车上。   赵峰眉头紧锁:“直播是你们关的吗?”   “不是,”技术人员淹了咽口水,“我们的人一收到命令就接管了直播间,但没办法关掉直播,直播是自己断的。”   青木大师身边的一名年轻弟子道:“师弟传消息回来,确认那些直播设备有阴气残留。”   “节目组还是联系不上吗?”   “电话打不通,已经安排人过去了。”   “还有多久能到?”   “十二分钟。”赵峰语气发沉。   “鬼王已经出世,十二分钟,太久了。”青木大师不忍细想。   十二分钟,足够鬼王肆虐一番,酿成巨大惨案了。   “或许,那名叫谢钦辞的青年可以阻止……”说到后面,赵峰自己都开始暗讽自己异想天开,宁宅诞生的,不是普通厉鬼,而是在万千厉鬼中厮杀得胜的鬼王。   直播里,谢钦辞对付鬼影看似轻轻松松,鬼王和它们远不是一个量级,对付鬼王,纵然是青木大师和云城所有待命的玄学界成员加起来,都没有全然把握。   可他们别无办法,只能将微妙希望寄托在谢钦辞身上。   “若能多拖几分钟,”青木大师目光沉沉,“拼上这身修为,贫道也不会放任鬼王出去为祸一方。”   青木大师修为深厚,若不是算出鬼王出世,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跟在他身边的年轻道长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道:“师叔……”   赵峰也听出了他话里表示出的舍生取义,心情顿时变得更加沉重。   “希望谢小友能多坚持一会儿……”   谢钦辞的处境远没有他们想象中艰难。   乔乐乐、丁漫妮等人承受不住压力晕了过去,顾眠靠着胸前吊坠勉强维持清醒,和同样艰难维持清醒状态的祝宸星躲在溃散得不成型的黑坨坨后面。   黑色巨茧一点点脱落,一只黑色手臂从茧里伸出。   风更大了,上空隐隐有闪电划过。   手臂、肩膀……   裂缝越来越大。   黑坨坨躁动涌来涌去,每次靠近黑色巨茧都会被谢钦辞拉回来。   明明锁住它的只是一根普通绳子,可在谢钦辞手上,那绳子仿佛被赋予了什么特殊力量,牢牢锁住溃散成一大片的黑坨坨,无论巨茧吸力多大,都吸收不了一点。   一颗黑色的像人头一样的东西从巨茧里挣脱出来。   “吼——”   它没有五官,却在最中间位置裂开一道大口子,森森白牙从口子里露出来,黑色、流动的粘液从它嘴里滴落,地上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它的尖啸声异常刺耳,似乎达到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是个什么东西?”顾眠死死捂住耳朵,胸前吊坠烫得仿佛要将他灼穿。   “是鬼王。”谢钦辞注视着眼前的黑色巨茧。   “鬼王?!”顾眠声音飙高,看到黑色怪物的头转向自己,忙将声音压低,“谢哥,鬼王的话,能对付吗?”   他没见过真鬼,但他看过形形色色和鬼有关的作品啊,深知鬼王是一种怎样难以对付的存在。   谢钦辞:“呵。”   不知为何,顾眠从他家谢哥声音里感受到了一股嘲讽。   “是鬼王不假,但是一只发育失败的鬼王。”   顾眠来不及询问谢哥的话是什么意思,黑色鬼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几下从黑茧里挣脱出来,呼啸着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   它闻到了很香的味道,和那些人喂给它的一样,是食物,还有它缺失的一部分。   吃了他们吃了他们吃了他们。   “它过来了!”顾眠大叫一声,拉着谢钦辞就想跑。   但没拉动。   顾眠:?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   顾眠:!!!   黑色鬼王被谢钦辞掐住了脖子,它比谢钦辞大上一圈,却像小鸡一样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弱小很多的人类拎在手中,动弹不得。   嘴也被强行闭上了。   顾眠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贡献出的那根普通绳子被缠绕在黑色鬼王嘴上,那样细,那样不经造。   要不是这是自己给出的绳子,几个小时前还挂在自己衣服上当装饰品,他都要觉得这是什么对付鬼的利器了。   等等——   顾眠目光一顿。   他没看错吧?   为什么会从谢哥脸上看到失望?   是觉得鬼王太不经打了吗……   “谢哥……”顾眠试探着出声。   “嗯?”   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放下,顾眠松了口气,方才,他差点就要觉得,谢哥是比鬼王更恐怖的存在了。   “谢哥,鬼王有什么问题吗?”不然为什么失望?   “不够美味。”   顾眠:???   什么叫不够美味?   “人为催熟的,没有自然生长的美味。”   “这倒是,”顾眠思路被带偏,“那些肉啊什么的,催熟的都不好吃,谢哥,等出去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私房菜馆,里面的菜都是纯天然的,味道一绝。”   “好啊。”谢钦辞漫不经心看了祝宸星一眼。   祝宸星被他看得一惊,他不知道顾眠是真心大还是怎么,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谢钦辞说“不够美味”时,可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鬼王身上。   就好像,他口中的美味,是针对眼前的鬼王而言。   但,怎么可能呢。   “祝老师也一起啊。”   顾眠的话打断祝宸星思绪,他再看谢钦辞,对方已经收回了目光。   “好。”   不管怎样,是谢钦辞救了他们,祝宸星摇摇头,抛开不切实际的猜想。   其实他的想法是对的,谢钦辞“不够美味”的评价确实是针对鬼王,他是无限世界的守关BOSS,是那个世界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面前这个没发育好的鬼王和无限世界那些真真切切从万鬼厮杀中诞生的鬼王相比,没有丝毫可比性。   舔了下唇瓣,谢钦辞心想,有点饿了。   “砰——”   巨大撞击声传来,一并传来的,还有急而不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是来救我们的吗?”   鬼王被制服,陈琳第一个醒来,几分钟时间里,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他们一醒来就看到遮天蔽日的黑雾,差点没又厥过去。   顾眠忙解释:“别晕,已经没事了。”   “那这是什么?”丁漫妮哆嗦着指向半空中的黑雾。   “这是谢哥的黑心,啊呸,黑色爱心坨坨啊。”顾眠也是没想到,这颗黑色爱心坨坨无师自通学会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在鬼王被制服后,主动承担起看守它的责任,只是时不时借职务之便咬上几口。   几分钟下来,鬼王已经被咬得小了一圈,与之相反的是膨胀了一圈的黑坨坨,在鬼王身边绕来绕去,很难不相信,它不是故意的。   黑坨坨听谢钦辞命令保护了顾眠,顾眠自觉与它有了几分革命友情,见他吞噬鬼王,担忧地问:“谢哥,它吃这些没问题吗?”   会不会被污染啊。   “虽然是催熟的鬼王,对它来说,亦是大补之物。”谢钦辞抱臂靠在墙边。   鬼王出世,孕育它的黑茧失去作用,重新化为鬼气散开,黑雾褪去,他们看清了周围环境。   “啊——”一声凄厉叫喊从身后发出,汤嘉尔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连连大叫。   “这是什么?!”   眼前是宁宅的祖祠,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周围乱糟糟的,牌位被风刮的东倒西歪,门上的牌匾将落未落,摇摇欲坠,消失的节目组全部躺在里面,脸色青黑,地上干涸血迹凌乱排出一个诡异图案。   “他们……”祝宸星别过头,不忍再看。   “他们是鬼王诞生的祭品。”谢钦辞数了数,里面有十八个人,包括节目组成员和剩下几名嘉宾。   想到若不是遇到谢钦辞,自己也会是这个下场,丁漫妮等人脸色煞白。   “已经死去多时了。”陈琳忍着不适上前,就近检查了一具尸体。   没有人想和尸体待在一处,好在祖祠旁边有一间用来休息的屋子,丁漫妮忍着惧意开口:“我们先去那边吧。”   谢钦辞回头看她,丁漫妮瑟缩了一下。   好在谢钦辞也没有待在血腥味这么浓地方的兴趣,他一走,黑坨坨忙卷着鬼王跟上来。   黑坨坨一只就占据了屋子大半空间,鬼王嘴被锁住,发不出声音,知道它是什么存在的人都不敢靠近。   不是谁都是谢钦辞,能轻易制服这样一只恶鬼的。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一群人正缩在墙边不知所措。   青木大师等人赶到的时候,在宁宅外看到了漫天鬼气。   “这……”   “鬼王已经出世了。”青木大师的心沉到谷底。   鬼气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程度,里面情况可想而知。   以最快速度破开阵法后,一群人径直往里冲。   罗盘上指针飞速旋转,最终指向宅院深处,赵峰带人紧紧跟在青木大师身后,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做好了面对惨案的准备。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青木大师眉心紧紧蹙起:“情况不对劲,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小心。”   赵峰握紧手中的枪,跟在他身后的人穿着统一制服,每人手中都拿有枪,身上还配有青木大师亲手画的符篆。   对付鬼怪,热武器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越深入,感受到的鬼气越浓,偶尔遇到几只飘荡的鬼魂,不用青木大师出手,他带来的弟子就能解决。   七分钟后,青木大师停下脚步,凝重道:“我们到了。”   赵峰看着隐藏在黑雾中的古老建筑,做了个手势。   所有人屏气凝神,慢慢靠近。   血腥味混在风中传来,前面隐隐出现一道人影,赵峰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近了。   穿着简单休闲服的青年从黑雾中走出来,他每走过一处,黑雾便自觉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是谢钦辞。   鬼王虽然被制服了,但它身上那些没消化的恶鬼全挣脱了出来,飘在屋里的被黑坨坨捉来吃了,溜走的谢钦辞不说,黑坨坨也没打算去追,它的主要任务是看住鬼王。   是以,即使听到了脚步声,知道可能是救援的人来了,也没人敢出来,谢钦辞只好自己来。   青木大师警惕看着他。   谢钦辞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直接开口:“你们是来救援的?跟我来吧。”   青木大师与赵峰对视一眼,他们看了直播,自然认识谢钦辞,眼下不是多问的时间,从青木大师那得到谢钦辞是人的结果后,赵峰带着人跟上。   走了半分钟不到,他们到达目的地。   青木大师等人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匪夷所思表情。   这和他们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没有恶鬼伤人,没有血腥恐怖,厉鬼和活人泾渭分明占据两边。   罗盘上的指针指向明确,众人顺着占据屋里大半空间的黑坨坨看去,看到了被困在最里面的鬼王。   “哪只是鬼王?”赵峰不确定地问。   不管哪只,看起来都不像是鬼王。   哪有鬼王把自己团成爱心形状的?若说被困在最里面的那只,鬼王什么时候这么弱了?被欺负的跟个小可怜一样。   谢钦辞指向鬼王:“里面那个。”   赵峰一脸恍惚。   说好的鬼王凶狠残暴、嗜杀成性,一旦诞生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呢???   就这??? 第5章   谢钦辞一进来,顾眠就蹭了过来,只有在他谢哥面前,才能感受到满满安全感。   “谢哥,他们是?”   “我们是云城警署的,接到报警电话赶来。”赵峰主动解释。   “原来是警官。”顾眠心头一松。   “没事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赵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可惜不太成功。   近一米九的男人满身戾气,再看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高大魁梧,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丁漫妮等人缩在谢钦辞身后,不敢冒头。   比起新来的陌生人,他们潜意识里更信任谢钦辞。   顾眠对他们的信任度高一点,毕竟是他谢哥带回来的人,若有问题,肯定早被他谢哥解决了。   这么想,顾眠转头看向几个身穿道袍的人:“那他们呢?”   “这几位是清霄观的道长。”   “贫道青木,这是贫道的几个弟子。”青木道长逐一介绍。   青木大师是个白胡子飘飘、仙风道骨的形象,很符合世人对大师的想象。   “青霄观的青木道长?!”顾眠惊呼一声。   谢钦辞偏头:“你知道?”   顾眠摸了摸胸前吊坠,小声对谢钦辞说:“谢哥,我身上的护身符就是从青霄观求来的,青木大师在燕京可有名气了,京圈有大佬愿奉上千金请青木大师出面,被拒绝了。”   “不过青木大师怎么会来云城?”顾眠自问自答,“肯定是为了解决鬼王来的。”   这句话青木大师听到了。   “顾小友说的不错,贫道正是为解决鬼王而来,”青木大师笑笑,“不过现在看,不需要贫道再做什么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鬼王已经没有任何破坏力了。   “多谢谢小友出手。”青木大师朝谢钦辞行了个道家礼。   谢钦辞侧身避开:“大师不必如此,我也是为了自保。”   “师父,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解决的鬼王呢?你对他道什么谢?”跟在青木大师身后的一名年轻弟子不满。   “慎言。”   青木大师开口,那弟子纵有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赵峰手下一名年轻人小步跑来,低声在赵峰耳边说了句什么,赵峰眉头拧起。   “我让人先送你们出去。”   除了谢钦辞,这里的都是普通人,很多内情不好让他们知道的太清楚,毕竟国家对鬼神一事向来是能压则压,尽量不让这些影响普通人生活。   谢钦辞随众人一起离开。   他一动,黑坨坨忙跟着飘过来,竟是打算跟他一起离开。   “哎,这……”   青木大师等人面面相觑,总不能让这东西跟谢钦辞出去。   能制住鬼王的存在,即使没表现出攻击性,他们也不敢小觑。   放出去或者留下来,都存在潜在威胁。   一时间陷入两难。   “谢先生不如先留下来吧。”赵峰思索片刻,道。   “我陪谢哥一起留下。”顾眠忙回头。   赵峰派人收拾了间屋子出来,让两人暂时在里面休息一晚,自己带人去了阵法中心。   青木大师已经带着弟子在里面忙碌了。   “这是一个献祭阵法,初步判断,鬼王便是从这里诞生的……”青木大师说完从阵法处得到的结论,感慨,“这次多亏有谢小友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谢钦辞,大师之前听过这个名字吗?”赵峰皱眉。   他问的,是青木大师有没有在玄学界听过这个名字,青木大师听懂了他隐藏的含义,沉默片刻。   “没有,今天之前,我从未听过谢钦辞这个名字。”   青木大师的话说明对方不是玄学界的人,赵峰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这样的能力,却从没听说过,这不正常。”   “驱使恶鬼,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青木大师摇头,“玄学界能驱使恶鬼打败鬼王的,贫道从未见识过。”   越高等级的厉鬼对低级鬼魂的天然压制性越大,鬼王更不必说,谢钦辞身边的黑坨坨鬼顶多算厉鬼,根本达不到鬼王程度,却能制住鬼王不被影响,怎能不让人惊讶。   赵峰何尝不知道这些,正是知道,心情才越发沉重,他们对谢钦辞的了解太少了,连对方是敌是友都不知道。   是友还好,若是敌……   “现在只能希望谢小友不是心怀恶意之人。”   “但愿吧。”赵峰叹了口气。   来的车上,组里传来了节目组所有人的资料,关于谢钦辞的不多,单从资料上看,对方过去二十二年的生活没有任何疑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顶多有点倒霉的普通人。   可,能轻易制服鬼王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阵法被破,通信恢复,谢钦辞和顾眠的手机被送了回来。   直播中断,热度却没有降,反而因为断的时间讨论度越来越大。   关于闹鬼的,关于谢钦辞的,关于乔乐乐的几乎占满了热搜。   热搜第一:#惊!谢钦辞直播手撕厉哔——#   热搜第二:#《奇旅》出事#   热搜第三:#绝世白莲乔乐乐自爆卡车#   一条接一条,看得人目不暇接。   ——乔乐乐的事有后续了吗?   ——公司还在找水军试图洗白,不是我说,这都能洗白,彩娱干脆转行当水军吧。   ——没人讨论直播的事吗?   ——啊啊啊啊刚去看了谢钦辞的剪辑视频,他也太帅了吧,彩娱高层是不是全员眼睛不好,放着这么好的苗子不捧,去捧乔白莲?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 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啊啊啊啊啊A到我了A到我了!!!!   ——谢钦辞真特么帅炸,之前是谁说他是花瓶的?这样的花瓶给我来一打好吗?   ——你们怎么光顾着舔颜,没有人担心直播嘉宾吗?那可是厉哔—啊!!!   ——不怕,这不是有谢大佬么。   随着热度上涨,谢钦辞微博粉丝飞速增加。   顾眠打开微博,没看私信里99+的红点,直接搜索谢钦辞微博,关注。   “谢哥~”顾眠眼巴巴看着谢钦辞,“回关一下我呗。”   谢钦辞把手机开机,还没点进微博,刺耳铃声传来。   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手机卡了几秒,谢钦辞静静看着手机,没接,也没打算挂断。   “谢哥,你不接吗?”   “不急。”   电话自动挂了。   五秒后,新的电话打进来。   谢钦辞依然没接。   顾眠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乔乐乐的经纪人吗?这个时候他还有脸打电话过来?谢哥你要是不想接,干脆拉黑得了。”   电话打到第三遍,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谢钦辞按下接听键。   “谢钦辞!你胆子真大啊,挂我电话……”   男人怒吼声从手机里传来,谢钦辞不耐烦将手机拿远了点,打断他的话:“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经纪人被噎了下,骂声突兀停下:“你别挂,你是不是忘了上节目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快去微博解释,乔乐乐的事是个误会……”   “不是,大哥,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再次被打断,经纪人不悦:“你是谁,我在跟谢钦辞说话,轮得着你插嘴吗?”   “我还想问你谁呢,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谢哥说话?”顾眠这个暴脾气一分钟都忍不了,“我是顾眠,你和你的公司等着,谢哥的事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顾老师,这都是误会,”经纪人一秒转变态度,“你别被谢钦辞骗了……”   “误会个鬼啊,我有眼睛会自己看,倒是你们,是不是眼睛不好,一个个把垃圾当宝。”   顾眠一通输出,经纪人被他说懵了,直到被挂了电话还没回过神来。   冲动之下挂了谢钦辞的电话,顾眠讪讪:“谢哥,不好意思啊,我太气了,我是不是坏事了?”   “没事,”谢钦辞笑笑,“你是为我出气,我很高兴。”   “那就好,”顾眠提起的心放下,点开微博图标,“谢哥,别管那个傻逼了,看微博,你涨了好多粉丝。”   粉丝数每一秒都在增加,谢钦辞回关了顾眠,顾眠高兴得连发几条微博,谢钦辞跟着转发,顾眠粉丝纷纷跑来打卡。   点开自己的关注列表,谢钦辞将彩娱相关的人全部取关。   他的热度正大,这一举动很快引来关注。   ——谢钦辞取关乔乐乐和彩娱的人了,这算不算彻底闹翻?   ——差点没命还不闹翻我才会奇怪。   ——快去吃瓜,扒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指路→链接   ——吃瓜回来我惊呆了,敢情谢钦辞不是唯一受害者啊,乔乐乐从出道就不断踩着别人上位,记得彩娱去年被封杀的卢洁吗,就因为得罪了乔乐乐,被设计送到制片人床上,还被抓了个现行,名声尽毁。   ——报——乔乐乐被警方带走了!   ——活该。   瓜太多,这一晚上就没怎么消停,网友们吃着瓜,庆幸还好明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休息了几个小时,谢钦辞是被顾眠吵醒的。   “谢哥,你醒了吗?赵警官和青木道长来了。”   赵峰他们一夜没睡,找谢钦辞是为了解决鬼王的后续问题。   “宅子里其他鬼魂全部抓住了,但它们少了一魄,没法超度,青木大师想看看,鬼王是不是一样的情况。”   谢钦辞带人到了隔壁屋子,黑坨坨本来是怎么也不肯和谢钦辞分开的,谢钦辞嫌它太大一坨,占地挡光,把它拴在了隔壁。   黑坨坨委屈的把自己团成一坨,搞得顾眠差点不忍心。   感受到谢钦辞气息,黑坨坨将团起的身体舒展开,猛地,它动作顿住了。   谢钦辞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巨大黑色团子。   “还没消气啊。”谢钦辞走进去,解开拴在门上的绳子。   看着黑糊糊一大坨像大狗一样被拴在屋里,深知黑坨坨实力的青木大师眼角抽了抽。   试问这世上,谁能像训狗一样对一只实力堪比鬼王的恶鬼?   谢钦辞走两步,黑坨坨往后缩两步,黑雾紧紧团在一起,似乎在心虚……?   “怎么了这是?”顾眠三两步走过来,“谢哥,它好像很怕你,难道昨天做坏事了?”   “你们昨晚有发现什么异常吗?”谢钦辞也搞不清楚黑坨坨是怎么回事,只能先问问青木大师。   “一切都很顺利。”青木大师回答。   “我去看看。”说完,谢钦辞继续往里走。   不料,黑坨坨突然受惊般嘶吼起来。   “谢小友,小心——”   谢钦辞走进黑雾里,黑雾涌动着将他包裹,身形渐渐看不真切。   “谢哥不会有事吧?”顾眠着急地问。   “这……”青木大师拿不准,“还是让谢小友先出来吧,鬼王的事可以之后再说。”   怎么说都是可以压制鬼王的存在,万一出了什么事……   青木大师拿出符篆,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顾眠大声:“谢哥,你快出来!”   “我没事,不过,出了点状况。”   “别管什么状况不状况的了,谢哥,你先出来再说。”   “是啊,自身安全更重要,谢小友先出来吧。”青木大师跟着开口。   不一会儿,谢钦辞从黑雾中走出,他眉眼间有些无奈,顾眠忙上前:“怎么了谢哥,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自己看吧。”   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黑雾向两边散开,青木大师等人紧张看向里面。   待看清黑雾里的景象,他们脸上的紧张表情凝固了,只见黑雾中心,只剩下一个脑袋和半截胳膊的鬼王半死不活躺在地上。   所有人:???   一夜不见鬼王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第6章   “事情就是这样。”一片沉默中,谢钦辞开口。   顾眠从恍惚中回神:“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一夜过去,鬼王只剩下五分之一,和快挤满整间屋子的黑坨坨相比,好不可怜。   其他被招来帮忙的大师一下飞机就往宁宅赶,他们设想过无数种见到鬼王的场景,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幕。   他们本以为来之后要打一场硬仗,不想来之后只零星对付了几只小鬼,最难对付的早被解决了。   即使从青木大师和赵峰口中听说了昨天的事,亲眼目睹还是给了他们极大震撼。   黑坨坨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小心驱动黑雾将鬼王剩下的部分运出来,恋恋不舍放到谢钦辞面前。   最终还是青木大师开口:“不知谢小友可否帮忙处置这只鬼王?”   不等谢钦辞说话,青木大师解释:“实不相瞒,贫道与几位同道讨论了一宿,依然没找到合适的处理鬼王的办法,鬼王不比其他,无法超度也不能随意放置,若处理不好,可能造成极坏后果,那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更何况,鬼王已经被吞噬了大半,与其虎口夺食,不如同谢钦辞卖个好。   谢钦辞的能力太诡谲,在不确定对方立场的时候,能交好最好。   感受到青木大师释放的善意,谢钦辞没有拒绝。   剩下的鬼王被喂给黑坨坨,黑坨坨幻化出一张大嘴,欢欣鼓舞将之吞了下去。   剩下的部分是鬼王核心所在,被吞后,爆发出最后力量,黑坨坨没想到只剩下这么点的鬼王还能反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它翻转着发出凄厉叫声。   黑雾翻滚,庞大身躯不断散开又凝聚。   “不好,鬼王想抢夺它的身体!”青木大师身旁一位中年人大吼。   谢钦辞凝眸,伸手贴上黑坨坨身体。   庞大魂力如一张巨网,镇压鬼王的殊死反抗。   一分钟,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翻滚的黑雾安静下来,渐渐往中心凝聚。   黑雾压缩到极致,一个用墨色凝聚而成的球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球莫约篮球大小,它在半空中飘了飘,等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咻”的飞到谢钦辞手边,亲昵蹭了蹭他。   吞噬鬼王后,黑坨坨拥有了堪比鬼王的实力,如何安置黑坨坨,成了目前亟待解决的新问题。   黑坨坨是被人为制造出来供养鬼王的养分,它甚至不能算一个完整魂魄,也就是说,现在的黑坨坨还是个小智障,送去投胎肯定不行。   好在吞噬鬼王后,黑坨坨学会了在普通人面前隐藏身形,谢钦辞可以把它带在身边。   “这次多谢谢大师出手,”宁宅事了,赵峰对谢钦辞的称呼直接变成谢大师,“这是我的名片,大师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青木大师等人也和谢钦辞交换了联系方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奇旅》被迫叫停,官博上给出的解释是节目组有人对导演心怀不满,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奇旅”这次直播的相关视频被全面下架。   ——官方给出的解释看似合理,但我怎么就不信呢?   ——说那些黑影是工作人员趁职务之便提前布好的陷阱,emmm真有人信吗?   ——就,懂的都懂。   ——可惜了,我还想多欣赏欣赏谢大佬英姿的,视频全没了,连A站大神剪辑的故事向视频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还好我英明,提前下载了。   ——求一份!   ——同求!   节目叫停,谢钦辞被公司夺命连环call叫回燕京。   彩娱是一家颇有规模的娱乐公司,虽比不上盛世这样背靠大集团的公司,比一般小型娱乐还是有名气的多,尤其这两年捧出了好几个流量小生、小花,去年还出了个影后,发展势头非常好。   若不是被谢钦辞捅出乔乐乐的事……   一夜之间,股票大跌,谈好的合作被解约,公司高层几乎要愁秃头。   “谢哥,真不要我过来吗?”手机另一头传来顾眠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不是还有通告要赶?先去忙吧。”谢钦辞一手拿手机,一手按下电梯开关。   “我那边的事又不重要,”顾眠嘟囔,“好吧好吧,那等谢哥忙完一定要出来一起吃个饭。”   从云城回来后,顾眠被经纪人抓回去赶通告,谢钦辞也要解决公司的事,聚餐的事只能暂缓。   电梯停了。   没到谢钦辞要下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谢钦辞抬眸,看到站在电梯外的男人。   很高。   这是谢钦辞的第一想法。   男人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剑眉星目,西装笔挺,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息。   是个存在感很强的男人。   最让谢钦辞侧目的,是男人身上浓郁的紫气,若非集大气运者,身上不可能有这么浓的紫气,但这紫气又被一层透明薄雾包着,隐约不可见,如果不是谢钦辞离得近,可能无法感受到。   谢钦辞垂下眼眸,男人带着两名助理走进来。   有外人在,正在说话的助理停止汇报工作。   双方站在电梯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谢钦辞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一瞬。   电梯平稳到达十七层,停下,谢钦辞走了出去,没把电梯里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电梯门再次合上,林特助道:“傅总,北美那边的合作遇到点问题,森沃负责人希望能亲自见您一面。”   “嗯。”   “彩娱这次受到打击,盛世打算趁机收购……”   盛世是傅氏集团旗下专攻娱乐圈的分公司,是傅明霁接手傅氏前创办的,相较其他分公司,傅明霁对盛世的关注度大一些。   谢钦辞已经到了和彩娱副总约好的地方,十七楼一间有名餐厅。   “小谢啊,公司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吧,公司高层商量后决定给你抬成A级约,乔乐乐的资源都给你……”   谢钦辞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如果孙总要说的只是这些,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孙建压住火气,问:“那你想怎样?谢钦辞,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有公司,你能有今天?”   “确实,”谢钦辞赞同点头,“要不是有公司,我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   “那是乔乐乐和他经纪人的个人问题,公司并不知道!”   “公司真不知道吗?”谢钦辞似笑非笑看着他,“宁宅的问题,乔乐乐手里的符……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孙建心中慌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乔乐乐私下跟过他一段时间,这次乔乐乐求他,他就应了。可他没想到,一向跟个面团子一样任人揉捏的谢钦辞这次竟变成了一尊煞神。   要是早知道……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早知道。   “我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谢钦辞,彩娱是个大公司,而你一无所有,你拿什么跟彩娱斗?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你拥有更广阔的前景,不是很好吗?”   谢钦辞没有反驳,孙健以为他心动了,再接再厉:“我们会给你换一个新经纪人,你可以重新开始,乔乐乐和他的经纪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算再闹,又能得到什么?”   孙健一副为他好的样子,语重心长:“相反呢,如果你跟公司和解,以后公司会着重培养你,彩娱在圈内的地位你也知道,有公司为你保驾护航,你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谢钦辞端起咖啡慢慢啜了一口:“如果公司能交出这次事件的所有涉事人,我可以罢手。”   “谢钦辞,你别得寸进尺!”   孙健抢来这次与谢钦辞交涉的机会就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自然不可能答应谢钦辞的条件。   “那就没得谈了。”谢钦辞往后一靠。   “谢钦辞,你别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他后悔的事。   “两位先生,请慢用。”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去。   谢钦辞慢条斯理为自己切牛排,他点的三分熟,猩红的肉被分割,孙健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   视线模糊,修长白皙手指拿着银白刀具,被切割仿佛变成了鲜活血肉,猩红鲜血汩汩流出……   “啊——”   孙健倒退一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疼痛唤醒他的神志,再看桌边,谢钦辞只是在吃牛排而已,哪有什么鲜血。   “谢钦辞……”   “孙总,”谢钦辞放下刀叉站起来,“送你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孙总若计划给我好看,不妨先解决跟在你身边的‘人’。”   “谢钦辞,你什么意思?”   可惜,谢钦辞已经起身离开了,孙健看不到,他背后一道鲜红鬼影渐渐显出身形……   “叮咚。”   谢钦辞打开手机,一条未读消息跳出来。   【顾眠:谢哥,和公司谈好了吗?】   【谢钦辞:谈崩了。】   【顾眠:我就知道,我刚和公司的人打听了一下,彩娱手段可脏了,谢哥,要不你还是来我们盛世吧。】   【谢钦辞:再说,电梯到了,等会聊。】   电梯门打开,谢钦辞关掉手机,抬眸,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是刚才在电梯遇到的男人。   电梯门合上,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好巧。”   跟在他身边助理张大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天,他家总裁竟然主动和人搭话了!   谢钦辞没感受到助理的复杂心情,弯弯眼:“是啊,好巧。”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duang的一声,电梯突然停下。   丝丝缕缕阴气从缝隙渗进来,电梯温度陡然下降十度。   谢钦辞点开手机,果然,没信号了。   “傅总,电梯好像出问题了,”跟在傅明霁身边的助理也发现了不对,“联系不上外界。”   傅明霁闭了闭眼:“用卫星电话。”   林特助忙换了一部手机,这次与外界联系上了。   似乎对这种情况驾轻驭熟,林特助言简意赅交代完情况,收起手机:“傅总,他们去检查电梯故障了,很快就能好。”   谢钦辞倚在电梯璧上,淡声提醒:“不会很快。”   他感受到了厉鬼气息,这台电梯被厉鬼选中,成了厉鬼的狩猎场,若不解决厉鬼,电梯不会恢复正常。   “你知道了什么?”林特助语气明显慎重起来。   跟在傅明霁身边,林特助习惯了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什么好好的灯突然砸下来,什么明明前一秒还能正常运行的电梯突然坏了,什么汽车出故障……数不胜数。   傅明霁格外容易遭遇意外,但这些事是只有傅明霁心腹才知道的,这名与他们偶遇了两次的青年,到底是什么身份?会和这次意外有关吗?林特助不敢贸然下决断。   看出他的怀疑,谢钦辞挑眉:“看不出来吗?你身边这位……”   “我姓傅。”傅明霁突然开口。   “哦,这位傅先生,他被厉鬼缠上……”   “你胡说什么,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林特助来不及惊讶男人的主动开口,连忙打断谢钦辞的话。   傅总不喜欢身边人说鬼神的事无人不知,纵然知道傅总身上发生的“意外”说不定和这些有关,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   他暗暗为青年捏了把汗。   犯了傅总的忌讳,怕是……   谢钦辞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被林特助打断,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一眼。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电梯里,犹如一堵墙,汇聚在电梯里的鬼气围绕在他身边,目标明确,但又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敢直接缠上去。   被厉鬼觊觎却又被厉鬼恐惧。   有点意思。   谢钦辞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厉鬼的行为耽误了他时间,他敲敲电梯璧,也不管会不会打碎另外两人的世界观,直接道:“出来。”   没有动静。   “不出来?”谢钦辞语气不耐,“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说完,他五指为抓,好似只在空气里抓了一把,但有什么流动的存在被他从电梯璧上抓了下来。   电梯里的灯开始疯狂闪烁。   隐约间,似乎听道了尖利的叫声。   一瞬间发生的事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林特助忍不住后退一步,双腿发抖,差点没直接跌坐到地上。   谢钦辞能看见常人无法看见的黑雾在他手中挣扎,他看到了微微发抖的林特助,看到了丝毫没有因为变故改变姿势的傅明霁。   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真的不怕吗?   如果他看见了,还能像现在这样镇定吗?   谢钦辞起了逗弄心思。   “傅先生,你想看看,给你带来困扰的是什么东西吗?” 第7章   青年声音沁润,最后几个字微微上挑,带着显而易见的逗弄意味。   “先生,你不要乱开玩笑。”林特助不禁有些佩服青年了,敢一而再再而三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你们看。”谢钦辞打了个响指,四周开始出现变化。   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变得锈迹斑斑,鲜血源源不断从缝隙涌进来,青年手中抓着一团不断挣扎的红色身影……   时明时暗的狭窄空间里,长身玉立的青年和被他抓在手中的厉鬼显得格外诡异。   “这,这是什么?”林特助好险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害电梯出故障的罪魁祸首。”谢钦辞轻描淡写。   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那可是鬼!活生生的鬼!   林特助在心中咆哮。   恰在这时,谢钦辞手中的红衣厉鬼化为一滩血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厉鬼在地上重新成型。   脖子拉伸到常人无法达到的长度,像蛇一样往前伸,电梯空间本来就小,它这一动,直接将自己的头送到了傅明霁三人面前。   眼皮外翻,露出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三人中间的傅明霁。   它能感受到,吸引自己过来的,正是这个人。   令人发毛的视线落在身上,另一名助理终于承受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特助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头一次憎恨进傅氏工作后被锻炼出的强大抗压力。   他也想晕过去。   再看傅明霁,不愧是在极短时间掌控傅氏的人,即使面对这样震撼三观的一幕,也能面不改色。   谢钦辞也在观察傅明霁,男人表情太平静了,他无法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怕,还是在强装镇定。   吞了他吞了他吞了他——   越是靠近,男人身上传来的吸引力越强,贪欲压过一切,红衣厉鬼已经丧失理智,满脑子“吞了他”,吞了他就能……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红衣厉鬼发狂般咬过来。   “傅总小心!”   厉鬼扑上来的瞬间,傅明霁不得不后退一步,躲开它的血盆大口。   谢钦辞皱了皱眉,有他的震慑,按理说,厉鬼不该发狂才是,来不及仔细思考,谢钦辞伸手拉住傅明霁,用力。   傅明霁被带到他身边,脱离了厉鬼的攻击范围。   咬了个空,红衣厉鬼转动脖子,想继续扑上来。   它的目标非常明确。   是傅明霁。   确定这点,谢钦辞再次出手。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林特助在浓厚的腥臭味中下意识紧闭双眼,等了半天,没等到厉鬼袭击,他缓慢睁开眼。   灯光不再闪烁,电梯上的锈迹消失不见,没有厉鬼,没有鲜血,若不是手臂上传来的压力,助理小宋还晕着,他都要怀疑刚才发生一切的真实性了。   看到那名奇怪青年的手正搭在傅总手臂上,林特助悚然一惊,他闭眼的几秒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向来不喜有人近身的傅总怎么任人搭在胳膊上了?   “电梯很快就能好了,”谢钦辞松开手,“厉鬼我解决了,就当是我大意差点害你受伤的补偿。”   像是在验证谢钦辞的说法,电梯上的指示灯重新亮起,电梯缓缓下降。   “傅总,信号恢复了。”林特助第一时间打开手机,18:45,距离他们被困过去了五分钟。   电梯在一楼停下。   “傅总,你们没事吧,实在抱歉……”负责人听到被困人是谁的时候,吓得差点心跳骤停,傅氏的掌权人,若真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十条命都不够他赔的。   等傅明霁从寒暄中抬起头,四周已不见青年身影。   触碰了一下被青年握过的手臂,傅明霁问:“他呢?”   谁?   负责人一脸懵,林特助很快反应过来,傅明霁问的是方才和他们搭乘一台电梯的青年。   林特助忙开口:“就是刚才和我们一起出来的那位先生。”   负责人一心扑在傅明霁身上,还真没注意电梯里的另外一个人,还好,他身边的一位下属注意到了。   “那位先生已经离开了。”   明显感觉到傅明霁周身气温下降几度,负责人心中一跳,他以为那人和傅总不认识,便没有过多在意,难不成他想错了?   “既然要赔偿,那边别忘了。”   “是,是。”   等傅明霁带人离开,负责人才直起弯下的腰,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查另一名客人的信息,备一份厚礼,不,还是我亲自来准备。”   “傅总,那边发来消息,说给谢先生备下的厚礼已经送过去了。”回公司的车上,林特助道。   “谢?”傅明霁停下处理公务的手。   “是,那位先生姓谢,叫谢钦辞,是彩娱的艺人。”林特助调出网页上的信息,将平板递给傅明霁。   没了口罩遮挡,傅明霁第一次看清青年长相,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前浮现出电梯里青年的样子。   很休闲的打扮,黑色口罩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那双眼中没什么情绪,淡淡看过来时,却莫名让人无法忘怀。   手指无意识摩挲屏幕里的照片,傅明霁问:“盛世是不是打算收购彩娱?”   “是,”林特助调出彩娱资料,“彩娱最近出了一些事,是个出手的好机会,这些事也和谢先生有关,网上闹得很大。”   傅明霁看了一眼:“让他们加快速度。”   “是。”   谢钦辞收到了电梯故障送来的赔罪礼,非常丰厚,由负责人亲自送来。   从负责人旁敲侧击询问他与傅总关系的话语中,谢钦辞明了,这份谢礼是因为傅总才送来的。   打发走负责人,谢钦辞在浴室泡了个澡,放松躺倒床上。   来这个世界后,他还没有好好休息一下。   一连两天公司都没有消息,谢钦辞乐得清闲,倒是赵峰联系了他一次,告诉他直播事件的幕后之人还没抓到,让他小心。   “按流程走,我们该派人来保护你,但你的实力摆在那,他们来了恐怕也是拖累。”赵峰解释。   还有一点他没说,派来的人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不派人来是组里商量后做的决定,他们怕贸然派人来会惹怒谢钦辞。   “还有一份保密协议,谢先生若是不想签也没关系。”其他人已经在第一时间签了,谢钦辞情况特殊,拖到今天。   “谢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和我们说,宁宅的事你帮了大忙,上面说会给你记一大功。”   “我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宁宅的事,说不定过两天会有新进度,乔乐乐他们没交代什么?”   “他知道的不多,都是些外层线索。”   聊了几句,谢钦辞挂断电话,他看向窗外,今天是八月十二,月亮已趋近满月。   “叮铃铃——”   刺耳铃声响起,孙健捂住耳朵,把自己往被子更深处藏了藏。   这是第三天了。   从那天见到谢钦辞回来,每天晚上十二点,都会有“人”准时打电话过来。   第一次,孙健没有防备,直接接了,电话里传来仿佛被刀割过嗓子的声音。   “还我命来——”   孙健吓得一个哆嗦,直接把手机扔了。   奇怪的是,他明明没按免提键,手机里的声音却被放大无数倍,从四面八方钻入他耳朵。   “孙健,你还我命来——”   如影随形。   孙健颤抖着把手机捡起来,死死摁下关机键。   声音终于停了。   孙健不敢睡,熬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   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扔了。   到公司后,高层开会,说起谢钦辞的事,孙健气不过,添油加醋说了许多。   “这个谢钦辞,简直狮子大开口,他居然要一亿封口费……”打好腹稿的谎言被流畅说出,只字不提谢钦辞要公司交出所有参与者的话。   “这个口不能开,他这次能要一个亿,下次是不是能要两亿甚至更多?”一名高层开口。   “他当自己是谁?”   见事态按照自己计划中发展,孙健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然而晚上他笑不出来了。   孙健不可置信看着出现在床头的手机,咽了口口水。   他记得很清楚,手机被他扔到楼下垃圾桶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孙健慌忙拿起手机,下楼,这次,他把手机扔到了人工湖里。   回到家,床头没有手机,孙健松了口气。   “叮铃铃——”   十二点,孙健被熟悉的铃声吵醒。   他惊恐睁大眼,被他扔进湖里的手机正静静躺在枕头边,散发出幽暗光芒。   铃声如催命符一般。   孙健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下来,几步到门边,拧动门把手。   打不开。   为什么打不开!   “孙健,下来陪我,你不是说会陪我一辈子的吗?”   电话自动接了,幽幽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是谁?”恐惧到极致反而生出了力量,孙健顺手拿起健身用具,狠狠砸向手机,“我让你装神弄鬼,我让你装神弄鬼……”   一下又一下,手机被砸得稀巴烂。   手机里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我能让你们死一次就能让你们死第二次!”   孙健握住戴在脖子上的玉观音,色厉内荏。   第三天,孙健向公司请了假,驱车前往一处不常住的别墅。   别墅里有几部新手机,孙健强忍着恐惧拿起其中一部,拨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被接通了。   “大师,我这边遇到点意外,大师一定要救救我。”孙健迫不及待开口。   “发生了什么?”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非常沙哑。   孙健咽了咽口水:“《奇旅》出事的事您知道了吗?里面那个小明星,谢钦辞他知道我在背后做的事了,他用那些东西威胁我,大师,您一定要救我。”   “谢钦辞?”电话那端的声音顿了顿,“你想怎么对他?”   “他既然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他,大师,我想像之前那样……”   “你把他带来,他的魂魄应该很好用。”   “好,好,”听对方答应,孙健喜不自胜,“我明天就带他来别墅。”   “还有一件事,我的手机……”孙健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你不是有玉观音,放心,戴着观音,那些东西不敢近你的身。”   打完电话,孙健将一面黑色小旗子插在门背后,驱车离开。   这天晚上,孙健找了间酒店睡觉,夜半时分,刺耳铃声再一次准时从破碎手机里响起。   孙健躲在被子里,眼睛熬得通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再忍一忍,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两夜没睡,孙健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上班路上差点出车祸。   办公室里,他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拿出新买的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谢钦辞,你那日说的条件公司答应了,还说会额外送你一栋别墅做补偿,我们面谈。”   “好啊。”谢钦辞垂下眼睑,语气轻快。   “下午三点见,我带你去看看别墅,要是不满意可以换别的条件。”   孙健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多么急切,更没发现,戴在胸前的玉观音正缓缓裂开一道口子。   电话挂断,谢钦辞看着熄灭的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老鼠终于忍不住了。 第8章   谢钦辞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黑坨坨显出身形飘过来,挨挨挤挤,想让谢钦辞带上它。   谢钦辞想了想,把它带上了,孙健与直播事件有关,他这次突然改口,定是与那边联系上了,带上黑坨坨,说不定能给它加餐。   孙健开车来接人。   “你迟到了。”谢钦辞靠在门边,陈述事实。   “这里太偏了,我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开过来,导航也有问题,你这是住的什么地方?”孙健一肚子气,“公司不是有给艺人安排住处?”   “两个月前我就搬出来了,公司新规定,来公司两年以上但没有一定成就的,公司不再提供住处,免得浪费资源,你不知道么?”   谢钦辞住的地方是原主租的房子,位置很偏,地方也小,在寸土寸金的燕京,胜在便宜。   原主手里的钱不够他租更好的地方。   孙健讪笑:“我没太关注这个问题,先上车吧,去看房子。”   同时,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散,难怪谢钦辞答应的这么快,敢情是看中了额外赠送的房子。   孙健的别墅也位于京郊,与谢钦辞住的地方不同,那里是别墅区,环境清幽,别墅与别墅间相距甚远,互不打扰。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落日余晖中,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公司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怀远的别墅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拿出手的……”孙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得。   “文件呢?”谢钦辞打断他的话。   “什么?”   “你不是说,别墅是公司给我的赔偿?”   还真当别墅是囊中之物啊,孙健掩下眼中厉色:“文件在书房,你跟我来就是了。”   “这里确实不错。”谢钦辞站在旋转楼梯上,语带赞赏。   别墅整体呈欧式复古风,与谢钦辞曾经拥有的一座古堡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谢钦辞不经常住在那里,他更偏好中式复古风。   书房在二楼尽头。   屋里似乎开了冷气,越往里走,凉意越重。   谢钦辞用眼神制止兴奋得直翻滚的黑坨坨,随孙健走进书房。   “砰——”   门被大力合上。   与此同时,别墅大门背后的黑色小旗子自动飘下来,轻轻舞动。   每动一下别墅里的温度就下降一动,肉眼无法看见的阴气从地面升起,从一楼到二楼,逐渐占满整座别墅。   见谢钦辞毫无所觉一步步走进阵法,孙健眼中的光越来越盛。   他还以为谢钦辞有多厉害呢,连别墅的异样都察觉不到,那些人胆子也太小了点,就这样的还能把他们吓得如临大敌、不敢妄动。   敢威胁他?今天就让他跟那些婊子一样,当那东西的养料吧。   仿佛看到了谢钦辞的凄惨下场,孙健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嗡嗡。”   脚步落下,谢钦辞听到轻微嗡鸣声。   孙健也听到了。   阵法启动,谢钦辞逃不掉了。   “就在书桌第二个抽屉里,你把它拿出来,签字。”肾上腺素飙升,孙健满脑子幻想中谢钦辞的凄惨模样,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急切。   谢钦辞看了他一眼,在他催促的目光中,拉开抽屉。   孙健双目睁大,期待欣赏谢钦辞被恶鬼撕咬狼狈求饶的一面。   他不会让谢钦辞直接死的,他要让他受尽折磨,他要欣赏够对方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要让他跪在他脚边求饶,承认错误……   他一定要把自己这几天遭受的,加倍从谢钦辞身上讨回来!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抽屉拉开的瞬间,七八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向谢钦辞,最近的一道就藏在抽屉下面!   孙健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但,他意料中的惨叫没有发生。   谢钦辞不受影响般站在原地,他寄予厚望、无一败绩的黑影缠成一坨,被谢钦辞踩在脚下。   毫无反抗力。   怎么可能?!   孙健目眦欲裂:“谢钦辞!”   “这也是你要送给我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对孙健来说,像极了讽刺。   “你别得意,本来,我想让你多活一会儿的,既然你不想,那就别怪我了!”孙健用力按下墙边的按钮。   书架边的暗门打开,黑洞洞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黑暗中传来。   “它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又漂亮的食物了,”孙健狞笑着后退,“好好享受吧,谢钦辞。”   “砰”的一声,一坨不成人形的黑色团状物从暗门中飞射出来,紧接着,另一坨更大的黑雾从暗门背后飘出。   谢钦辞一脚踹开飞向自己的黑色物体,被他踩在脚下的黑影趁机四散逃开。   偌大书房里,渗人叫声不断响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单方面殴打。   “啊——”   一红一白两道鬼影趁乱飘向孙健,不断往他身上咬。   红色那道赫然是当初趴在孙健背上的红衣女鬼。   每咬一口,都会有一道淡蓝色光从孙健胸前闪现,鬼影身形便弱上一分。   “滚开!”孙健大叫着推打扑在他身上的鬼影。   “咔嚓。”   蓝光越来越淡,终于,十几次撕咬之后,玉观音不堪女鬼攻击,从正中间裂开。   “咚。”   玉观音掉到地上,再不复从前玉润光泽,像个劣质的塑料制品。   “不——”孙健跪在地上,捡起坏掉的玉观音,试图将它拼起来。   “噔,噔,噔。”   孙健抬头。   谢钦辞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的礼物,享受吗?”   声音清冷,对孙健来说,不亚于来自地狱绝响。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在谢钦辞注视下,女鬼停下攻击,它们一左一右飘在孙健身边,阻止他逃跑。   孙健抬起头,他看到自己喂养一年多的厉鬼成了一只体型更为庞大厉鬼的食物,那巨大的黑坨坨一口下去,他引以为豪的厉鬼便少一截。   恐惧,震惊,悲愤……各种情绪混杂之下,孙健奇迹般头脑清醒起来。   迟来的疼痛席卷了他,他低头,大大小小被撕咬开的伤口映入眼帘。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前如欣赏节目一般看别人在厉鬼嘴下逃生的自己,有一天会遭到同样的对待。   “你想做什么?”到了这一刻,孙健怎么会想不到,谢钦辞是故意的。   故意跟他来,故意落入他的陷阱,说不定他自得于计划成功的时候,谢钦辞正跟看傻子一样看他。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谢钦辞嗤笑,“我只是想讨一个公道罢了。”   “我愿意告诉你,我愿意交出我知道的所有人,只要你放了我,”见谢钦辞神色冷肃,女鬼虎视眈眈,孙健改口,“不,不,求您救我!”   “晚了,现在找你复仇的,不是我,是它们。”谢钦辞后退一步,女鬼仿佛得了什么赦令,嘶吼着扑上去。   “啊——”   黑坨坨三两口嚼完嘴里的食物,看了看食物剩下的一部分,再看看神色不明的谢钦辞,用黑雾托着剩下的那一部分,放到谢钦辞面前。   “你自己吃吧。”   不出谢钦辞所料,孙健豢养的厉鬼和当初在宁宅养的鬼王同出一脉,只不过,孙健手里这只,弱了许多。   想了想,谢钦辞给赵峰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谢大师,是有什么事吗?”   “你在燕京么?”   “还在,过两天得回云城。”赵峰打了个暂停手势,走出会议室。   他离开后,会议室有人不满:“都被放逐出燕京了,又回来做什么?还当自己是……”   “慎言。”一名年纪较大的男人敲了敲桌子。   不一会儿,赵峰走回来,不等别人开口,直接道:“燕京有人豢养厉鬼,和宁宅那边是同样的手法。”   “什么?!”   “既然是报到你这里的,又和云城的事有关,就由你去处理吧。”   “是!”   会议匆忙结束,赵峰带人赶往谢钦辞给的地点。   夜色逐渐深了。   等赵峰带人赶来,孙健已是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是谢钦辞让女鬼留了手,才没让他直接死掉。   孙健被送去急救,两名女鬼在谢钦辞的帮助下显出身形。   “这不是当年名动一时却因承受不住压力跳楼的宁萱吗?”赵峰带来的一名年轻下属惊呼。   “不是跳楼,我是被孙健杀死的!”说起死因,红衣女鬼全身戾气翻滚,“当年,有别的公司挖我,我也不喜欢彩娱的生态,想着合约快到期了,便想同彩娱解约,没想到这件事被孙健知道了。”   “那个时候,孙健还不是彩娱高层,我是他手里一张王牌,他不想放我离开,威逼利诱不成,对我动了杀心,他故意对我说,答应解约,约我见一面,我答应了,但我没想到,喝下他递给我的酒,我昏昏沉沉自己走到酒店顶楼,跳了下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变成了鬼,被孙健带到这座别墅,喂给孙健养的厉鬼,”说到这里,宁萱声音越发凄厉,“我被咬得好痛,你们能想象吗,亲眼感受着自己的灵魂被一点点吃掉,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恨!”   饶是经历了种种灵异事件的赵峰,也被宁萱的话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要报仇,我要他死,我要一点点吃掉他的灵魂,让他也尝尝我遭受的痛苦!”极致恨意发酵,神志被恨意一点点吞噬,宁萱双眼发红,周围鬼气翻涌……   它的恨意影响到了其他人,被赵峰带来的人眼中逐渐泛起猩红。   “都小心,别被它影响了!”赵峰厉声道。   “不好,它要变成厉鬼了!”   黑发无限生长,如有生命一般袭向附近的人。   鲜血。   活人。   杀了他们!   宁萱的理智彻底被恨意左右,阴风刮过,带来森森寒意。   龙组的人都有一定自保能力,但他们都没想到,会突然对上发狂厉鬼,毫无准备之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正在所有人严阵以待,准备打一场硬仗的时候,一只更庞大的厉鬼从后方飘来。   “怎么还有一只!”   “这只似乎更厉害,难不成是孙健养的那只?”   “谢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谢钦辞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叫庄子瑜,是刚进龙组的,赵峰让他待在谢钦辞身边,本是为了若有什么事,谢钦辞能出手护一护他,但关于谢钦辞的一切都被上面当S级机密封锁起来,他和其他来救援的人一样,都以为谢钦辞是单纯的受害者。   “您别害怕。”这么好看的人被孙健那个人渣盯上,庄子瑜不忿极了,若不是孙健被送去急救,他怎么也要多给他几拳。   黑坨坨才不管这些两脚兽在做什么,嗷呜一口就把厉鬼吞了进去,吞完,直直往谢钦辞这边飞来。   “戒备!戒备!”   “快救人!”   众人追在厉鬼身后,庄子瑜挡在谢钦辞前面,握紧手中的枪。   一场惨案即将发生,有人不忍再看,也有人不放弃一丝希望,造出各种动静试图吸引黑色厉鬼注意力,给被盯上的人生还机会。   厉鬼速度非常快,几乎只过了一秒,就到了谢钦辞面前。   就在所有人以为惨案要发生的时候,黑色厉鬼骤然停下,张开血盆大口,yue出一只红色女鬼。   所有人:???   不是吃了吗?怎么又吐出来了?难道要为了吃人腾肚子?   黑坨坨把红色女鬼吐到谢钦辞面前,无视挡在谢钦辞前面的庄子瑜,环住谢钦辞,往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庄子瑜不可置信眨了眨眼,他没看错吧,这只厉鬼怎么好像在向这位漂亮先生求表扬……? 第9章   其他人也是一脸呆滞看着这一幕。   赵峰抹了把脸,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了,都放下枪吧。”   他差点忘了,宁宅那只厉鬼跟谢钦辞走了,想来就是眼前这只。   “头儿,这……”   “有谢大师在,它不会伤人。”赵峰没有多说。   黑坨坨绕着谢钦辞蹭了几下,兴冲冲回头,把红衣女鬼拱过来。   红衣女鬼在黑坨坨嘴里走了一遭之后身形变淡许多,理智恢复,它捂住自己的脸:“对不起……”   “你的冤屈警方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谢钦辞拍拍黑坨坨硕大的脑袋,“是不是,赵警官?”   “是,是,”赵峰头一次这样和厉鬼交流,神情恍惚,“这位……女士,你放心,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   “审问孙健时,你们可以让它旁听,说不定有意外收获。”谢钦辞提议。   于是,等孙健从昏迷中醒来,睁眼就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衣女鬼。   “啊——”   如谢钦辞所说,有宁萱“帮忙”,孙健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吐露出来。   “可惜他加入的时间太短,没有权限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咖啡厅里,赵峰把最新进度告诉谢钦辞。   “孙健手上沾染的人命不止一起,他那座别墅有地下室,厉鬼就是被养在地下室的,孙健说,他每周都要给厉鬼供奉新鲜血肉,有条件的话,每两个月供奉一次灵魂。”   孙健的案子涉及到太多内情,暂时没有对外公布,若没有谢钦辞提供线索,他们不可能短时间查到孙健这条线上,是以一有进展,赵峰便告知了他。   外人感知不到,有内部消息渠道的却知道,彩娱近日恐怕会迎来一场大动荡。   盛世管理者得到顶头上司示意,加快收购彩娱脚步。   动静一大,难免被外界察觉,顾眠忙完通告,找了个时间把谢钦辞约出来。   去的是顾眠之前说过的私房菜馆。   “这家的菜特别好吃,我约了好久才约到一个位置,可惜祝哥进组了,享受不到这次美味。”   这间私房菜馆由一座古时达官贵人别院改造而来,环境清幽,布置典雅,来往侍者举止有礼,给人极致体验感。   侍者将他们引进指定就餐地点,落座后,训练有素呈上佳肴。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杂七杂八说了一堆娱乐圈新鲜事,顾眠问:“谢哥,你会退圈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按理说,上次直播这么大热度,应该有所动作,但……”   就像销声匿迹般,网上没有一点关于谢钦辞的新动向。   顾眠觉得,他谢哥说不定要退圈了,有那样的能力,何必在娱乐圈耗着。   “没打算退圈,没动静是因为没和公司谈妥,可能被公司……”谢钦辞从记忆里扒出个词,“雪藏了。”   “雪藏?”顾眠加大音量,“彩娱高层是不是脑子都不好使啊,谢哥,要不我和汪姐说一声,你来我这边吧。”   汪姐是顾眠的经纪人,带出过一个影帝,一个影后,比谢钦辞原来经纪人的专业性不知强多少。   谢钦辞摇头,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再说……   “应该不会太久就能有结果了。”   “那行吧,”顾眠拗不过他,只好放弃,“要不然,谢哥,你来参演我的MV吧。”   “不许拒绝,谢哥,你已经拒绝我一次了,这次一定要答应,只是一支MV,顺利的话一周就能拍完,公司不做人,你也不能一直耽误自己是不是?”   顾眠一口气说完,眼巴巴望向谢钦辞。   “好吧。”谢钦辞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工作了,因为他的积蓄快花光了,变成人后什么都要花钱,他不能干吃老本。   “我和汪姐说一声,晚上把合同和剧本发过来,谢哥,我觉得你非常适合这首歌的主题。”   谢钦辞:“嗯?”   “嘿嘿,”顾眠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首歌一直拿不定主意用什么主题,参加综艺本是为了刺激刺激灵感,经历了那天的事,我现在灵感简直不要太多。”   顾眠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把合同发过来了,一同发来的还一则小道消息。   【顾眠:谢哥,盛世可能会收购彩娱,如果你不着急,合同可以晚两天签。】   【顾眠:我这是从汪姐那打听到的内幕消息,八成是真的,谢哥,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公司的了[开心][兔兔转圈圈.gif]】   不用等两天,隔天早上,谢钦辞就在网上看了盛世或将收购彩娱的新闻,盛世动作很快,消息被报道出来两天后,就在官网上宣布,彩娱已被收购。   ——不愧是盛世,动作真快。   ——彩娱终于完了,这两天吃瓜都快吃吐了,彩娱高层就没一个好的。   ——可不是,尤其是孙某人,手里好几起命案,宁萱你们还记得吗,人家根本不是压力大自杀的,是被他杀死的。   ——我也看到了,气死我了,萱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解约而已,彩娱不放人就算了,还给她泼脏水,把人名声搞臭,当时全网一片骂声我就觉得很奇怪,萱萱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想想最近谢大佬遭遇的一切,是不是很熟悉?一模一样的套路,彩娱真是百用不厌。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要不是谢大佬够强,下场恐怕不会比宁萱好哆少。   ——彩娱好几个高层都被带走了,好多艺人出来发声。   ——越看越觉得彩娱烂到骨子里了。   ——以后就没有彩娱了,可喜可贺。   孙健招供,警方取证很快,彩娱但凡涉及到直播事件的、和孙健一样手里沾了人命的,都被带走调查。   隐去鬼神等不科学事件,孙健等人的罪行被逐一公布,彩娱股票跌倒谷底,盛世当机立断出手,将之收入囊中。   时隔多日,谢钦辞来到公司。   盛世给了彩娱旗下艺人两个选择,一是和彩娱一起并入盛世,二是直接解约,部分在彩娱压迫下对娱乐圈彻底失望的艺人选择解约,大部分和彩娱一起归入盛世旗下。   兜兜转转,谢钦辞还是成了盛世的艺人。   派来和谢钦辞交涉的是一个戴着银色边框眼镜的儒雅男人,三十上下,一双桃花眼很是招人。   “我姓席,是盛世的负责人,来和你谈谈合约问题,坐。”   谢钦辞在沙发上坐下。   席元白倒了杯温水给他,坐在对面:“盛世给的两个选择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你选那个?”   “我选1。”谢钦辞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选1的话,我这边有一份新合约,你可以看看。”席元白拿出早已备好的合同,递给他。   谢钦辞接过来,一页页翻看。   他看得很认真,席元白不动声色打量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他是盛世的总裁,这一趟本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但他很想看看,会让傅明霁特别下令加快收购速度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高中认识傅明霁起,傅明霁对谁都冷冷淡淡,除家人外,他似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谢钦辞是唯一特例。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这份合约,你确定没拿错?”看完合同,谢钦辞抬头。   不是不好,是条件开的太好了,无论是资源还是团队,只要他签上名字,都会给他最好的,与之相反的是,这份合约对他的约束力极低,只要求公司给他什么,却没要求他回报公司什么。   完全是一份“扶贫”合约。   盛世对艺人这么好的吗?   “没拿错,我们知道,你情况比较特殊,”席元白眨眨眼,意有所指,“所以修改了一些条例,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还能再改。”   谢钦辞猜想,盛世可能是知道了直播的事,直播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被封的,顾眠又是盛世的人,会知道并不奇怪。   签下自己的名字,谢钦辞道:“不必了。”   再改下去,谢钦辞不怀疑这份合约会完全变成盛世白给。   “你与彩娱签了十年,还剩七年,那么,以后的日子,相处愉快。”席元白伸手。   谢钦辞与他短暂握了一下。   “公司交接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去拍摄顾眠的MV,剩下的安排等和经纪人见面后再决定。”   盛世给谢钦辞安排的经纪人是梁肃,手下只有一个半隐退的艺人,在谢钦辞之前,已经有很多年不带新人了,这次若不是林特助开口,他不会轻易应下。   ——盛世官网更新了,彩娱部分艺人已经归盛世了。   ——有谢大佬,太好了,从知道盛世给出的选择开始,我就担心他直接退圈。   ——这么高的热度他能舍得退圈才有鬼了。   ——等等,你们看,谢钦辞的经纪人竟然是梁肃!   ——是我想的那个梁肃吗?   ——就是他!   ——盛世很看好谢钦辞啊,居然直接让梁肃带他,上一个被梁肃带的艺人,不是晏华璋吗,那可是得了小金人的影帝,谢钦辞何德何能……   消息一出来,谢钦辞粉丝狂喜,那可是梁肃,在他手下,他们终于不用担心谢钦辞的资源了。   趁热打铁,顾眠宣布了谢钦辞会参与MV演绎的消息。   不多久,#谢钦辞新经纪人#,#谢钦辞顾眠合作#两个词条爬上热搜。   “傅总,我这样安排,你满不满意?”周末,席元白将傅明霁约出来,说是要谈收购彩娱的事,没几句就拐到了谢钦辞身上。   “盛世的事你做主就好。”   “真要我做主,你干什么让林铮专门去请梁肃出山?我之前和他谈了几次让他带新人,他都不松口,你怎么让他同意的?”席元白好奇极了。   “想知道?”   “当然想。”   “去问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我还来问你?”   梁肃的臭脾气席元白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   举起酒杯,席元白和傅明霁碰了下杯:“现在人已经到盛世了,你要不要去见一面?还有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直播的内情我私下了解了一些,谢先生似乎是真有本事,你要不要让他帮忙……”   “叮”的一声,杯子底座与桌面相碰。   “行,我不多话,”席元白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酒,正要转移话题,“咦,你看那边,是不是谢钦辞?”   傅明霁转头,看到正在上楼的青年,目光一顿。   “这么有缘,不如我请他们过来?”席元白说完,不等傅明霁开口,起身朝外走去。   傅明霁本该叫住他,只是碰巧在一个地方遇上了而已,没必要专门见一面,但不知为何,他没出声。   很快,席元白带着谢钦辞和顾眠走进来。   谢钦辞是被顾眠约出来的,再过一天,他们要去国外拍MV,顾眠便说今天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一下行程。   进了包间,谢钦辞一眼看到坐在里面的男人:“你和席总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是朋友,”兼上下属,席元白招呼两人坐下,“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这顿我请客。”   顾眠是这里的常客,知道什么好吃,给谢钦辞推荐了一些。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席元白感受到周围气压降低,好笑看了傅明霁一眼。   傅明霁没管他,伸手点了点菜单上的一道菜名:“这道不错。”   谢钦辞根据傅明霁和顾眠的推荐点了几道菜,把菜单推给两人:“你们自己点吧,我好了。”   席元白是个暖场高手,三言两语将气氛带到热烈,他有意将话题往谢钦辞身上引,谢钦辞自己没说几句,顾眠倒是说了不少和他有关的。   直播时发生的事席元白作为顾眠的顶头上司,是知道内情的,见他好奇,顾眠忍不住多说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夸谢哥如何如何厉害。   两人说得起劲,谢钦辞手边多了杯饮品。   橘红色,透明的,颜色很漂亮。   他抬眸,对上傅明霁的眼。   只一瞬便移开。   “谢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谢钦辞放下喝了一口的饮料:“什么忙?”   “上次的事……”傅明霁似乎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钦辞恍然:“你放心,我不会同别人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明霁掩饰般喝了口水,“我是想说,我经常遇到类似的事,不知道谢先生能不能帮忙解决?”   “我身边好像总是会跟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早已停下交谈关注两人动静的席元白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你不是坚定的唯物科学主义者吗?刚才我说要找人谢钦辞帮忙你还不乐意,才几分钟啊,就自己主动找上了。 第10章   “你这么诧异做什么?是觉得谢哥没能力吗?”顾眠不乐意了。   “我不是质疑谢先生的能力,我是……”惹恼了小朋友,席元白忍笑解释,“是我这位朋友,一向不信鬼神,觉得神神鬼鬼都是无稽之谈,没想到他是口不对心,嘴上说着不信,心里早信了。”   “这还差不多。”   席元白一揽他肩膀:“你是不知道,之前他亲人朋友不知浪费多少口舌让他找个大师看看,他硬是不松口,还是你家谢哥厉害。”   席元白邀请两人上来,不是没有想找谢钦辞帮忙的意思,他浸染娱乐圈多年,早知道神鬼一事不是只出现在人们的幻想中,正是知道,他才越发肯定,自家好友兼上司身上发生的事不是单纯意外。   直播发生的事他托人找关系知道了一定内情,也从顾眠口中验证了这点,谢钦辞是个真正有能力的人,傅明霁对他又多一份关注,说不定愿意试一试。   刚才他简单试探了一下,还以为没戏,没想到啊,不用他费力劝说,傅明霁主动提了。   “傅先生想让我帮忙?”谢钦辞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似乎可以适当发展一下副业。   “是,我不认识这一行的人,只有谢先生……”傅明霁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求人帮忙的事,深邃眼眸望过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席元白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什么叫不认识这一行的人?以傅家和明家的能力,只要放出名声,有大把的玄学界人士主动找上门,从前傅老爷子和明老爷子不是没想过找人给他看看,奈何傅明霁不肯。   他一口咬定只是意外,两位老爷子也左右不了他。   看来傅明霁对谢钦辞,比他想的还要不一般。   谢钦辞倒是没有多想,只当那日电梯发生的事让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实力,很多事听得再多都不如自己亲眼见一次来得震撼,神鬼之事更是如此。   “你不用担心报酬问题,我这位好友身家颇丰,定能给你一份满意酬金。”生怕谢钦辞拒绝,席元白加了把火。   “我谢哥才不缺钱。”顾眠不满嘟囔。   “不,我很缺钱,”谢钦辞没打算隐藏自己的窘迫,“至少现阶段我很缺钱。”   在场的四人里有三人都是不缺钱的主,听得这话愣了一下。   “所以,傅先生愿意以定金尾款模式支付吗?”谢钦辞晃了晃酒杯,透明玻璃杯里金黄色液体流动,衬得那只手越发白皙如玉。   “请我出手,很贵的。”   “以谢先生的能力,多贵都是应该的。”   这话谢钦辞爱听,他拿着酒杯,主动与傅明霁碰了一下:“那么,傅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杯中液体摇晃,傅明霁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   傅明霁是个很爽快的老板,当天晚上就给谢钦辞打了五百万过来。   谢钦辞看着账户里多出的余额,盘算着换个新住处。   原主租的房子快到期了,这也是他急着要钱的原因之一。   知道他不续租,房东特意打来电话。   “小谢,你怎么突然不租了?在燕京要找这么便宜的房子可不容易。”   这倒是实话,身为华国首都,燕京寸土寸金,再偏远的地方租金都不可能便宜,更何况原主租的地方只是相对偏远,并不是真的偏远,在这个地方要租这么大面积的房子,一个月五六千不足为奇,房东租给原主的价格却只有一千二。   房东絮絮叨叨,试图劝说谢钦辞多租一段时间。   谢钦辞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打算买房了,所以这边就不续租了。”   “买房啊,”房东停顿一下,“买房好啊,有了自己的房子确实不需要续租。”   挂断电话,谢钦辞看着从手机里溢出的丝丝缕缕阴气,挑了挑眉。   黑坨坨飘过来,张嘴就要把这些阴气吸进去。   谢钦辞拍了它的大脑袋一下:“先别吃。”   黑坨坨听话闭上嘴,蹭了蹭谢钦辞的手,飘走了。   一夜无梦。   谢钦辞委托经纪人梁肃帮忙看房。   “要大,有花园,偏中式设计……”谢钦辞一点点提要求,梁肃逐一记下。   没多久,谢钦辞的要求被整理成文件,由林特助送到傅明霁办公桌上。   “我在林景湾的别墅是不是正好符合要求?”傅明霁敲敲办公桌,“谢先生救我一次,我还没送什么谢礼。”   “傅总,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   那可是林景湾,价值上亿不说,现在拿着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能住在里面无形中代表了一种身份象征。   傅明霁看他一眼,林特助忙改口:“是我多言,以谢先生的能力,住在里面正正好,只有林景湾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谢先生。”   “他值得最好的,”傅明霁收回视线,“今天下午空出来,我有点事要处理”   “是。”   谢钦辞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收了傅明霁的钱,就要保证他这钱花得值,和顾眠那边商量了一下,他决定推迟一天出发,先与傅明霁见一见,做点准备,保证他离开的时间里傅明霁这边不会出意外。   “傅先生出手这么大方,不怕我卷款跑了?”五百万,比他给出的价格高多了。   “谢先生会吗?”傅明霁偏头看他。   “不会,”谢钦辞微微勾唇,“毕竟像傅先生这么大方又爽快的老板不多见。”   对大客户,谢钦辞向来是有耐心的。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次来,是为了让傅老板的五百万花得更值一些。”谢钦辞拿出一枚吊坠。   吊坠由一块小指头大小的墨玉制成,呈不规则圆形,上面雕刻有奇怪纹路,用简单红绳绑着。   “里面存储了一些我的力量,你戴上它,至少半个月内不会被那些东西侵扰,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用玉石存储力量是谢钦辞从孙健戴的玉观音上联想到的办法,除此之外,他还打算把黑坨坨留在傅明霁身边。   “还有这个。”   黑坨坨在谢钦辞的示意下显出身形,像一个黑色爱心形状的热气球。   “它是一只厉鬼,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给它下了禁制,它不会伤害你,如果有别的鬼想对你下手,它会对付它。”   傅明霁接过吊坠和爱心气球上绑的绳子,这两样特别的临别礼物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以至他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别墅没送出去,反而带了两份别致礼物回来。   黑坨坨一般情况下不会显形,傅明霁到哪,它就跟到哪,旁人看不见它,但对傅明霁手腕上多出来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傅总什么时候戴饰品了?”   “别说,傅总手上戴的那块墨玉真好看,有种无法形容的美感。”   “是别人送的吗?”   “肯定啊,不然你看傅总手上除了手表,什么时候戴过别的东西,能让傅总戴上,肯定是个对傅总来说很特殊的人。”   上司的八卦总是容易引起大家的讨论。   林特助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好比大家都在猜傅总手上戴的墨玉是谁送的,他早已知晓答案。   谢钦辞乘车抵达拍摄地点。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风景秀丽。据说是导演推荐的地方,顾眠团队专门租了一座大宅院用来进行拍摄。   经纪人梁肃需要留在燕京处理一些事,跟谢钦辞一起来的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小姑娘,是公司配给他的新助理。   一进门,顾眠就拉着他去认人。   “谢哥,这是MV的拍摄导演刘导,这是……”一圈下来,谢钦辞将人认了个遍。   刘导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大胡子,对谢钦辞态度冷淡。   顾眠小声道:“谢哥,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一颗心沉浸在工作里,对人情世故不怎么在意。”   谢钦辞能感受到刘导对他的不喜,对方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谢钦辞扬眉看去,目光相撞,刘导先一步移开视线。   “虽然你是小顾推荐的人,但该有的试镜流程还是要走的,我这人对作品要求比较高,如果你不合适,就算是小顾一力推荐也不行。”   刘导在圈子有一定地位,以他如今的成就,若不是欠了汪姐一个人情,根本不会来拍MV。   谢钦辞还没说什么,顾眠先不干了:“刘导,人我都请来了,合同也签了,你这是做什么?”   年轻人最好面子,特别是在崇拜的人面前,顾眠已经安排好一切,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刘导身上掉链子。   “小顾,你该知道,这是正常流程,况且,有你的面子在,只要小谢不是那么不可雕琢,我都不会说什么的。”刘导做出一副无奈表情。   他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些年,最厌烦的就是关系户,他本来已经在物色人选了,顾眠一声不吭指定谢钦辞来演,刘导对谢钦辞的第一印象跌到谷底。   等知道谢钦辞出道三年没有任何能拿出手的作品之后,心中的不愉更甚,他左右不了顾眠的决定,捏着鼻子认了,但不代表他不能表达心中不满。   “人呐,还是要脚踏实地。”刘导若有所指。   这句话几乎是明着讽刺谢钦辞了。   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   顾眠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正要说什么,被谢钦辞拉了下手臂。   “试镜而已,我试就是了,”谢钦辞一双漆黑的眸盯着刘导,“但我也觉得,人不该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妄下决断。”   刘导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谢钦辞已收回目光:“刘导想让我试哪一段?”   刘导指了几个关键剧情点。   “可以,”谢钦辞走到中间,“那我开始了。”   “你不用看剧本?”   “我都记下了。”   刘导诧异:“都记下了?”   谢钦辞点头。   刘导目光复杂了些:“行,那你开始吧,需要找人给你搭戏吗?”   他挑的几个点乍看简单,其实不怎么好演,绝望这种东西,无声无息,心境不同,表达形式也不尽相同。   “不用。”   谢钦辞闭上眼,他其实没感受过多少绝望,但他看过无数人的绝望,无限世界里最不缺的就是绝望。   再睁眼,他的神情变了。   任谁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绝望,夹杂着对亲近之人背叛的不可置信,信仰崩塌,心沉沉落入泥潭。   他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可现在站在这里的他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这一刻,他就是那个刚得知好友背叛、事业尽毁、心灰意冷的失意之人。   “刘导,还要继续吗?”   感染力太强,直到谢钦辞出声,众人才堪堪回神。   之前吃过瓜的人不约而同想道:如果谢钦辞毫无演技,那么娱乐圈真没几个有演技的了。   刘导神色格外复杂:“不用。”   顾眠亦是一脸震惊,他完全没想到他谢哥不仅捉鬼能力强,演技也这么好。   拍拍神情恍惚的刘导,顾眠道:“我谢哥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区区演戏哪能难倒他,等哪天你遇到就知道了。”   想到圈里隐隐传的关于谢钦辞可以手撕厉鬼的传闻,刘导神色僵了僵:“……我觉得我还是不知道为好。” 第11章   顾眠深有同感:“也是,这种事不是谁都能消受的,我是不希望再遇到了。”   谢钦辞被带去试妆,他一共有五套造型,代表主角人生的五个阶段,谢钦辞一一试过来。   一身浅青色学子服的主角稚嫩、朝气勃勃,绯色状元服下的意气风发,靛蓝色官服沉稳,白色囚服落寞,身死后血色长袍的邪气,每个造型都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主角气质变化,谢钦辞表现的很到位。   MV讲述的是腐败王朝里,一对志趣相投好友决定拯救王朝,但遭人陷害,双双身死,其中一人执念太深,死后魂魄徘徊于世,亲眼看着王朝覆灭的故事。   MV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的音乐是欢乐,高中状元,遇到志趣相投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然而好景不长,入朝为官后,发现朝中景象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段必须要体现主角内心理想与现实碰撞的挣扎,音乐变得沉重复杂起来。   第三阶段是主角将计就计入狱,等待好友完成两人的理想,将他救出来,可最终等到的是背叛与死亡,这段音乐极其哀痛,在极度不甘中主角化为厉鬼,他的愿望从保护王朝变成毁灭王朝,音乐重新变得激昂,一片火海中,他看到王朝覆灭,也弄清真相,原来好友从未背叛过他,他只是来不了。   ——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如何来救他?   音乐趋于平缓,渐渐消失。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谢钦辞没系统学过演戏,但他会模仿,在无限世界里,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旁观过无数种情绪,绝望,是他看过最多的。   入狱的绝望,等不到救援的绝望,理想破灭的绝望……每一种,谢钦辞表现出来的都有细微差别。   “好!非常好!”刘导一拍胳膊,激动站起来。   经过几天拍摄,他对谢钦辞的观感越来越复杂,谢钦辞不是花瓶,相反,对方的演技他挑不出错来,NG次数也少,若不是发生了最初的事,和这样的演员合作无疑是一件很省心的事。   刘导摆弄设备,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自己左臂。   “怎么了,刘导?”顾眠一直坐他旁边,这场戏没有他的戏份,他在这里看谢钦辞演。   “手臂有些酸疼。”刘导皱眉。   他的胳膊是来这里第二天开始疼的,酸酸胀胀,一开始疼的不明显,又是左手,他就没怎么在意,不知怎的,刚刚突然疼得厉害了。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刘导甩了甩手臂:“不要紧,今天还有一场戏,拍完再说。”   拍完最后一场戏已是凌晨一点,刘导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休息。   手臂还是有些疼,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血肉里挤,刘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灯光下,皮肤上青灰色一闪而过。   “眼花了么?”刘导眨眨眼再看,胳膊上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眼花了。”刘导自言自语,拿毛巾擦擦手臂上的水,青灰色再次浮现。   与此同时,血肉里的挤压感更明显了。   “什么东西?”刘导伸手去摸,摸到一片冰冷僵硬的触感。   青灰色逐渐蔓延,刘导惊恐发现这只手臂不受自己控制了。   第二天,众人发现刘导穿了一件长袖,左手戴着手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刘导身体不舒服吗?”顾眠看到他难看的脸色,问。   “昨晚没睡好。”刘导掩饰般按住自己左手。   谢钦辞拿着一个包子咬,目光缓缓落在刘导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臂上。   刘导缩了缩手臂,说了句“我今天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一下”,匆匆离开。   “刘导怎么了?”望着刘导匆忙离去的背影,顾眠不解。   “可能身体不舒服吧。”谢钦辞一口咬完包子,没说他在刘导身上感受到了越来越浓的阴气。   回到房间,刘导脱下手套,挽起袖子,看着自己肿胀的青灰色皮肤,脸色越发难看。   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不多时,电话接通。   “大师,你们过来了吗?”   “别急,我师弟就在那边,快到了。”   电话挂断,刘导想了想,又给顾眠发了条信息。   顾眠看完信息,奇怪道:“刘导说今天身体不适,无法拍摄,还说拍摄进度比预期快,问我能不能今天给大家放一天假。”   导演不在,拍摄无法进行,顾眠干脆给大家放了假,打算去看看刘导。   “谢哥,你跟我一起去吗?”   想到刘导身上缠绕的阴气,谢钦辞点头:“一起吧。”   他想看看那阴气是怎么回事。   导演住的地方离拍摄地不远,谢钦辞和顾眠走过去,十五分钟就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是在本地租的民宅,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简单白T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   三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发现目的一致,顾眠好奇:“你是来见刘导的?”   年轻人正是得了师兄吩咐来驱邪的,没想到会遇到其他人,点点头:“你们也是来见刘先生的?”   “刘导身体不舒服,我们来看望他。”   顾眠心说:不该啊,刘导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还叫了个年轻人来。   听到敲门声,刘导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开门,一会不见,他脸色更难看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怕他摔倒,顾眠忙上前扶住他:“怎么病这么重,刘导,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必,你们怎么来了?”刘导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到那名没见过的年轻人身上,“这位是阮大,阮先生么?”   顾眠扶的恰好是刘导左臂,被冰了个哆嗦:“刘导,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刘导身体一僵,用完好的手推开顾眠:“我,有点冷,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和阮先生有点事要聊。”   顾眠不肯,这人都病成这样了,他哪能直接离开,说什么都要送人去医院。   刘导拗不过他,几人僵持在门口。   最后还是谢钦辞看不下去:“他不用去医院。”   “谢哥?”   “唉,算了,你们进来吧。”刘导叹了口气,将人引进去。   “我的病医院确实解决不了,阮大师是我请来的高人。”刘导露出左臂。   他的左边胳膊肿大了近一圈,呈青灰色,暴起的肉色脉络缠绕,非常骇人。   顾眠倒吸一口凉气:“刘导,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晚上,我左臂这些天一直隐隐作痛,我没当回事,昨天晚上突然就这样了。”刘导原本没打算让顾眠他们知道,但顾眠找上门又正好碰到阮大师,他只好说了。   “阮大师,请您帮我看看。”刘导对年轻人的态度非常尊敬。   阮大师是青霄观的弟子,在玄学界颇有名气,刘导能请动他,还是搭了圈内一个朋友的线。   “刘导,你怎么不直接找谢哥呢?你早点找谢哥,说不定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顾眠审视阮大师,在他心中,没人比谢钦辞厉害。   “谢?”阮大师转头看向谢钦辞,“你是谢钦辞?”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态度变了,对谢钦辞,他轻蔑且不屑。   “我听师兄提起过你,投机取巧之辈,仗着手里有法宝目空一切,当心哪天栽了。”   宁宅的事他没参与,但他师兄去了,具体内情被封锁,他只能从师兄嘴里了解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听的最多的便是谢钦辞,师兄说对方手上明明有能收服鬼王的法宝,却不肯拿出来,装作是靠自己打倒鬼王的,语气很是不满。   “你师兄是这么说我的?”谢钦辞抬眉。   他没见过这个人,想来应当是那天青木大师带来的小辈里有人对他不满,在外面编排他,他那时确实感受到几道不满视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阮意面露不愉,“刘先生,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一事不烦二主,你是要他看,还是要我给你看?”   “这……”刘导心里自然是更信青霄观的,他歉意看了眼谢钦辞,“我很感谢谢先生和顾先生来看望我。”   他的意思很明显,谢钦辞和顾眠是来看望他的,不是他请来的。   阮意得意看了谢钦辞一眼:“两位可以离开了。”   顾眠被他的态度气得差点跳起来,谢钦辞不以为意:“阮先生对我如此不屑,我倒是很想看看阮先生的能力,阮先生应该不介意吧?”   说介意岂不是露怯?阮意高傲道:“你若能从中学到一点,也是你的造化。”   说完,他拿出符篆、朱砂等物,开始做法。   顾眠看过谢钦辞粗暴的驱鬼方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黄色符纸漂浮在空中,围绕那截青灰色胳膊转动,阮意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动作,符纸无风而动。   亮眼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符纸自燃,胳膊上的青灰色一点点褪去。   看着渐渐恢复的胳膊,刘导面露喜色,然,最后一点青灰色即将褪去之时,一阵狂风袭来。   燃烧的符纸倏地熄灭,刘导胳膊越发狰狞,不等阮意反应,猛地上前抓住他脖子。   “呃……”   阮意的脸憋的通红,他用力去掰脖子上的手,那只手已有他的两个大,力气极大,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掰不动。   形势骤然反转。   阮意双手掐诀,费劲力气终于救出自己的脖子,十张符纸齐动,巨大胳膊被压制了一瞬。   阮意捂住脖子喘息。   胳膊已经长到一人大小,畸形长在刘导身上,刘导被它带着在符咒形成的空间里撞来撞去,几近晕厥。   阴气汇聚,一颗巨大头颅在半空中浮现,阮意脸色变了:“怎么会?!”   看了眼不远处还未受到波及的两人,阮意厉声道:“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赶快跑啊!”   鬼物远远超出预料,阮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   “送上门来还想跑?你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他们做什么?”鬼头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刺得人耳朵生疼。   鬼头的出现让鬼手实力大涨,眼看着要冲破桎梏。   谢钦辞动了。   却不是如阮意所想往外走,他往里走了一步。   阮意尽力撑着自己站起来,巨大手臂挣脱束缚,向他扫来。   他翻身躲过,却把自己送进了鬼头攻击范围。   “别挣扎了,乖乖被我吃掉,”鬼头凑近一点,轻吸一口气,“好香,果然,还是玄门的人最好吃。”   阮意气的脸都白了,拼尽全力对付鬼头,鬼头的力量比鬼手更强,也更难对付,更不用说,鬼手也加入了战局。   鬼头狡猾得很,符篆、桃木剑……各种法器的攻击都让鬼手挡了,自己分毫未伤。   它没管另外几人,谢钦辞收敛气息,它感受不到威胁,对它来说,只要解决了眼前之人,就能美餐一顿。   被逼到绝境,阮意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你说你,费那个力做什么?反正最终逃不了被我吃掉的结局,那边还有两个,等吃掉你,我再去吃他们。”   鬼头张开大嘴,露出森森牙齿,涎液滴落,腐蚀大块地板。腥臭味扑面而来,阮意差点被恶心吐,他抬头直面近在咫尺的巨大鬼头,瞳孔剧缩。   “砰——”   一声巨响。   阮意茫然看去,只见方才还试图一口吃掉自己的鬼头被掀翻出去,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而他看不起的青年揉着手腕站在不远处,皱眉抱怨:“真硬。”   鬼头摇摇晃晃飘起来,一个无法忽视的豁口出现在它头上,阮意看看缺了一块的鬼头,再看看不满抱怨的青年,神情恍惚。   此刻,阮意和鬼头的想法达到了惊人同步:   到底是谁更硬啊—— 第12章   “咦?还能起来?”   感受到青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鬼王哽咽着瑟缩了一下。   好……好凶。   它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人类打出一个豁口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阮意也这么都想不到,有人能仅凭一双手,给厉鬼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想到从师兄那听到的关于谢钦辞的事,抛开师兄带有主观意识的猜测,说不定眼前这人真的可以徒手对付鬼王。   根本就不是仰仗什么法宝,青年最大的仰仗就是他自己。   阮意慢慢爬起来,期期艾艾:“谢大师,这只鬼要如何对付?”   “现在不觉得我是徒有虚名了?”   阮意脸燥的通红。   鬼头缓了会儿,身上阴气涌动,头上的豁口被填补,面露凶光朝谢钦辞扑来。   它一动,停滞不前的鬼手也动了。   鬼手依附在刘导身上,刘导被拖着砸来砸去,晕了疼醒,醒了又晕,好几个来回。   为了不伤到他,阮意动手时束手束脚,看出他的顾忌,狡猾鬼头不断支使鬼手对付他。   一头一手直直朝谢钦辞而来。   “小心!”深知这两个东西有多难缠,阮意高声提醒。   “刚才是我大意,我一定要把你撕……啊——”   话没说完,鬼头再次被砸了出去。   不等它起来,谢钦辞冲过去,“砰砰砰”又砸了好几下。   阮意眼睁睁看着自己拼尽全力都对付不了的鬼头被谢钦辞按在地上揍,一拳下去,头上多了个豁口,阴气飘散在四周,似是畏惧不敢上前修补。   “啊啊啊啊啊啊!!!!”   鬼头不断发出惨叫。   鬼手似乎被这残暴的一幕吓懵了,矗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啊啊!!!”刘导从晕厥中醒来,看到这颠覆三观的场景,发出不亚于鬼头的尖叫。   谢钦辞被吵的头都疼了,一拳下去,厉呵道:“闭嘴!”   惨叫声戛然而止,一人一鬼同时闭嘴。   阮意看去,顿时:“……………………”   只见被谢钦辞压制的鬼头缩小到一半,鬼头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模样凄惨,也不知道一只鬼怎么会流鼻涕眼泪。   鬼头上黏糊糊的,谢钦辞嫌弃得不行,改用脚踩着它,对阮意道:“给我拿张纸来。”   阮意懵懵去拿纸,懵懵递到谢钦辞手上。   谢钦辞擦了擦手上的阴气:“脏死了。”   被他踩在脚下的鬼头敢怒不敢言。   阮意这才看清所谓的鼻涕眼泪也是阴气,只是比普通阴气更浓一些。   “谢,谢大师……”阮意硬着头皮开口,他现在觉得鬼头鬼手已经没那么可怕了,比起谢钦辞,鬼头算什么?   谢钦辞看他一眼,眼中带着戾气,吓得阮意当即闭上嘴。   好,好可怕。   却不知,谢钦辞只是觉得恶心,阴气就阴气,弄成这种样子做什么,他现在只想去好好洗个手。   不解气狠狠踩了鬼头一下。   毫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位祖宗的鬼头拼命收敛阴气,恨不得原地消失。   早知道会招惹上这么个煞星,它就不惦记这口吃的了。   一片寂静中,刘导颤抖着声音开口:“谢,谢大师,我的手……”   刘导拖着一只快比自己高的青灰色手臂艰难站在原地,他身上全是伤,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疼痛让他几乎要撑不住自己身体。   顾眠忍着害怕过去扶住他,他一直站在外围,没受到波及。   本以为只是简单附身,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阮意下意识看向谢钦辞。   谢钦辞低头看踩在脚下的鬼头:“把你的手拿走。”   鬼头没动。   谢钦辞皱眉。   感受到谢钦辞身上散发的不耐,鬼头忙道:“大人,大人,不是我不干,是我也没办法,它们会自己寻找寄主,只有吃饱了才会离开……”   鬼头越说声音越小。   “我打电话问师父,看有没有解决办法。”阮意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谢钦辞没说话,用阴气将鬼头团吧团吧裹了,扔到一边。   顾眠扶着刘导坐到沙发上,他不敢碰刘导左臂,小心坐在他右边。   阮意拿着电话回来:“师父说要先看看。”   他开了视频,镜头对准刘导。   手机另一边,青木大师仔细观察这只不正常的胳膊,眉峰紧紧蹙起:“又是这个东西。”   谢钦辞走过来:“你见过?”   青木大师已经从徒弟口中知道了发生的事,也知道是谢钦辞救了人,提出感谢:“多谢谢道友相助,不然我那莽撞的徒弟怕是……”   回忆起自己做过的事,阮意羞愧低头。   青木大师继续道:“前段时间观里接收了一名病人,情况和刘先生很相似,不同的是,那位病人被寄生的地方是腿,谢道友若无法解决,可将刘先生送到观里,我们想办法压制。”   “只能压制?”   “你们别想了,除非寄主被完全吸收,不然别想摆脱寄生的鬼物。”鬼头恶意道。   “谁像你这么废物,你不行不代表我谢哥不行。”说完,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顾眠忙找补,“大师,我不是说你们不行的意思……”   青木大师慈眉善目:“无妨,我们确实找不到剥离办法。”   刘导面露绝望:“真的没办法吗?小顾的MV还没拍完,就差几个镜头了……”   “刘导,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工作了,”顾眠打断他,“先把附在你身上的鬼物解决了。”   “我可以试试。”   谢钦辞话音落下,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谢道友可需要什么法器,我们青霄观可以提供。”青木大师没怀疑谢钦辞的话,谢钦辞的实力有多强他们至今没得出结论。   “不需要。”谢钦辞走到刘导左边,垂眸打量长在刘导身上的畸形胳膊。   这只胳膊有成人大腿粗,泛着死气,覆在上面的肉色脉络如活过来一般,随着刘导的呼吸起伏。   所有人屏气凝神,一眼不眨看着他。   谢钦辞伸手,握住胳膊一端,用力一扯。   “啊啊啊啊啊!!!!”   鬼手和刘导同时发出激烈惨叫。   谢钦辞动作不停。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中,刘导肩膀上与胳膊连接的地方青灰色渐渐裂开。   青木大师不可置信睁大眼,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法解决的鬼物在谢钦辞的动作下缓缓从人身上脱离。   豆大汗珠从刘导额头滴落,仿佛胳膊被硬生生扯下来的疼痛让他脸色泛白,若不是身体被谢钦辞按着,他可能会疼的打滚。   终于,鬼手被彻底扯落,扯下来的胳膊依然很大,若不是提前感受过这鬼物的难对付程度,看谢钦辞模样他们都要觉得这东西很好解决了。   谢钦辞把鬼手丢到一边,有些后悔没带黑坨坨过来了,不然可以让黑坨坨直接吃掉,省的还要想怎么处理。   刘导看了眼恢复正常的左臂,撑不住晕了过去。   顾眠手忙脚乱把人送到医院。   燕京,青霄观。   青木大师神色复杂挂断电话,观主一脸凝重走来:“师叔,宁先生身上的鬼物快压制不住了。”   “我去看看。”   宁徽是九日前发现自己的腿不对劲的,宁家与青霄观有一定交情,当即上门求助,一开始被求助的道长以为是普通鬼上身,给他做了个驱邪,见腿恢复正常便让人回去了。   不料两日后,宁家再次找上门,说宁徽腿恶化了。   道长再次驱邪,这次非但没成功,还被反噬受了重伤,这件事才惊动青木大师。   宁徽被安置在一间隔离开的厢房里,青木大师推开门,闻到了浓浓的腐肉味。   “大师。”宁徽是个身形瘦弱的年轻男人,见到来人,挣扎着坐起来。   坐在他床边的男人忙扶起他,他是宁徽的哥哥,宁骏,宁家父母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在这里照顾宁徽。   “哥,我没事。”   青木大师上前为他压制腿上的鬼物,结束时,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跟在青木大师身边的弟子给两人端来热水。   宁骏拿起帕子为宁徽擦额头上的汗。   “宁先生,你的腿或许有解决办法了。”青木大师道。   “真的吗?”宁徽眼中绽放巨大光芒,希冀中透着不可置信,转头看宁骏,“哥,我有救了!”   宁骏手上的帕子落到地上,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正常,激动握住宁徽的手:“太好了,我这就打电话告诉爸妈。”   谢钦辞收到青木大师的信息,问他能不能帮忙救一下青霄观里同样被鬼物寄生的人。   【青木大师:宁家是燕京新起之秀,宁徽是他们的小儿子,宁家曾放出消息,只要能救宁徽,他们愿意付出大额报酬。】   【青木大师:我知道谢道友是淡泊名利之人,对钱财不在意,但人命关天,只要谢道友答应出手,有什么要求青霄观一定满足。】   【谢钦辞:大师对我误解也太深了,只要宁家出的起价钱,救人不是问题。】   【谢钦辞:不过我现在还在外面拍戏,要等我回去才行,应该没几天了。】   青木大师只当谢钦辞说的前一句话是托词,想想也是,有这样的能力,想要钱还不容易?他赶紧回复。   【青木大师:贫道这边还能压制几天。】   【谢钦辞:OK,让宁家准备好报酬。】   青木大师又问起刘导。   刘导只在医院呆了半天,一醒来就吵着要出院把最后几个镜头拍了,顾眠和汪姐都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出院。   因为谢钦辞答应了青木大师的邀请,阮意便没有回去,跟在谢钦辞身边跑前跑后当小弟,把助理的工作都抢了,谢钦辞赶不走他,只好随他去。   鬼头和鬼手被谢钦辞塞进了阮意的装鬼法器里,等去了青霄观再看要怎么处理。   最后一幕戏是国破冤魂狂欢的戏,拍摄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明明是三伏天,却比在空调房里还凉快。   “降温了吗?有点冷。”   “天气预报显示三十几度,我怎么觉得现在最多只有二十度?”   工作人员低声讨论,知道内情的刘导额角抽了抽。   谁能想到,气温这么低,是因为谢钦辞抓了只恶鬼来当气氛组呢。   刘导对自己作品的要求很高,拍摄前,担心最后一幕气氛不够,走来走去检查现场布置。   知道他的担忧后,谢钦辞拎着装有鬼头和鬼手的法器过来:“这简单,用真鬼来拍不就行了。”   “这,不太好吧?”刘导迟疑。   顾眠跃跃欲试:“我觉得可以,刘导,你不是一直担心特效效果不好吗,我们可以用真的!”   刘导可耻的心动了:“可我们只有一只鬼。”   加上鬼手也只有两个。   “让它召些小鬼来就行。”   阮意一脸:“………………”   这样真的好吗?   他想劝,又不太敢。   谢钦辞才不管他怎么想,打开法器,鬼头一出来就想溜,被谢钦辞抓住胖揍一顿。   “你别想我给你拍戏,我堂堂厉鬼,嗷——”   几拳下去,鬼头老实了,顶着一双肿大的眼睛呜咽:“我拍,我拍,别打了。”   围观了全程的阮意:“………………”   “早答应不就好了吗,非得让谢哥揍你,谢哥,你手疼不疼?”有谢钦辞在,顾眠胆子很肥。   “有点。”   顾眠立刻狗腿给谢钦辞敷手腕。   阮意一言难尽。   鬼头抽噎着招来一群阴魂,刘导看得一脸恍惚。   “它们该待在哪?”   刘导恍惚着给阴魂安排站位。   抹了把脸,刘导逼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拍摄。   谢钦辞一袭红衣,漂浮在半空中,说是化身厉鬼,却如仙人一般,丝毫看不出方才因为恶鬼不从暴揍恶鬼的模样。   月亮隐入云层,阮意站在阴影处看守恶鬼。   巨大鬼头“轱辘轱辘”滚过来,一颗头肿成两倍大,看到漂在半空中的谢钦辞,发出灵魂质问:   “你真不觉得他比我更像恶鬼吗?!” 第13章   谢钦辞被阴魂簇拥在半空中,一袭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妖冶异常。   阮意很想赞同,但顾眠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敢说,支支吾吾:“也没有,谢大师只是想拍好戏。”   鬼头翻了个巨大白眼,心道:你就怂吧。   刘导一声“准备”,刚刚还在心中吐槽阮意怂的鬼头带着鬼手加入拍摄,时不时镇压一下试图作乱的阴魂。   ……也没比阮意好哪里去。   有了它们加入,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谢钦辞用阴气改造了一下拍摄设备,让它们和宁宅的直播设备一样可以录入鬼物景象。   寻常人看不到阴魂,刘导刚被鬼手寄生过,阳气弱,可以看到现场的群魔乱舞。   这绝对是他人生种最特别的一次拍摄经历。   收工时已是凌晨,刘导已要和谢钦辞商量细节为由,让其他人先回去。   阴魂挤挤挨挨,阮意一脸复杂给它们烧祭品。   没做过恶的阴魂被放回去,做过恶的被当场超度,鬼头在一旁大口吃祭品,对小弟们的遭遇不闻不问。   在众鬼的虎视眈眈下,阮意动作僵硬。   “阮道长,你是不会超度吗?”顾眠随手拿了个苹果啃,他都看到阮意失误好几次了。   “没有。”一分神,阮意手上动作又乱了。   “算了,你也别太有压力。”顾眠同情看他一眼,觉得他年纪轻轻,业务不熟练情有可原。   阮意心中郁卒,他从小在青霄观长大,做过的法事不知凡几,从没有哪一场像今天这样……一言难尽。   哪有阴魂排队等超度的?   但在谢钦辞的镇压下,它们只能照做。   阮意心中有预感,这场法事之后,古镇的治安能上升好几个档次。   会被鬼头招来的阴魂或多或少都是跟它做过恶的,毕竟鬼头鬼手身上的血煞气极重,丧生在它手下的人不在少数,阴魂里达到放生标准的少之又少。   “谢大师,”没了不相干的人,刘导态度拘谨许多,“我问了这一行的规则,这是给您的报酬。”   谢钦辞接过刘导给的卡,里面是五十万酬金。   进账一笔,谢钦辞心情大好,拍拍刘导肩膀:“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被拍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热意,随之,这阵热意游走全身,自被附身起就萦绕不散的阴寒感顿时消失。   刘导感激看向谢钦辞:“多谢大师,一定,一定。”   “对了,谢大师,我手里有一部戏正在准备,是古代鬼神相关的探案剧,不知谢大师有没有兴趣参演。”   “你可以和我的经纪人谈。”   “行,我回头就给梁先生发过去。”刘导心中感叹,盛世真是捡到宝了,圈内人都好奇谢钦辞是个什么来头,值得盛世花这么大手笔,要他说,对象是谢钦辞,给多好的待遇都不过分。   处理好阴魂,鬼头鬼手被再次塞进法器,几人回到住处,没睡几个小时,谢钦辞被顾眠喊醒。   “谢哥,启镇的镇长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说是来感谢你解决了镇子的大患。”   镇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精神抖擞,谢钦辞收拾好自己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和阮意说话。   听到脚步声,阮意回头,脸上表情复杂。   镇长激动小跑过来,双眼放光:“这位就是谢大师吧?”   谢钦辞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大师,您真是我们镇的再造恩人。”   从镇长的絮絮叨叨中,谢钦辞终于了解情况。   启镇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为了更好发展,镇长和镇里干部商议,决定把这里打造成古色古香的4A级风景区,规划都做好了,只等上面的人来评估。   怎料在这个紧要关头,镇上频频发生怪事,先是有人半夜遇袭,怎么都查不到凶手,后来有人生了怪病,身体莫名肿胀溃烂,再后来,有人突兀失踪了。   镇上老人说,可能是他们开发风景区触怒了地方保护神,镇长忙托人寻关系找人来做法,但,怪事只消停了几天,之后愈演愈烈。   “我是奉师门之命来寻找缘由的。”阮意也没想到这么巧,困扰启镇多日的事就这么误打误撞被谢钦辞解决了。   今日镇长来向他道谢时,阮意一头雾水,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放在镇上的探测法器显示镇上阴气降到正常标准,算一算时间,正好是昨晚。   镇长千恩万谢,送来许多特产,一定要谢钦辞收下。   助理小陶帮忙收拾。   谢钦辞带着镇长的满满谢意回到燕京。   一并被带回来的还有装在法器里的鬼头鬼手。   阮意在电话里与青木大师汇报了这件事:“启镇上那些得怪病的人我和谢大师去看了,他们只是沾染了鬼物,没有被寄生,祛除身上的阴气病情就能恢复。”   青木大师也说了宁徽的情况。   宁家这段时间气氛非常压抑。   宁徽是老来子,比他哥哥宁骏小了十岁,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这次突染怪病,吓坏了宁父宁母。   最初,他们把人送到燕京最好的医院,可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换了几家医院都是如此,他们急的开始联系国外医院,后来还是宁父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让他们找青霄观试试。   宁徽的症状说是染上怪病,还不如说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宁父一开始觉得不靠谱,还是宁母心疼小儿子,说试一试,万一成了呢?不成再去国外也行。   为了治好小儿子,宁父将公司大半职务交给大儿子。   好不容易拖关系请到青霄观的道长,看到宁徽恢复正常,他们以为好了,高兴的不行,不曾想只过了一天,伤势再度恶化,青木大师亲自出手都只能压制,暂时保住宁徽的命,   绝望之际,大儿子打来电话,说有办法了。   宁父宁母顾不得休息,匆匆赶来青霄观。   青木大师同他们说了刘导的事:“你们放心,他既然答应了,定能解决,谢道友过两天才能回京,这几天贫道会尽力压制。”   “好,好,多谢两位大师。”   宁母摸了摸小儿子的脸,声音哽咽:“徽儿,听到了吗?你有救了。”   青木大师离开后,宁骏皱眉问:“我们不能让请大师提前回来吗?”   “说什么呢,”宁父拍了拍大儿子,“大师的决定岂是我们能决定的?”   生意做大后,他们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小儿子得了怪病后,他们更是想尽办法求到青霄观,深知这一行有许多忌讳,连青木大师都对谢大师多有推崇,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公司的事,我们在这陪你弟弟。”   宁骏又待了一会儿才离开,到家后,他没立刻下车,而是在车里多待了一会。   “你们不是说这办法万无一失吗?为什么还让他们找到了救治办法?”电话接通,宁骏压低声音问。   “你放心好了,不可能救得了,你就等着将整个宁宇收入囊中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电话挂断,宁骏看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脸色难看。   他也不想这么绝情,谁让他意外听到宁父宁母的谈话,知道他们想将宁宇留给宁徽这个亲生儿子。   况且……   想到自己查到的惊天秘密,宁骏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   宁宇,本就该是他的!   从青木大师那打听到谢钦辞行程,宁父宁母打算亲自去接人,被谢钦辞拒绝了。   他要先去一趟公司。   谢钦辞把带回来的特产分了几份出来,给经纪人一份,小陶一份,顾眠和刘导的他们自己带走了。   “谢哥,还有我的啊。”小陶惊奇不已。   那个叫阮意的奇怪年轻人来了之后,她的工作都被抢了,天天担心回来了就要卷铺盖走人。   “你跟我跑来跑去也辛苦,这是你应得的。”   小陶欢欣鼓舞收下了。   “还有一些你拿去分一分,我先去一趟青霄观,梁哥回来了你跟他说一声。”   小陶能被派来给谢钦辞当助理,多少知道一些谢钦辞的奇异之处,眨眨眼:“谢哥放心去吧,公司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   顾眠也想跟去青霄观看看,被汪姐薅走了,只好眼巴巴看着他:“谢哥,等我忙完我就去找你!”   在青霄观前,谢钦辞见到一个意外的人。   傅明霁西装笔挺站在青霄观大门前,不像是来上香的信众,反而像即将要去开什么跨国会议。   “傅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谢钦辞可没忘记,席元白说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傅明霁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我来给长辈祈福。”   “那你怎么没进去?在等人?”谢钦辞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有人来。   傅明霁似是无奈,看向半空中某个位置。   谢钦辞懂了。   他伸手,一根无形的线落入他手中,很快,半空中浮现出一颗黑色爱心形状的气球。   见到谢钦辞,黑坨坨兴奋往他身上扑。   靠近前一刻,它猛地止住动作,绕着谢钦辞转了两圈,小狗崽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不可置信抬头,“咻”的飞远了。   谢钦辞:???   他一脸迷茫看向傅明霁。   傅明霁也不明所以。   黑坨坨分出两根触手,在自己身上揪啊揪,揪出两坨小一点的黑色阴气,捏在一起,扔到谢钦辞脚边。   仿佛在控诉: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鬼了?! 第14章   理解黑色爱心坨坨意思的谢钦辞:“………………”   他很想知道,跟在傅明霁身边,黑坨坨究竟接触了一些什么。   “谢道友。”青木大师带着早一步回来的阮意和宁家人出来迎接。   不等靠近,几人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坨坨,青木大师还好,感受到黑坨坨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厉鬼气息,阮意如临大敌。   “谢大师小心!”   “这是什么?!”宁母大骇。   只见道观门口,浓郁阴气如有实质,令人生怖的阴寒感源源不断传来,不成型的黑雾愤怒扭动,直指谢钦辞。   “这里怎么,怎么会有……”宁父咬牙,“厉鬼”两个字绕在嘴边,不敢说出口。   自打小儿子染上怪病,他的唯物主义观就彻底碎了,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怀疑人生,而是青霄观外为什么会有厉鬼。   寻着他们惊恐的目光,谢钦辞看向还在闹脾气的黑坨坨,沉默。   “师父,哪里来的阴邪如此大胆,敢在道观外生事?”阮意全身紧绷,做好迎战准备。   青霄观乃清修静地,寻常阴邪只有绕道的份,哪有阴邪敢在青霄观附近寻衅滋事?   眼前这只……   绝对不简单!   青木大师眼尖瞧见了缠绕在谢钦辞手上的线,迟疑着开口:“无妨,这应当是谢道友收服的……”   黑雾扭曲不成型,咆哮着翻滚,青木大师忽然卡住了,他从前见到的被谢钦辞收服的邪祟都听话的不得了,眼前这只真的是吗?   他哪能想到,几天不见,黑坨坨已经胆肥到敢在谢钦辞面前闹脾气了。   谢钦辞懒得惯它,动手就要揍,傅明霁忙拦住他。   “它这段时间保护我很是听话,应该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离青霄观太近,它不舒服……”   阮意:“………………”   他嘴角抽了抽,心说,看看你们这话说的,不觉得槽多无口吗?   谢钦辞颇为意外看了傅明霁一眼:“傅先生觉得它是不舒服才这样?”   某方面来说,傅明霁说的也没错,黑坨坨确实不舒服,但不舒服的原因和他说的天差地别。   “不用管它,它不会伤人,先去看看病人。”谢钦辞无奈。   被谢钦辞威慑了一下,黑坨坨立马老实了,在谢钦辞的示意下,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宁家人哆哆嗦嗦收回目光,暗道:这位谢大师着实不简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服一只恶鬼,小儿子有救了。   莫名增加不少信心。   宁骏的心却是沉了沉。   这个人不会真能解决宁徽身上的问题吧。   看来,他得做两手准备。   厉鬼消失,宁家人终于注意到多出来的一个人。   这是……   宁父不可置信睁大眼,若他没看错,这位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应当是傅氏那位神秘掌权人。   宁父知道他还是因为曾经在某个晚宴上遥遥见了这人一眼,以他现在的成就,想搭上傅氏这座大船还是不够格的。   即使是在权贵云集的燕京,像傅家这种老牌世家的力量仍然不容小觑,更不用说傅总的母家明家,虽行事低调,但家里人从政的从政、从军的从军,更让人无法忽视。   至于傅明霁本人,在商界就是一个传奇,年纪轻轻掌权傅氏,不仅压得傅家旁支不敢冒头,而且在他的带领下,傅氏遍地开花,一跃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傅总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和谢大师很熟悉的样子?   传言里不是说,傅总最不信这些吗?   宁父没有贸然上前交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犬子的事,有劳谢大师了。”   谢钦辞本就是为这件事而来,只是他没想到会在青霄观遇见傅明霁,还有个闹脾气的黑坨坨,他总不能把一人一鬼丢在外面不管。   “傅总要进去吗?”   两人离得近,谢钦辞清晰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温度,和男人身上蠢蠢欲动试图往自己身上扑的紫气。   他不适应与人离这么近,不动声色退开了些。   “嗯。”傅明霁点头。   青木大师没忍住多看了傅明霁几眼,他与老傅总、傅明霁的爷爷是旧识,多次受邀去傅家,他印象里的傅明霁和今日遇到的,很不相同。   不说对神鬼一事态度的转变,他何时见傅明霁对谁这么亲近过?   “不知青木大师可否借我一装鬼法器?”   谢钦辞的声音打断青木大师思绪,他敛神:“谢道友是要……”   “大师也看见了,我身边有一鬼宠,我总不好直接带着它大摇大摆进观。”   “它还在?”阮意诧异,可他分明感觉不到任何鬼物存在的痕迹。   谢钦辞笑了笑,阮意打了个哆嗦,他感觉到了,有什么庞大的、可怖的存在窥伺在周围,只一瞬,那种感觉就没了。   谢钦辞居然可以完全隐去厉鬼的存在,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痕迹。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他戴在身上的法器也没发出任何预警,若谢钦辞想,岂不是可以带着厉鬼随意出入戒备森严的青霄观?   有青木大师在,青霄观的防御已是玄学界数一数二的存在,连青霄观都挡不住,其他地方呢?   刹那间,寒意涌入心底,阮意目光中带了丝自己未曾察觉的恐惧。   青木大师递给谢钦辞一个巴掌大的法器。   “大师,这里面没装鬼物吧?”   青木大师想到黑坨坨曾经差点啃完鬼王的辉煌经历,沉默着换了个空法器。   “这个法器里什么都没有。”   “那就好。”谢钦辞接过来,把黑坨坨塞进去。   不空不行,万一黑坨坨把人家法器里的鬼物吃了,他拿什么赔。   进道观后,傅明霁没和他们一起行动,他站在岔路口,道:“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青霄观很安全,不会有觊觎傅明霁的鬼物出没,谢钦辞想了想,还是把装有黑坨坨的法器递给他。   “这个你先拿着吧。”   两人指尖一触即离,傅明霁垂下眼眸:“好。”   宁徽被安排在专门厢房里,厢房里外都布有阵法,谢钦辞一靠近就感觉到了。   房门打开,谢钦辞闻到了一股檀香味,和被檀香压下的腐肉味道。 [奇^书 ^网][q i].[s h u][9 9].[c o m ]   宁徽躺在床上昏睡,他的情况比刘导严重许多,整个下肢都溃烂了,掀开被子,浓郁血腥味扑鼻而来。   不似刘导左臂那般大到扭曲,宁徽双腿仍是正常长度,只肿胀了一圈,腿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皮肉脱落,暗红血痕遍布,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宁母已经红了眼眶。   寻常人看不到阴气,更看不到一根极细的因果线一端连在宁徽腿上,一端连在宁骏身上。   宁骏也是一副担忧不忍的样子。   有意思。   宁家人知道宁徽的腿会这样和宁骏脱不开干系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不会对宁骏这么信任。   因果线,不说寻常人,像青木大师这种修道有成的玄学人士也无法看见。   那是超脱“人”范畴的能力。   “谢大师,有办法吗?”宁父稍微冷静一点,眼眶微红的问。   “谢大师,求求您,无论如何救救徽儿,他才二十岁,不该这么,不该……”说到后面,宁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扶着宁父手臂上前,曲腿就要跪,“只要能救徽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必跪我。”   一道无形的风托住宁母身体,阻止她跪下。   宁母茫然僵直身体。   “不是多难的事,你们备好酬金就行,我是个生意人,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谢钦辞很不耐应付这种事。   在无限副本里见惯了人性“恶”的一面,到了这个和平世界,总让他不适应。   似乎感受到威胁,附着在宁徽身上的东西变得躁动。   受它影响,昏睡中的宁徽紧紧皱起眉头,开始挣扎起来。   不难看出他正在遭受巨大折磨,身上的汗不一会就浸湿了衣服,喉间艰难溢出痛呼声。   “大师,大师,”宁母也顾不上托着自己的神秘力量了,茫然无措看着床上的小儿子,“徽儿他又犯病了。”   谢钦辞坐到床边,附在宁徽身上的东西更为躁动,巨大威胁下,它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可,正如鬼头所说,寄生之后,离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宿主死亡。   宁徽住的厢房,睡的床,包括他自己身上,都有压制那东西的阵法,它的挣扎,让宁徽愈发难受。   “谢大师,怎么你一来,我弟弟情况更严重了?”   宁骏反问的声音在厢房里异常明显。   “宁骏,不得对大师无礼!”宁父呵斥。   宁骏仿佛一下子回了神,抹了把自己的脸,声音沙哑:“抱歉,谢大师,看小徽这么难受,我……”   “是么?”谢钦辞饶有兴味看他,“若我说,等会他会更难受,更疼更痛,你还让我给他治吗?”   宁骏被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漆黑眼眸看得心头重重一跳: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等他试探,谢钦辞已经收回目光。   他的驱鬼方法很粗暴,至少青木大师活了这么多年,是没见过像他这么驱鬼的。   哪有人能直接将鬼物从人身上撕下来的?   他们想尽办法也没法驱逐的鬼物,被谢钦辞一下一下从宁徽身上撕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宁徽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同时发出惊天惨叫,那叫声让人一点都不怀疑,这一刻,宁徽遭受的痛苦不亚于自己身上的血肉被直接撕下来。   谢钦辞把撕下来的鬼物碎片放在青木大师提前备好的器具上。   阴气浓到一定程度,宁家人身处其中,被迫看到鬼物被一点点撕下来的画面,惨白了脸。   “青木大师,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些鬼物?”谢钦辞边撕边问。   他的动作轻松极了,若不是之前和那鬼物交过手,知道鬼物的难缠,青木大师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他恍恍惚惚回答:“一般都是驱散煞气,能入轮回的送入地府,难以对付又罪大恶极的,魂飞魄散。”   “这样啊,我看宁徽腿上的,是一只不完整的鬼物,能不能让我处理?”   “谢大师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唔,我的宠物跟我闹脾气了,拿去哄哄它,”谢钦辞打量撕下来的鬼物,“片片肉,当零嘴应该味道不错。”   青木大师&阮意:“……………………”   佩戴在腰间的法器剧烈震荡,阮意脸色大变:“不好,鬼头要挣脱了!”   阴风呼啸,将屋里人吹得人仰马翻。   青木大师一脸郑重,抬手就要掐诀。   却见那被困在法器里的鬼头挣扎着探出头来,痛哭流涕:“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第15章   所有人:“………………”   “你有意见?”谢钦辞目光凌厉。   鬼头往里缩了缩,怂兮兮道:“没,没有……”   它哪敢有意见啊,它相信若自己说有意见,等会第一个被当食物的就是它。   不就是腿吗,没了就没了。   在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中,鬼头灰溜溜缩了回去。   这一幕足够骇人,浓到几近黑色的阴气中,谢钦辞面不改色从宁徽腿上撕下一片片蠕动鬼物,那东西疯狂挣扎,宁徽的腿快要不成形。   若是个胆小的,看到这一幕怕不是要吓晕过去。   宁父宁母却是一眼不错看着这一幕。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想到这样的东西一直缠着小儿子,使小儿子受尽折磨,他们心中一阵翻滚。   恶心、恐惧、解气……各种情绪混杂,致使他们脸色变来变去。   宁骏艰难维持住脸上表情,这个人,比他想象中强太多了,他必须快点想办法,否则,他的谋划迟早落空。   他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不对,在宁父宁母面前不敢,在谢钦辞面前就更不敢了。   “大,大师,”阮意声音都磕绊了,“之前给刘先生驱鬼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血腥暴力。   在谢钦辞的目光中,阮意愣是没敢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撕成一片片难道是为了更好的给鬼宠当零嘴?   “两人情况不太一样,”谢钦辞解释,“刘导身上的鬼手还未到寄生最后阶段,可以直接剥离,宁徽身上的鬼物已经吞噬了他自己的部分灵魂,只能这么一点点剥离。”   “不错,宁先生被送到我这来的时候,那鬼物就与他自身灵魂有所融合,是以贫道不敢有太大动作,不然最先受伤的怕是宁先生自己的魂魄。”青木大师也道。   宁徽身上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这里,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投鼠忌器,只能暂且压制。   不是谁都能做到谢钦辞那样,精准把融合到一起的魂魄分开,并将其中之一剥离。   鬼物剥离,效果是显著的,宁徽腿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翻开的血肉渐渐有了恢复迹象。   宁母不懂谢钦辞他们所讲的具体关系,见困扰小儿子多日的怪病有好转迹象,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不敢打扰大师施法,虽然大师施法的方式奇奇怪怪还恐怖,既不需要开坛做法,也没念咒语,但效果明显啊。   她捂着嘴看自己的丈夫,宁父和她一样,脸上激动情绪难以掩藏。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喜。   太好了!   剥离过程对谢钦辞来说看似不费劲,实则花了他不少力气,剥离结束,他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阮意连忙递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抢走谢钦辞助理工作后,他做这些都快成本能了。   谢钦辞擦了擦汗,站起来:“好了,他的魂魄有些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他阳气弱,容易招惹邪物,最好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让他静养。”   “好,好。”宁父宁母忙跟着起身,他们对谢钦辞感恩戴德,一连多声道谢。   爱子心切,谢钦辞不擅应付这种事,下意识看向青木大师。   青木大师和蔼与宁家父母交谈,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松。   谢钦辞的强大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前的鬼王还能说没彻底成长不够强,将被鬼物强行吞噬的魂魄剥离,才更让青木大师震撼。   就他所知,从古至今,暂时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拥有强大力量者总容易让人畏惧,好在……   看着因为宁父宁母道谢略显无措的青年,青木大师觉得,他应当不会做出无底线之事。   撕成片的鬼物在盛放器物上无力翻转,艰难驱动阴气,试图修补自己,可无形之中有股力量阻止了它的行动。   几点金光从宁父宁母身上飘出,落到谢钦辞身上,暖融融的。   ——是功德。   即使只有零星几点,谢钦辞还是愣了愣。   功德。   无限副本里从来没有这个东西。   那是鬼物的乐园,是堕落者的聚集地,那里常年灰蒙蒙,没有天道,自然也不会有功德。   谢钦辞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那样的地方诞生,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那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爸,妈……”宁徽的声音打断宁父宁母的激动道谢,也打断谢钦辞的思绪。   宁母顾不上其他,猛冲到床边,见小儿子睁着眼,犹豫着不敢触碰:“徽儿,你怎么样?”   “很轻松,身上的阴冷感没有了,腿也恢复了知觉。”宁徽声音不大,他还很虚弱,强撑着对谢钦辞道谢,没多久又陷入昏迷。   “这……谢大师……”宁母求助的看向谢钦辞,“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晕了?”   “无事,他魂魄受损,多休息对他有好处。”谢钦辞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   几点功德金光没入他身体,引起灵魂一阵震荡,只是短短几秒,一切恢复正常,如水入海,再无异样,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但他为宁徽剥离鬼物消耗的力量瞬间恢复了,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都要好。   “那就好,那就好。”宁母松了口气。   为了让宁徽得到更好恢复,宁父宁母打算将人安置在青霄观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彻底好了再接他回去。   “解决了?”   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外面阳光正好,谢钦辞抬手挡了挡照到脸上的光,听到声音回头。   “解决了,我正要找你。”   “找我?”仿佛一粒石子落入水中,激起小片水花,傅明霁声音不自觉放柔。   “你忙完了吗?”   只是在观主陪同下随意走了走的男人毫无心理负担点头。   安置好小儿子也平复好心情的宁家父母出来找人,刚才太激动,没顾到小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们是专程来道谢的。   “谢大师的对我宁家的恩情无以为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宁父将早备好的酬金递给谢钦辞,并在心里决定,回去后得再准备一份丰厚谢礼才是。   转头见傅明霁站在谢钦辞身边,宁父现在不觉得两人认识有什么奇怪的了,以谢大师的能力,和谁有交情都不足为奇。   宁母眼中泪珠闪烁,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宁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是她的命,她不敢想象,宁徽出了事她会怎样。   只能一个劲对谢钦辞道谢。   谢钦辞被两人的热情搞得头大,好在傅明霁看出什么,为他解了围。   宁家父母总算平复好心情。   “两位算是我的第三个客人,我免费给两位一个提醒,就当是前三单的小福利,小心你们的大儿子。”   谢钦辞的话如惊雷般在宁家父母耳边炸响,两人脸色大变,尤其宁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宁父勉强镇定下来,握了握妻子的手:“我们知道了,多谢大师。”   “不知谢大师可否卖平安符,我想买一些,我还好,但我妻子,我担心她遭遇什么不好的事。”回过神来,宁父立刻意识到,若大儿子有问题,自己和妻子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   “平安符……”谢钦辞本想说没有,想到刚才的功德金光,话锋一转,“我给你写几张。”   符纸、朱砂、笔都是找青霄观借的,谢钦辞写符一气呵成,他从未写过,却好似天生就会一般。   阮意看得目瞪口呆。   谁画符跟乱画似的?不用沐浴焚香,不用做各种准备工作,直接动笔就能成符?   一向被人夸天赋好的阮意陷入深深自我怀疑。   符画好了,谢钦辞一下没收住,画的有点多,索性也给了傅明霁几张。   剩下的一部分给宁父宁母,一部分给青霄观当报酬。   宁父宁母将符贴身放好,再次对谢钦辞道完谢后离开。   宁骏早一步去了公司,他今天本就是推迟了一个会议来看宁徽,宁徽的事解决,宁父便让他先回公司。   回去路上,宁母隔着衣服摸了摸平安符:“若小骏真的……”   “你别多想,回去后一切照常,我会找人去查,若他真有问题,我不会放任的。”   “徽儿这孩子一向听话、不乱跑,这次为什么会去搞什么探险活动?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宁母捏紧手下平安符。   “你怀疑这件事和小骏有关?”   宁母没有说话,这是她身为母亲的知觉,若不是谢大师提醒他们要小心大儿子,她不会对自己丈夫说这番话。   “如果和他有关,”宁父闭了闭眼,“我不会放过他的。”   教养这么多年,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谢绝青木大师挽留,谢钦辞和傅明霁离开青霄观,鬼头被留在青霄观,青木大师他们需要利用鬼头寻找其他受害者。   谢钦辞带走了鬼手和被他撕成片的鬼腿。   正是晚饭时间,傅明霁提出请谢钦辞吃饭,谢钦辞想了想,自己离开这几天还没问大客户情况,便没有拒绝。   傅明霁选了个保密性很好的私房菜馆,一到包间,黑坨坨迫不及待飘出来。   谢钦辞拿出贵鬼手和鬼腿片片喂给它。   黑坨坨呼噜呼噜吃了几口,感受到食物和之前在谢钦辞身上闻到的其他厉鬼味道一样,吃的更香了。   原来那些味道不是因为谢钦辞养别的鬼了,而是给它带的食物!   吃完,它转动黑黢黢的头,“看”向傅明霁。   不知为何,傅明霁愣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阵浓浓的炫耀意味。   仿佛在说,看到没,麻麻给我带了吃的,什么都没给你带。   傅明霁顿时:“………………” 第16章   黑坨坨吃的慢,这可苦了被它按着吃的鬼物,亲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折磨可想而知。   鬼手被按着不能动,撕成片的鬼腿四散逃离,黑坨坨似乎玩上了瘾,松开鬼手,追在后面满屋子乱窜。   屋里的灯受到阴气影响,闪烁个不停。   鬼手悄咪咪往外挪。   一时间阴风阵阵,鬼影乱舞。   幸好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然得被吓个半死。   傅明霁面色如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眼看快要上菜,黑坨坨还在闹,谢钦辞不耐烦敲了敲桌子:“快点吃,磨蹭什么。”   黑坨坨不敢玩了,身体化作鬼雾散开,所到之处,尽数吞噬。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黑坨坨正好解决完最后一片,忙隐去身形,屋里的灯恢复正常。   谢钦辞解开为了防止鬼物逃离在屋里下的禁制。   一道道菜端上来,香气四溢。   黑坨坨仗着别人看不见,飘到侍者身边,这里闻闻那里闻闻。   上完菜,几名侍者训练有素离开,待走到无人处,其中一人道:“你们觉不觉得刚刚包间里凉飕飕的。”   “是有点,可能是空调坏了,隔壁屋不也是吗,空调制冷一直有问题,客人老嫌里面冷。”   “老板找人检查了好几回,都没查出问题,空调也换过,你们说,会不会是……”   “别瞎说,赶紧干活。”   包间里,傅明霁为谢钦辞盛了一碗汤。   “这里的老板祖上是宫廷御厨,做菜很有一手,今天时间紧,来不及做大菜,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汤是老锅底熬制,汤汁透明,浓郁香气从碗里传出,谢钦辞舀起一勺,晾了晾,放入口中。   “好喝。”   不论是汤还是菜,都不落老板御厨后人的名声。   吃到一半,傅明霁疑惑开口:“屋里温度是不是越来越低了?我去调一下温度。”   说完,他就要起身。   谢钦辞不紧不慢放下筷子:“不用,这个温度正好。”   目光不经意瞥向某个角落,肉眼不可见的某存在把自己往墙里塞了塞。   “是它?”傅明霁看向半空。   深觉被污蔑的黑坨坨升起扭动身子,黑色爱心化成长条形扭做一团。   眼看一场“内乱”即将爆发,谢钦辞笑着阻止:“不是它。”   “是我误会它了,我给它赔不是。”   黑坨坨高昂起长条一端,身体不扭了,小幅度往谢钦辞方向蛄蛹。   接下来时间里,包间里一切正常。   临走的时候,老板亲自来送。   老板姓林,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他带来了一盒小点心,递给谢钦辞:“这是店里的新品,两位尝尝。”   方才傅明霁点的点心都被谢钦辞吃了,林老板的手艺确实不错,他不客气收下。   “多谢。”傅明霁见谢钦辞喜欢,道。   谢钦辞回来,黑坨坨不肯再跟着傅明霁,谢钦辞也不放心把一只厉鬼放在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身边,好在他在青霄观画的平安符多,可以应付一段时间。   “傅先生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怪事?”吃饱喝足,谢钦辞没忘记见傅明霁的正事。   “这是我过的最轻松的几天。”不用担心随时发生的奇怪意外,傅明霁工作效率都提高不少,与北美那边的合作也步入正轨。   “看来傅先生的钱花得不冤。”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花多少钱都值。”   “傅先生之前没找人处理过吗?青霄观的青木大师,我看傅先生也不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刚开始找过,但没什么作用,后来就不找了。”   谢钦辞理解,他上上下下打量男人,斟酌着开口:“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暂时没办法从源头上解决你的困扰,只能先用之前的方法让那些东西不敢打扰你,至于彻底解决的办法,我……”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位客户,出手大方对他又信任,他却辜负了这份信任,谢钦辞有些说不下去。   傅明霁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要害对方,那容易,只要找出要害他的人,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困扰傅明霁的事便能迎刃而解。   今日进一步接触后谢钦辞发现并非如此,纵然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让那些邪祟孜孜不倦找上他的,是傅明霁身上的紫气。   紫气轻易不可得,无论是对修道之人,还是妖邪,都是大补之物,即使紫气被不知名薄膜包裹,傅明霁的存在对这个灵气稀少世界的邪物来说吸引力依然非常大。   它们趋之若鹜找上傅明霁,想得到紫气却不得其法,那层薄雾既隔绝了紫气与外界的联系,也对阴邪之物起到一定震慑作用,使它们虽然馋,也不敢轻易动手。   若非如此,傅明霁恐怕早被那些东西分食而尽了。   “没关系,”感受到谢钦辞语气里隐藏的失落,傅明霁反过来安慰他,“你已经帮我许多了,只要没那些奇奇怪怪的意外,对我来说就够了。”   男人目光温柔,眼中一片真挚,他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这么觉得。   “我会想办法。”失落过后,谢钦辞升起浓浓挑战心,他还就不信了,无解的无限世界都被他打穿,这件事他会解决不了。   “我给你的珠子你带着吗?”   “我时刻贴身戴着。”傅明霁解开袖扣。   他穿的长袖衬衫,穿着墨玉的红绳藏在袖子里。   谢钦辞之前就注意到傅明霁手腕上戴了东西,他没想到的是傅明霁会把珠子戴在手腕上。   傅明霁正要取,谢钦辞已经伸手触碰上去:“不用取,我这样看就行。”   谢钦辞的手有些凉,沁凉手指触碰到手腕处的温热皮肤,傅明霁心中涌现一股奇怪感觉。   墨玉珠子里的力量被消耗了一半,谢钦辞重新注入。   时间太短,傅明霁来不及仔细思考那股奇怪感觉的来源,谢钦辞收回了手。   将谢钦辞送到住处,傅明霁驱车回去。   工作忙完一个阶段,他最近住在傅宅,一下车,体型庞大的德牧摇着尾巴冲过来。   即将扑上来的瞬间猛地止住脚步,东嗅嗅西嗅嗅,确定某个让狗不喜的存在不在,嗷呜嗷呜往男人身上蹭。   管家后一步追来:“先生,您回来了。”   “爷爷呢?”   “老爷还在捣鼓他那些古董,在书房呢。”   傅老爷子退下来后,一心沉迷古董,书房里摆满了他从四处淘来的古董。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傅老爷子放下手中古董。   这会儿天都黑了。   “……”傅明霁顿了顿,道,“见到一个朋友,耽误了一会。”   “我听说,最近燕京出了位实力很强的大师,你的问题说不定……”   “爷爷,”不等傅老爷子说完,傅明霁打断,“您别操心,我会处理。”   “你处理?”傅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处理就是将我好不容易才南省请来的大师丢出门外?”   傅明霁无奈:“爷爷,那就是个骗子,再说,您不是请青木大师给我看过吗?”   傅老爷子沉默,好半晌才道:“明霁,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了,不想再……”   “不会的,那位大师,我会去接触。”   “冥顽不灵”的孙子终于松口,傅老爷子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希望那位大师有办法……”   想到好几位大师都无法打破孙子只能活到三十岁的命运,傅老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已经没了儿子儿媳,上天为什么还要收走他的孙子?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孙子的。   几日没回来,屋子里有些脏,谢钦辞指挥黑坨坨去搞卫生,结果被搞的一团糟。   “差点忘了,它不是鬼仆。”谢钦辞头疼地收拾比回来时更乱的房间。   但他自己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哪能收拾好。   最后一人一鬼望着乱糟糟的房子面面相觑。   第一次来这里时,房子被原主收拾的很干净,现在被黑坨坨祸祸了一番,乱的不成样。   “算了,住酒店。”   谢钦辞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打算下楼。   黑坨坨主动进了法器。   法器是青木大师送给谢钦辞的,外观是一个金色小铃铛,铃铛上刻有梵文。   谢钦辞解决了宁徽身上的鬼物,还送了一只鬼头给青霄观方便他们寻找其他鬼物,青木大师见他没什么法器,就把这个闲置的装鬼法器送给他,聊表谢意。   走到玄关时,屋里的灯突兀闪烁了一下。   “滋滋……”   谢钦辞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对方坐得住,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动手了。   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谢钦辞抱臂靠在玄关边,饶有兴致观看这场免费“灯光秀”。   “叮铃铃。”   金色铃铛响了一声,被谢钦辞按住,一并被按住的,还有蠢蠢欲动的黑坨坨。   谢钦辞想看看,是谁在打原身主意。   血腥味蔓延,地面溢出一层粘稠暗色血液。   谢钦辞很想抬步就走,他最无法忍受这种黏糊糊的液体。   放弃了原本亲自动手的打算,谢钦辞放出黑坨坨,黑坨坨撒欢般冲到屋里。   屋里顿时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血色迅速退去。   谢钦辞看了看,地板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渍,走进去。   黑坨坨显出身形,庞大到几乎要装满整间屋子的黑雾中,一只身形细瘦的鬼瑟瑟发抖。   是只带血煞的厉鬼,做过不少恶事。   它身上的阴气被一点点被吞噬,身形也越来越小。   谢钦辞看了看他,突然制止黑坨坨的吞噬行为。   黑坨坨不解,却听话放开厉鬼,蹭了蹭他。   拍拍黑坨坨大脑袋,谢钦辞冷酷无情道:“先别吃,让它把屋里打扫干净再说。”   正打算逃跑的厉鬼不可置信抬头,什么人啊!竟然指使厉鬼打扫卫生!!! 第17章   厉鬼梗着脖子,不干。   他就是死,被吃掉,也绝不会……   在谢钦辞越来越凌厉的目光中,厉鬼灰溜溜拿起扫把,长长抽噎一声,蔫头耷脑干活去了。   黑坨坨干活不行,监工却是一把好手。   督促厉鬼干活的同时,偷偷吃几口。   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少的阴气,厉鬼偷偷看了好几眼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青年,敢怒不敢言。   想它堂堂厉鬼,哪次被请出来干活老家伙不是毕恭毕敬,又敬又怕,何时像今日一般,被驱使着扫地、擦窗户、整理房间?   打扫完,黑坨坨顶着厉鬼到谢钦辞面前。   谢钦辞在屋里走了一圈,勉强满意。   “大人,我可以走了吧?”经过一番摧残,细搜鬼影再也没有平时的嚣张,语气异常卑微。   谢钦辞似笑非笑看它:“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黑坨坨点点它的大脑袋,没错,送上门的口粮,哪有放走的道理?   跟在傅明霁身边时,它被谢钦辞下了禁制,不能乱吃东西,好不容易解了禁,一只鬼手加一只鬼腿,只够它打打牙祭。   垂涎视线落在身上,厉鬼脸色一变再变,见逃跑无望,脸色顿时变得狰狞,咆哮着扑向谢钦辞。   这个人能力不简单,但它也不是吃素的!   只可惜,没沾到青年一片衣角,它已经被打倒。   邦邦两拳下去,厉鬼缩在地上不动了。   黑坨坨绕着它飘来飘去,似乎在嘲笑,老老实实做鬼不好吗,非得挨一顿打。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害你,不,我直接带你去找他,只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厉鬼能屈能伸,决定先保住小命,其他以后再说。   黑坨坨用力撞了它一下,它也能闻着味找到幕后之人,才不需要它献殷勤。   黑坨坨眼巴巴看向谢钦辞,拼命舞动身体,在谢钦辞周围蹭来蹭去,生怕到嘴的口粮飞了。   谢钦辞点头,黑坨坨嗷呜一口把骂骂咧咧的厉鬼吞了。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谢钦辞撑着头,目光落在黑坨坨身上:“跟在傅明霁身边你究竟学了些什么?”   放在以前,它是绝对不敢直接往谢钦辞身上蹭的。   有人用送上门的厉鬼当免费劳动力,有人彻夜不眠。   房东家。   门窗紧闭的书房里,一切多余物品被移走,正中央的桌案上摆有香炉,墙上挂着黄色招魂幡,做道士打扮的老年人双手执香,口中念念有词。   烟雾缭绕,一阵阴风吹来,房东搓了搓被激出鸡皮疙瘩的手臂,紧张咽了咽口水:“大师,成了吗?”   “有师父出手,你担心什么?”站在老道士身后的两名年轻道士中一人不满。   “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还不相信师父的能力?”另一人跟着反问。   被老道士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瞥,房东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水,连连道:“不敢,不敢。”   他们不是第一次合作做这种事,有厉鬼在手,以往每次都很顺利,那名租户他观察过,只是一个不火的小明星,无父无母,出了事也不用担心有人为他奔走,是个很好下手的对象。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感觉不安。   “大师,网上传谢钦辞能对付厉鬼,会不会是真的?”   《奇旅》直播出意外的事网上新闻铺天盖地,但上面出手压制,真正内幕并没有传出去,只说是节目效果,对谢钦辞是不是真能驱鬼,网上众说纷纭。   有人信誓旦旦说不可能是假的,有人不屑一顾觉得那就是节目效果,老道士属于后者。   “不过是为了搏出名的噱头罢了,你还真信?”老道士一脸不屑。   刚说完,他手中的招魂铃剧烈震动,老道士脸色大变:“不好!”   话音落下,一口血喷出。   两个年轻道士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道士:“师父,怎么了?”   “我感觉不到它了……”老道士双目睁大,额头青筋鼓起,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气息逐渐萎靡。   “不好,师父被反噬了!”两个年轻道士哪见过这种症状,慌得六神无主。   房东哆哆嗦嗦不敢靠近:“要,要打120吗?”   被老道士强行收服的其他阴魂寻到机会,蜂拥而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房里响起刺耳惨叫声。   谢钦辞溜溜达达寻来时,发现四周围了一圈警戒线。   赵峰刚下车,见到一个意外的人,他转身向身后人小声交代几句,朝谢钦辞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谢钦辞正愁找不到办法进去,办法就主动送上门了。   “局里接到报警电话,说这边有人听到接连不断的惨叫,前去查看却什么都看不到,派来的人一进去就没了消息,我来看看情况。”为了调查孙健背后的人,赵峰暂时留在燕京。   无论是宁宅的事还是孙健的事,都是他一手办的,有人再不想他留下,上面发了话,事情没解决前也无法将他弄走。   “谢大师怎么在这?”   “今天晚上,有一只厉鬼试图袭击我,被我喂给黑坨坨了,我来看看,厉鬼是被谁驱使的。”   谢钦辞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赵峰一瞬间便理清了关系,这里的异常跟袭击谢大师的厉鬼脱不开关系。   “燕京竟然有人驱使厉鬼伤人,组里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这人藏的够深,若没有谢大师,恐怕一时半会无人察觉。”赵峰后背发寒,邀请谢钦辞一同进去。   不像其他人,他对谢钦辞的实力深信不疑,有谢钦辞在,不管里面有什么,伤亡率都将大大降低。   谢钦辞本就是来做这件事的,自然没有拒绝。   赵峰带谢钦辞往里走,没有人过来阻拦。   谢钦辞跟在赵峰身边越过警戒线。   房东家在一楼,门一打开,一阵阴冷的风从里吹出。   跟在赵峰身后的龙组成员握紧手中抢。   他们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多了,深知这些东西有多难缠。   和这些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人相比,闲庭信步的谢钦辞显得格格不入。   这次跟赵峰来的人没见过谢钦辞,有关谢钦辞的一切现在都是保密状态,他们不知道赵队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年轻人进来。   黑坨坨在金铃里给谢钦辞指路,它吃了厉鬼,和驱使厉鬼之人有微弱联系,可以通过这丝联系找到厉鬼主人。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一名龙组成员手中拿的罗盘从进屋后指针就在疯狂旋转,可见屋里阴气有多浓。   “这是进了鬼窝啊……”拿着罗盘的龙组成员忍不住道。   可,这么浓的阴气,他们从进来到现在,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屋里还有活人吗?   赵峰和龙组其他成员心中不禁有些沉重。   最后,一行人来到书房门口。   赵峰上前开门,拧了几下把手,门打不开。   “他们就在里面!”赵峰做了个手势,其他龙组成员后退,打不开门,只能暴力打开。   撞了几下,门依然纹丝不动。   “我来吧。”见他们不得法,谢钦辞主动上前。   “赵队都打不开,你能有什么办法?”人命关天,一名龙组成员对他态度早有不满。   “不得对谢大师无礼。”赵峰呵斥。   谢钦辞没说什么,轻飘飘看了质疑他的人一眼,上前,手放到门把手上。   “吱嘎”。   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都打不开的门在谢钦辞手下被轻易打开了。   一个“我”字刚出口的年轻人脸色涨得通红。   门打开,更深的寒意从门里浸出。   “嗬——嗬——”   如同拨开迷雾,随着书房门的打开,被某个存在隐藏的声音一并泄出。   赵峰一马当先冲进去。   书房里的一切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香炉东倒西歪,招魂幡被掀翻在地,三个道士打扮的人躺在地上,发出微弱声音。   “是,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躲在桌下的房东连滚带爬爬出来。   脸上的惊喜来不及展现,他看到了完好无损的谢钦辞,脸色变得更为惊恐:“你,你……”   “我出现在这,你很惊讶?”   当阴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普通人也能见到鬼魂,显然,此刻的书房达到了这个阙值。   三只厉鬼伏在其中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身上,大口啃咬他的血肉,道士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每被咬一口,身体自动弹一下。   另外两人如同见到了救星,顾不上老道士,撑着身体往这边爬:“救,救救我——”   龙组成员在赵峰示意下上前救人。   他们身上带有可以对付阴邪的法器,厉鬼不得不往后躲。   老道士被救下来时,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更严重的,是他魂魄上的伤,若他们再来晚一点,老道士的魂魄就要被三只厉鬼吃完了。   疼痛让老道士想晕也晕不过去,他见到了站在赵峰身边的谢钦辞,艰难抬起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钦辞勾勾唇:“我是来‘感谢’你的,你送来的厉鬼正好给我收拾屋子,收拾完还能当我鬼宠的口粮,一点也没浪费。”   “你……”   “我看你这里还有三只,怎么不一起送来?”   你当这是送外卖啊!!!!   想晕也晕不过去的老道士被生生气厥过去。 第18章   赵峰连同龙组其他人:“………………”   赵峰也是没想到,谢钦辞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气一顿。   看这话说的,把厉鬼当成什么了?   免费劳动力,口粮?   难怪老道士会气晕过去。   龙组成员身穿统一制服,自带罡气,人高马大,一口就很可靠,被救下来的两名道士死死扒住人不放。   “我们自首!”   “对,我们要自首,快,快把我们抓起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身上全是伤,情况只比老道士好一点,此刻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眼巴巴看着龙组成员,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其中一人慌忙伸手:“是不是要戴手铐?快给我戴上!”   “对,对,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警官,你快把我拷上。”   头一次见到这么积极被要求带走的众人一阵无语。   能驱使厉鬼做事在玄学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任何一个都值得他们慎重对待,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哪想到一个照面,谢钦辞就把最大敌人气到失去战斗力。   另外三只厉鬼在感受到从谢钦辞身上传来的震慑时,瑟缩着挤作一团,丝毫看不出开门时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凶狠模样。   另外几人更是……   已经扒着龙组成员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罪证了,生怕慢一秒失去被带走的机会。   望着极其怪异的一幕,龙组人陷入深深茫然,他们是谁?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别看我师父道貌岸然,他其实做过不少坏事,为人改命,害人性命的事没少做,这次也是,他放厉鬼去谢大师家,就是为了用厉鬼杀人……”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事没多少,招摇撞骗的事没少干,还诱骗过无知少女……”   “不错不错,上一回,我们遇见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想和她亲近亲近却遭到打骂,我们怀恨在心,找上她父母,说她亲缘寡淡,会克亲人,那家人也是个好骗的,轻易信了我们的话,千恩万谢让我们把人带走,最后那小姑娘被我们抛尸荒野,魂魄也被师父炼制驱使,就是那个。”   众人寻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道怨气极深的阴魂,隐约能看出阴魂生前是个年轻小姑娘。   “你个人渣!”被扒着的龙组成员一拳下去,年轻道士瞬间被打倒在地。   他本就被厉鬼所伤,这一拳让他发出一声哀嚎,好半天没爬起来。   “说!你们还做了哪些恶事,如实交代!”   “咳,咳,”年轻道士捂住胸口咳出几口血沫,“我们真正闹出人命的只有这一次,其他都是师父,对,是师父吩咐我们做的,他需要怨气够重的厉鬼,所以这些人必须在极大的不甘中死去,咳,咳……”   “你师父这么做不怕冤魂索命?”   “我师父有一宝物,能控制恶鬼,这次若不是所驱使的厉鬼直接被杀,受到反噬,这些厉鬼根本不敢反抗。”   老道士从昏迷中醒来,就听到自己被徒弟掀了老底,险些又晕过去。   “你个!孽徒!”老道士猛地吐出一口血,浑身抽搐。   “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来?”老道士身上的命案不止一起,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这里,赵峰语气急切。   “来了来了。”救护车姗姗来迟。   老道士被放到担架上抬走,路过房东时,阴沉沉看了他一眼。   若不是、若不是这个人,他哪会栽得这么彻底?   房东被他看得一哆嗦。   经过谢钦辞时,阴沉脸色一僵。   偏谢钦辞不打算放过他,微微一笑:“你养的鬼味道不错,剩下的我也笑纳了。”   “咳咳,”老道士再次咳出一口血,“谢钦辞,这里还有执法人员,你别太嚣张!”   几十年来,他养成的厉鬼就这么几只,全折损在谢钦辞手中,老道士心中呕血。   他费力仰起头,冲赵峰大叫:“我要举报!谢钦辞非法养鬼,纵鬼伤人……”   所有人:“………………”   这怕不是气傻了。   赵峰无奈看了谢钦辞一眼。   谢钦辞已经往厉鬼方向走了。   他每走一步,厉鬼就退一步,费力往墙里挤,恨不得原地消失。   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角色互换了。   龙组人看得一脸恍惚。   “谢大师,这几只厉鬼……”   “你们要带走?”   “呃……”赵峰迟疑,“按流程来说,是的。”   “叮铃铃——”   刺耳铃铛声响起,屋里凭空掀起一股狂风,吹的人不得不眯起眼。   罗盘上指针疯狂旋转。   “不好,阴气浓度上升了,这里还藏着一只更强大的厉鬼!”   所有人握紧手中武器,防备看向四周。   赵峰面色凝重,正要审问老道士,铃声突兀停下了。   疯涨的阴气也恢复之前水平。   “不好意思,听说你们要带走它的食物,它有点发脾气。”   反应了好一会儿,赵峰才反应过来,谢钦辞说的是他在宁宅收服的厉鬼。   “它也在?”可他们并没有探测到第四只厉鬼存在的痕迹。   谢钦辞从衣兜里拿出金色铃铛:“在里面。”   赵峰沉默了,他记得这铃铛,是青霄观传下来的宝物之一,可滋养阴魂,隔绝阴气,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养魂法器。   最后,赵峰和上级打了指示,厉鬼被交给谢钦辞。   屋外已经有记者赶来,见谢钦辞跟着出来,激动德拍个不停。   本以为只是一篇社会报道,如果谢钦辞参与其中,热度绝不是简简单单社会新闻能比的。   谢钦辞是谁啊,最近在网上引发热议,不少狗仔蹲守,试图拍到点什么,都一无所获的奇人。   看他们运气多好,意外撞到一个大新闻。   谢钦辞被龙组的人护在中间往外走,因为案子涉及到他,他需要去做个笔录。   “谢先生,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刚被抬出去的人和你有关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抛来。   记者被拦在警戒线外,无法靠近,只能大声询问。   谢钦辞目不斜视上了车。   “谢大师放心,涉及到玄学事件的新闻都不会随意放出去。”赵峰跟着上车。   事实也如他所说,好几天过去,网上一点关于这件事的风声都没有。   因为这件事,谢钦辞和赵峰联系密切了一些。   彩娱并入盛世,孙健等人被抓捕入狱,龙组试图通过他们查更深层次的线索,可惜暂时没什么进展。   谢钦辞搬了新家,房子是梁肃帮忙找的,林景湾的独栋别墅,风景好,保密性强,谢钦辞去看了之后很满意。   就是价格贵。   看了眼卡里的余额,谢钦辞长长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富有了,没想到连栋房子都买不起。   “顾眠的专辑还没发行,你现在的曝光太少,我这边接到几个本子,你看看有没有想演的。”办公室里,经纪人梁肃拿出一叠剧本。   “哪个报酬最高?”谢钦辞接过来一个个翻看。   “这两个。”梁肃抽出其中两本。   两个本子,一个是由当红IP改编的仙侠剧,一个是稍微小众一点的民国探案剧。   “仙侠剧的角色是个只出现在回忆里的剑修,白月光一样的人设,戏份不多,但演好了很吸粉,民国探案剧的角色是策划一切的反派,戏份比较多,这部剧是一个富二代为了纪念自己意外去世的女友怕的,预算充足,所以报酬高一些。”   谢钦辞大致翻了翻,两个人设都很出彩,且是完全不同类型,为了道一往直前的剑修,为了复仇混进主角团将主角团耍得团团转性格恶劣的反派,要谢钦辞选,他对后者更感兴趣一些。   听了他的意思,梁肃道:“你选这个也行,不过有小道消息说,这个剧组在筹备阶段发生了一些不科学事件……”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开的报酬格外高。   “那不是更适合我吗?”谢钦辞挑眉。   知道宁宅内情的梁肃颔首:“也是,那就接这个?”   距离开机还有一段时间,谢钦辞想先把房子搬了。   原来的房子因为房东出事被封存,谢钦辞暂时住在酒店。   “听说谢小先生已经无家可归了,傅总,没什么表示?”席元白一从梁肃那得到消息就来打趣上司兼好友。   傅明霁猛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席元白诧异。   “我刚从国外回来。”公司与森纳集团的合作到了紧要关头,傅明霁得亲自去把关。   “差点忘了你是个大忙人,”席元白将谢钦辞房东的事说了,“现在人我给你安置在傅氏旗下的酒店,我听梁肃说,他一来就接了个报酬最高的剧本,想来是手头不宽裕。”   若不是傅明霁上心,席元白是不会这么关心公司旗下艺人的。   于是谢钦辞意外在酒店餐厅里遇到了西装革履的傅明霁和席元白。   后者是专门来凑热闹的。   彼时,宁家父母正带着宁徽在向谢钦辞道谢。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宁徽可以正常行走了,宁父宁母对谢钦辞感恩戴德,听说谢钦辞暂时住在酒店,热情邀请:   “谢大师若是方便,能不能到宁家暂住几天,我们打算把徽儿接回去,不太放心他一个住在家里。”   晚来一步的傅明霁:“……” 第19章   席元白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傅总,你好像又慢了一步。”   傅明霁斜了他一眼。   席元白识趣闭上嘴。   托他的福,谢钦辞和宁家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傅先生怎么也在?”   “这是傅氏旗下的酒店,我们傅总是来视察的。”席元白抢答。   “是么?”谢钦辞也不知道信没信,语调上扬,“酒店住的很舒服,多谢傅先生了。”   “你住的满意就行。”   宁父宁母不知所措站在一旁,有傅总这样的朋友在,想来谢大师是不需要住到他们家的。   谢钦辞没忘记自己的另一个客户,转头:“你们若实在不放心,就让宁小先生住我隔壁好了。”   “好,好,多谢谢大师。”宁父宁母忙不迭答应。   傅氏的酒店,安全性有足够的保障,更不用说旁边还住了一个谢大师。   宁父宁母离开后,席元白自来熟做到谢钦辞对面,还把傅明霁拉到谢钦辞旁边坐下。   “傅总刚从国外回来,你不要怪他。”   “我怪他什么?”谢钦辞茫然抬头。   席元白失笑,又是一个不开窍的。   “听说你租的房子出了事,新房子有着落了吗?”傅明霁问。   谢钦辞低头吃了一口芒果派,回答:“看中了一处,就是太贵了,暂时买不起。”   席元白张嘴正要说什么,被傅明霁瞥了眼,闭上嘴。   谢钦辞继续抱怨:“燕京的房价实在太高了,我手里的钱只够买个小角落。”   “我名下房产……”   不等傅明霁说完,谢钦辞打断他的话;“傅先生给的报酬已经够了,出多少力收多少钱,房子我会自己赚钱买。”   不比无限游戏,一个完整的世界是受天道管制的,一般情况下,外来人或者物,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天道驱逐,以保证天道管辖下的世界安全运行。   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被驱逐,但谢钦辞确实是感受到了天道的存在,功德金光的出现从另一方面验证了天道的存在。   他成了这个世界的“谢钦辞”,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接纳,那么他就需要按这个天道的规则行事。   徒握有一堆房子送不出去,傅明霁抿了抿唇。   席元白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你们这一行还有这样的规矩?那得是哪种程度的委托才能收到一栋房?”   “委托人觉得价值对等,”谢钦辞指了指上方,“并得到了……的认可,就行。”   “傅总心中认可也不行?”   “我们之间的合约之前已经达成了。”   席元白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傅总给你一套房,是可以的,现在再给就不行了,那如果是傅总以个人名义赠给你呢,也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无功不受禄,他为什么无缘无故送我房子?”   “你就当他房子多到住不完。”   “席总这话对一个买不起房的人来说,有些拉仇恨了。”   试探到这里,席元白和傅明霁都清楚,谢钦辞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傅明霁的房子。   傅明霁并不感到意外,若不然,他准备好的房子也不会这么久还没送出去。   吃完甜点,谢钦辞拿纸擦了擦嘴:“相见即是有缘,席总,今天晚上不要接受陌生人的搭讪,我吃好了,两位自便。”   “哎等等,”感受到傅明霁身上传来的冷意,席元白无奈,“你没什么话对傅总说吗?”   “傅先生身上有我送的平安符,寻常妖邪无法近身,比你安全。”   意思是不需要额外嘱咐。   席元白更无奈了:“我不是说这个。”   他就不该来看热闹。   “不用管他,”傅明霁敛眸,“你看中的房子在哪?若是傅氏旗下的,可以给你打折。”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钦辞道:“林景湾。”   这下连席元白都觉得巧合了,他是知道傅明霁想将林景湾的房子送给谢钦辞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送,现在谢钦辞看中的房子也在林景湾。   不过,“林景湾有人卖房?”   “有一户。”   谢钦辞将房子信息给两人看,傅明霁愣了一下。   那座房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而且刚好是他计划给谢钦辞的那套。   “巧了,这房子是傅总的。”   谢钦辞惊讶看向傅明霁。   傅明霁颔首:“是我的,但……”   他没有打算卖房子,一开始想的是,林景湾的房子一套送给谢钦辞,一套他自己住,两人正好能住近一点。   回去后,傅明霁在梁肃那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梁肃从林特助那得到暗示,不动声色试探了一下谢钦辞,得知谢钦辞没有接受这种打礼的打算,便夹带私货将林特助发来的房子信息放到他看的其他房子中,一起发给谢钦辞。   谢钦辞从一众房子中精准选择了这一套,实在是……   告别傅明霁,席元白一人驱车回去。   一般时间他都会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离公司近,比较方便,今天晚上他有个酒局,得走另一条路。   市中心的半夜车流少了一些,开进一条小道,席元白突然看到路边有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在急切招手。   开过去的车都像没看到一样,车速不减。   席元白下意识减速,车即将停下的那一刻,忽然想到谢钦辞的话。   今晚不要接受陌生人搭讪。   席元白猛地回神,眼尖看到妇人怀中小孩露出的青紫色皮肤,吓出一身冷汗。   用力踩下油门,车骤然加速。   开出一段时间,席元白缓缓松了口气,不等他这口气松到底,不远处的路灯下,又出现了同样的身影。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冷汗止不住往下流,短短几分钟就浸透了衣服,席元白直视前方,不敢有丝毫分神。   “砰——”   车子好像撞到什么。   四周空无一人,席元白不敢细想自己撞到了什么,也不敢停车,脚踩油门使劲往前开。   “你明明看见我们母子了,为什么不停车载我们一程?”   阴森森声音飘进耳朵,车里冷气似乎失灵,阴寒感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席元白僵直身体,一动不敢动。   “我的孩子饿了好久了,你快停车啊——”   “停车——”   声音越来越尖利,像是开了3D环绕音,搅的席元白头疼欲裂。   叫了许久,见车里人不为所动,妇人放开怀中孩子。   那孩子像爬行动物一样,爬上挡风玻璃,对着里面的食物直流口水。   指甲划在车窗上发出刺耳声音。   席元白终于看清孩子的真实样子。   头很大,全身皮肤是不正常的青紫色,细胳膊细腿支撑身体,靠四肢爬行。   这样下去不行。   席元白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断用力,他空出一只手,去拿手机。   “砰——”   车子又撞到什么,因为惯性,好不容易快拿到的手机飞了出去,摔到副驾驶。   席元白咒骂一声。   挡风玻璃被划出一道道刮痕,那小鬼爪子尖的很,挡风玻璃恐怕挡不住多久。   挡风玻璃即将被划破的刹那,左边裤兜发出一阵灼热感,正要撕开玻璃往里爬的小鬼尖叫一声,拼命往后缩。   席元白看准机会,猛地拐弯,甩掉了这只小鬼。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了,车顺利开出小道。   席元白从后视镜看到妇人牵着小孩站在路边,怨恨看着他。   连忙收回目光,席元白抹了把额头,他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腿上的热意散去,席元白将裤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餐巾纸,是谢钦辞离开前顺手递给他的,此刻纸巾边缘焦黑,在他手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车重新汇入车流,席元白是没什么心情去酒局了,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傅明霁打电话。   “傅总,傅哥,你还在你家酒店对吧,快去找谢大师,救我。”   傅明霁载着谢钦辞过来的时候,席元白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四周人来人往,看见他们,眼中一亮。   “你们终于来了,我现在车也不敢开,只能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席元白大步迎上来,没看傅明霁一眼,越过他直接往谢钦辞身边靠。   谢钦辞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傅明霁黑着脸拦他:“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挨着谢大师有安全感,”席元白讪笑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傅总,这时候不应该关爱一下饱受惊吓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倒霉人士吗?” 第20章   说完,席元白转向谢钦辞:“谢大师,你说是吧?”   谢钦辞抵唇笑了下,纠正他:“是暂时死里逃生。”   “为什么是暂时?”以为已经死里逃生的席元白脸色一僵。   “暂时就是,你已经被它们做了标记,除非彻底解决它们,否则它们还会再找上你。”   “真,真的?”席元白又开始往谢钦辞身边靠了。   没办法,任谁在亲眼目睹灵异事件,还差点命丧于此,都会把能对付这东西的人当救命稻草。   如果不是傅明霁拦着,席元白恨不得直接贴到谢钦辞身上,好在理智还在,没敢太放肆。   不过还是暗搓搓往谢钦辞身边靠了又靠。   他的形象与谢钦辞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西装外套不知丢哪了,头发乱糟糟的,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脸色苍白,很是狼狈。   “你的车呢?”傅明霁皱眉。   “在那边。”   寻着他指的方向,谢钦辞和傅明霁看到了一辆几近报废的轿车。   车身上布满刮痕,有些已经将车划裂了。   不用靠近,谢钦辞在车上感受到了浓郁鬼气。   “你遇到了一对鬼母子。”   “是,是,谢大师怎么知道?”席元白惊讶极了,他还什么都没说,谢钦辞便知道了。   “鬼气很明显,你应当是没应它们,不然……”   “不然会怎样?”席元白咽了口口水。   “不然你现在已经和它们一样了。”   那就是变成鬼?!   席元白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当时看到那对母子求助,是准备停车的,关键时刻想起大师您的话,没敢停,但还是被追了一路,要不是大师给的那张纸,我恐怕……”   席元白自己的车没法开了,只能坐傅明霁的车回去。   “你们来的时候没有遇到?”   “没有,所以要带着你再走一遍,把那东西引出来,”见他神色惊惶,谢钦辞多解释了一句,“这些东西对危险的感知力很强,我在的话,很难让它们主动出来。”   说话间,车开进了同样的小路。   “就是这里。”席元白坐直身体,不自觉警惕起来。   “怎么这么大的雾?”   “因为它们嗅到猎物的味道了。”   席元白僵直身体,非常有诱饵的自觉:“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谢钦辞收敛气息,免得那些东西不敢靠近。   车越往里开,雾越浓,能见度低到了五米以下。   “呼——”   平地刮起一阵大风,车里温度急剧降低。   傅明霁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谢钦辞在看窗外。   雾太浓了,似乎要将车灯散发的光吸收,车开在路上,像开在茫茫无尽的海面上,找不到边际。   席元白抓紧衣服,身上汗毛直竖,不死心再问:“谢大师,真不能和我一起坐后排吗?”   谢钦辞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别担心,我不是让傅先生给了你一枚平安符?”   平安符给的安全感哪有谢大师本人给的多?   席元白正要说话,感受到好友不善的气息,艰难把话咽了下去。   “你不想要可以还给我。”傅明霁语气轻飘飘的。   “好歹是傅氏的掌权人,傅总,你……”席元白话没说完,瞥见谢钦辞动作,紧张道,“怎么了?”   “它们来了。”谢钦辞目光盯向一处,微微坐直身体。   席元白没心思插科打诨了,紧紧盯着前方。   浓雾中,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路边,拼命招手。   在谢钦辞的示意下,车缓缓停下。   “真要让它们上来啊?”   “嗯,”谢钦辞慢条斯理挽起袖子,“免得中途跑了。”   席元白:???   什么叫“免得中途跑了”?   再看谢钦辞,袖子挽起后,露出的手腕白皙清瘦,隐隐可见淡青色血管,不管怎么看,他手上都空无一物。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比较贴身的,不像能藏东西。   “你看什么?”谢钦辞微微偏头。   青年侧脸线条精致,鸦羽般长睫下,漆黑眼眸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测。   席元白晃了下神。   这样的颜值,这样的气质,不怪心如止水近三十年的傅明霁会动心。   “我……”   刹车惯性下,席元白不受控制往前撞。   傅明霁声音不咸不淡响起:“要开车门吗?”   席元白从他语气里感受到淡淡不悦,一口气不打盹说完:“我就是想问问谢大师要怎么对付那对母子需要法器吗可我怎么没在大师身上看到?”   说完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需要那些东西。”   黑坨坨嗅到食物的味道,在金铃铛里蠢蠢欲动。   “叮铃铃——”   席元白倏地缩到车座靠背上,声音发抖:“怎么,会有铃铛声?”   谢钦辞拿出铃铛晃了下,铃铛再次发出“叮铃铃”响声。   见是谢钦辞的东西,席元白猛松一口气。   “扣扣。”   车窗被敲响。   “可以载我们一程吗?”模糊不清的声音透过车窗飘进来。   车窗缓缓下降。   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车窗前,直勾勾往里看。   席元白看到“妇人”脸上没有眼白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妇人”盯着里面,准确来说,是盯着谢钦辞,期待在他脸上看到害怕,恐惧等情绪。   可它失望了,谢钦辞表情始终没变。   它在这个地方有限制,若对方不应它,它就做不了了。   谢钦辞没反应,“妇人”只好再问一次。   它怀里的孩子也转了个身,直勾勾盯着驾驶座的傅明霁,和“妇人”不同,它只有眼白。   为了吸引这两个东西来,谢钦辞把傅明霁手腕上的墨玉暂时取下来了,没了他的力量压制,傅明霁身上的紫气隐约露出一些。   鬼婴馋得直流口水。   谢钦辞皱了皱眉。   后排的席元白大气不敢出。   就在“妇人”准备再问一次的时候,谢钦辞开口了。   “可以。”   “妇人”一喜,嘴角缓缓勾起,直裂到耳边,看起来更恐怖了。   “你可真是大好人。”“妇人”由衷道。   “我话还没说完,载你们可以,但要给钱。”   “妇人”:“………………”   席元白:“………………”   许是从未见过找鬼要钱的,“妇人”愣住了。   “怎么?想搭白车?”谢钦辞双眸微眯。   “不,不,我给。”“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钱,递给谢钦辞。   那分明是冥币!   席元白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谢钦辞却像没发现什么不对,收下钱,让它们上车。   车门打开,席元白缩到最边边。   他好想下车!   但他不敢。   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鬼物。   席元白只能拼命降低存在感,祈祷鬼不要注意到自己。   鬼母子确实没第一时间关注他,它们的注意力被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牢牢吸引。   傅明霁身上的紫气对鬼物来说,就像猫薄荷对猫,有着极大吸引力。   席元白听到了清晰的吞咽声,也注意到,鬼母子对傅明霁的垂涎。   鬼婴抵挡不住本能,从妇人鬼怀中挣脱,往前爬。   它五爪锋利,可以攀在车璧上,如履平地。   眼见鬼婴就要触碰到傅明霁,席元白顾不上自己,大喊:“傅总,小心——”   同一时间,他看到谢钦辞伸手。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鬼婴已经到了谢钦辞手上。   谢钦辞跟拎猫一样拎着鬼婴后颈皮,晃了晃。   鬼婴在他手上拼命挣扎,却不得其法。   “哇哇——”   刺耳哭声从鬼婴口中发出,席元白难受捂住耳朵。   儿子被抓,妇人鬼发出一声尖啸,五爪伸长,扑向谢钦辞。   它的头发也在一瞬间长长好几倍,如扭动的蛇一般袭向谢钦辞。   暗红色血液从车座渗出,血腥味混着腐烂味直冲鼻尖,谢钦辞嫌弃扔开鬼婴:“这车不能要了。”   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   席元白在心中呐喊。   是鬼啊——   它扑过去了——   妇人鬼嘴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鬼婴急吼吼往傅明霁身边爬。   变成几倍长的发丝疯狂飞舞,一截缠住席元白脖子,一截冲向傅明霁,一截直往谢钦辞而来。   就在妇人鬼的头发马上要碰到谢钦辞的时候,谢钦辞一把抓住妇人鬼头发,用力一扯。   妇人鬼不受控制往前跌去。   巨大危机感从青年身上传来,妇人鬼再也顾不上傅明霁和席元白,头发全部炸开,像一颗巨大黑色海胆。   “还,还有一个。”席元白捂着脖子咳嗽几声,提醒。   鬼婴已经爬到傅明霁面前,但在慑人压迫下,它动作僵滞了。   谢钦辞把鬼婴捉来,团吧团吧和妇人鬼一起捆了。   ——用妇人鬼的头发捆的。   两只鬼不断发出嚎叫,活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席元白恍恍惚惚,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不对。   将团成一团的两只鬼扔到后座,傅明霁也将车停下。   “你还好吗?”   谢钦辞温和的声音响起。   席元白以为是在问自己,正要回答,傅明霁已经开口:“我没事。”   谢钦辞注意到傅明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问:“刚刚害怕吗?”   “……有点。”   “是我的疏忽,下次你往我身后躲,我不会让它们靠近你。”   “……”傅明霁沉默了片刻,往谢钦辞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好。”   席元白再次恍惚,傅总,别以为我没看到,刚才全程你都冷静的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第21章   想到刚刚失态的自己,再看看这两个脸色都没变一下的人,席元白觉得,自己非常格格不入。   还有,谢大师,你看看我啊!我都腿软到站不住了!我才是害怕的那个啊!   可惜谢钦辞感受不到他心中的呐喊。   “怎么又这么冷?”席元白搓了搓胳膊。   鬼母子被制服,小路上的雾气散去,昏暗灯光下,似乎有什么更恐怖的存在蠢蠢欲动。   “叮铃铃——”   谢钦辞的铃铛又响了。   谢钦辞将车里的一坨扯出来,认真打量:“鬼气浓郁,煞气冲天,应当伤了不少人。”   想了想又道:“傅先生,你到我身后来。”   认真履行承诺。   “好。”   傅明霁眼中隐隐有了笑意,走到谢钦辞身后。   地上鬼影蠕动,它们被缠成一团,无法挣脱,无法逃跑。   席元白牙酸又害怕,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谢大师,我也害怕。”   “哦,没事,它们伤不了人。”   待遇截然不同。   席元白只能默默抱紧自己。   “这条路短短三个月发生了十八起车祸,时间都是晚上,其中一起大型追尾十死十三伤……”傅明霁声音微沉。   谢钦辞凑过去,在他手机上看到了这则报道。   关联的报道有许多,无一例外都是在这条小路上出的事。   “三个月十八起,这也太多了点。”席元白震惊。   谢钦辞的目光再次落到鬼母子身上,不知为何,席元白觉得他的目光满意了许多。   他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都是你们做的?”   鬼母子哪能想到会碰到谢钦辞这个硬茬。   谢钦辞也不需要它们回答,他在它们身上看到了黑色的因果线。   黑色代表伤了人命。   “倒是意外之喜。”   什么?   席元白心中正疑惑,平地刮起一阵阴风,黑色阴影自谢钦辞周围铺开,向鬼母子所在的方向蔓延。   席元白一蹦三尺高,声音都破音了:“谢大师,这,这是什么?又来一只吗?”   阴寒感随着黑雾的出现再次袭来,席元白顾不上傅明霁的眼刀,跑到谢钦辞身边,小心抓住他一截衣角。   谢钦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不用害怕,这只是我养的。”   “啊啊啊啊啊啊!!!!!!”   黑雾触碰到鬼母子,两鬼发出凄厉惨叫。   叫声太过刺耳,席元白不得不捂住耳朵,往那边看去。   庞大黑雾已经完全将鬼母子笼罩,黑雾之下,鬼影剧烈挣扎。   方才叫嚣着想吃他们的鬼转眼间成了其他鬼的口粮。   “这是大师您养的?”席元白声音艰涩。   “嗯,还算好用。”尤其是在处理厉鬼的时候。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中,席元白僵在原地,车不敢扶,人更不敢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宁宅的事之后,那些人会在提起谢钦辞时讳莫如深了。   他身边这位,比厉鬼还可怕啊!   “轰隆隆”。   几辆车出现在小路尽头。   最前方的车上。   “不好,又有受害者,快,准备救人!”身材魁梧的男人转头看身侧的年轻人,“阮道长,要劳烦您了。”   阮意神情严肃,握紧手中法器。   民祥路短时间内发生多起车祸,引起上面关注,阮意是被特意请来和龙组人一起探查真相的。   鬼气森森,不需要确定,他们就知道,这些车祸确实不是意外。   “这样浓郁的鬼气,恐怕是一只不亚于鬼王的厉鬼。”   阮意的话让所有人心情沉重。   “给上面打电话,”龙组二队队长咬牙,“我们先去救人!”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且伤亡不会小。   车缓缓停下,刺目车灯下,谢钦辞眯了眯眼。   龙组二队队长第一个下车,看清前方场景的他:“………………”   他以为被厉鬼所伤的人毫发无损,除了其中一人狼狈一些外,另外两人淡然的仿佛出游,完全看不出对离他们不远处厉鬼存在的恐惧。   而那黑雾一样的存在正包裹着什么,蠕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该不会有人已经被吃了?!   龙组二队队长怀着沉重心情小心往厉鬼方向走,不管里面的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厉鬼在他面前伤人!   “打扰到它进食它会不开心的。”   榆——   袭——   清凌凌声音突兀响起,龙组二队队长猛地停下脚步。   阮意后一步下车,听到谢钦辞声音,握紧法器的手松了松:“谢大师?”   “阮道长认识?”龙组二队队长刚完成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听说谢钦辞的事。   “认识,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师,有他在,陈队不必担心了。”   说完,他对谢钦辞介绍:“谢大师,这是龙组二队的队长,陈队。”   评价这么高?   陈队不动声色打量谢钦辞。   是一个长相非常出色的年轻人,气质独特,被身形高大的男人隐隐护在身后。   傅明霁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陈队打量的目光投来的时候,他便上前一步,将谢钦辞半挡在身后。   龙组。   他听说过这个国家神秘部门,据说直接受国家管辖,不被任何私人势力调动,专门解决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件。   看来指的就是这些。   阮意没见过黑坨坨,看到谢钦辞猛松了口气,然黑坨坨散发的森森鬼气无法忽视,他的身体无法控制紧绷起来,汗毛直竖。   “你们是为了车祸原因来的?”傅明霁开口。   他的音线很低,说话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那是久居上位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陈队目光落在他身上。   “是,我们查到这里有不正常能量波动,前来查看。”   “谢大师,这里的厉鬼已经被收服了吗?”阮意远远绕开黑坨坨来到谢钦辞这边。   陈队带来的人也下了车,没有吩咐,他们不会轻易妄动,呈一个攻击阵型将黑坨坨团团围住。   黑坨坨受到威胁,停下进食动作。   庞大身躯凝聚成形,鬼气不受控制袭向每个人。   “小心——”   能直接在人前显出身形的厉鬼,其强大可想而知,阮意大吼一声,拿起法器就要上前。   陈队等人也紧绷了身体,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谢钦辞也动了。   他将半挡在他身前的男人往后扒了扒,留下一句“你们呆在这别动”就往厉鬼方向走去。   “别过去!”留意到他的动作,陈队厉呵。   他握紧手中枪,做好厉鬼被激怒发狂的准备,却见那黑雾缓缓散开,为不断往前走的青年让出一条路。   陈队:???   生平第一次,陈队搞不清楚眼前是什么状况。   阮意倒没那么担心,那是谁啊?能徒手痛揍厉鬼的谢大师,有他在,再难对付的厉鬼都不算什么。   转眼间,谢钦辞已经走到了厉鬼跟前。   谢钦辞抬手。   阮意屏住呼吸,要开始了吗?这次是暴揍一顿还是直接撕碎?   他想的都没发生。   谢钦辞只是动作不轻不重地拍了怕厉鬼庞大的身躯。   正在凝聚的厉鬼似乎僵了一下,黑雾乱飘,以极快速度变成了一颗大爱心。   然后晃动身躯,在谢钦辞掌心蹭了蹭。   阮意:“………………”   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谢钦辞低声说了句什么,黑坨坨不情不愿张开血盆大口,yue出一大一小两只鬼。   终于逃脱鬼口的鬼母子再也没有心情作乱,谢钦辞往前走一步,它们瑟缩着往后退一步,像极了遇到大恶霸的毫无抵抗力的柔弱母子。   黑坨坨化出一根尾巴,把试图缩起来的一大一小两只鬼扫到谢钦辞面前。   谢钦辞不想动手,干脆让黑坨坨把两只鬼扫到陈队面前。   陈队看着被像扫垃圾一样扫过来的两只鬼,嘴角直抽。   恰在此时,陈队的手机响了,接通后,上峰急切的声音传来:“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组里已经派人来了,坚持住,尽量减少伤亡,不要硬碰……”   一大一小两只鬼被扫到陈队面前,陈队被黑色尾巴碰了一下,一阵森寒感从北碰到的地方传开。   他低头看着两只瑟瑟发抖仿若小可怜的鬼,声音艰涩:“……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不要逞强,这次的厉鬼难以对付……”   “您自己看吧。”陈队开了视频通话。   对面的人看到缩在陈队脚边的两只鬼,和镜头里不断晃动的黑色尾巴,语气茫然:“这是什么?”   “是罪魁祸首和见义勇为的好鬼,”谢钦辞听到动静凑过来,“抓鬼有功,你们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什么叫见义勇为的好鬼?   对面的人更茫然了。   镜头晃动,对面的人看清了黑尾巴的全身,那是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大号爱心气球,它的尾巴还在不断晃动,将试图逃跑的两只鬼扫回去。   这下声音艰涩的变成陈队上峰了:“……见义勇为奖,我会向上面请示。”   所有人:“……………………” 第22章   只有谢钦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两只鬼被黑坨坨啃了一半,身形都淡了许多,听到谢钦辞说要给黑坨坨颁奖,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奋力挣扎起来。   太侮辱鬼了,被吃不说,还拿见义勇为奖?   霎时间鬼气震荡,阴风大作。   陈队目光一凝:“不好,这两只鬼要自爆!”   鬼气涌来,两只厉鬼身形暴涨,没多久,就暴涨到原来两倍大小,除了身形不够凝实,很有厉鬼风范。   厉鬼自爆,是很小概率发生的事,视频另一边的人冷汗直落:“你们坚持住,支援马上就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已不抱多大希望,寻常厉鬼就难以对付,更何况厉鬼奋力一搏下的自爆,他们还离得这样近,受到波及的可能几乎达到了百分百。   不,不止这一块,方圆几里怕是都会受到波及。   想到可能受到波及的普通人,视频另一边的人咬牙:“不能让它自爆!”   风越来越大,傅明霁和席元白快要站不住,黑坨坨身上的鬼气被薅走一些,它不高兴扭了扭庞大身躯。   “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自爆!”视频另一边的人艰难做出决定。   “什么办法都可以?”   凝重气氛中,谢钦辞的声音格外明显。   “谢大师有办法?”   时间不等人,来不及细问,视频另一边的人沉声开口:“什么办法都可以!”   哪怕牺牲一些人。   谢钦辞点头示意明白,伸手招来正在生气翻滚的黑坨坨:“去吃吧。”   所有人:???   “谢大师,现在恐怕不行……”阮意紧紧握着手中法器。   谢钦辞疑惑看他:“不能吃?”   “不……”阮意看了眼欢欣鼓舞扑向打算自爆厉鬼的黑色爱心,“这个时候厉鬼的凶气达到巅峰,万一反被吞噬……”   “你担心我的鬼宠被吞噬?”   阮意点头,不管怎么说,受控制的厉鬼总比不受控制的讨人喜欢些。   “不必担心,你看。”   同一时间,阮意听到厉鬼发出的尖啸。   黑坨坨不再维持爱心形状,化为方便进食的黑雾状,包饺子一样将不断膨胀的鬼母子包在中间,开始蚕食。   鬼母子不断发出刺耳尖叫,身形不断减小。   阮意和陈队等人逐渐麻木。   尖叫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风亭了,黑雾重新凝聚成爱心气球状,鬼母子已经失去踪影。   “解,解决了?”陈队恍惚的声音打破寂静。   谢钦辞把手伸进黑色爱心里感受一番:“唔,吃完了。”   不止在场的人,视频另一端,端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亦神色复杂。   见义勇为的锦旗是随着鬼母子身份信息一同被送来的,由陈队亲自带人送来。   因为谢钦辞暂时住酒店,锦旗被送到公司。   席元白看着墙上挂好的锦旗,喃喃:“这恐怕是公司收到最奇怪的嘉奖了。”   竟然真把锦旗送来了!   “那对母子鬼是三个月前出现的,它们并不是燕京人,出现的缘由暂时不可知,后来组里派人去看过,没了那对鬼母子,民祥路已经恢复正常。”陈队将知道的消息一一说出。   看着放下剧本的青年,陈队心中一阵恍惚。   他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一刻的青年和那天晚上的驭鬼之人联系起来。   那天任务结束,他被上峰带去见了上面的人,那是只在新闻中可以见到的一名老人,他详细说了发生的一切,老人嘱咐他们,尽量跟谢钦辞交好。   谢钦辞要求的见义勇为奖也是由老人亲口吩咐。   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老人又和几个人开了会,这些人无一不是跺一跺脚燕京都要抖一抖的大人物。   “近一年,各地诡异事件发生的概率比去年多了百分之两百,这还只是到目前为止的数据。”   “灵气复苏,确实会伴有一定异象,”谢钦辞对龙组的人印象不差,他们对自己不保留,谢钦辞也不吝啬于给他们一些提点,“不止鬼物,山中精怪也要留意。”   陈队一惊,后者是他们还没关注到的。   “多谢谢大师提醒。”   “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可以找我,正好给我养的鬼宠加餐,你们处理不了的也可以给我送来。”   他马上要进剧组拍戏,既然养了黑坨坨,总不能让它饿着。   陈队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于谢钦辞的对话上报。   “这位谢大师目前来看,是友非敌。”   会议室里,另一名西装男人开口:“那个东西,如果有谢大师帮忙,说不定能解决。”   “事关重大,再看看。”   “研究所传来消息,鬼母子试图自爆那段时间,那个东西产生了异常能量波动,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再往前推,宁宅出事的时候,那个东西也产生了异常能量波动。”   “赵峰和陈驰都与谢大师打过交道,让他们继续与谢大师接触,谢大师想要厉鬼喂养他的鬼宠,寻个时间让陈驰把那只送过去。”   有人迟疑:“万一……”   刚开口就被打断:“以谢大师如今的实力,他要做什么,不必费这么大周章,只是给出一只厉鬼而已。”   宁徽住到了谢钦辞隔壁。   宁父越往里查,心中的失望越甚。   宁骏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其他事他都能忍,唯独对宁徽出手这件事,他无法容忍。   他与妻子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宁徽有的,宁骏必然有,甚至培养这个孩子更为费心。   哪想到养出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是说绝对万无一失,没人可解决吗?为什么宁徽现在还好好的?”幽暗房间里,宁骏对着手机竭力维持平静。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叫谢钦辞的人用手轻而易举撕下了寄生在宁徽腿上的鬼腿,”宁骏隐忍着怒气,“你们是不是在耍我?他都不用法器,动动手就将东西撕下来了,敢用假冒伪劣产品骗到我头上,你们当真是好。”   “什么假冒伪劣产品,那是货真价实的……”   “啪。”   不等他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头一次被挂电话,对面的人被气得不轻。   不行,这个人的存在对他们的计划是个极大阻碍,必须想办法除掉他。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宁骏瞥了一眼,按下接听键。   “你现在已经被宁家人怀疑了吧?不想一无所有,你只有和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宁骏目光中闪过一抹狠辣:“这次必须要万无一失!”   宁徽生日快到了,宁父宁母决定办一场小型宴会,庆祝宁徽新生。   宴会地点在宁家别墅,收到邀请来的,都是和宁家关系不错的人。   谢钦辞被公司给他配的车送到别墅门口。   车是席元白私人赠送的,为了答谢那日的救命之恩,谢钦辞没有驾照,开车的是席元白。   自从出了那日的事,席元白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磨着谢钦辞给他画了几张安神符才能安生睡一晚。   他以前去哪都喜欢自己开车,最近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次给谢钦辞当司机还是因为憋狠了,有谢钦辞在,他不用担心遇到什么非科学事件。   至少不用担心性命受到威胁。   举办宴会的是一处半山别墅,谢钦辞一下车,宁父亲自迎上来。   “谢大师,快请。”   抬头看到从驾驶位出来的席元白,宁父愣了一下:“席总?”   “我今天是谢大师的司机,不必管我。”   这时,另一边黑色宾利车门打开,傅明霁走下车。   “傅总?”宁父更愣了。   只是一场普通小宴,何德何能让傅氏掌权人亲自前来?   看到傅明霁走向谢钦辞,宁父明悟,不是为宴会而来,是为谢大师来的吧。   宁父还要招呼生意上的伙伴,将谢钦辞一行人迎进别墅后就离开了。   “谢先生若是不喜喧哗,可以先去二楼,徽儿现在在那里。”   二楼安静,走廊里,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的温度好像比下面低。”席元白边走边打量四周。   “有那些东西在,温度自然低。”谢钦辞淡声道。   “什么叫……有那些东西在?”席元白双目睁大。   脚上一紧。   席元白低头,一只青灰色手从地面长出,抓住他脚踝。   席元白猛地后退,被绊了一下。   只是眨眼功夫,走廊地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手。   这些手大小不一,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的颜色,以及一同出现的森森鬼气。   席元白头皮发麻,若不是仅有的理智控制,他现在已经大叫着逃命了。   “谢大师,这是……”席元白声音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鬼手攀着裤腿往上爬。   谢钦辞腿上也挂满了手。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傅明霁了。   他身上干干净净,那些鬼手自动绕开他半米远,没有一只靠近他。   傅明霁几步走到谢钦辞身边:“这些东西,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   傅明霁比谢钦辞高半个头,谢钦辞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不要害怕,我答应你不会让这些东西靠近你,它们不敢近你的身。”   安慰的很认真。   傅明霁失笑。   同时紧绷的心微微松开了些,看来不是对付不了才让这些鬼手近身。   “谢大师,我也害怕,能不能……”席元白哭丧着脸。   “忍一会就好了,”谢钦辞冷酷无情,“你也该练练胆,不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得睡不着觉。”   好几次被席元白大半夜打电话吵醒,谢钦辞认真考虑用鬼手给他脱敏的可能性。   “傅总也害怕……”席元白试图挣扎。   “但他不会半夜给我打电话。”   感受到傅明霁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变冷的目光,席元白不敢再说。   “你早知道会遇到这些?”傅明霁反应很快,结合宁父宁母的反应,他猜测,谢钦辞多半知情。   “嗯,这场宴会就是为此举办的。”   “谢大师,那你来是接了宁家委托么?”席元白知道一点宁家发生的事,宁父查宁骏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了。   “不全是。”   “那……”   “我是带它来吃自助餐的。”   席元白:??? 第23章   很快,席元白就知道谢钦辞口中的吃自助餐是什么意思了。   鬼手再多,在庞大黑雾面前都不够看。   阴暗走廊中,黑色鬼影自谢钦辞背后蔓延,张牙舞爪,比起被一扫而空的鬼手,鬼影下神情淡漠的青年,更像恶鬼。   席元白默默往后缩了缩。   鬼影不断蔓延。   “哎?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说话的人搓了搓胳膊。   宁母站在她对面,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很快恢复平静:“可能是冷气开低了,我去看看。”   路上,她遇到同样发现不对的宁父,小声问:“是谢大师动手了么?”   “应当是,不必担心,有谢大师在,不会出事的。”宁父轻声安慰。   “徽儿还在二楼……”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宁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母身体一僵,宁父安抚拍拍她的肩膀,回身:“我们打算去叫你弟弟下来。”   虽然在暗地里查宁骏,宁父并没有和他撕破脸,宁骏也只当没发觉宁父的怀疑。   “我去吧,正好我找小徽有点事。”   “你找他有什么事?”宁母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忙补救,“我和你爸去就好,你在下面帮忙招呼客人。”   宁骏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目送宁父宁母上楼后,抬步跟了上去。   他准备的好戏都在二楼,怎么能不亲眼去看一看?   二楼很安静,仿佛被什么存在与外界隔离开,完全听不到一楼的喧嚣。   宁父宁母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宁徽门前。   “扣扣。”   房门被敲响。   无人应答。   宁父宁母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担忧。   “徽儿,谢大师,你们在里面吗?”   屋里传来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没多久,“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宁徽,怎么说呢,他脸色很奇怪,宁父宁母的心当即提起来,声音不自觉放轻。   “徽儿,发生什么了吗?”   “你们进来看。”宁徽搓了搓脸,勉强回神。   房门被缓缓打开,露出房中真面目。   宁父宁母只看了一眼,目光就顿住了。   “先进来吧。”宁徽让开一步,给两人进入的空间。   宁父宁母恍惚着走进门。   “砰”的一声,房门被再次关上了。   谢钦辞、傅明霁、席元白三人坐在沙发上,傅明霁正在给谢钦辞倒果汁。   来不及震惊傅氏掌权人亲自动手,宁父宁母望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呐呐无言。   除了谢钦辞三人坐的沙发,屋里简直乱七八糟,桌子翻了,桌上的东西被吹到地上,吊顶上的灯不断摇晃,一个庞大的黑影在屋里窜来窜去,每到一处,带来一阵阴风。   仔细看会发现,黑影在追逐什么,只是被它追逐的东西身影太淡,几乎要看不见。   宁徽懂宁父宁母的震惊,刚才发生的一切,到现在他还没缓过来。   宁徽身体没好全,一直在楼上休息,大概七点钟的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宁骏。   知道自己被厉鬼找上的事和宁骏脱不开关系,见宁骏端着点心站在门口,宁徽的心沉了沉。   “哥,你怎么上来了?”   “担心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宁骏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他的头,“给你送点吃的上来。”   宁徽看着眼神透露宠爱的宁骏,心中一阵难过,他不明白,宁徽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明明做了那么多恶事,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和以前一样做出宠爱自己的样子。   眨眨眼,压下心中酸涩,宁徽偏头躲开宁骏的手:“我不是很想吃东西,哥,你下去忙吧,我一个人待着习惯了,没事。”   宁徽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从小到大就不怎么让人操心,若是以前,他这样的举动不会引起宁骏怀疑,但宁骏对他太熟悉了,从他细微的肢体动作不难看出,宁徽在他面前的不自然。   他没戳破,而是走进屋,在宁徽难以隐藏的警惕目光中,将点心放到茶几上:“你再一个人待一会,等下就有‘人’来陪你了。”   宁徽没听出宁骏话里的深意,他现在只想宁骏快点出去,从父母口中得知真相后,宁徽再也没法用平时的态度对待宁骏。   他怕宁骏呆久了发现不对,只想着快点把人打发出去,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已和往常不大一样。   好在宁骏似乎没发现什么,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确定人真的走了后,宁徽关紧门,脱力一般滑到地毯上。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朝夕相处对他宠爱有加二十年的哥哥,一朝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抱腿坐了会,宁徽茫然走到茶几边,低头看茶几上的点心。   点心精致,泛着淡淡甜味,是他喜欢的。   宁骏对他的口味一向了如指掌。   没有动嘴的欲望,宁徽呆呆站了会,瞥开视线,坐到沙发上。   不到两分钟,屋里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阴寒感从脚底升起,宁徽没心思悲春伤秋了,忙抬头去看窗户。   只一会时间,屋里的风更大了,桌上轻一点的东西被吹到地上,窗帘被吹得飒飒作响。   宁徽皱皱眉,他怎么记得窗户是关上的?有人把它打开了吗?   撑着沙发起身,宁徽迎着风走到窗户边,惊愕发现窗户是关的。   门窗紧闭,屋里的风从哪而来?   后知后觉,宁徽背后冒出一层细毛汗。   不受控制后退一步,贴到墙边,宁徽握了握拳头,掌心传来一阵热意。   热意驱散寒意,宁徽的心高高悬起。   他手中握着的,是宁父宁母从谢大师那求的平安符,没有阴邪时,平安符不会发热,现在平安符都在发烫了,可想而知屋里多出了什么。   屋里的不对是在宁骏来之后发生的,宁徽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屋里多出来的东西,多半和宁骏有关。   宁骏说的“等下就有‘人’来陪你了”,这句话里的“人”,指的是什么?   源源不断的热意给了宁徽些微安全感,宁父宁母说过,今天谢大师也会来,一定不会有事的。   宁徽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徽眨了下酸涩的眼,睁开时,眼睛不自觉睁大。   宁徽:!!!   那是什么?!!!   宁徽飞快抬手,捂住即将出口的尖叫。   在他前方,一只足足有成人长的巨大手臂隐隐显出身形。   巨手在屋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掀起阵阵阴风。   灯光开始闪烁,一明一暗间,说不出的恐怖氛围。   手机被他放在沙发上,若要去拿,势必要穿过巨大鬼手。   宁徽环住自己,慢慢蹲下来,不敢妄动。   鬼手不断变大,身形也越来越清晰,同时,无数小鬼手从地板、墙壁、天花板爬出,不一会儿,密密麻麻挤满一堆。   宁徽拼命捂住嘴,缩在窗下。   受平安符影响,鬼手不敢离得太近,导致屋里出现极为怪异的一幕,除了宁徽所在的地方被鬼手空出一个小圈,屋里爬满了鬼手。   这些鬼手异常灵活,从天花板爬到地上,只需要几秒时间,它们拱卫在巨大鬼手边,部分融入巨大鬼手,部分受到驱使般,不断试探着爬向他。   手中的平安符越来越烫了。   即使在靠近时被无形力量驱散,鬼手仍然孜孜不倦靠近。   在它们眼里,宁徽是唯一食物。   平安符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宁徽莫名有种直觉。   平安符失效后,自己会怎样?   宁徽不知道。   想到在楼下忙碌的父母,宁徽心中升起无尽勇气,他一定!一定不能让这东西出去害他父母!   握紧手中平安符,宁徽猛地站起来,往巨大鬼手冲去。   做好拼着一死也要重伤鬼手的准备,宁徽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对父母告别。   “砰——”   “嘶——”   撞到肉体上的声音和男人的痛呼声同时响起,宁徽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青灰色丑陋鬼手,而是一个男人。   有体温,热的,是活人。   宁徽慢半拍反应过来。   他不可置信睁大眼,抬眸望去。   “小朋友,是不是该起来了?”席元白疼得直抽气。   这小孩力气真大啊,直直撞上来,差点没把他骨头撞断。   宁徽愣愣站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想主动送货上门?”   戏谑声音响起,宁徽偏头看向男人后方,双目瞪圆:“谢大师?!”   谢钦辞施施然站在鬼手边,对周围异状视若不见。   谢大师没发现不对吗?   激烈跳动的心凉了半拍。   “那,那是什么?”余光瞥见一抹颜色极深的黑影,宁徽声音发抖。   一只已经够恐怖了,还来一只更大的?   “别怕,”看他实在怕的厉害,谢钦辞出声安抚,“你带我们先坐一会,这些东西马上就能处理完了。”   在谢钦辞目光下,宁徽生不出反驳心思,带着人走到沙发边。   期间,他们穿过巨大鬼手。   短短时间里,鬼手已经大到快塞满房间了。   宁徽屏气凝神,生怕鬼手突然袭击。   可,直到他们安然坐到沙发上,鬼手都一动不动,不止大的,小的亦是如此。   它们僵在原地,仿佛受到来自天敌的压迫。   他们坐下后,一层颜色更深的黑雾缓缓在屋中蔓延开,一点一点覆盖住鬼手。   黑雾下,鬼手剧烈挣扎。   黑雾如一张不透风的被子,将挣扎的鬼手牢牢覆盖,因为鬼手在下面挣扎,黑雾表面起起伏伏,像是幽暗海面掀起阵阵波浪。   宁徽愣愣看着眼前怪诞的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海浪渐渐平息了。   屋里灯光恢复正常,暖黄色灯光下,一切恢复如初,那些大大小小的鬼手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四人坐在沙发上,不,宁徽目光突然凝滞。   那是什么?   谢钦辞身后,一颗巨大黑色爱心“气球”飘飘荡荡,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有黑色雾气从它身上溢出。   还有一只吗?!   宁徽悚然一惊。   为什么谢大师他们都没反应?   是没发现吗?   只有自己看到了?   脑中问题一个接一个,刚刚平缓的心跳再次加快,宁徽哆嗦着指向谢钦辞背后:“谢大师,你身后……”   谢钦辞正在研究茶几上的点心,点心呈透明状,外形似花,透明淡粉色下显出粉紫色馅料,看着很是可口。   听到宁徽声音,谢钦辞往身后瞥了一眼:“无事,它已经吃饱了,现在在消化,等消化完它就不会冒黑雾了。”   问题是这个吗?   听完谢钦辞的解释,宁徽心中更茫然了。   什么叫吃饱了?   它吃了什么?   想到谢大师出现后才出现的黑雾,宁徽弱弱问:“刚才的鬼手是被它吃了吗?”   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看到黑色爱心“噗噗”吐出几只鬼手,推到谢钦辞面前,仿佛是在招呼谢钦辞吃。   怎么可能呢?   宁徽暗笑自己瞎想。   却在下一秒听到谢钦辞的声音。   “我不吃这个。”   宁徽:????   还真是啊。   宁父宁母就是这个时候敲门的。   宁徽恍惚着去开门。   零星几只鬼手在屋里爬来爬去,黑坨坨已经吃饱,不想着立刻吃掉它们,而是追在后面消食。   宁父宁母一进来,差点与追着鬼手飘来的黑坨坨撞上。   “啊——”   宁徽忙扶住宁母:“妈,没事吧?”   宁母脸都吓白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是,这,这是,什么?那,那东西,又来了吗?”   宁父默默挡住妻儿面前,与黑坨坨面面相觑。   宁徽看到鬼手从宁母腿边爬过,宁父宁母的注意力都在身形庞大的黑坨坨身上,没注意到。   “不,那东西已经解决了。”宁徽扶着宁母往旁边让了让。   “那这是?”宁父问。   “这是谢大师带来的……”   宁徽话没说完,谢钦辞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们挡着它了。”   宁家三人吓了一跳,宁父宁母这才发现谢钦辞几人的存在。   宁母壮着胆子看向黑坨坨,见它好像是没有攻击意图,扶着儿子手臂往旁边挪了挪:“不好意思,挡着你了。”   黑坨坨庞大身躯摇了摇,从她旁边飘过去了。   宁母感受到一阵阴风从身旁飘过,再看过去,已经不见黑坨坨身影。   “这个,我可以吃吗?”记得这里不是自己家,谢钦辞很有礼貌地问。   宁徽扶着父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好在这个房间够大,沙发也够大,能坐下这么多人。   谢钦辞指的是茶几上的点心,宁母见了,笑道:“家里的东西谢大师想吃什么直接拿就行。”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   谢钦辞没客气,拿起其中一个,正要喂嘴中,宁徽突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宁徽身上。   宁母不高兴道:“谢大师想吃就吃,家里各种点心吃不完,徽儿,你什么时候开始护食了?”   父亲的目光也透露着不赞同。   谢大师身边男人的目光更是不善。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宁徽要说的话打了个突,见谢钦辞再次低头去吃点心,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点心是宁骏送来的,我怕有什么问题。”   “原来是这样,你这孩子,早说嘛,”宁母缓和了神情,对谢钦辞道,“徽儿的担忧不无道理,宁骏心思不纯,万一点心有问题……谢大师若是喜欢,我让人再送一份过来,这次办宴会的请的厨子很擅长做各种甜点,除了这水晶糕,还有几道能拿出手的……”   宁母絮絮叨叨,谢钦辞极有耐心听完了,放下手中糕点:“好。”   见谢大师同意,宁母松了口气。   几人正说着话,敲门声再次响起。   门外站的,是掐着时间来验收成果的宁骏。   “我去开门。”宁徽站起来。   “不用,他自己会进来。”糕点不能吃,谢钦辞喝着傅明霁为他倒的果汁。   果汁是现榨的,用空运回来的水果,味道鲜美。   傅明霁全程没怎么说话,宁父小心观察了一番,发现在谢大师面前,傅明霁完全没有架子,处处以谢大师为主,心中不禁对谢大师越发尊敬。   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得到傅总如此对待的。   傅明霁不信鬼神在圈里不是什么秘密,青木大师那样的玄学界大佬都无法打动他,却在谢大师面前任劳任怨,谢大师的实力可想有多厉害。   谢钦辞发话了,没人去开门。   如谢钦辞所说,纵然没人开门,半分钟后,门还是缓缓打开了。   宁骏小心推开门。   一打开,迎面撞来一个巨大黑影,以为得手,宁骏嘴角缓缓上扬,忍着害怕握紧胸前玉观音,走进来。   黑坨坨围着陌生人转了两圈,不感兴趣飘走了。   以为是玉观音起了作用,宁骏眯了眯眼,往屋里走。   突然,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看向前方。   本该被厉鬼所伤的宁家人完好无损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你们……”   “我们没出事,你是不是感到很意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宁母确实心寒了。   “妈,你在说什么?”   “别叫我妈!”宁母激动站起来,“我没有一个想谋杀弟弟的儿子!”   见意图暴露,宁骏也懒得装了:“是,我承认是我做的,你们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伤害你弟弟,他从小多么崇拜你,第一个叫的人是你,你都忘了吗?他没有一分一毫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宁父质问。   “为什么?”宁骏大笑,“父债子偿,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都说玄门中人最讲究因果,谢大师,你为什么要是非不分去帮他们?!”   炮火突然落到自己身上,谢钦辞不悦:“我做事,不用你教。”   本以为是一出教训逆子的戏码,没想到好像有其他隐情,席元白最不嫌事大,饶有兴致道:“你的意思是先对不起你的是宁父宁母,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怎么说都是你父母,生你养你,要说偏心,也没见怎么偏心,你怎么对他们意见这么大?”席元白好奇极了。   傅明霁依然事不关己,只在宁骏将炮火落到谢钦辞身上时,冷冷瞥了他一眼。   “父母?多可笑,你问我不如问问他们,他们是我父母吗?”知道事情落败,宁骏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宁母脸色大变。   宁徽跟着变了脸色:“妈,你们在说什么?”   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他不愿相信。   从小,宁父宁母就告诉他,他和宁骏是亲兄弟,要相互扶持,宁骏待他,也一直如亲哥哥一般。   起初从父母嘴里得知自己的腿伤和宁骏有关时,他是不肯相信的,他没忘记,染了怪病后,宁骏和父母一样,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到处寻医问药,关心不似作伪,若这是假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又有几分是真的?   “小徽,我不是你的亲哥哥,你父母收养我,不过是出于愧疚罢了,若不是他们,我亲生父母怎么会惨死?若没有我的亲生父母,宁家公司哪能发展到现在的地位?他们踩着我亲生父母的尸骨上位,惺惺作态收养了我,你说,我该不该为我的亲生父母报仇?”   “怎么会?”宁徽不相信地后退一步。   宁父宁母心痛的表情凝固了:“你一直这么想?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至少你该知道,是谁在骗你。”谢钦辞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他没有在宁父宁母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果,宁骏说宁父宁母害死他亲生父母的事自然不是真的。   嘴能骗人,因果线骗不了。   “你什么意思?”宁骏不肯相信,“如果不是他动手,我父亲的车为什么会刹车失灵以至出车祸?我母亲为何会被逼到自杀?”   “我这一生,问心无愧,你父母的意外,不,你父母的去世确实不是意外,但和你以为的不同。”   宁父抹了把脸:“我本来不想将这些告诉你,当年,我创业初期,急需人手,你父亲主动过来帮忙,公司步入正轨后,你父亲不满现有规模,想扩大规模,我考虑到公司承受能力,没答应,不想你父亲怀恨在心,觉得是我在故意打压他,收了对家公司的钱,想盗取公司机密,被我发现……”   “不可能!”宁骏喘着粗气打断他,但他内心隐隐有种直觉,宁父说的,才是真的。   因为细究之后就能发现,那个人告诉他的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若是换个看法,便能说通。   宁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再带有任何感情,只透出浓浓失望。   “他慌不择路开车逃出去,却不知道,给他钱的那家公司为了撇清自己,在他车上动了手脚,让他永远说不出这个秘密。”   “至于你母亲,你母亲当时和那家公司一个高层关系密切,你父亲死后,她在与那人起争执时意外坠楼,当时你不到一岁,我动了恻隐之心将你抱回来,将你当自己孩子养大,不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离那些污糟经历,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人死如灯灭,为了宁骏,宁父瞒下他父亲偷盗公司机密,那些证据,如今正藏在宁家老宅保险柜里。   “不可能,不可能……”宁骏捂住脸,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宁父说的是真的,他做了些什么?恩将仇报,差点害死恩人的唯一孩子,前不久还想让宁父宁母在众宾客面前暴露真面目。   多可笑。   自以为是在报仇,殊不知早被人玩弄在掌心。   “当年的事,知道内情的不多,那个告诉你的,多半是这件事里的参与者,那家公司因为恶意竞争手段早不存于世,算算时间,其中一个负责人应当是今年出狱。”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宁骏捂着脸又哭又笑。   没人同情他。   解决完宁骏的事,谢钦辞还需要解决宁骏背后的人。   “别哭了,现在能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吗?你害宁徽的鬼物又是从何而来?”   宁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怎么问都不回答。   问了几次,谢钦辞问烦了,扣了扣桌面,就想让黑坨坨来。   多吓一吓,说不定就肯说了。   还是傅明霁拦住他,走到宁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宁骏缓缓抬头。   “那些人从来不露面,我们一直用手机交流,这个东西是他们给我的,说是戴着可以避免被鬼物所伤。”边说,宁骏边取下戴在脖子上的玉观音。   傅明霁接过来,递给谢钦辞。   谢钦辞拿在手中摩挲片刻:“难怪,你带宁徽出去,只有宁徽被恶鬼寄生。”   说到这件事,宁母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因为那个鬼物,宁徽受了多少苦,若不是谢钦辞出手,她的儿子说不定就没了。   想到这里,对宁骏升起的一点不忍迅速消失。   他们宁家不欠宁骏任何东西,早知道有这一遭,无论如何她当初都不会同意宁父把宁骏抱回来养。   “这是观音象?”席元白凑过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玉观音、玉佛等玉制品席元白见过不少,但眼前这枚,总给他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感。   “这雕刻的不是观音,”傅明霁坐到谢钦辞另一边,“你看它的脸,它的嘴是往下撇的。”   “难怪,”席元白恍然大悟,“我就说有哪里不对。”   “不止嘴,其他地方也有问题,胳膊是反的,坐的也不是莲花,而是另一种枝叶更纤细形似莲花的花。”谢钦辞仔细观察。   上次孙健的那枚玉观音被谢钦辞发现的时候已经裂了无数道缝隙,看不出什么,这枚不一样,它是完好的。   玉观音静静卧在谢钦辞掌心,谢钦辞心念一动,往里面注入一丝力量,几道极细的红线在玉莲处浮现,起伏间如脉搏鼓动。   席元白和傅明霁离得近,都看到了这一奇异变化。   “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与其说是护身符,不如说是另类寄生物,日夜戴着它,你的生机、血液、灵魂都会被一点点吸食,只是这个过程非常慢,慢到轻易不会被人察觉。”   宁骏大骇,他带这个东西有半年多了,岂不是……   像是听到他心中所想,谢钦辞看了他一眼:“过个三五年,等发现它不对,就来不及了。”   只半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宁骏松了口气,不等这口气松到底,宁骏忽然意识到,就算没什么大问题又能怎样?他做了这样的事,还会有以后吗?   宁骏手里出现和孙健一样的玉,谢钦辞想了想,给青木大师和赵峰发了消息。   “谢大师这是……”见谢钦辞玩起手机,宁父小心询问。   “我找专业人来处理。”   “啊?”宁父茫然,谢大师还不够专业吗?还有更专业的人?   “宴会目的达成,下面的人怎么办?”   “我下去赔罪,请他们先行离开。”   宁父宁母离开了,宁骏独自坐在地上,好半晌,他开口:“你们早知道了么?”   早知道什么他没明说,大家都懂。   “你磨磨叽叽的,如果不给你个机会,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马上要去拍戏了,没那么多时间等人。”   谢钦辞说话毫不留情,宁骏从他话中明白,他自以为自己找了个最佳时机,不过是别人刻意给他下的套。   就跟所谓的“复仇”一样。   他真的很蠢,被人耍的团团转。   宁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宁骏沙哑的道歉声。   宁徽没有回答。   他没有圣母到这个地步。   被鬼物寄生时的痛苦经历,父母差点被害的后怕,一桩桩一件件,磨灭了他对宁骏的兄弟情份。   青木大师没回消息,赵峰回消息很快。   【赵峰:这个玉观音……】   【谢钦辞:和之前孙健戴的一样,你们有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   谢钦辞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赵峰立刻凝重起来。   【赵峰:我先向上级汇报一下,马上过来。】   【谢钦辞:嗯,这里还抓了个纵鬼伤人的人,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   赵峰收起手机,大步走出办公室。   孙健的事一直没进展,那些人担心他待在燕京太久,一直暗示他快点回云城,谢钦辞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一场及时雨。   上面果然很重视,当即开了个小会,因为消息是谢钦辞发给赵峰的,上面决定让赵峰去处理这件事。   “这……”有人不太乐意,好不容易上面松口让赵峰回云城,如果这件事由赵峰负责,他一时半会又不可能离开了。   “谢大师找的赵峰,我们派个其他人去,若是得罪了谢大师怎么办?”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开口。   想反对的人找不出合理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峰领命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别墅客人已经离开了,宁父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从装甲车上走下来,茫然迎上去。   “诸位是……”   “我们是受谢大师邀请来的。”   原来这就是谢大师口中的专业人士,宁父恍惚着把人带上楼。   即使知道有谢钦辞在,不会有受害人,但看着满屋子撒欢的黑色爱心气球,赵峰还是沉默了。   黑坨坨对他有印象,友好贴过去打招呼。   赵峰身后的人登时握紧手中的枪,面露戒备。   “无事,它不伤人。”赵峰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的,说完飘忽走进屋里。   不管见多少次,他还是无法适应。   “你们终于来了。”谢钦辞放下手中叉子。   等待时间里,他吃完了三碟点心。   傅明霁沉默着给他递上干净帕子。   “不好意思,来晚了。”赵峰积极认错。   “人在那,玉观音在那,你们可以带走了。”谢钦辞指了指宁骏和放玉观音的地方。   这就结束了?   被赵峰带来的人此刻脸上全是茫然。   来的时候,上面告诉他们,情况紧急,出现在生日宴上的可能有那个组织的人,他们务必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营救人质的准备,可现在呢?   看着坐在沙发中央吃点心的青年,再看旁边不知说什么说得兴起的两人,和垂头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以及满屋子乱飘的黑色爱心气球……   他们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人质在哪?   要对付的恶鬼在哪?   驱使厉鬼作恶的人在哪?   哦,缩在沙发边那个就是。   赵峰倒是不怎么意外,为了能尽快赶来,避免节外生枝,来之前的会议上,他的上峰隐瞒了一些情况,只说情况紧急,有厉鬼作恶,没说作恶的厉鬼已经被解决了,更没说危机早已解除,他们只过来押个犯人和玉观音。   “队长,要对付的厉鬼呢?”终于,有人在沉默中开口。   谢钦辞指指好奇飘到龙组成员后面的黑坨坨。   果然,这只是厉鬼吧!   说话的人紧绷了身体。   谢钦辞的话姗姗来迟:“被它吃了,是一截巨大的手臂,现在估计已经消化完了,你们想看的话怕是不成,来迟了点。”   啊???   被吃了???   “那它……”   “战胜者应该有权利处理战利品吧?”   “有吧……?”说话的人迟疑着回答,但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谢钦辞吃饱喝足,黑坨坨也吃饱喝足,对这一趟,一人一鬼都非常满意。   离开前,宁父又塞了张卡到谢钦辞手里。   “不是给过报酬吗?”   “那是解决之前小徽身上厉鬼的报酬,这次多亏谢大师肯出手,将我宁家的灭顶之灾从萌芽扼杀,自然再次给一次报酬。”宁父解释。   至于为什么不明知谢大师缺房子而不送房子,席元白特意提醒了他,不要触傅总眉头。   宁骏和玉观音被赵峰带走。   一觉醒来,谢钦辞打开手机,看到青木大师回的消息。   青木大师说,他已经去看了玉观音,发现那东西邪的很,而且似乎在供养着什么,只是这缕联系太微弱,没办法通过一枚玉观音找到被供养的东西。   谢钦辞看了自己卡里的钱,所有加起来还远远不够,若是买其他地方的房子,现在的钱已经够了,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处房产,谢钦辞不愿将就。   手机里消息很多,谢钦辞一一翻过去,逐一回复。   宁父宁母宁徽都发了消息过来,谢钦辞正要退出,在宁父的消息界面停了一下。   【谢钦辞:如果要感谢,可以给我多介绍几个客户。】   以这些富豪们出手的阔绰程度,谢钦辞觉得自己离买房指日以待。   住酒店不需要自己打扫卫生,谢钦辞收拾好自己,去了公司。   知道他没什么表演基础,经纪人给他报了个表演班,谢钦辞每天要去上两节课。   如果时间充裕,会上四到六节不等。   “梁哥?”一进公司,谢钦辞看到梁肃朝他走来。   “你之前不是拒了那部仙侠剧么,他们剧组一个演员出了事,又把本子发到我手里,我看了下,不会耽误你接的另一部剧,你要不要去试试?”   两人往办公室走,梁肃边走边说:“我建议你接,你的作品太少,这部仙侠剧是大制作,你要接替的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很出彩,拍摄地点在燕京,很方便。”   看完剧本后,谢钦辞答应接下。   新角色讲述的是仙侠世界里,一个凡人皇子悲壮的一生,出生皇室,锦衣玉食长大,却在十六岁那年,一切美好戛然而止。妖邪作祟,民不聊生,父兄接连在与妖邪的战争中死去,为了击杀妖邪,为父兄报仇,保住国家,皇子不惜修炼禁术,以身为引,最终与妖邪同归于尽。   在一众男女主为了爱情毁灭苍生的仙侠剧里,这个角色格外不同。   谢钦辞到了拍摄地。   导演亲自出来迎接。   导演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眉间有一道深深褶痕,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黑。   简单说了几句,导游领着谢钦辞进去。   “整部剧就差这一段了,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们慢慢拍,把效果拍好。”   导演带着谢钦辞认了一圈人,主演是圈里当红小生小花,他们对谢钦辞有所耳闻,一个不会影响到自己番位的配角,背后还站着盛世这座大山,没必要交恶,因此都对谢钦辞很友善。   谢钦辞迅速融入拍摄。   几天下来,他和两位主演相熟了。   女主是两年前靠一部网剧出道的,出道及大火,资源一直不错,是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女生,叫蓝雪。   “哐当”。   蓝雪正和谢钦辞说着剧组的趣事,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   剧组躁动起来。   “不会又是那东西来了吧?”   “别瞎说,这世上哪有鬼,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算了吧,冯导前前后后都查多少次了,什么问题都没出来,甚至在道具室装了监控,结果呢,还不是什么都没拍到,那些东西就这么倒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谢钦辞见蓝雪脸色泛白,故意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蓝雪抿了抿唇。   “有什么不好说的,”男主角殷玉成走过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小谢迟早要知道。”   蓝雪叹了口气:“也是,就是剧组的道具总出问题,明明摆的好好的,隔一段时间倒一次,一开始导演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在剧组排查了几遍,都没找到人。”   “后来有人说是我们在这拍戏冲撞了什么,冯导找人来做了法,消停没两天,故态复萌了,其实也没什么,让人去整理整理就行……”   话没说完,道具室传来惊恐叫声:“血!好多血!” 第24章   “是负责整理道具的小魏,我们去看看。”殷玉成“噌”的站着身子。   蓝雪犹豫:“还是别去了吧,万一真有什么……”   “你胆子还是这么小,都说了不会有什么,二十一世纪了,要相信科学,是吧,小谢。”说着,他看向谢钦辞。   谢钦辞点头:“是,没什么好怕的。”   “你看,小谢都这么说。”   蓝雪动摇了,她其实也很想去看看,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好奇心总是旺盛的。   “那……我们去看看?”   “走,走。”殷玉成揽住谢钦辞肩膀。   谢钦辞垂眸看了他手臂一眼:“你不信这些?”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殷玉成大喇喇道。   “他出道前是学物理的,不信这些。”为了缓解害怕情绪,蓝雪主动找话题。   谢钦辞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物理?”   “害,别说了,这玩意难的很,大学报这个专业属实是我脑子进了水,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毕不了业,后来被公司挖了进来,可算不用担心毕业后吃不上饭了。” 奇! 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说话的功夫里,三人已经到了道具室门口。   冯导已经听到消息赶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见到谢钦辞三人,冯导诧异。   “我们刚刚在那边聊天呢,听到小魏的叫声,过来看看,”殷玉成好奇往门里张望,“我们听到他喊有血,道具室怎么会有血?”   “里面有……吗?”蓝雪紧张攥紧手指。   “没有啊,除了倒了个架子,什么都没有。”殷玉成嘟嘟囔囔收回目光。   道具室发生的事在剧组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主演都知道,冯导也没打算瞒他们:“我来的时候也没看到血,但小魏非说他看到了。”   “小谢啊,这件事不是我们故意瞒你,是我们也没找到原因,不知道该怎么说。”冯导对谢钦辞解释。   “没关系。”谢钦辞不在意,他在这个剧组待的很愉快,一点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不会介意。   “哎,”冯导觉得自己头都要愁秃了,“实不相瞒,之前演你角色的那个演员,就是觉得剧组太诡异罢演的。”   看谢钦辞淡定模样,导演有些许欣慰。   “我觉得小谢比他演的好多了。”殷玉成低声道。   蓝雪非常赞同地点头:“小谢也更好相处。”   谢钦辞年纪小,两位主演都比他大,熟悉之后知道他不是在意称呼的人,为了表示亲切都喊他“小谢”。   小魏被剧组的人扶出来,他双腿发软,全靠人搀着才不至于倒下。   谢钦辞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色惊恐,瞳孔因为看到令人恐惧之物放大,看表情不像是作假。   “冯……冯导……”小魏张了张嘴,艰涩道,“我真的看到了,好多血……”   “没有说不信你,”冯导语气安抚,小魏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你先去休息一会,平复一下心情我们再说。”   小魏也觉得自己需要平复一下,他现在手脚都是软的,脑子一片浆糊,被人扶走了。   本来以为没什么,但小魏的神态做不了假,殷玉成心里有些打突。   蓝雪更是吓到声音发抖:“不会真有什么吧?”   “没有血。”谢钦辞径直走近道具室。   “哎,你等等,别进去啊。”蓝雪看到他的动作,忙出声。   谢钦辞在道具室里转了一圈出来。   蓝雪紧张看他:“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道具室里只有些残留的阴气,就算有什么也早跑了。   “那就好。”看雪长舒一口气。   一个小插曲,大家都没太当一回事,拍摄照常。   小魏被安排近单独的休息室休息,剧组工作人员有别的事要忙,将他安置好后就离开了。   休息室很安静,门一关上,与外界喧嚣彻底隔离开,小魏靠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座孤岛。   即使疲惫,他仍撑着眼皮,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像是回到了那个满是鲜血的道具室,眼前一片红。   独自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小魏坐了一会,实在是待不下去,起身往外走。   门外安安静静的,走了好一会儿,小魏都没遇到人。   小魏心里有些不安,就算前面在拍戏,这里也不该这么安静。   一股莫名的风吹来,带来一阵寒意,小魏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   “你是要去道具室吗?”   飘忽声音从身后响起。   终于有人了。   小魏心里蓦的一松。   “不是,我去前头……”声音扼在喉咙里,瞳孔放大,小魏扶着墙壁往后退。   “你是要去道具室吗?”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调再次响起。   眼前的人身体僵硬,脸上惨白,唯有嘴唇鲜红异常,不像真人,更像是……纸人!   小魏抬手捂住嘴,咽下即将出口的惊呼,他死死瞪着眼,脸因为缺氧憋的通红。   那“人”直直朝他倒来,小魏瞪大眼睛,突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是殷玉成激动的嗓音。   “我去,小谢,刚才那个镜头绝了,你看冯导没,激动的都快跳起来了。”   “还有吊在威亚上的打戏,你是怎么做到如此轻盈自然的?要不是看到有威亚,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会飞。”蓝雪眼睛亮晶晶看向谢钦辞。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魏瞪圆眼,大气不敢出。   身上一轻,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靠近,小魏惊愕发现,离他距离极近的“人”不见了。   他动了动僵硬四肢,缓缓站起来。   “咦,那不是小魏吗?”   殷玉成的声音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一时间,说话声,脚步声,统统朝小魏涌来。   谢钦辞和蓝雪也看到了靠在墙边的小魏。   殷玉成神经大条,没发现小魏状态比之前还差,大步走过去:“冯导不是让你歇着?”   “我坐不住,出来看看。”回过神来,小魏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湿。   “坐不住也要当心身体啊,我爷爷就是坐不住,八十岁的老人了,还天天下田干活,不好意思,话扯远了,要我找人送你回去吗?”殷玉成关切问。   “不用,我到处走走,让我待在一处我反而难受。”   蓝雪也上前关心了几句。   察觉到四周残留的阴气和小魏身上比之前更浓的阴气,谢钦辞挑眉。   寻常人见了鬼或者什么不寻常之物,第一反应就是寻求帮助,为什么小魏从始至终都没有找人帮忙的意思?   谢钦辞很肯定,他们来之前,小魏绝对经历了什么,但他闭口不言,选择了隐瞒。   “小谢,小魏有什么不对么?”   蓝雪的声音打断谢钦辞思绪,她是个心很细的女孩子,察觉到小魏的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又说不出来。   “我只是看他流了很多汗,现在好像没那么热。”   “是哦,”殷玉成挠挠下巴,“他额头上、脖子上都是汗,难道是生病了?生病了怎么不说呢?冯导又不会阻止他去医院。”   “可能他不想去医院吧。”谢钦辞道。   “我就不喜欢去医院,”蓝雪皱皱鼻子,“不喜欢闻医院的味道。”   “没人喜欢那个味道,但生了病总要去医院,又不是小孩子了。”   三人说着话走远,本该先一步离开的男人从拐角处走出来,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晦涩。   晚上,结束一天的拍摄,谢钦辞点开手机,发现有几条未读消息。   有赵峰发来的,说他们又收缴了几块玉观音。   【赵峰:这些玉观音的主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资产,或许自身资产是筛选标准之一。】   有关于宁家事后续的,在宁骏的交代下,他们剿毁了鬼手事件背后组织的一个据点,但对方消息太灵敏,被抓的只是一些边角人物,对内情了解甚少。   最后赵峰提醒他,这段时间要多多留意,免得被报复。   谢钦辞拉仇恨的力量太足了,龙组和青木大师等玄门大师经过核实,发现鬼手至少被培养了十年,一朝被谢钦辞抓的抓,喂鬼宠的喂鬼宠,毁了个彻彻底底,还暴露出背后势力,极有可能受到报复。   【谢钦辞:没事,让他们尽管来。】   语气狂妄的很,赵峰以及赵峰背后的龙组大佬都没觉得有哪不对,谢钦辞就是有这样目空一切的实力。   青木大师、宁家人、顾眠、席元白、傅明霁等人都发了消息过来,谢钦辞逐一回复了,最后视线定格在和傅明霁的聊天框上。   【谢钦辞:你是学物理的吗?】   对面回的很快。   【傅明霁:?】   【傅明霁:为什么这么问?】   谢钦辞戳戳自己的脸颊肉,回复。   【谢钦辞:我们剧组的男主演也不信鬼神,他是学物理的。】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傅明霁失笑。   【傅明霁:跟学物理没关系,我是学管理的,经济学也修了,还有一些其他课程,你要是感兴趣,等拍戏结束,我可以带你看看我大学时期的课本。】   有一句话傅明霁没发出去:我是因为你才信这些的。   谢钦辞到最后也没回要不要跟傅明霁去看他的大学课本,因为他睡着了。   “嚯,小魏,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眼里还有好多红血丝,要不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好好休息一下?”冯导让工作人员去道具室搬道具出来,转头看到脸色难看的小魏,吓了一跳。   “我没事,冯导。”   副导演在一旁小声劝:“说不定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小魏,你要不要找个大师瞧一瞧,听说燕京的青霄观很灵验。”   小魏僵硬笑笑:“不用了,我没事。”   小魏坚持,冯导他们作为外人也不好强行要求他做什么,只能由他去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小魏最近很不对劲?”休息时间,殷玉成让经纪人买了大包奶茶和零食,与剧组所有人一起分享。   “有一点吧,他脸色越来越差了。”蓝雪拆开一袋饼干,是最近市面上很火的一款水果夹心饼干,自己拿了一块,剩下的递到谢钦辞和殷玉成面前,“难怪这款饼干火,是真的好吃。”   谢钦辞也拿了一块,这段时间他在蓝雪的推荐下藏了不少零食,味道都不错。   “真羡慕你们,可以随便吃。”殷玉成咬着气泡水吸管,馋的不行。   但,经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为了身材管理,很多零食他都不能吃,这些天也就跟在谢钦辞和蓝雪身后,偶尔吃一点解解馋。   看两人边吃边交流心得,吃得那么香,殷玉成愤愤:“你们经纪人都不控制你们饮食的吗?”   蓝雪吸了一大口珍珠奶茶:“我是吃不胖体质。”   殷玉成再看谢钦辞。   谢钦辞慢慢啃完最后一块饼干:“我经纪人不管我。”   殷玉成哀嚎:“怎么我就没有一个吃不胖体质或者不管我经纪人——”   “我要是不管着你,不出一个月,你就会因为身材管理失败被黑上热搜。”殷玉成经纪人在一旁插刀。   不是他管理严格,而是殷玉成真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两个月他有事请假,回来之后差点没认出人。   他是怎么也无法理解,殷玉成是怎么在短短两个月内把自己吃胖三十斤的。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严格看管殷玉成饮食了。   殷玉成自知理亏,不敢再不满。   几人吃了会,殷玉成不甘寂寞,问:“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款叫‘零’的减肥药,据说吃了不管怎么吃,吃再多都不会长胖。”   蓝雪茫然摇头,她是吃不胖体质,根本不会关注这些。   谢钦辞就更不知道了。   “不许乱吃药!”经纪人耳提面命,“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经纪人心累不已,殷玉成跟个二哈一样,一个没看住,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噗。”蓝雪没忍住笑出声。   谢钦辞转头看她。   蓝雪解释:“一开始接这个剧知道是殷老师演男主,我还很担心,没想到私下他是一个这么……”   “你直接说我闹腾就行了。”殷玉成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   “不过,说起网上评价,小谢的画风格外不一样。”   他一说,蓝雪也想起来了,知道谢钦辞来接演的时候,他们都在网上搜了关于他的信息,和一众明星比起来,关于谢钦辞的,与整个娱乐圈画风都格格不入。   “小谢,网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殷玉成压低声音,问。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信不信是一回事,这不影响我的探究欲,可惜视频全没了,不然我高低得研究一下,那些鬼影效果是怎么弄的,堪比好莱坞大片了。”   话题成功被带偏,蓝雪也跟着道:“要是把这些特效用到我们的剧里,以后哪还有好莱坞什么事。”   “我们剧组的特效还是不错的,剧组花大钱请了傅氏旗下的特效公司灵域,要知道,以前这家特效公司是盛世御用的,还是我们导演和投资人面儿大,请动了这家。”殷玉成的圈里消息非常灵通。   “大家快来,有个好消息,”冯导春风满面走过来,“今天灵域发来消息,说盛世追加了一笔投资,我们的特效升为A档了。”   “哇!”   A档相当于国内大片水准了,一般只有盛世的贺岁大片会动用这一档次,单单价格就足以让无数人望而却步。   欢呼声驱散了剧组多日的阴霾,导演、副导演、编剧等人连夜调整拍摄进度,以达到更完美效果。   精益求精的后果是,所有人都更累了,不过剧组新得了一笔预算,冯导做主给大家涨了工资,倒没多少人抱怨。   “轰隆隆——”   道具室传来异动,大家都快习惯道具室隔三差五出现意外了,冯导吸了口烟,让场务过去看看。   场务很快回来,脸色惊惧不定:“冯导,道具室里出现了好多血脚印!”   “什么?!”冯导摁灭烟头站起来,眉头深深拧起,“我去看看。”   “大家休息一会,等会再拍。”吩咐完,冯导跟在场务去道具室。   “我们也去看看?”殷玉成提议。   不止他们,剧组其他人也好奇跟了过去。   “冯导,我绝对没说谎,真的有血脚印,一屋子的血脚印!”回忆起刚刚见到的一幕,场务脸上露出明显畏惧。   谢钦辞同殷玉成蓝雪一起,在冯导之后到达道具室。   第一次出意外后,冯导就让人换了个房间放道具,依然出事,换了好几次都是如此,冯导就知道,问题不出在这里,谢钦辞来剧组后,道具室一直没变位置。   入眼一抹红。   道具室里,道具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地面上,一串串血脚印从门口蔓延到里面,倒下的道具周围脚印最多。   就好像是谁推倒了道具,留下这些脚印。   所有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监控呢?”冯导竭力维持稳定。   “监控上没有任何人出现,这些脚印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负责查监控的工作人员喉咙发紧。   太诡异了。   冯导看了眼围在周围的人,让这名工作人员打开监控视频。   视频有些模糊,但能看清道具室里发生的一切。   道具室的门一直是关着的,没人进来过。   五点十分的时候,某个放道具的架子晃了一下,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然倒下。   紧接着,是其他几个架子。   “你们看——”一名工作人员惊恐大叫。   只见原本光洁的地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双血脚印。   脚印越来越多,就像是有谁赤着染血的脚从这些地方一一走过。   但,视频里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一个人影。   道具室的门也没打开过。   直到场务听到声音推门,被满地脚印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   没人笑话场务,寂静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没有人出现的道具室里,血脚印从何而来?   之前负责整理道具的小魏说看到了血,但其他人都没看见,便没有人将他说的话太放在心上,这次不同,这次的血脚印大家都看到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出现幻觉。   “报警!”冯导咬紧牙关道。   “这……报警有用吗?”副导演哆嗦着开口,“不如去请大师来……”   “之前不是没请过,结果呢?”冯导紧紧皱起眉头。   谢钦辞注意到,冯导说要报警的时候,缩在人群中的小魏目光不正常闪烁了一下。   “可,这种事,报警了有用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非科学事件,警察来了有什么用?   冯导也迟疑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便在道具室装了监控,结果证明那些道具架确实是无端倒下的。   事后他派人检查了道具架,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   没报警有两个原因,一是没伤到人,不算大事,二是怕报警之后对剧组影响不好。   好在来看热闹的加上谢钦辞三人也就十来个人,几名工作人员都是长期和冯导合作的,不用担心他们乱说。   冯导头疼扶额,一时间陷入两难。   “脚、脚印又出现了!”   惊呼声唤醒所有人思绪,他们看向屋里,鲜红脚印一个个浮现,看走向……   “不好,脚印在往门口走!”   “啊啊啊啊啊啊!!!!它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胆子小的不敢再看,尖叫着往外跑。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殷玉成艰难咽了口口水,害怕扯住谢钦辞袖子:“不会真的大白天见……吧?”   拍摄突然中断,谢钦辞来不及换下戏服,现在穿的依然是符合皇子身份的宽袍大袖,袖子很好扯。   蓝雪也怕得不行,缩在谢钦辞身后:“我们,我们也走吧。”   “如果它真要做什么,现在走也来不及了。”谢钦辞盯着血脚印出现的地方。   他在这些血脚印上,感受到了阴气,但没有血煞之气。   要么是出现的这个东西没打算伤人,要么是它还没来得及伤人。   谢钦辞不知道它属于哪一种。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谢钦辞身高有一米八,蓝雪才一米六,躲在他背后,微微低头,就能用他肩膀挡住所有视线。   看不到就没那么害怕了。   殷玉成羡慕看了她一眼,默默拉住谢钦辞袖子挡住眼睛,他也想这么躲在谢钦辞背后。   不知道为什么,在谢钦辞身边,他们感受到浓浓的安全感。   或许是因为他的镇定。   谢钦辞没有说话,因为血脚印走到了门口。   血脚印没有再往外走。   它开始在门口打转。   “它出不来,大家冷静!”副导演嚎了一嗓子。   混乱人群逐渐镇定下来。   他们屏住呼吸,盯着在门口打转的血脚印。   脚印一个叠一个,越来越浓。   场务吸了吸鼻子:“好像是道具血的味道。”   经他提醒,众人发现,血脚印从出现到现在,他们都没闻到血腥味。   这说明什么?   说明满屋子的“血”脚印不是真正的血。   而是道具血。   知道这点后,众人心中的恐惧再次降低。   “我就说怎么道具血用的那么快?”一名工作人员喃喃。   知道不是真血,殷玉成和蓝雪胆子也大了些。   前者放开了谢钦辞袖子,后者小心从谢钦辞背后探出一个头。   “道具血的话,是有人恶作剧吗?”蓝雪轻声问。   “这是怎么做到的?”殷玉成抓心挠肺想知道,“我知道有办法让某种颜色先‘隐形’,再通过特殊东西让颜色显现出来,但我知道的每一种办法和眼前发生的都对不上。”   “这属于物理范畴还是化学范畴?”   听到他们对话的冯导一阵无言,现在是思考这些的时间吗?   不过也因为他们的对话,冯导心情没那么紧绷了。   别人看不见,谢钦辞却能看见,随着血脚印的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年鬼出现在道具室中。   它身上破破烂烂的,杵着一根拐杖,此刻正用那根拐杖敲冯导,边敲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冯导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怎么感觉有人在打他?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盯着血脚印,没找到可疑人选。   老鬼身形太淡,鬼气也不足,对冯导造成的影响太小,它的一拐棍下去,非但没对冯导造出什么伤害,还被冯导身上的阳气灼伤,拐杖上的鬼气淡了不少。   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事,老鬼收回拐杖,继续绕圈圈。   谢钦辞盯着一个地方不动,殷玉成注意到,莫名想到网上关于谢钦辞的传言,试探着问:“小谢,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环境中却格外明显,冯导等人的目光“刷”的移过来。   包括在原地转圈圈的老鬼。   谢钦辞收回目光,看向殷玉成。   他的目光很平静,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殷玉成却打了个寒颤:“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虽然神经大条,但某些时候,殷玉成的直觉敏锐到惊人。   就好比,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谢钦辞盯着某个地方,并下意识问出那个问题。   “没有。”谢钦辞慢吞吞收回目光。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话没说完,就听谢钦辞意有所指。   “你没说错什么。”   殷玉成第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没说错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问谢钦辞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殷玉成:!!!   难不成,谢钦辞真看到了什么?!   殷玉成寒毛直竖。   “你们在说什么?”冯导不明所以。   不用谢钦辞解释,老鬼似乎找到了解决办法,飘到道具架子边,用力一掀。   “哗啦啦。”   倒了的架子在地上翻滚一圈,摆在里面的道具全洒落出来。   “我的道具!”冯导厉呵一声跑进屋。   “哎,现在情况不明,你怎么进去了?”副导演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他是知道冯导将那些道具看得多宝贝的,尤其是刚倒下的那个小架子,里面的道具都是冯导找专人考察过根据书中描述定制的,平日都是用一层层泡沫纸裹好放在里面,即使不小心摔了也不要紧,这,这怎么突然就全摔出来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贸然下决定。   “怎么会这样?这些道具和我专门定做的不一样!”   屋里传来冯导中气十足的声音。   进去似乎不会发生什么,场务给自己壮了壮胆,正要进去一看究竟,余光瞥到趁人不注意往外溜的小魏,一把抓住他。   “道具是小魏负责的,冯导,我和小魏进来看看。”   “我不去!”小魏脸色大变,“里面情况不定,你要送死别扯上我。”   “冯导他们在里面呢,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怕什么?”场务眼睛一眯,“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就是啊,道具一直是你负责,现在出了问题,你总要去看看。”旁边人堵住小魏去路,将人往道具室送。   因为道具室的事担惊受怕那么久,他们都想早点弄清事情真相。   殷玉成兴致勃勃拉着谢钦辞往屋里走,蓝雪犹豫了一会,跟着走进去。   进屋第一感觉是冷。   入秋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和外面比,道具室里温度至少低十度。   里面不会真有什么吧?   场务心里直打突。   看到小魏,老鬼不在冯导身边飘了,转而飘向小魏,竖起拐杖往他身上敲。   屋里阴气比屋外浓,老鬼在里面发挥余地更大。   几下下去,小魏被打到痛处,“哎哟”一声:“谁在打我?”   “哪有人打你?”跟进来的只有两个胆子大一点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在外面。   目送几人进去后,几人扒在门边,小心往里看。   突然,一阵风从屋里吹向屋外,几名工作人员往后避了避,门“哐当”一声从里面关上。   “门,门怎么关上了?”   “推不开!”一名力气大的工作人员强忍着恐惧推门。   “冯导!里面的人能听见吗?”   “砰砰——”   不论是叫人还是拍门,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怎,怎么办?”   “快报警!”   “不对,是不是该找大师?”   门被关上的声音里面也听到了,此刻没人有心思关心这个,因为小魏一直喊有人打他。   怕他们不信,小魏撸起袖子,露出的皮肤上出现几道清晰棍印。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   恐惧之下,人的阳气会变弱,此消彼长,老鬼身形越来越凝实,给小魏造出的伤害越来越大。   “我叫你偷东西!叫你以次充好!叫你诬陷别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原本拎着小魏衣领的场务已经松开了手,声线发抖。   老鬼的声音太含糊,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什么,对普通人来说,只能听到杂乱的声音,听不清它具体说了什么。   但谢钦辞能听清。   他偏头,若有所思看了小魏一眼。   “啊啊啊啊啊啊!!!!血脚印又来了!”   场务定睛一看,血脚印一圈圈围着自己,还在不断增加,若真有什么,那么那个东西岂不是在围着自己打转?   刺激太大,场务双眼一翻,生生吓晕过去。   离他近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求助看向同伴:“怎么办?”   道具室总共就这么大,道具乱七八糟落在地上,偏偏这个时候,头顶灯光剧烈闪烁,一明一暗间,衬得道具室更为诡异。   “呜……”殷玉成长长抽噎一声,“我坚定了三十年的唯物主义观,今天就要碎了吗?”   蓝雪本来泪珠都在眼眶打转了,被殷玉成一句话说得恐惧消失一半,她抹了抹眼睛:“这个时候你不坚定自己的唯物主义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发生的一切,肯定不那么唯物主义……”   “啊啊啊啊啊啊!!!!”话没说完,殷玉成大叫着拉住谢钦辞和蓝雪就跑。   蓝雪被他吓了一跳,余光看到一道黑色身影突兀出现在道具室里,跟着大叫起来。   谢钦辞猝不及防被拉着跑起来,完全没反应过来。   几步跑到冯导身边,道具室地方有限,鬼影出现的突然,它每走过一个地方,地上便出现一对血脚印。   “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道具!”气在头上,冯导完全忘了自己质问的对象非人类。   “冯导,冯导。”副导演快急疯了,忙扒拉冯导,想让他冷静下来。   他以为,鬼会发怒,会攻击他们,但,那鬼在冯导的怒吼中往后缩了缩,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副导演:???   他眼花了吗?   老鬼指指冯导身前的道具,又指指小魏,嘴张张合合,不断发出嗡鸣声。   “它是想说什么吗?”冯导疑惑。   发现自己的话没人听得清,老鬼急得直跳脚。   它一动,灯光闪得更厉害了。   最后,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谢钦辞身上。   这样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殷玉成搓搓自己的手臂:“它为什么这么看我们?”   谢钦辞转向冯导:“它有话要对你说,你想听吗?”   冯导:“啊?”   “它能有什么话对我说?”冯导私心里是不想听的,尤其是现在老鬼很明显是祸害他道具的罪魁祸首,他才不信它会有什么好话对他说。   谢钦辞:“他不想听。”   老鬼快速挥动手臂,气得拿起拐杖往小魏身上打。   小魏虚弱道:“冯导不听,你打我做什么?”   冯导是个很护短的人,忙阻止:“你打他做什么?”   又一次收到老鬼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冯导困惑。   “它只针对小魏,是不是想表达什么?”副导演迟疑着开口。   他一说,大家发现,好像是这样,老鬼只用拐杖打了小魏,纷纷用怀疑目光看向小魏。   冯导奇异发现老鬼目光变得欣慰。   冯导:????   他眼神是真出问题了吧?怎么能从一只鬼眼中看出那么多情绪?   “副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魏挣扎着爬起来,面色狰狞。   他的目光比鬼还可怕,副导演往导演身后缩了缩:“我也没说什么啊,干嘛露出这幅表情……”   “呼——呼——”老鬼张牙舞爪在小魏面前飘来飘去,小魏梗着脖子当看不见。   即使听不清老鬼在说什么,所有人都感觉到,它在对着小魏骂骂咧咧。   冯导定了定神,问:“小谢,你刚刚说,它有话对我说,现在我还能听吗?”   这老鬼显然不是个是非不分胡乱伤人的,说不定和小魏之间有什么误会,若能交流,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好。   不过,小谢真能做到吗?   冯导听说过圈里的传言,不过他没太当一回事,圈里为了立人设,什么奇怪设定没见过?更不用说,谢钦辞背后站的是盛世,盛世背后还有个傅氏,包装一个抓鬼大师形象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他应该去请青霄观的道长……   不等冯导想完,就见谢钦辞招了招手。   “过来。”   怎么说呢?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和召唤小狗没什么区别。   真不会惹怒那只鬼吗?   冯导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担心事没有发生。   老鬼非但没有生气,还乖乖飘了过来。   谢钦辞点了下老鬼肩膀。   “呼——老夫——”老鬼大喜,“老夫能说话了?!”   听到它声音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   原来谢钦辞真的能让鬼说话。   不,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这个世界真有鬼啊!!!   三观受到巨大冲击的几人一脸恍惚。   “能说话,那它是活的吗?”殷玉成傻傻问。   “老夫死了五十多年了,小娃子你说呢?”   殷玉成捂住脸:“五十多年,失敬。”   “说正事,”老鬼杵了杵拐杖,“我说你这个娃子,我前前后后提醒了你多少遍,你怎么就不当一回事?!”   这么大年纪了被人叫“娃子”,冯导:“啊?”   他再次感受到了对方的恨铁不成钢。   “你数数,我提醒了你多少回,你是不是都没当一回事?还让这个坏娃子专门管理道具,是嫌他倒卖太简单吗?”   在老鬼的絮絮叨叨中,冯导终于搞明白,原来道具室的异常是老鬼为了提醒自己弄出来的。   “轰——”   门被大力撞开,阮意打头阵,几名龙组成员跟在他身后,手持武器警惕往里走。   “所有人小心,注意解救人质!”   然而等看清屋里景象,所有人:“…………………………”   鬼物和导演侃侃而谈,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被布条捆在一边,露出皮肤上布满棍痕,活像受了虐待。   阮意心情复杂走上前:“谢大师怎么也在?”   “我在这拍戏,可惜了。”谢钦辞面露惋惜。   正在和冯导说话的老鬼打了个寒颤,就听谢钦辞继续道:“是只不能吃的鬼。”   鬼生多年,老鬼第一次感到恐惧。   在一个人类身上。   人,竟然比鬼更可怕。 第25章   阮意听得嘴角直抽。   想想也是,以前出现在谢钦辞面前的鬼,基本只有一个结果,被黑坨坨吃掉。   “你运气确实不错了,至少在见到我们的时候还有个囫囵人样。”   阮意没忍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老鬼茫然:“啊?”   难得遇到一只在谢钦辞手里留下活口的鬼,阮意不知有多少槽的吐:“你是不知道,在你之前,撞到谢大师手里的鬼,都被他拿去喂鬼宠了,更有甚者,被撕成片片……”   老鬼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看向谢钦辞的目光里带上浓浓恐惧。   很难形容,在一只鬼眼里看到恐惧这种情绪。   冯导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足够玄幻。   无论是老鬼告状,还是谢钦辞的种种事迹。   老鬼已经缩到冯导身后去了,背后传来阵阵寒意,冯导额角抽了抽。   谢钦辞不满:“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殷玉成心道:我要是它,现在也绝对能离你多远躲多远,不然指不定下一秒就鬼命不保。   嘴上却道:“是啊,谢大师又没拿你怎么着,你做出这幅模样给谁看?从你出现到现在,谢大师可有对你动过手?”   老鬼在他情真意切的问话中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老夫……”   谢钦辞赞许看了殷玉成一眼。   殷玉成被他看得一激灵,下意识挺了挺胸,心中生出一股自豪。   是啊,他没说错啊,不管谢大师之前对鬼做了什么,今天他确实没对老鬼下手,而且……   “你能顺利和冯导对话,还要多亏了谢大师呢。”   “是,是,”老鬼莫名生出一种“恩将仇报”的羞愧心理,“若没有谢大师出手,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冯导真相。”   听了他们的对话,阮意&赵峰:“………………”   你们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显然,除了他们,没谁觉得有哪不对。   蓝雪也跟着开口:“谢大师出手之前,我们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就算你将我们带到这里,在我们面前现身,我们也猜不到你是来告状的。”   “是啊,就连我,一开始也是误会了你才是那个破坏道具的人,做人,做鬼,不能是非不分。”冯导接道。   毕竟物种不同,谁能想到一只鬼,闹出那么多动静,只是为了告状。   老鬼能说什么?只能不断点头,赞同他们的话。   “冯导,冯导,你们没事吧?”屋外传来工作人员担忧的问声。   “没事了,你们先别进来,这里还有一点事要处理。”毕竟里面有一只货真价实的鬼,其他人能不打破认知就不打破吧。   “你们的意思是,这只鬼出现在这,是为了跟冯先生告状?”赵峰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很玄幻。   浴一淅——   “若要告诉冯先生什么,怎么不托梦?”阮意不解。   “我也想哇,可他阳气太足,心里又不信这些,我近不了身,”老鬼羞愧捂脸,“修为太低了实在没办法。”   “我一次次看那坏娃子把库房里的好东西拿出去换钱,再带些次品过来充数,偏偏他偷走的都是包得严严实实的好东西,他又是负责照看这些东西的人,那么久过去,愣是没人发现不对。”   说到这,老鬼忍不住抱怨:“你们这些东西包的太严实了,我想拆出来给你们看看不对劲都弄了好久。”   冯导等人看着被拆出来的次品道具,一阵无言。   被小魏掉包的道具都是暂时用不上的,冯导拿起其中一个,重量和原来的差不多,这些东西一直被严实包好存放,道具室又一直由小魏负责,难怪没人发现不对。   冯导:“怪我,将它们包得太严实。”   老鬼:“你的初衷是好的,贵重物品确实需要好好存放,但库房重地,怎么能只交给一个人负责?”   冯导:“老先生说的对,是我大意了。”   “其实不能怪冯导,”殷玉成道,“一开始,库房,不,道具室是有两人交替看管的,但之前道具室发生意外,另外一个人辞职不干了,冯导又一直没找到接手的,所以才……”   “原来我无形中成了他的帮手……”老鬼接受不了,鬼气暴涨,双目裂开,眼珠子从眼眶中跳出。   “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看到这么掉san的一幕,殷玉成尖叫着蹦到谢钦辞身后。   鬼在激怒状态下会失去理智,即使它之前表现的太正常也改变不了它是鬼的实质。   阮意迅速拿符,就要念咒。   鬼气忽然淡了下去。   老鬼将自己的两颗眼珠塞回眼眶,歉意道:“不好意思,失态了,失态了。”   转眼间,又变回人畜无害的破烂老者形象。   只是现在,没人敢再将它当一个普通老人了。   冯导拍拍胸口,安抚激烈跳动的心脏,到底年纪大了,被吓一吓,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老夫以前是大户人家家里的管家,痛恶偷盗之人,无形中成了这种人的帮手,一时间没法接受,实在抱歉。”老鬼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   “你会提醒冯导是因为看不下去小魏的行为?”老鬼恢复正常,殷玉成大着胆子从谢钦辞身后走出来。   老鬼点头。   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好像不需要我们做什么?   阮意看看对面的谢钦辞一行人,再看看身边的赵峰,眼露迷茫。   他是接了道观里的命令火急火燎赶来的,赵峰则是得了上级指令赶来,本以为要面对的是厉鬼作祟、人员伤亡惨重的凄惨画面,实际呢?面对的是职业病发作老鬼帮剧组抓偷盗小人的和谐场面。   似乎每次遇到谢钦辞,抓鬼画风就会变得一言难尽。   “警官,偷窃之事,你们管的吧?”冯导迟疑着问赵峰。   龙组的存在没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冯导等人只以为穿着统一制服的赵峰等人是警方派来的。   至于一副道士打扮的阮意,都有真鬼出现了,有道士很奇怪吗?   顶多好奇一下道士为什么会和警方一起出现。   这个问题在他们出去后得到了解答。   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担心里面发生了非科学事件,报警的同时找上青霄观,想着万一呢,若真有邪祟,道士来了职业更对口。   “……偷窃犯法,自然能处理。”赵峰艰难回答。   执法多年,第一次鬼出现在帮人的一方,他们要抓捕的不是鬼而是人。   “那就多谢警官了,被小魏偷走的道具……”   小魏是个识货的,冯导带着副导演等人检查了一下,被偷走的都是一些做工精良、足以以假乱真的古装配饰,如果要重做,价格是一方面,时间怕是来不及。   说出自己的担忧,冯导眉头深深皱起。   “小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承认吗?”买家是谁,小魏是最清楚的,副导演语重心长开口。   “你们做这一出就是为了栽赃我吗?”小魏握紧拳头,不肯承认,“说我偷盗,人证呢?物证呢?就凭它?”   他知道,自己承认就完了,他做的很完美,没留下任何把柄,若不是这只老鬼突然冒出来,他做的事根本不会被发现。   “我怎么了?鬼就没有鬼权吗?”老鬼一阵不满,飘到小魏面前,眼珠子几乎要抵住他的脸,“有本事你对着我的眼睛说,你没偷。”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小魏偏过头,死活不认。   “这可如何是好,小魏不承认,不交代买家,我们怎么把东西追回来?”冯导头疼。   “谁说他不认我们就找不到买家了?”   “谢大师能算出来?”冯导是知道的,有些实力强的大师,能掐会算。   小魏恶狠狠看向谢钦辞。   “看我做什么?我是会算,但不需要这么麻烦,”谢钦辞慢悠悠指了指小魏身前的老鬼,“这只鬼既然看到了他的作案过程,难道还不知道他把东西卖给谁了吗?”   “是哦,”老鬼也反应过来,在冯导等人的期待目光中,矜持开口,“我确实看到了。”   “别担心,”老鬼飘到冯导身边,安慰他,“那个坏娃子每次出去交易,我都跟上去了,我知道买家在哪。”   “真的?”   峰回路转不外如是。   “自然是真的,时间地点,我都一清二楚,第一次是三号晚上七点三十五分,地点在……”   随着老鬼的话出口,死梗着不肯交代的小魏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老鬼说的时间和地点,分毫不差。   “其实都不需要我亲自跟过去,放一只眼睛跟着他,他做了什么一清二楚。”老鬼滔滔不绝。   一想到自己身边随时跟着一只眼睛,小魏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眼睛还能这么用啊?”蓝雪一脸惊奇。   “当鬼之后,比以前方便多了,”老鬼点头,“就是一开始不太适应两只眼睛不同视角。”   赵峰带人去寻买家。   老鬼作为重要证人之一,自然也要跟去。   跟赵峰一起来的龙组成员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怎么他们突然就要跟着鬼去找脏物了呢?   好像工作范围又扩大了呢。   冯导则出去安抚剧组工作人员。   一出来,就被外面的工作人员和闻讯赶来的几名配角演员团团围住。   “冯导,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冯导隐瞒了老鬼的存在,说了小魏偷窃的事。   “小魏这人看着老实,没想到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胆子也太大了点,道具室的那些异动果然是他做的吧,别人害怕不干敢进去,可不是方便了他偷东西。”   冯导默认了这个说辞。   毕竟小魏自己为了偷窃做这种事比鬼为了告状搞出这些动静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谢,小谢,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可能会放假,你们好好休息。”对谢钦辞,冯导现在心情非常复杂,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找的替补演员实际是个玄学大师。   看从青霄观来的道长和警方人的态度,他们是清楚谢钦辞能力的。   决定隐瞒老鬼的存在,自然不能在外面叫谢钦辞“谢大师”,喊一声“小谢”,总感觉不太尊敬。   谢钦辞对称呼没什么好在意的。   在殷玉成和蓝雪问,以后该怎么叫他的时候,他笑道:“按从前的方法叫就好。”   殷玉成纠结:“可我有点喊不出口。”   蓝雪连连点头。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知道了谢钦辞那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事迹,他们还怎么若无其事喊“小谢”。   “一个称呼而已,又说明不了什么。”   “不然,叫你‘谢哥’?”殷玉成提议,他见顾眠就是这么叫谢钦辞的。   谢钦辞拗不过他们,只好随他们去。   即使不是业务范围,龙组完成任务的速度依然很快。   除去花在路上的时间,当天晚上十一点,他们把道具和买道具的人一起带了过来。   谢钦辞被冯导请到道具室。   因为确定明天放假,殷玉成拉着谢钦辞和蓝雪斗地主,说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刺激,需要放松一下。   冯导来请人的时候,殷玉成和蓝雪也在。   “冯导,我们能跟去看看吗?”殷玉成收起扑克。   “你去凑什么热闹?”拍戏合作这么久,冯导知道殷玉成不是个喜欢计较的性子,说话比较放松。   “冯导啊,你懂那种追小说,看到结局前戛然而止的感觉吗?”   冯导:“?”   殷玉成:“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冯导懂了,无奈道:“你们想来就来吧。”   于是,冯导带谢钦辞来道具室的时候,两人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尾巴。   被龙组带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没想到买主是这样一个人,大家愣了一下。   “你们好,我就是不太清楚状况,过来了解一下,”年轻姑娘抚了抚额头,“实不相瞒,我现在人还是懵的。”   “理解理解,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懵。”冯导感同身受。   见苦主态度亲切,年轻姑娘放松了些:“我叫许媛媛,你们可以叫我媛媛。”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媛媛是个坐拥二十万粉丝的簪娘博主,平时喜欢淘一些复古风的小物,发簪配饰什么的。   一个月前,她在浏览一个很小众的出物帖子时,看到让她眼前一亮的发饰。   那是一支与市面上造型截然不同的发簪,古木为原料,簪身上有一条由玉镶嵌的玉带,像生机蓬勃的河流,从簪尾蜿蜒流淌到簪头。   “出物的人说,这是古物,来之不易,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让他拍了全方位的图,确实是一支很特别的簪子,便觉得买下。”   “有一就有二,后来,我又遇到了他出其他古物……”   “你偷东西卖就算了,你还骗人家小姑娘这是古董?”冯导捂着胸口,一脸不成器看向小魏。   小魏耸拉着头,一言不发。   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哪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不,别鬼的眼皮子底下。   字面意思的眼皮子底下。   “你就没怀疑过?”殷玉成好奇。   “怀疑过,我们交易的那个网站很小,且不用实名,后来我见到实物,怀疑打消了一半。”   冯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小魏将道具当古玩卖都有人信,从侧面证明了他没白费功夫。   “你们是面对面交易?”谢钦辞问。   “何止啊,谢大师你是不知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他穿着跑腿小哥的衣服堂而皇之给许小姐送东西,愣是没让许小姐起疑。”阮意跟进了全程,早想跟人吐槽了,可算找着机会。   双方碰了头,冯导手中有打造道具的单子和一应票据,做不得假,许媛媛被找上时本就信了大半,现在全信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以我对魏先生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承认。”   “多亏有热心市民……”冯导隐去到了嘴边的“鬼”字,“帮忙。”   老鬼自信挺起胸膛。   “我能问问是哪位吗?”   按理说,冯导不该告诉她的,许是觉得两人遭遇一致,又觉得不该埋没老鬼的功劳,一五一十说了。   许媛媛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小姐好像不是很意外。”冯导奇异,若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应当不是这种反应。   “不算很意外吧,这件事本来就处处透着诡异,”许媛媛沉默了一会,“况且,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其他也没问。   时间太晚,许媛媛被赵峰派人送回去,临别前,她问冯导,能不能把这一次经历拍成小视频。   “我会进行适当加工,以一个编造的小故事形象放出来。”   “本来就是你的经历,你想拍出来我们无权拒绝,”冯导职业病发作,“我觉得,不止是拍个小视频,不如我们合作,拍个小花絮吧?”   和大剧组合作,流量远不是她一个小博主能比的,许媛媛立刻答应下来。   “方便的话,你明天过来,和编剧商量一下流程。”   既然要合作,必定得达到宣传剧的效果,许媛媛也知道这点,这段神奇经历,说不定能达到意料之外的宣传效果。   第二天冯导给大家放了假。   殷玉成邀请谢钦辞去鬼屋玩。   谢钦辞:“?”   “蓝雪也来。”   蓝雪本来是不敢玩这个的,谁让殷玉成说“你想想,有谢哥这个厉鬼杀手在,区区鬼屋,有什么好怕的”。   见蓝雪心动,殷玉成继续劝:“机会难得,这个假期就是白得的,去鬼屋什么时间都可以,但和谢哥一起去就不一定了。”   蓝雪被说动了。   答应之后才发现殷玉成压根没跟谢钦辞说。   气得她想打人。   殷玉成边躲边说:“我们两都去,谢哥肯定会去的,我这就去邀请他。”   冯导知道他们要去鬼屋很是无语。   殷玉成大咧咧揽住他肩膀:“真鬼都见过了,不妨去见见假鬼。”   老鬼飘过来,颇有些心动:“老夫还没去过鬼屋呢。”   殷玉成:“要不……一起去?”   道具室焕然一新,谢钦辞从一排排架子中走过:“冯导昨晚找人收拾了吗?”   冯导摇头:“是它主动收拾的。”   老鬼慢慢飘到一边:“我,我生前经常做这些,我将它们弄得乱糟糟,总要收拾好。”   它生怕谢钦辞一个不满意将自己喂了鬼宠,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不错,”谢钦辞检查了一遍,突发奇想,“你有兴趣鬼生再就业吗?”   “啊?”老鬼愣住了。   “唔,我家里缺个会收拾的,你去正好。”谢钦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等搬了新家,指望他和黑坨坨,屋里得乱成什么样子?   “谢哥说的有道理啊?你一个鬼飘荡了这么久,有香火吗?总不能虚度鬼生,不如实现鬼生价值,还能靠劳动换香火,”说到着,他顿了一下,转头看谢钦辞,“谢哥,若它答应,你应该会提供香火吧?”   谢钦辞:“说什么呢?”   殷玉成:“没……没有吗?”   “不不不,能为这位大人效力是我的福气,哪能奢望香火……”老鬼忙道。   冯导觉得让人白干活不对,但不知道怎么劝。   面对一众欲言又止的目光,谢钦辞挑眉:“你们在想什么?我是那种周扒皮商人吗?它给我做事,该得的自然都有,工资、香火……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这样啊……”殷玉成猛松一口气,“就是啊,我们谢哥会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既然成了我的人,不,我的鬼,这次鬼屋就一起去吧,当入职福利了。”谢钦辞大手一挥做出决定。   “大人真好。”老鬼感动到眼珠子从眼眶从脱出。   殷玉成大叫:“眼睛掉出来了!”   老鬼握住两只眼珠子往眼眶塞:“太激动了,没控制住,见谅,见谅。”   “你连这都怕,是什么给的你胆子去鬼屋?”蓝雪嘲笑。   “当然是谢大佬啦,没有谢哥,我才不去。”虽然他蠢蠢欲动很久了,没谢钦辞在,他是万万不敢去的。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我也去玩玩。”殷玉成说得冯导都心动了。   最后编剧也加入,美其名曰找灵感。   “地方我都找好了,这家叫‘维生’的鬼屋,评价非常好,评论区都说,进去出来没有不被吓哭的。”殷玉成拿出手机给大家看。   鬼屋距离他们拍戏的地方不远,在一处老街巷子里,从外面看,看不出有什么恐怖的,但屋里的照片处处透着渗人。   桌角滴落的鲜血,白色瓷碗上斑驳的血掌印,一路通向幽暗深处的血脚印……   “这个脚印和管老之前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殷玉成边看边点评。   管老,就是老鬼,也凑了过来:“比我做的逼真多了。”   收服老鬼后,谢钦辞斟酌着给了他一个管家职位,他手边无鬼可用,只能将就一下,要知道,在无限世界里,他打服了成百上千厉鬼,不肯屈服的都被他当食物吞掉了,久而久之,那一整方小世界都成了他的地盘。   可惜他现在有了身体,没办法吞噬厉鬼,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大肆收服鬼仆。   一条消息跳出来,谢钦辞点开。   是傅明霁发来的。   不知从何时起,傅明霁开始每天给他发消息,有时候谢钦辞会回,有时候会忘记回。   无限世界没有手机,他适应了好一阵才适应手机的存在,不得不承认,人的创造力真强,手机很好用。   纵然这个世界受到的限制多,谢钦辞还是喜欢这个世界比原来的世界多。   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鲜活的。   傅明霁发了一张黑坨坨和德牧玩耍的照片过来。   绿茵茵草地上,巨大黑色爱心飘着追在一只体型庞大的德牧后面。   【傅明霁:它们现在能友好相处了。】   如果德牧能说话,绝对要反驳:看清楚!明明是它追着我不放!哪里是友好相处了?!   出门前,谢钦辞依然将黑坨坨留给了傅明霁。   谢钦辞没觉得一只厉鬼和一只狗在一起玩有什么不对,拍了张窗外的照片发过去。   对面很快回消息。   【傅明霁:今天没拍戏?】   【谢钦辞:剧组出了点事,今天冯导给我们放一天假。】   【傅明霁:回来吗?我去接你。】   【谢钦辞:不回,答应了殷玉成去鬼屋。】   殷玉成这个名字傅明霁不是第一次听谢钦辞提起了,他也知道这是谢钦辞新剧的男主演,和谢钦辞相处的不错。   【傅明霁:既然要去玩,就好好玩。】   神使鬼差的,他加上一句话。   【傅明霁:我也没去过鬼屋。】   【谢钦辞:堂堂傅总,没去过鬼屋?】   傅明霁正要回,对面很快发来一条新消息。   【谢钦辞:也是,傅总之前不信这些,没关系,傅总想看鬼的话,我以后抓一些真的给你看。】   傅明霁哭笑不得。   瞎七瞎八聊了一会,谢钦辞想到自己新收的管家鬼。   【谢钦辞:傅总知道现在的管家工资水平吗?】   【傅明霁: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要招一个管家?】   【谢钦辞:已经找到了,所以问问给它开多少工资合适。】   傅明霁敏锐发现谢钦辞打的是“它”。   【傅明霁:它?】   【谢钦辞:嗯,是昨天在剧组遇到一只老鬼。】   谢钦辞大致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嫌打字太麻烦,他选择了发语音。   谢钦辞进组后,傅明霁一直有关注剧组的事,昨天事情发生没多久,他就得道消息了,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也知道了,但他没打断谢钦辞的话,而是举着手机认认真真听。   “谢哥,要到了,你在和谁打电话啊?”殷玉成扭头过来,一脸好奇。   “和一个雇主。”   “什么雇主?”殷玉成一惊,总不能是金主吧?   蓝雪拍了他一下:“你想哪去了,当然是请谢大师做事的雇主!”   “谢大师”三个字的音调格外重。   殷玉成拍拍脑门:“看我,脑子没转过弯来,前面有一段路车辆无法通行,我们得下车了。”   车停在路边,五人一鬼下车。   小巷子里清清冷冷的,两边种有高大树木,挡住大半阳光,投下层层树影。   “还没进去已经感受到那种氛围了,难怪网上评价那么好。”   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头顶落下几片枯叶。   一片正好落在谢钦辞肩头,谢钦辞将之拿下来,放在掌中打量。   枯叶生机断绝,是一片彻底死去的树叶。   “怎么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蓝雪不自觉凑近谢钦辞。   不止他,冯导等人也在第一时间往谢钦辞身边靠。   鬼屋在巷子深处。   站在门口,偶有阳光落下,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门是关的。”殷玉成抬头,这是一座古风味很浓的宅院,大门前放有两座蹲着的石狮子,朱红色门扉紧闭,不像鬼屋,倒像是穿越到几百年前,站在一户家产败落的大户人家面前。   看似富贵,又处处透露出衰败。   “没有工作人员吗?”殷玉成低头打开手机,想看看进屋流程。   “吱呀——”   门缓缓开了。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有客人来了都不招……”殷玉成声音卡在喉咙里。   门开了,但没有所谓的工作人员,仿佛是感受到有客人到来,门自动打开的。   “还挺先进,用的自动门。”   “不,”殷玉成哆嗦着往后退,“这门就是普通木门,没有通电痕迹,周围也没有相关设备。”   红色门扉敞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等待猎物主动送货上门。   “我们,要不还是走吧?”殷玉成收回目光,小声建议。   “你也太怂了,”站在谢钦辞身边,蓝雪胆量足的很,“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看,谢哥觉得呢?”   “比我想象中有趣,”谢钦辞率先往前走,“蓝雪说的不错,来都来了。”   “……好吧。”殷玉成紧紧跟在谢钦辞身后。   他也不想这么怂,但,真的很恐怖。   那是一种直觉性的东西,说不上来。   踏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蜿蜒走廊,走廊周围弥漫着一层薄雾,远处一切隐约不可见。   谢钦辞伸手探了一下,不是鬼气,倒像是……淡淡的妖气。   “客人,请随奴来。”   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从背影看,那是一名女子,穿着古装,长长黑发披在身后,身姿婀娜。   终于见到人,除谢钦辞外的四人一鬼长长舒了口气。   “小姐姐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我们现在是在鬼屋里了吗?”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怎么核实门票?”   一个个问题问出来,始终得不到回答。   “这位小姐,请问可以了解一下你们的设计理念吗?”编剧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愕然发现她和女子的距离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了?”见编剧站在原地,冯导上前询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它离我们的距离一直没变?”编剧声音带着惊恐。   人,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而且,迷雾之下,“女子”走动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殷玉成逐渐放慢脚步。   管老仗着自己会飘:“老夫前去探探情况。”   管老很快飘到前面,谢钦辞几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始终不见管老回来。   “管老不会被吃了吧?”殷玉成哆哆嗦嗦指着前方。   谢钦辞之前和他们说过,管老力量微薄,轻易不能在人前显出身形,若遇到厉鬼,极有可能变成厉鬼口粮。   “你这个工作人员怎么回事?扮鬼吓人就算了,怎么还强抢客人?”冯导不干了。   “嘻嘻嘻。”   若有似无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飘来。   “主动送上门来的,怎么能叫抢呢?”   柔媚女声飘飘忽忽,忽远忽近,搭配四周的迷雾,恐怖气氛拉满。   “被你们发现秘密了呢。”   “嘻嘻,你们是最快发现我们秘密的。”   “哎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留在这陪我们吧。”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好像迷雾中有数不清的“人”,在观赏他们。   前方始终不肯回头的汉服女子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那露出的半张脸惨白无血色,扑了一层厚厚的粉,脸颊一圈红,比起真人,更像是一个纸人。   一个活生生的纸人。   殷玉成直往谢钦辞身边挤:“我这是什么运气啊,就是想趁有大佬在来鬼屋长长见识,怎么还遇到真的了呢!”   纸人似乎很享受他们的恐惧,在尖叫声中向谢钦辞他们飘来。   它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里,已近到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大佬救命!!!”   纸人恶趣味的往叫得最大声的殷玉成眼前凑。   一股香纸味扑面而来。   惊吓中,殷玉成睁开眼,纸人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啊啊啊啊啊啊啊!!!它的眼珠在转!!!!”   恐惧之下,力气爆发,殷玉成大力将纸人推出去。   纸人摔在地上,裂成几截。   “这……”殷玉成看看纸人,再看看自己的手,不确定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是谢哥把纸人摔出去的,”蓝雪从恐惧中回神,“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谢钦辞看了一眼被迷雾掩盖的来时路:“只能继续往里走。”   这个地方,布了一个小型迷幻阵。   “好残忍,小香被摔成这样了。”   “小香这么漂亮的女子,这几个男人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迷雾中,不断传来女子的窃窃私语。   “看右边,有好多!”蓝雪的惊呼声吸引了众人目光。   寻着她说的方向看去,迷雾中,一道道纤细身影出现。   “一,二,三,……,十五,十六,……”冯导咽了口唾沫,“我滴乖乖,这得有多少个?”   人影一个叠一个,接连从迷雾中显出身形。   身形再绰约也改变不了它们是纸人的事实。   被几十双纸人眼睛盯着,所有人头皮发麻。   最前面的纸人诡异一笑:“好不容易有食物主动送上门,别浪费了。”   第一次被当食物的谢钦辞感到很新奇,这股新奇感让他没第一时间撕碎这些纸人。   享受着从殷玉成等人身上传来的恐惧情绪,纸人缓缓裂开嘴。   它的嘴里,是森森白牙。   可以想象,被这样锋利的牙咬到,能撕下多大一块肉来。   “不怕,”殷玉成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几个纸人吗?我们把它们撕了!”   蓝雪浑身发抖:“对,我们不怕……”   “你们放心,它们伤不了你们。”感受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恐惧,谢钦辞温声安抚。   “你们退后一点,免得被误伤。”   无论是蓝雪、还是冯导等人,谢钦辞在剧组都受过他们的投喂,现在,他们虽然恐惧,但心中没有生出任何负面情绪,谢钦辞也不会让他们受伤。   殷玉成张张嘴,想说什么。   谢钦辞微微偏头:“听话,退后。”   几人不自觉听从谢钦辞的话,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道士?”为首的纸人“嗖”的飞到谢钦辞身前,鼻子微动,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不,你身上没有道士味,不是道士,口气倒不小,让我们姐妹看看,你有什么实力?”   靠得太近了,谢钦辞闻到浓浓香纸味,皱起眉头。   见他神色有变,纸人尖声大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其他纸人接收到信号,裂开大嘴往谢钦辞身上扑。   鬼牙森白,眼看就要咬到谢钦辞身上。   殷玉成顾不上谢钦辞说的留在原地不要动的话,拼着一口气就要往前冲:“我和你们拼了——”   从鬼牙露出到啃到谢钦辞身上,只花了不到一秒时间。   但众人想象的谢钦辞会被生生啃下一块肉的画面没有出现。   那锋利牙齿在触碰到谢钦辞胳膊的一瞬间,被一股无形力量崩断。   “咚咚咚”。   鬼牙落了一地。   殷玉成止住脚步。   冯导等人脸上的表情从不忍看变成不可置信。   冯导揉了揉自己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没意思,”谢钦辞垂眸看着因为牙崩陷入茫然的纸人,“染上味道了,回去它又得闹。”   纸人:???   “谢哥,它们的牙……”殷玉成看看散落一地的牙,又看看毫发无损的谢钦辞,一脸纠结。   “你想说什么?”谢钦辞分出一缕视线给他。   “我是想说,它们的牙质量这么差的吗?”不应该啊,殷玉成蹲下来,就近捡起一颗牙齿,掐了掐,硬的很。   “可能因为是纸糊的吧,不中用。”   纸人:&%……¥#@…*   你才纸糊的!你才不中用! 第26章   纸人不是活物,能动能跳是因为其身体里被注入了阴气,或有鬼附身在上面。   谢钦辞驱散它们身上的阴气,它们便失去活性,变回纸人样子,落在地上的尖牙也化为一缕缕阴气消散在空气中。   殷玉成愣愣看着空了的手指:“消失了……”   谢钦辞把堆在他身边的纸人推开:“走吧。”   “雾气好像变淡了,”蓝雪环顾四周,“隐隐能看到雾气背后的建筑了。”   “我们还要往里走吗?”殷玉成起身,转向来时方向。   背后的迷雾没有消散,反而比之前更浓了些,完全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想到从迷雾里出来的纸人,殷玉成抱住胳膊打了个寒颤。   “管老……”   “它没在这些纸人手里,应该是被带到更深处了。”谢钦辞拎起一个纸人,这是纸人中最强大的一个,身体里残留有些许阴气。   谢钦辞抓着它晃了晃:“跟我们一起来的鬼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纸人想有骨气的保持沉默,但谢钦辞太残暴,第三次被揉成一团又铺开后,它屈服了:“我说,我说,你快放开我!”   谢钦辞依言松开它。   “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吗?”殷玉成幸灾乐祸。   “我带你们过去。”纸人留下屈辱泪水。   自打鬼屋开业,它就没受过这委屈,从来只有它们吓别人的份,哪有反过来的?   但……   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其他纸人,它哽咽一声。   有纸人带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完的长廊没一会就走到尽头,迷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完全中式风格的宅子。   就是有点破。   斑驳墙面上,大大小心血痕遍布,有喷洒状的、有五指形的、有拖曳形成的……就好像这里经历过一场残忍屠杀,留下的血腥罪证。   墙角堆满残肢,找不到一块完整血肉,几个头颅望着他们,明明眼眶里空空荡荡,却给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红色灯笼悬挂屋檐,无风自动,散发微弱红光。   这里似乎被阳光遗忘了,惨白天空中,沉沉乌云相叠,天色昏沉,红灯笼仿佛成了这个世界的唯一光源。   这个场景他们来之前在殷玉成手机里见过照片,真正面对时给人的感觉更为诡异。   “呜——”   隐约间,传来凄惨哭声。   殷玉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难怪深受好评,场景做的也太真实了。”   纸人在一旁幽幽道:“你觉得,这些是假的吗?”   “总不能是真的吧?”殷玉成打了个哈哈,在纸人雾沉沉目光中,倏地一惊,“难道,是真的?!”   纸人很喜欢看它们惊恐的样子,嘻嘻笑道:“是不是真的,你去摸摸不就知道了。”   “我才不去,你休想骗我过去。”殷玉成边说边远离了那片地域。   纸人目光阴沉下来,殷玉成被它骇了一跳,搓着胳膊后退。   “少和它说话,当心被迷惑。”   谢钦辞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殷玉成耳边炸响,定了定神,殷玉成才发现,他自以为是远离,实则在不断靠近。   那堆在残肢上的头颅嘴角在他的注视下缓缓下撇。   那是被猎物发觉的不悦。   殷玉成几步跳到谢钦辞跟前:“谢哥,这也太恐怖了。”   “鬼迷人眼,你们被纸人吓过,在这种地方很容易中招。”   谢钦辞目光扫过堆在一起的肢体,殷玉成发现,被他目光扫到的地方,无论是肢体还是头颅,都往后缩了缩。   它们怕谢哥。   这个认知让殷玉成胆子肥了许多,他对刚刚迷惑他的头颅做了个鬼脸。   “别玩了,万一它们发狂……”蓝雪扯了扯殷玉成袖子。   殷玉成揉了揉脸:“我就是很生气,为什么只对我下手?是觉得我好迷惑吗?”   蓝雪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因为所有人里只有你对它做出了回应。”谢钦辞停下脚步。   他们已经走到一道暗红色门前。   一阵眩晕感袭来。   “那些东西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残肢满地乱爬,对任何人来说,在视觉上都是极大冲击。   蓝雪和编剧抱作一团,殷玉成想往谢钦辞身上靠,被冯导拉住:“不要妨碍谢大师。”   殷玉成闭着眼点头。   太恐怖了,这是无法形容的一幕,仿佛刚从人身上撕下来的肢体,带着新鲜血液,在地上蠕动,留下蜿蜒血迹。   “呕——”   殷玉成扶住树干,吐了。   蓝雪几人情况也不太好,脸色惨白,胃里翻滚,忍不住想吐。   没人注意到,蠕动的残肢离殷玉成远了些。   谢钦辞眯着眼,他不会被这样的景象吓到,但殷玉成他们的承受能力显然达到看极限。   “你做什么!”   纸人的惊呼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冯导等人抬头看去,只见谢钦辞团吧团吧将纸人捏成一个球,扔了出去。   纸人球所到之处,残肢纷纷被撞开。   “好像打保龄球啊。”殷玉成情不自禁感叹。   冯导等人沉默了。   别说,还真挺像。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没那么恐怖了。   血淋淋肢体试图重新聚拢,谢钦辞看了眼撞飞出去的纸人。   纸人勉强把自己摊开:“别来了别来了,直接进去,它们不会跟进去。”   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谢钦辞带着人进屋。   屋里点着蜡烛,烛光昏暗,只够照亮屋里小部分地方,更多的,则隐藏在黑暗中。   殷玉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我得歇歇。”   “我总感觉这里也有东西。”蓝雪煞白着脸开口。   谢钦辞在屋里转了一圈,从黑暗中拎出一只吊死鬼,一只饿死鬼,又从床底拉出一只瑟瑟发抖的大头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头鬼一路嚎叫着被谢钦辞拉出来。   “躲在里面做什么?”谢钦辞居高临下俯瞰它。   “太恐怖了,你太恐怖了,”大头鬼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发出灵魂质问,“到底是我们在吓人,还是你在吓我们?”   大头鬼哭得昏天暗地,原本因为屋里多出三只鬼感到害怕的四人怎么也害怕不起来了。   “你这……”殷玉成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前院,他把纸人全毁了,牙都崩了,还把它们捏成球,还用纸人球打……”   “闭嘴,蠢货!”纸人黑着脸呵斥。   它不说它还没觉得这么丢脸。   “呜——”大头鬼长长呜咽一声,满地打滚,“我不干了,我要罢工!”   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冯导几人面面相觑。   “这也不能怪我们谢哥啊,谁让你们把我们带来的鬼抢走了。”殷玉成不忿。   “谁知道那是你带来的,老板以为它是误入的,想招揽它来着。”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还给它买了票!”殷玉成大声反驳。   “啊?”大头鬼打滚的动作一顿,“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鬼……”   在谢钦辞森寒目光中,大头鬼声音越来越小。   另外两只鬼早已不忍直视移开视线。   它们一点也不想承认这种鬼和它们是同事!   太丢鬼脸了。   “让你们老板来见我。”   “好,好,我这就去叫老板。”   大头鬼连滚带爬往外挪。   殷玉成搬了屋里的椅子到谢钦辞面前:“谢哥,坐。”   这一刻,他对谢钦辞的崇拜达到了巅峰,看看,那么多厉鬼,没一个敢在他谢哥面前放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谢哥是无敌的!   谢钦辞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一顿。   “这绝对是我最离奇的一次鬼屋经历了。”编剧喃喃。   “谁说不是呢,”冯导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在鬼屋里和鬼同屋而坐,除了我们应当没别人了。”   “多好的素材啊,我得记下来,看看以后能不能用到。”   冯导哽了哽,这也是个心大的。   亏他还担心编剧一个女孩子会留下心理阴影。   蓝雪和编剧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小声说些什么,殷玉成好奇围在谢钦辞身边问东问西,两鬼一纸人缩在一起,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墙壁里去。   鬼屋主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怪异的一幕。   踏进屋的脚步一顿,鬼屋主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没进错门。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谢钦辞打量走进来的人。   那是身形精瘦的老人,身穿唐装,戴一副黑框眼镜,大头鬼畏畏缩缩走在他身后,似乎很恐惧。   “是我,不知这位客人有何诉求。”   谢钦辞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妖气。   “它没跟你说吗,你们抢了来游玩的客人,是不是该还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想承认?”谢钦辞微微眯眼。   “凡事要讲证据,这位客人,我还没追究你们破坏鬼屋道具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蓝雪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   殷玉成也气愤不已:“什么追责?你想追责我们还想追责呢,你们的员工无故伤人怎么算?” --奇@ 书 #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鬼屋主人得意一笑:“你们买票的时候可是签了免责协议的。”   殷玉成拿出手机,发现买票的地方确实有免责协议,他气得不行,指着鬼屋主人大骂:“无耻!”   “我本来还觉得这个鬼屋很有意思,想以后带人来玩呢。”谢钦辞惋惜。   “谢哥,这种宰客的地方来一次就够了,千万别来第二次。”殷玉成劝道,“燕京那么多鬼屋,我们以后去别的正规鬼屋玩。”   谢钦辞可有可无点头。   “不会有以后了,”鬼屋主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了这里,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葫芦形法器,打开盖子。   源源不断黑色鬼气从葫芦里流出,屋里温度急剧降低,纸人受鬼气影响,漆黑的眼变红,纸衣无风自动,给人的感觉越发诡异。   屋里温度急剧降低。   仿佛坠入冰窖。   冯导几人环住自己,被冻得牙齿“咯吱咯吱”响。   不一会儿功夫,眉头上结了一层霜。   谢钦辞也感受到了冷。   与寻常鬼气带来的寒意不同,这种冷仿佛能使血液凝固,从灵魂到身体,无一幸免。   “黄泉水?”谢钦辞诧异。   “你年纪轻轻,懂的倒是不少。”鬼屋主人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黄泉水来自幽冥之地,乃极阴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人间?   在黄泉水的作用下,纸人和三只鬼力量暴增。   三只鬼体型变大数倍,双目通红,狰狞着扑向对方,在殷玉成等人震惊的目光中,相互吞噬,形成一只更强大的厉鬼。   鬼屋主人又拿出一面黑色小旗子。   旗子挥动,厉鬼攻向谢钦辞。   “这面黑旗可以控制鬼,谢哥小心——”   谢钦辞侧身躲过袭来的鬼爪。   鬼爪落到柜子上,“砰”的一声,柜子裂开一道大口子。   “啊啊啊啊啊啊!!!!!!!”   蓝雪大叫。   谢钦辞朝那边看去。   纸人五指为爪,在挡在蓝雪身前的殷玉成胳膊上划下五道血痕。   鲜血汩汩流出,激出厉鬼和纸人凶性。   厉鬼再次袭来,这次谢钦辞没躲,当头迎上。   一拳挥出,厉鬼被大力掀翻,谢钦辞顾不上它,几步跑到欲再次对殷玉成下手的纸人旁边,用力一扯。   “啊啊啊啊啊!!!”   纸人的一只胳膊被硬生生扯下来,发出尖锐惨叫。   谢钦辞动作很快,三两下把纸人拆的七零八落。   即使有强大鬼气和黄泉水加持,散落成片片的纸人也失去了攻击能力。   厉鬼似乎被吓傻了,定在半空中,踟蹰不敢上前。   没想到谢钦辞这么强大,鬼屋主人咬咬牙,再次挥动黑色小旗。   厉鬼眼中猩红更甚,咆哮着冲过来。   谢钦辞身后是殷玉成他们,若他躲开,四个普通人肯定受不住厉鬼一击,他只能不躲不闪。   厉鬼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谢钦辞。   殷玉成捂住受伤的胳膊,大叫:“谢哥,别管我们,别让这东西伤到!”   手臂被抓伤的地方泛起尖锐疼痛,血止不住往下流,伤口边缘呈现出诡异青灰色,殷玉成不敢细看。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谢钦辞和厉鬼身上。   厉鬼张开血盆大口,它知道谢钦辞难缠,想要一击即中。   腥臭味扑鼻而来,谢钦辞脸色变了变。   “我要是你,这会就束手就擒了。”以为他终于害怕了,鬼屋主人缓缓扬起嘴角。   这三只鬼是他精心挑选的,分开时,它们就是普通鬼,没什么攻击力,顶多用来吓吓人,可当在黄泉水的作用下融合,它们可爆发出不亚于鬼王的实力。   “你养的鬼,真臭。”   说时迟,那时快,谢钦辞抬手,不闪不躲迎上厉鬼。   他用力掰住厉鬼脑袋,被厉鬼带到半空中也不惧,踩在厉鬼肩膀上借力,将厉鬼脑袋往地上撞。   每撞一下,厉鬼身上的鬼气就淡一分。   撞了几下,谢钦辞累了,跳到一边,伸腿一踢。   厉鬼被大力踢出,撞在鬼屋主人身上,巨大惯性下,一人一鬼飞出去老远。   “轰——”   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   殷玉成几人看得瞠目结舌。   正在悄悄凝聚的纸人霎时散开,太恐怖了,它还是继续散着吧。   “咳咳。”鬼屋主人被灰尘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谢钦辞走到大坑边,拎出坑里的厉鬼,团吧团吧揉成一个球,从窗户扔出去。   “砰——”   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震了震。   “你——”鬼屋主人艰难爬出来,他身上落满灰尘,衣服破了,眼镜断开,狼狈得不行。   装有黄泉水的葫芦掉在一边,谢钦辞弯腰捡起来,盖上盖子,顿时,屋里阴冷感散去。   谢钦辞拿着葫芦,看也不看鬼屋主人一眼,往外走。   冯导和蓝雪扶着殷玉成跟上。   “好多花。”   院子里的迷雾消失了,真实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   院中种满牡丹,大片大片的牡丹争相开放,鲜艳欲滴,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好美的花。”   谢钦辞走到花丛边,选了一朵开得最大的牡丹,毫不留情折断。   “谢哥,你摘花做什么?”   谢钦辞揉了揉折断的地方,摊开掌心放到几人面前:“你们看。”   绿色花枝下,流淌的鲜血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是血?!”冯导惊讶。   “牡丹开花时间一般在四月或者五月,现在秋天,这些花却开得这么好。”   谢钦辞一提醒,冯导等人也反应过来了:“确实,现在根本不是牡丹花季,这满院子盛开的花是怎么做到的?”   “放开我的花!”鬼屋主人扶着门框,语气阴沉。   “你用鬼屋为噱头,骗来无辜人,用生机饲养满院子的花,我想,花丛底下,埋有不少骸骨吧。”谢钦辞随意将花丢到地上。   正要凑近了欣赏牡丹的蓝雪心中一跳,猛地后退几步。   “这又如何,能当花肥是他们的荣幸。”   “屁的荣幸,你问过他们的意思吗?”殷玉成唾了一口,“这么喜欢用活人养花,怎么不用你自己养?”   鬼屋主人目光阴森:“你懂什么?”   “至少我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会勉强别人做,不像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鬼屋主人被气了个仰倒。   “呵,你别得意,惊醒了我的花,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   “什么?”   殷玉成话音刚落,就见花海里的花枝无限伸长,如蛇一般朝他们游来。   “它早就会自己捕食了,刚刚又吞噬了厉鬼,实力大增,你们好好享受吧。”   “你什么意思?”   “你的这位同伴将厉鬼扔进花海,是为了打破结界吧,可惜了,那东西也是它的食物,结界的另一重作用是控制它,现在,控制不住了。”   说完,鬼屋主人退回屋里,“砰”的关上门。   鲜血对妖物来说也是巨大诱食剂,殷玉成愣怔一会,被一股大力推开,定睛一看,他原来站的地方多了好几根藤蔓。   后怕抚了抚胸口,殷玉成:“谢哥,谢了。”   谢钦辞盯着花海:“别发呆,也别靠太近。”   殷玉成:“谢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钦辞:“得找到主枝,算了,好麻烦,我去把鬼屋主人打一顿。”   殷玉成纳闷:“打他做什么?”   谢钦辞:“他养的花,子不教父之过。”   殷玉成大囧,“子不教父之过”不是这么用的吧……   正要把几人带回屋避一避,花丛中传来管老的声音:“大人,我在这里。”   殷玉成:“是管老。”   谢钦辞寻着方向找去,在花丛中找到一株像挥手一样挥舞枝叶的牡丹。   那株牡丹比周围的牡丹都高一些,绽放的花朵有脸盆那么大,冯导惊讶:“管老怎么变成花了?”   花海似乎受管老控制,花丛自动分开一条路,殷玉成几人看着这条路面面相觑。   “我们要过去吗?”   从管老的声音出现,花丛就安静下来,如蛇一般满地乱爬的花枝不见了,放眼望去,就像一片普通的、开得极好的牡丹花海。   谢钦辞一马当先往里走。   没有这一变故,这片花海他也要闯一闯的。   冯导:“我们……”   殷玉成:“跟上去,跟着谢哥比我们单独留在这里安全。”   蓝雪点头:“不过,你的伤不要紧吗?”   殷玉成的伤一直在流血,谢钦辞给他看了看,是因为伤口里残留有鬼气和部分黄泉水,拿到鬼屋主人的葫芦后,谢钦辞用葫芦吸出了他伤口里的鬼气和黄泉水,蓝雪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伤口周围的肤色也在渐渐恢复正常。   殷玉成晃晃手臂:“没事。”   疼着疼着他都疼习惯了。   这里的牡丹花涨势非常好,高的比成人还高,走在里面,遮天蔽日,几乎要看不到外面。   四周不断传来“沙沙”声。   谢钦辞能感受到牡丹对血肉的渴望,但这股渴望被什么东西压制着,因此它们只能彼此摩挲,缓解血肉深入腹地的焦灼。   管老所在的牡丹在花丛偏中间位置。   “我滴乖乖,近两米高的牡丹,我还是第一次见。”冯导仰头才能看到巨大花朵。   “这么大的牡丹,都成精了吧。”编剧感叹。   “差不多吧,再这么养个十年八年,就能成精了。”   说话的是管老。   “十年八年,得填多少人命进去。”   “管老,你怎么会在花里?”殷玉成好奇拨了拨巨大牡丹的叶子,“我这么碰你有感觉吗?”   “有感觉,现在这株花就跟我的身体一样,至于我什么会在花里,说来话长。”   “当时,我去前面探查纸人,还没靠近,就被一股不知名力量吸走,然后被装进什么黑咕隆咚的容器里,再之后就鬼屋主人喂给这株花了。”   “那岂不是差点就……”蓝雪捂住嘴。   “对,我意识彻底消散前一秒,另一道杂乱意识被牡丹吸收,两者斗得不相上下,最后两败俱伤,便宜了我。”   谢钦辞知道,实际情况远比它形容的艰难的多。   “多亏了和大人签订的契约,保住我一缕意识不散,最后才得以绝境翻身。”   “你没事就好,我们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回去。”谢钦辞拍了拍它的大叶片。   管老感动得泪汪汪。   “有个问题,”殷玉成摩挲下巴,“这么大一株牡丹,以及这么大一片花海,我们要怎么运回去?”   “找个拖车来?”冯导沉思。   “一辆可能不够,还得找工人来挖,”蓝雪环顾四周,“谢哥家里有这么大地方种花吗?”   “你们休想把我的花夺走!”花海一直风平浪静,鬼屋主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出来看看情况,结果一走进就听到他们想把自己的花海搬走,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这些花他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看得比他的命还重,怎么可能任由谢钦辞他们带走。   “说话别那么难听,什么叫‘夺走’?明明是它自愿跟我们走,我们坚定维护每一个人,不,每一朵花的花权,不然你问问它,愿不愿意待在你这里。”   巨大牡丹使劲摆动花盘子,意思很明显。   非但不愿意,还舞动花枝,将鬼屋主人捆了。   “大人,这老娃子坏的很,这些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年少无知的少年少女给这片花海当花肥,这片土地下,全是被他残害之人的尸骨。”为了增加说服力,管老驱使根系,将他们左边的一块土地翻开。   湿润土壤下,是密密麻麻的残肢。   这些肢体还没完全腐烂,被牡丹的巨大根系缠绕,粗壮有力的根系和残骸交错,看得人毛骨悚然。   腐肉味、泥土的腥味、鲜血味,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这片花海下,都是……”殷玉成扶住冯导胳膊,声音哆嗦,“都是这些吗?”   管老语气沉重:“都是。”   “畜生!”殷玉成大步走到鬼屋主人面前,用力踹了他几下,“这么多人,你怎么忍心动的手?”   鬼屋主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狂傲道:“能培育出世间独一无二的牡丹之王,是他们的福气。”   “福气,哈,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殷玉成双目通红,“我这就挖个坑把你埋下去,让你好好感受感受你口中的福气!”   “别打了。”谢钦辞拦住拳拳到肉的殷玉成。   “谢哥,你拦我做什么?”殷玉成红着眼委屈,“他不该打吗?”   “你伤口裂了,”谢钦辞看了眼他是伤口,认真建议,“你想怎么打,我来,保管他疼。”   谢钦辞力量有多大殷玉成是见识过的,他胡乱擦了把脸:“算了,这种人渣,就该受到法律制裁,别脏了你的手。”   鬼屋主人被打出了血,他的血落到地上,浸入泥土,一点点被土壤里的根系吸收。   “嗡——”   “嗡——”   谢钦辞动了动耳朵:“有声音。”   “大人小心——”管老说完,没了动静。   “哈哈哈,它醒了,我成功了!”鬼屋主人神色癫狂。   无人看见的地方,牡丹根系从地底扎入他身体,疯狂吸食血液。   “嗬……嗬……”鬼屋主人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嘴唇失去血色。   “他怎么了?”殷玉成余光瞥见,吓了一跳。   “不好!”谢钦辞迅速把人拉起来。   离开地面,鬼屋主人背后的景象暴露在众人眼前。   数不清根系扎近他皮肤里,因为吸血,变成赤红色。   冯导头皮发麻:“他会不会被吸死?”   谢钦辞抓住一把根系,用力从鬼屋主人身体里扯出。   “这些牡丹失控了。”   谢钦辞通过契约将自己的力量度给越来越虚弱的管老:“控制住它们!”   “谢道友,我们来助你!”   青木大师带着弟子和其他几名玄学界大能赶来,掐诀布阵,紧跟其后的是荷枪实弹的龙组武装部队,飞快进入花海救人。   整片花海都在翻滚,谢钦辞一手拎一个,把人都丢了出去,龙组成员飞快接住人往外跑。   转眼间,花海里只剩下谢钦辞一人。   阴气漫天,埋葬在花海地底的怨气被唤醒,牡丹疯长,花朵中心、枝叶上裂开一张张布满锋利尖牙的嘴,在数不清的嗡鸣声中,朝谢钦辞袭去。   殷玉成等人被龙组带着退到安全位置,青木大师带着玄门中人在花海外布阵。   “谢道友,坚持住——”   “谢哥,你快出来——”   “谢哥——”   舞动的花海被无形结界挡住,只能在原本范围内疯狂涌动,它们长得太高了,在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爆破准备!”   “谢大师还在里面,不能用重武器!”   “先救人!”   快速生长的枝叶几乎要将花海团成一个球,凝实成形的怨气在缝隙间钻来钻去,土壤里的残骸被疯长的根顶出地面,漫天飞舞,宛若炼狱。   “谢哥,你出来啊——”殷玉成声嘶力竭大喊。   若不是被两名龙组成员拉着,他都要冲进花海了。   他手臂上的伤早裂开了,淌了一胳膊血。   “殷玉成!你冷静一点!”冯导按住他肩膀,大声吼道。   “我冷静不了,谢哥明明可以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把我扔出来……”   “我亲眼看着他被那些藤蔓包在里面……”   “都怪我,要不是我作死提议来鬼屋玩,谢哥也不会……”   “如果谢哥出了什么事,我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殷玉成跪在地上,满脸泪水。   “不会的,谢哥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话出口,蓝雪也知道自己安慰的有多无力。   “谢哥甚至把他扔出来了,他何德何能,我就该留在里面,被这些牡丹吃掉!”   殷玉成边说,边阴沉沉看了鬼屋主人一眼。   “哈哈哈,多好啊,到头来还是喂了我的花,哈哈哈。”鬼屋主人大笑。   “老实点。”负责看守他的龙组成员用力杵了一下他。   鬼屋主人待遇差多了,浑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手上带着特制手铐,眼镜不知掉哪里去了。他被压制着,不得不半趴在地上,即便如此,他看着血色的花海,脸上一片狂热,眼睛也亮得惊人。   “得想办法进去,把谢大师救出来。”赵峰凝眉看着混乱的花海。   “养花人的花,不仅吸食血肉,还会吞噬灵魂,这么大规模,这么浓的怨气,不知为了养成这花,害死多少人。”   “据我们查到的,至少上百人。”   “外面交给你们,我进去带谢道友出来,等我们出来,就按计划炸毁这片花海。”   “青木大师,不可。”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进去,要面临多大的风险。   “我们没时间了,拖的越久,谢道友就越危险。”青木大师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已经过去这么久,就算现在进去……”   华阳道长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那也不能不去,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青木大师坚持。   “以谢大师的能力,不一定会出事,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把人救出来。”赵峰赞同青木大师的做法。   “我和大师一起进去,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赵队……”   做出决定,两人开始做准备,赵峰看了眼泪汪汪的新人,拍了下他肩膀:“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送死,摆这幅模样做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赵峰严肃神色,“入队第一天,我们就要记住自己的使命,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人命。”   几位留守外面的道长将自己手里的保命法器往两人身上塞:“一定要带着人好好出来!”   做好准备,两人进入结界。   结界里,和结界外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只有进入里面,才知道,暴动的牡丹花海有多恐怖。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鼻尖全是腥臭味,怨气不断还原主人生前受到的非人折磨,凄厉叫声环绕不绝。   “根据殷玉成先生的描述,谢大师应当在花海中央位置。”   两人一边除掉偷袭的藤蔓,一边往里走。   突然,青木大师停下脚步。   “青木大师,怎么了?”   “你看前面。”   幽深小径上,一道人影缓缓从里走出。   这种情况下,花海里怎么可能有人?   两人暗暗提高警惕。   离得近了,他们看清来人样子。   是谢钦辞。   “谢大师?!”赵峰愕然。   “你们怎么进来了?来救我的?”谢钦辞眉眼弯弯,似乎很高兴。   随着他的靠近,赵峰和青木大师下意识后退一步,他们不确定,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不是真正的谢钦辞。   “虽然没必要,但我还是很高兴,你们不顾危险来救我。”   什么意思?   不用谢钦辞解答,随着话音落下,他背后亮起一道刺目的光。   “轰——”   同时,巨大爆炸声在耳边炸开。   让他们束手无策的花海就这么炸毁了。 第27章   爆炸声响起前一秒的光芒太刺眼,守在花海外的人情不自禁闭上眼,刚刚闭上,就听到巨大爆炸声。   殷玉成不顾刺到流泪的光,拼命睁大眼,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刺目白光中,巨大花海从正中央爆开,无声的哀嚎随着花海爆炸消散,头顶遮庇太阳的乌云散开,阳光挥洒大地,与爆炸产生的光芒相合,绚烂夺目。   光芒逐渐消失,暖融阳光照到身上,驱散挥之不去的阴寒感。   几名道长睁开眼,略显茫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不是说不动用重武器吗?”   “没有用。”一旁的龙组成员看傻了眼。   不说用不用重武器,就算他们用了,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威力,更不可能如此精准只破坏花海一处。   他们离得这样近,却一点波及都没受到。   几位道长也很快反应过来,不是重武器,花海怎么突然炸了?   总不可能是快成精的牡丹自己自爆。   倒不是没人想到谢钦辞身上,但,怎么可能呢?   谢钦辞再强他也是个人,是人力量就有限,这片牡丹花海被评定为S级危险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来剿灭。   “你们看,那是不是青木大师他们?”   惊呼声吸引所有人注意力,他们下意识向花海看去。   爆炸声还在不断响起,从爆炸中走出来的三人,让人无法忽视。   先前觉得谢钦辞无法生还的华阳道长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定睛去看走出来的人。   真的是谢钦辞、青木大师、赵峰三人吗?   会不会是牡丹精怪的伪装?   殷玉成几人也看到了从爆炸花海中走出的三人,他们没什么顾忌,大步朝里冲去,拦都拦不住。   “谢哥!”   殷玉成一马当先,冲到谢钦辞面前,用力将人抱住。   “谢哥。”   声音哽咽得不成样。   谢钦辞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拥抱,打算把人推开的瞬间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担忧后怕等浓浓的复杂情绪,抬起的手改为拍了拍他脑袋。   “哭什么?”   “我以为……呜呜……”殷玉成摇头不肯说后面的话。   谢钦辞却没什么顾忌,主动接下后面的话:“以为我会死在里面?”   “别说,谢哥不会有事。”   “知道还哭?”   看出谢钦辞的不自然,蓝雪解围:“你快起来,让我们也抱抱谢哥,我们也很担心。”   说是解围也没完全解围。   殷玉成收敛一下情绪,站好身体,蓝雪几人走上去,依次抱了抱谢钦辞。   谢钦辞对他们是救命之恩,他们都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这份恩情他们会牢牢记在心中,想办法报答。   “好了,知道你们激动,我们还是先上去吧。”头一次看到谢钦辞略显无措的模样,青木大师笑着开口。   四人簇拥着谢钦辞走到花海范围外的安全地带。   不止殷玉成四人,剩下的人也围了过来。   华阳道长和几名道长上下打量谢钦辞,拿出法器:“介意我们看一看吗?”   “你们什么意思?”殷玉成像受了惊的刺猬,挡在谢钦辞面前,竖起浑身的刺。   蓝雪、冯导、编剧也挡在谢钦辞面前,对提出要求的华阳道长几人怒目而视。   华阳道长自知不该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万一把牡丹花精放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求助的目光投到青木大师身上。   最后还是谢钦辞给他们解了围,他抬手拍了拍殷玉成肩膀:“没事,让他们测吧。”   谢钦辞知道他们的顾虑,不验证一下他不是牡丹花精,他们是不会放心的。   华阳道长在殷玉成等人不善的目光中,用专门的法器在谢钦辞身上测了测。   所有人都紧张看着他。   华阳道长松了口气,退后两步,对谢钦辞深深鞠躬:“谢先生,贫道冒犯了。”   “哼,我谢哥怎么会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小花妖?”殷玉成冷哼。   蓝雪没戳穿他,刚才哭的最厉害的就是他。   冯导回想起两米多高的巨型牡丹,怎么也无法认同殷玉成口中“小花妖”,那脸盆大的花,一口下去能把人脑袋咬掉。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花海怎么突然爆炸了?”一名道长问。   花海范围大,到现在,爆炸依然在蔓延。   不难看出,爆炸是从最中间开始的。   “它太贪吃了,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妄图沾染不该沾染的力量,承受不住,‘砰’的一声爆炸了。”谢钦辞微眯起眼,平静语气却给人一种心惊胆战感。   几人莫名不敢多问。   谢钦辞对他们的识趣很满意。   如果要他解释,他还得想理由。   总不能说,因为他的力量太强大,以管老为媒介注入牡丹花精身体后,把它撑爆了吧。   天知道谢钦辞一开始只是想给管老借点力量让它控制牡丹花精的。   谁知道牡丹精看着强大,实际那么不中用。   若牡丹精此刻还有意识,高低得唾谢钦辞几口。   也不看看他所谓的一点力量有多强大,还怪它不中用。   遇到那么惊心动魄的事,还好所有人都没事,殷玉成心头松了松,不对,“管老呢?”   “花海里还有人?!”赵峰大惊。   “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不是人。”殷玉成摸了摸脑袋。   道长们和龙组成员:????   什么叫不是人?   “跟你们一起来的为何会不是人?”最终,华阳道长问出了其他人心中疑惑。   “因为管老是鬼啊,”殷玉成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管老是跟我们一起来鬼屋玩的,可惜被黑心商人捉来喂花,我们之前进花海就是为了救它出来。”   殷玉成的这段话槽点太多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处吐起。   道长们和龙组成员一阵无言。   “我们收集到的消息里有说,养花人会用鬼魂喂养牡丹,如果跟你们来的管老是鬼,确实有可能被养花人拿去喂花,”青木大师沉思,“魂魄被吞噬,一般来讲是不可逆的,现在花海爆炸,你们的那位鬼朋友可能凶多吉少了。”   “不,不会吧,”冯导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它之前还掌控了牡丹身体的主导权。”   见几人要开始为管老流泪,谢钦辞打断他们的悲伤:“管老没事,我带他出来了,就是需要种一种。”   所有人:????   什么?   种一种?   种什么?   谢钦辞拿出一颗牡丹花种子:“管老和部分牡丹精融合了,没办法分离,引发爆炸前,我将这部分分离出来,变成一颗种子。”   种子里传来管老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冯导,我没事,养一养就好了。”   它也算因祸得福了,原本它在世间飘荡这么久,魂魄不稳,快要消散,如今融合了部分牡丹花精,魂魄凝实不少,实力也增强了,还得到了部分牡丹花的天赋技能。   从某种方面说,现在的管老才是培育成功的牡丹花精。   整片花海都是谢钦辞解决的,他要带走一颗种子,青木大师等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几十年的努力成果都便宜了谢钦辞,鬼屋主人,也就是养花人,想吃了谢钦辞的心都有。   他不断挣扎,被看管他的龙组成员用枪托锤了一下。   “老实点!”   “你该死——”养花人嘶哑怒吼。   谢钦辞的注意力被吸引,慢吞吞走过去。   “谢大师小心!”   养花人因怒气爆发的力量惊人,接连掀翻几个控制他的人,几步跃到谢钦辞面前,五指化为利爪:“你该死!”   “不好,他身体妖化了!”   养花人速度极快,短短时间里,他身上多了许多非人象征,脸上蔓延开的绿色藤蔓,不似人的利爪,眼睛凸出,变成瘆人猩红。   他的身上,赫然有了牡丹花精的特征!   青木大师等人摆出法器,神情严肃。   伴着一阵风,养花人近到眼前。   没有人看清谢钦辞是怎么动作的,等一切尘埃落定,养花人已被谢钦辞踩到脚下。   谢钦辞微微用力,养花人“哇”的吐出一口血。   偏偏谢钦辞还在那火上浇油:“本来想着你养的花便宜了我,不打算追究你动我的人和鬼的责任的,你怎么就非要自己送上门呢?”   一副很想不通的语气。   养花人差点被他气死:“你毁了我的心血,我……”   “毁了你的心血?”谢钦辞打断他的话,“你看看这个。”   摊开的掌心放着一枚莹润种子。   谢钦辞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努力了几十年都没成功,我一天不到就成功了,可见你方法不行,本事也不行。”   养花人被接连几个“不行”砸蒙了。   谢钦辞把他踢到赵峰腿边:“你们也是来鬼屋玩的?”   赵峰边吩咐人拿下养花人,边回答:“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养花人作恶多年,上面早关注到他了,只是他之前到处跑,藏得很深,我们每次得到消息赶过去,都扑了空,这次可能是因为他养的花快成熟了,他在这个偏僻巷子安定下来,开了个鬼屋,吸引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过来。”   “为了不引起我们怀疑,他这次行动很谨慎,如果只来鬼屋一次,回去顶多发几天热,缓一缓就好了,若是来得次数多,才会被他养的牡丹标记,用灵魂供养到牡丹成熟。”   “我们本来是没发现不对的,一个星期前,第三医院接收了一个特殊病人,病人家属辗转求道青霄观,青木大师掐算出此事有异,我们双方互通消息后才意识到,这座鬼屋背后的人是养花人。”   花海整整炸了一个小时,爆炸停歇,谢钦辞也从青木大师和赵峰嘴里搞明白了养花人的来历。   养花人是一个称号,没人知道养花人的真实名字,三十多年前,他带着一盆牡丹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造出三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后,带着花消失。   之后三十多年里,他多次出现,每次出现都会酿造几起命案,据传,他造成的这些命案是为了用邪术养花。   久而久之,养花人这个称号就传开了。   “这次要多亏谢道友,激怒养花人,我们才知道他已经异化了,不然这么带他回去,后果不堪设想。”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赵峰一阵后怕。   殷玉成受了伤,被送去医院,主演受伤,冯导干脆决定多放几天假,他也需要休息几天,好好缓缓。   谢钦辞随青木大师等人一起回去。   傅明霁得到消息赶来,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驱使他放下开到一半的重要会议,开车来到青霄观。   一路上,他紧绷的心弦就没松开过。   直到见到谢钦辞。   见到完好无损,毫发无损的谢钦辞。   那根弦突然就松了。   “你没事……”   近乎喃喃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脸上的担忧、后怕、庆幸等情绪那样明显。   谢钦辞想到在殷玉成等人脸上看到的相同表情,低声与并行的青木大师说了几句,朝傅明霁走去。   “你很担心我吗?”   “扑通——扑通——”   随着谢钦辞靠近,傅明霁心跳越来越快。   他顾不上去想心跳加速的原因,一眼不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和分别前没什么两样。   甚至因为遇到了高兴的事,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傅明霁捏捏手指,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   谢钦辞走到傅明霁面前,停下脚步,等了一会,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疑惑道:“你不抱一下我吗?”   殷玉成他们一看到他就拥抱了他,因为他们担心他。   傅明霁明显也在担心他。   谢钦辞目光直勾勾望过来。   傅明霁神情一震。 第28章   行动快于思想,傅明霁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青年。   温暖体温从另一人身上传来,谢钦辞微微叹气。   “怎么了?”傅明霁立刻紧张起来。   叹气做什么?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好吗?   “我果然还是不太理解这种安慰方式。”谢钦辞微微偏头,傅明霁比他高半个头,他正好能将自己的头搁在傅明霁肩膀处。   “安慰方式?”傅明霁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复读机。   “殷玉成他们这么说的。”谢钦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解释,干脆都推给殷玉成。   殷玉成傅明霁知道,是和谢钦辞合作的演员,也是那部仙侠剧的男主,他为什么要和谢钦辞说这些?莫不是看谢钦辞什么都不懂故意哄骗他……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傅明霁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露出端倪:“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谢钦辞将花海发生的事大致说了,“我走出来的时候,殷玉成他们都在哭,我有一种不给抱他们会哭的更可怜的感觉,就让他们抱了一下。”   青木大师和赵峰等人的目光不断投来,谢钦辞意识到,自己和傅明霁拥抱的时间过长了些,推了推他。   傅明霁没理解他的意思,正沉浸在谢钦辞讲述的惊险里,一阵后怕。   谢钦辞手臂微微用力:“你该放开我了。”   傅明霁如梦初醒,将人松开:“太危险了,以后……”   “不危险,一只尚未成精的花妖罢了,再来多少我照打不误。”   若其他人说这话,傅明霁会觉得他狂妄,谢钦辞说,就给人一种稀松平常的感觉。   他这么说是因为真的能做到。   “嗯,谢大师最厉害了。”   能力得到认同,谢钦辞心情更愉悦了些,大手一挥:“那家鬼屋其实不错,我本来想等拍完戏带你去体验一下,现在被我毁了……”   说到这,谢钦辞有些许心虚,见傅明霁没什么其他反应,才继续道:“不过没关系,那朵花我带回来了,可以给你看。”   “不是被炸毁了?”   “炸掉的是它的身体,残留的意识和集聚的怨气还需要单独处理。”谢钦辞和青木大师等人一起行动,为的就是这件事。   “你等着,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谢钦辞有私心,带傅明霁去,等同于带黑坨坨去,了解现代社会后,谢钦辞深知要想马儿跑需得马儿吃饱这个道理,自己的人、鬼自己疼,他出去这么久,黑坨坨一直守在傅明霁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花妖后续需要谢钦辞帮忙处理,谢钦辞想带人看一眼青木大师等人自然没意见。   谢钦辞对傅明霁招手:“过来吧。”   “这株花成了死物,怨气太重,只能借青霄观的禁地看能不能祛除这些怨气。”赵峰请示了上级,上级同意他们将花带到青霄观处理。   傅明霁见到了快要成精的牡丹花。   植株半人高,最顶端开出一朵硕大牡丹,和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牡丹花都不同,这朵花是纯黑色的,上面萦绕着黑色雾气,给人一种浓浓的不详感。   青木大师带着几位道长围绕黑色牡丹做法,谢钦辞低声对傅明霁解释:“这朵花一开始是淡粉色的,比现在至少大三倍,非常漂亮,一开始我还想能不能带回来……”   “你喜欢牡丹?”傅明霁同样小声道,“喜欢什么品种的,我让人去寻,是不是要花朵大的?这朵花快成精了,摆在家里不好。”   在一旁为几位道长护法的赵峰等人:“………………”   你们的重点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谢钦辞只是说一说,不能养也没纠结,毕竟他还有管老,把管老种出来,也是一朵漂亮的牡丹。   傅明霁却已经开始思考去哪买到花苞大、品相好的牡丹花了。   其他花朵大的花也可以考虑,说不定谢钦辞喜欢。   半小时过去,几位道长额上落满一层汗,围绕黑色牡丹的黑雾没有丝毫减少。   “这样不行,怨气太浓了,无法驱散。”青木大师第一个停下来。   华阳道长擦了把脸上的汗:“如果我们不眠不休做法七七四十九天,说不定能见到一些效果。”   “不行,时间太久了。”   这道声音很陌生,谢钦辞寻着声音望去。   一个没见过的人。   赵峰站的位置离谢钦辞近,见他好奇,主动解释:“这是被派来处理这件事的领导,王副局。”   “他也是你们龙组的?”谢钦辞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他见过的每个龙组成员身上都有一股杀伐之气,就连那天在陈队视频里见到的老者身上都有,但这个人身上没有。   他给人的感觉和龙组完全不一样。   “不是。”   赵峰解释了一大堆,谢钦辞大致明白,这是燕京一个大官,针对正常世界的,这次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个被送到第三医院的病人。   那个病人家室不简单,是以惊动了王副局。   王副局看着漆黑的牡丹花,他没开天眼,看不到花上萦绕的怨气,在他眼中,这就是一朵颜色有些诡异的花。   “小闵的身体等不了这么久,既然和这朵花有关,不如把花带过去……”   “不行,”不等他说完,一位暴脾气的道长打断他,“这朵花怨气太重,放到医院这种特殊地方,容易出事。”   “你们想做什么?”   谢钦辞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目光。   王副局打量他:“这位是?”   “这是谢大师,牡丹花精就是他解决的。”   王副局的目光倏地亮了,三步并作两步朝谢钦辞走来。   好在他有分寸,在离谢钦辞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谢大师?”   这也太年轻了。   王副局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很快他抛开迟疑,放低姿态道:“我的一位外甥女去鬼屋玩了几次,回来就高烧不醒,送到医院也查不出什么,不知谢大师有没有办法救一救我那外甥女。”   青木大师走过来补充:“她的情况很复杂,我们确定他丢了一魂三魄,如果这一魂三魄是在鬼屋丢的,多半被牡丹花精吸收了,而且她好像还中了什么毒,内脏在快速腐败,我们用尽办法也没办法阻止病情恶化。”   牡丹花精已经被谢钦辞炸了,留下的只有这么一朵以怨气化成的黑色牡丹,青木大师原本是计划净化怨气后,看能不能找到病人的残魂,缺了一魂三魄,不仅这一世受到影响,往后几世都会受到影响。   “如果是邪祟作怪,我能解决,其他情况我不能保证,不过,我可以去看看,作为报酬,这朵花得给我。”谢钦辞指了指被困在阵法中央的黑色牡丹。   “你要这满是怨气的花做什么?”华阳道长不解。   傅明霁大概知道他是想用来喂黑坨坨。   果然,就听谢钦辞道:“我养的小宠物还没尝过怨气味的花,打算给它试试。”   谢钦辞谢钦辞那只实力堪比鬼王的鬼宠,青木大师做主,答应下来。   华阳道长还想说什么,青木大师看了他一眼:“这东西留在我们这还要花费时间净化,即使净化也不一定能完全净化,始终是个隐患,不如交给谢道友处置。”   青木大师这么说,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燕京道门一向是以青木大师为首的。   做好决定后,几人开车前往第三医院。   黑色牡丹被封在法器里,一并带走。   关于要不要带它去医院,道长们意见不一,最后还是谢钦辞演示了一下,他能完全将之封锁在某处,不影响其他地方,意见才达到一致。   路上,谢钦辞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王副局的外甥女叫张闵,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喜欢探险,从朋友那知道鬼屋后,和同样有兴趣的朋友约好去鬼屋探险。   王副局不知道这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月内,张闵去了鬼屋四次,最后一次去了回来就开始发高烧。   “我们请了国内外有名的专家会诊,依然没得到有用消息,迄今为止,没一个专家能说出小闵得的什么病。”   “我在体制内工作,有一定渠道,想办法求到青霄观。”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原因了,但没办法解决。   “养花人呢?你们没想让他帮忙?”   王家有钱有权,他们开口,养花人说不定会心动。   毕竟,上面有人庇护,做事会方便许多。   王副局脸色变了变,显然,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养花人行事太残暴,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实不相瞒,我们考虑过这个办法,但在知道养花人做过的事后,就不再提了。”   越是接触这个神秘圈子,越知道,有些事,不能做。   他们王家能走到今天,经历过起起落落,也见证了无数家族的起落,深知要想长远发展,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王副局将消息告诉了家里人,王、张两家能抽出时间的人全赶了过来。   张、王两家已经没有办法了,解决了牡丹花精的谢钦辞对他们来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下车后直接到张闵住的病房。   得到消息,守在病房的张母提前请走了查房的医生和护士。   王老夫人在医院陪她。   “小慧,你大哥说请大师过来了,不要担心。”王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安慰。   张母,也就是王佳慧抹掉眼角眼泪:“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出了事,我这个当母亲的实在是……”   “我知道,”王老夫人将女儿拥入怀中,“小闵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王佳慧抱住王老夫人:“妈,我想好了,等小闵好了,我就和张志辉离婚。”   “怎么突然想通了?”王老夫人是知道自家女儿的,死认理,就算知道了张志辉有个十八岁的私生子,也没打算离婚。   “我以前是不甘心,张志辉跟我结婚的时候有什么?这些年,他的公司不断做大,若不是我们王家帮忙,他能有今天?这些东西,我想为小闵争一争。”   “小闵是女孩又怎样?这些年她哪点不优秀?为什么要因为她是个女孩就否认她的价值?现在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虚的,只要小闵健健康康,什么都好。”   身为王家唯一的女孩,王佳慧从小受尽宠爱,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嫁人后,丈夫温柔体贴,生的孩子也处处优秀,她一度觉得自己算得上人生赢家。   直到半年前,丈夫领回来一个十八岁的男孩,说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现在孩子母亲得了重病,他想将孩子接回来养。   王佳慧才知道,和她结婚前,张志辉有个难以忘怀的初恋,结婚后,两人又勾缠到一起,还生了一个儿子。   王佳慧大受打击,多年的背叛与欺骗让她丧失理智,不顾一切闹到小三医院,夫妻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王家知道后,大哥和母亲都劝她离婚,说王家人就没有能让人这么欺负的,但她魔怔了一般,非要与小三争个长短,王家人也没法。   “你能想通就好,你爸爸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和你哥哥们呢,小闵也是我们王家的孩子,想欺负她,先越过我们王家再说,理当是我们家小闵的东西,我们不可能放任张志辉给私生子。”   见女儿终于想通,王老夫人欣慰不已。   “扣扣。”   敲门声响起。   王佳慧擦干净脸,放开王老夫人:“可能是大师们来了,我去开门。”   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王佳慧脸色迅速变冷:“你带他来做什么?”   “我是小闵的父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问问我?”张志辉推门进来。   张志辉私生子张昊紧跟在他身后。   “让他滚!”王佳慧堵在门口,不让张昊进屋。   张昊低着头,眼眶微红:“我来看看姐姐。”   “姐姐?我们小闵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上喊姐姐的,这里不欢迎你。”   “佳慧,你做什么?”张志辉皱眉。   “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王佳慧怒火直冒,声音变得尖锐,“你带这个私生子来做什么?!”   “他担心姐姐……”   “猫哭耗子假慈悲。”   三人在门口僵持,张志辉不想在门口丢脸,拉住王佳慧胳膊往里带:“我都说了他是担心他姐姐,你怎么总是把人想得这么坏?”   又是这样。   王佳慧踉跄着往里走。   和他那个狐狸精妈一模一样,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也就张志辉这个大傻叉,被耍的团团转。   “还有小闵的事,你宁可找你大哥帮忙,去请什么道士,也不问问我,”张志辉也被激出了火气,直到看到坐在病床旁的王老夫人,一愣,“妈。”   “问你?问你什么?”王佳慧冷笑,“我看你巴不得小闵出事,好给你的私生子腾位置,我告诉你,休想!”   “佳慧,妈还在呢,别说这些。”张志辉讪讪。   “你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张志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好转移话题:“小闵的病我们不是请了国内外专家吗?怎么还去请什么道长?万一遇到骗子……”   “爸,王姨也是担心姐姐……”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张昊受伤地垂下眼眸。   王佳慧看到他就烦,索性不看。   王老夫人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不动声色道:“今天是小闵治疗的大日子,你确实不该带不相干的人来。”   “妈,小昊他……”   “你不用同我解释,若是你觉得他那么大个人离不得父亲,你就跟他一起走,我们王家的孩子受不得这委屈。”   王老夫人的话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张志辉敢不听王佳慧的,却不敢忤逆王老夫人的话。   只好道:“小昊,你先出去。”   “……好。”王昊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再等等,等张闵这个女人死了,张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门打开,王昊与出现在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感受到他来不及收敛的阴狠目光,谢钦辞眉头一挑。   张志辉追过来想安抚儿子几句,骤然对上谢钦辞精致的脸,动作一顿。   “你是……”   落后几步的王副局追上来,眉头皱起:“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我来看望姐姐。”张昊迅速收敛情绪,唯唯诺诺道。   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一秒变脸的张昊,漫不经心道:“既然你担心,就一起看看吧。”   见王昊出去了又进来,王佳慧正要说话,王副局制止她:“是谢大师让他进来的。”   王昊怯怯点头。   谢钦辞带着几位道长浩浩荡荡走进来。   病房里的都是有眼色的人,不难看出,所有道长里,谢钦辞是为主的那个,加上王副局对这个年轻人态度恭敬有加,王老夫人和王佳慧都不自觉郑重起来。   “这位就是解决了那件事的谢大师。”王副局介绍。   因为张志辉和张昊在,他们是不知道内情的,王副局故意模糊了一下。   鬼屋的事,目前还是机密状态。   “谢大师,几位道长,有劳了。”   即使再怎么看,青木大师等几位老道长都看着比过于年轻的谢钦辞靠谱,两位王家人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王副局。   谢钦辞走到床边,打量躺在病床上的人。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只是脸色灰败,头发枯黄失去色泽,皮肤皲裂,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她体内的生机在流失。”谢钦辞道。   几位道长上前一看,大惊:“上次我们看还不是这样。”   谢钦辞问:“上次是什么时候?”   “去鬼屋前,前后不超过两天。”青木大师表情凝重。   “大师,有办法吗?”王佳慧隐含期待地问。   医院已经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了,只是王佳慧不愿接受,她的孩子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身然怪病危及生命?   谢钦辞看了他一眼,被她身上沉重的感情吸引,好半晌没说话。   “我怎么了吗?”被谢钦辞平静的目光注视,王佳慧一颗心缓缓提起。   谢钦辞猛地回神,收回目光:“我有办法救她。”   王佳慧顾不上谢钦辞为什么会看自己发呆了,忙问:“您真的有办法?”   心中期盼了太久,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反而不敢相信。   “大师说有办法肯定是有办法,”怕谢钦辞因为妹妹的质疑不悦,王副局赶紧找补,“我小妹就是太担心孩子了,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   “无碍,”谢钦辞环顾一周,视线在张昊身上停住,“里面人太多了,需要出去几个,他要留下。”   “为什么他能留下?”王佳慧控制语气,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咄咄逼人。   可她不能理解,凭什么小三生的孩子能被大师亲口留下?她才是小闵的母亲!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两个孩子确实如张志辉所说,姐弟情深……   谢钦辞不知道短短几秒里王佳慧心中闪过多少复杂情绪,为难道:“可是他不留下,我如何一次性解决你女儿的问题?”   什么?   王佳慧心中各种情绪快速收敛,全部用来思考谢钦辞的话。   王副局不愧是在政界打转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师的意思是,小闵的病和他有关?”   “不可能!”张志辉第一反应是不信,他狐疑看向谢钦辞,“你不会是王家人请来的托吧?”   王家肯定是不愿意他认回小昊的,难道他们知道小闵没救了,想用这个办法阻止他认回儿子吗?   谢钦辞瞥了他一眼,不悦:“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被人骗的团团转还为骗子说话,当心哪天稀里糊涂丢了命都不知道原因。”   谢钦辞说话太不留情,张志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冷静下来他也反应过来了,不自觉朝张昊所在的方向投去疑惑目光。   张昊捏紧手指,竭力维持镇定:“谢大师,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一直很仰慕姐姐,怎么会害她?”   “是啊,”张志辉情不自禁为儿子开脱,“小昊一直很关心小闵,之前还找我问了小闵的生日,说要给她准备一份大礼。”   蠢货。   张昊暗骂。   张志辉不说还好,一说几位道长顿时警惕:“你问生辰做什么?”   对玄学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生辰八字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王家人脸色也变了。   王家这样的大家族,对这些或多或少都信一些,王佳慧拎起手边的包包往张志辉身上抡。   “你个蠢货,他问你就答啊,你也不想想,他一个私生子,能真心实意希望小闵好吗?”   张志辉被打的抱头乱窜。   王佳慧犹不解恨,什么淑女形象都不要了,追着人又打又骂。   王副局轻咳一声,拦下小妹:“好了,好了,能治好小闵再找他算账。”   边说边小心看谢钦辞,生怕他不高兴。   谢钦辞欣赏完一出大戏,才慢悠悠道:“这位小姐会高烧不醒,和鬼屋那东西有关,但生机流失和那东西却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因为这些流失的生机全部被蓄入另一人体内。”   “你们可以想想,这两天,有没有谁突然从重病中恢复的。”   “是冯叶儿!”王佳慧大怒,“她破坏我的家庭就算了,还想害我的孩子!”   张志辉脑子完全乱了。   理智上,他知道谢钦辞的话是对的,这对小三母子远没有自己想象中柔弱可欺,感情上,他却不愿相信。   “这是一种极其阴损的换命法,以快要成精的精怪为媒介,部分生机供养精怪,剩下那部分被送到换命之人体内,说它阴损,是因为凡被以此法换命的人,会被身为媒介的精怪当做报酬吸收,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   这下,不止王家人,张志辉也被吓到了,他偏爱小三母子,是因为觉得他们是弱者,需要他的保护,可现在谢钦辞将真相掀开放到他面前,他以为柔弱好欺的人能不声不响害人性命,是真的好欺负吗?   那些他看到的被王闵母子为难的画面,真的是他看到的样子吗?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所有过往结论都会被掀翻。   张志辉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对母子真的只对张闵动手了吗?张闵之后,会不会是他?   毕竟,没了张闵,再没了他,张家的一切都是那对母子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张志辉一阵后怕。   看到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众人,谢钦辞话锋一转。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   “这个消息还不够坏吗?”王副局白着一张脸问。   “当然,这说明张小姐消失的一魂三魄不在被炸毁的花海里。”   青木大师恍然大悟:“难怪你说张小姐有救。”   他们一开始以为张闵不见的一魂三魄是被鬼屋的花精吞噬了,整片花海被炸毁,只留下株由怨气构成的黑色牡丹,想找回张闵的一魂三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找到换命的媒介,就能把张闵的魂魄找回来。   张昊没想到自己的计谋被一眼识破,恨恨看了谢钦辞一眼,转身往外跑。   道长们下意识去拦。   张昊反手丢来几道符,一股森然鬼气从符中爆出。   “不好,他会驭鬼!”   换命之法已让人意想不到,张昊会驭鬼更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几位道长拿出法器抵抗。   一时间病房里阴风大作,鬼哭狼嚎。   “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们受死吧——”   张昊站在厉鬼身后,面色阴沉。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别无他法,他知道,若是自己今天被抓住,有王家人在背后运作,绝对落不了好,还不如放手一搏。   他的底牌,至少可以让他逃出去。   这一刻,张昊哪里还有平时柔弱可欺的样子,他阴郁可怖,驱使厉鬼,在张志辉和王家人眼里,比袭向他们的厉鬼更恐怖。   到了这个时候,张志辉想骗自己也不骗不下去了。   张昊养的,不是一只厉鬼,而是一群阴魂,这些阴魂单个不算强大,但合在一起非常难缠。   闻到人味,一只只发了狂般扑上去。   “啊啊啊啊啊!!!”张志辉大叫着往门边跑,“小昊,我是你爸爸,你快让它们走啊啊啊啊!!!!”   一个不察,张志辉胳膊被咬了一口。   锋利牙齿直接撕下一块血肉,疼得张志辉不顾形象惨叫。   “小昊,你快救救爸爸,你要什么,爸爸都给你!”   “啊啊啊啊啊啊滚开!”   张昊充耳不闻。   看出张昊没打算放过自己,张志辉改求为骂。   “啊啊啊啊你个婊子养的!”   “没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妈是个拜金女,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   张昊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不断割裂手指,以血为媒介驱使阴魂和几位道长对抗,根本分不出心神来应付张志辉。   阴魂攻击不分你我,王家人在阴魂追逐下狼狈逃命。   几位道长又要对付阴魂又要护住病房里的普通人,逐渐不支。   谢钦辞薅住第五只飘到傅明霁身前的阴魂,伸手:“铃铛给我。”   铃铛一入谢钦辞的手,犹如解开了什么禁制,病房里泛起一阵更深的寒意,原本疯狂扑向众人的阴魂动作一滞。   “不好,有更厉害的东西出来了!”华阳道长大吼。   几位道长凝神敛目,严阵以待。   张昊握住手里的驭鬼符,紧紧盯着前方。   浓郁鬼气平地升起,更强大的威压震慑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张志辉两股战战,几乎快站不住。   “呼——”   一阵阴冷的风贴着人身体拂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黑雾随着风扫荡,所到之处,阴魂一只只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不断传来凄厉叫声。   这次发出惨叫的却不是人,而是被张昊召唤出来的阴魂。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虚空处响起。   每一道咀嚼声下,张昊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张昊念起召回阴魂的口诀。   没得到任何回应。   鲜血淋漓不断,几乎要将他手中的符淹没,可,他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张昊终于慌了。   “你们做了什么?”   道长们也正茫然呢。   青木大师倒是朝谢钦辞看了一眼。   论驭鬼,他没见谁比谢钦辞厉害。   别人驭鬼,要么有各种法器加持,要么像张昊一样,以鲜血为引,只有谢钦辞,好似什么都不需要,那实力堪比鬼王的厉鬼就对他言听计从。   “你不会觉得,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驭鬼吧?”谢钦辞打了个响指,漫天黑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幕?   被张昊召唤出的阴魂被固定在黑雾中,一点点与黑雾融合到一起,另一边,一张巨大的嘴一嚼一嚼跟吃饼干一样,将一只只被固定的阴魂咬碎。   凄厉惨叫正是这些被咬碎阴魂发出的。   只一瞬,眼前恢复原样。   所有人身上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几位道长开了阴阳眼,看得更清楚些。   黑雾逐渐凝聚,变成一颗巨大黑色爱心,黑色爱心扭扭身子,飘向谢钦辞。   尚没反应过来的道长下意识提醒:“谢大师小心!”   却见谢钦辞抬手摸了摸大爱心,黑爱心仿佛得了什么奖赏,疯狂在绕着他转起了圈圈。   我莫不是眼花了?   道长使劲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青木大师拍了拍他肩膀。   他懂,第一次见到这幅画面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张昊人都傻了,接触玄学多年,他何曾见过这么……   要怎么形容呢。   看着转完圈圈在谢钦辞身边嗅来嗅去的厉鬼,张昊恍惚。   好像小时候邻居家养的狗啊。   主人回来的时候大黄狗也是这么转来转去嗅来嗅去的。   他是怎么养的!   张昊扼腕。   好好一只厉鬼,养出一副狗样。 第29章   恰在此时,赵峰接到组里传来的消息。   对面语气凝重:“我们疏忽了,刚刚从养花人嘴里审出来,张昊是养花人收的徒弟,天赋极高,养花人会的驭鬼养妖,他都会,他手里不止有拜师后收服的厉鬼,还有一只不亚于牡丹精的精怪,你们务必要小心,组里已经派人来增援了!”   “……不用了。”赵峰看着一脸恍惚的张昊,沉默。   “怎么?情况很危急?你们再坚持一下……”对面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主人忙着站起来,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一阵手忙脚乱。   “不是,您别急,张昊已经被制服了。”赵峰如是这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这回沉默的变成对面了,好一会,对面才传来领导艰涩的声音:“这样啊,这样也好,你问问谢大师,这次需不需要锦旗……”   显然,谢钦辞给自家养的厉鬼讨要奖赏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会问。”   张昊被制服,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救人。   谢钦辞始终站在病床边,张昊放出厉鬼的时候,病床这一块在谢钦辞的保护下安然无恙,但张闵的情况算不上好。   如花一般的女孩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仿佛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字面意思那种。   张闵露出来的肌肤上,如枯萎的花瓣一般,层层裂开,几位道长不忍别过头。   青木大师语气沉重:“禁术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我们必须快点找出媒介,想办法解开禁术。”   谢钦辞感受到,有什么存在正贪婪从张闵身上夺走生机,他分出一缕力量,潜藏在张闵的生机中,被那东西一起吸走。   “几位大师有办法吗?小闵才二十五岁,不该这么白白丢了性命啊……”王佳慧捂住嘴,无声流泪。   “这种禁术,贫道闻所未闻。”   几位道长对视,均摇头。   他们学的是正统道术,哪里会去研究奇奇怪怪的禁术邪术,若非如此,也不需要谢钦辞点出张闵的情况是中了禁术。   想到这点,道长们看向谢钦辞:“不知谢大师可有办法解开此术?”   王家人一脸期许看过来。   “谢大师,只要能救小闵,让我做什么都行。”王佳慧擦干眼泪,她明白,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佳慧……”张志辉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终于想起了妻女的好。   可惜,王佳慧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谢钦辞坐到床边,伸手虚浮在王闵手臂上,他手拂过的地方,众人震惊看到王闵裂开的皮肉下,游动的黑色丝线。   像一群缠绕在一起的蛇。   饶是今天见惯了“大场面”,王家人还是被骇得不轻。   他们在几位道长和龙组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大伤,看到那些游动的黑线,头皮发麻。   “谢大师,这是什么?”王副局咽了口口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夺走她生机的东西。”   “你们别想了,续命之术是不可逆的,一旦开始,除非中术者死亡,否则会一直被吸食。”一直沉默的张昊说着说着开始大笑。   他对着王佳慧,满怀恶意:“你的女儿,注定只能成为我们母子的养料!”   “你混蛋!”王佳慧眼中冒火,“有什么你冲我来,别动我女儿!”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心沉了沉。   禁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正是因为它们危害极大,虽然不愿承认,几位道长心中清楚,张昊所说多半是真的。   “谢大师,求求您,救救我的小闵,如果续命之术不可逆,可不可以把我的命续给小闵?”   谢钦辞眸光闪烁:“就算变成你女儿现在的样子,你也不害怕?”   王佳慧看向病床上的女儿,摇头。   她的眼中有慈爱,有痛惜,也有恐惧,唯独没有后悔。   “谢大师,不可啊,”青木大师怕谢钦辞真答应下来,忙制止,“这个禁术危害未知,若贸然……”   “我又没答应,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谢钦辞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让那个东西吃了多少吐多少就行了。”   “啊?”几位道长面面相觑,怎么谢大师说的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找到了。”   他们不知道谢钦辞是怎么做的,只见他微微勾唇,五指在虚空中一抓,抓出一株不断扭动的牡丹。   “怎么还有?!”见证了牡丹花海恐怖的道长们大惊失色。   “这株牡丹应该是张昊从他师父养花人那得到的,”张峰为众人解惑,“养花人有个天赋极好的弟子,传承他的衣钵,组里刚传来的消息,张昊六岁的时候拜养花人为师,十岁第一次驭鬼伤人,短短八年,手下命案不下十起,这些年,他藏在养花人的锋芒下,没有人察觉到,养花人还有这么一个徒弟兼助手。”   谢钦辞手中的牡丹比鬼屋里见到的小了一半,浑身散发出不详的血煞气,可想而知张昊这些年是用什么喂它的。   巨大危机感下,牡丹激烈挣扎,花枝伸长,如蛇一般攀向谢钦辞手臂。   这东西可是能吸血的!   当时养花人在花海里差点被吸成人干!   道长们正要出声提醒,就见那几根袭向谢钦辞的花枝软趴趴垂落,被谢钦辞拎在半空中晃了晃,从本体上脱落下来。   肉眼可见的,整株花都蔫吧了。   “真麻烦。”谢钦辞不悦眯起眼。   “谢大师?”一名道长小心翼翼开口。   “要不是需要它救人,我就让它和它那些同伴一样,直接炸了。”   想到谢钦辞炸毁花海的举动,几位道长嘴角抽了抽,他们是一点也不怀疑谢钦辞可以说到做到的,那么大一片花海说炸就炸,这里只有一株,想炸还不简单?   张昊再也淡定不下去了,自己的底牌直接被谢钦辞翻出来,掌控在手中,他和这株牡丹结了主仆契,牡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会传到他身上。   比如,这一刻,他在牡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恐惧。   他甚至不知道谢钦辞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将他藏好的牡丹抓出来,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对牡丹有种天然压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慌了神。   牡丹可以转移他受的伤,但,前提是牡丹不死,当牡丹死亡,他会遭到巨大反噬。   性命被人拿捏,滔天恐慌笼罩了他,张昊努力抬头:“你放了它,我答应救人。”   “你不是说,禁术不可逆?”谢钦辞可没打算听他的话,拿着花走到放怨气牡丹的地方,将之丢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牡丹被怨气侵蚀,与牡丹灵魂相连的张昊受到同等伤害,灵魂被怨气啃噬的疼痛让他不顾形象发出惨叫。   “他怎么了?羊癫疯发了?”   张昊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两名龙组成员几乎要压制不住他,张志辉默默躲远了些。   现在倒是想不起来这是他唯一儿子了。   看到这一幕,王佳慧讽刺笑笑。   转头又担忧起女儿情况。   谢钦辞掐着时间将奄奄一息的牡丹取出来。   “它身上的血煞之气没了!”一名道长惊讶道。   “血煞之气被盒子里那个东西吞掉了,现在它是一株纯粹的灵物,”谢钦辞揪下一朵花瓣,递给王佳慧,“你把它喂给张小姐,就可以了。”   “快成精的灵物大补,张小姐的生机和魂魄被它吞噬,如今吃掉精纯灵气汇聚的花瓣,既能补回元气,又不会遭受因果影响,谢大师的办法太妙了。”华阳道长感叹。   王佳慧双手接过花瓣,身体僵硬得不行,生怕一不小心将花瓣毁了。   没听道长说吗,这花瓣精贵着呢。   还是救她女儿的良药。   “谢大师,直接喂吗?用不用泡水?”王佳慧小心翼翼托着花瓣,不知如何下手。   “怎么方便怎么喂,”见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谢钦辞只好继续道,“直接喂也行。”   “这么大的花瓣,能吃下去吗?”王副局没忍住插嘴。   王老夫人拍了他脑袋一下:“大师说可以自然可以。”   转头对王佳慧道:“你直接喂吧。”   王佳慧小心掰开女儿的嘴,将花瓣喂了进去。   她原本还担忧这么大的花瓣没有意识的女儿怎么吞咽,没想到花瓣一喂进去,就化为一缕浅色光芒消失在女儿嘴里。   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病床。   花瓣消失后,张闵身上裂开的血肉以极快速度脱落,新生肌肤光滑细腻,那些黑线一样的东西随裂开的血肉一起脱落,散落在病床上,消失活性。   血腥味从病床上蔓延开,混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腐烂味,看着躺在碎肉中的女儿,王佳慧泪流满面。   谢钦辞拉回一直在怨气牡丹周围徘徊的黑坨坨,扔到病床前。   “吃。”   黑色爱心从中间裂开,犹如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谢钦辞拍了它一下:“不能吃人。”   在其他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黑坨坨萎靡闭上嘴,分出一层薄雾,绕着张闵转了一圈,将散落的碎肉一扫而空。   “它还能吃这个?”几名道长看得一愣一愣的。   “它什么都能吃,”谢钦辞摸了摸黑坨坨的大脑瓜,“给它吃了省事,不然这些含有禁术的血肉还得专门处理,你们会?”   他们不会。   几位道长羞愧低下头。   “醒了!”王佳慧扑到床前,抱住茫然的女儿,“小闵,你总算醒了!”   “妈?”张闵转了转脑袋,看着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人,越发茫然了,“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   穿着特殊作战服的,穿着道袍的,西装革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齐聚一堂的。   “他们是来救你的,这位是谢大师,你能醒来多亏了谢大师,这几位是青霄观的道长……”王佳慧一一为女儿介绍,并言简意赅说了发生的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妈,”张闵撑着身体坐起来,“多谢谢大师和诸位的救命之恩。”   她一动,发现了床单的异常,盯着鲜红一片的床单,略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些血都是我流的?”   “已经没事了,”王佳慧再次抱住女儿,不欲再说,“我们换个干净地方。”   青木大师带着几名道长上前,给张闵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的中术痕迹已经消失了。   “张小姐已经无事了。”青木大师平静的表情下,是只有自己知道的惊讶。   张闵身上太干净了,没有一丝残留的阴邪之气,禁术好像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种解术之法……   青木大师神情严肃:“谢道友,若是中了其他禁术或者邪术,也能用这种办法解决吗?”   “你是指用这朵牡丹?”谢钦辞拨了拨牡丹花瓣,这朵牡丹如今有成人巴掌大,层层叠叠,其上莹莹白光环绕,恍如圣物。   一名道长忍不住上前:“这牡丹真有这样强大的功效?”   若是真的,岂不是成了对付禁术邪术的圣物。   一时间,十几道火热目光落在谢钦辞手上。   谢钦辞闭了闭眼,无语道:“你们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它能解决张小姐身上的禁术,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禁术施展的媒介和受益者,我将它体内的纯粹生机压进花瓣,张小姐服用后才能起立竿见影的效果,现在它就是一朵普通的、长得好看的一点的花。”   “唔,要说不同,可能生机比寻常牡丹多一点,好养活一点。”谢钦辞补充。   毕竟是快成精的物种,被张昊以阴邪之法喂大,如今它身上的血煞、怨气等阴邪之物被剥离,只剩下最原始的精纯之气。   “那,小闵的魂魄……”王佳慧没忘记,一开始道长们说的,她女儿丢了一魂三魄。   谢钦辞:“张小姐已经醒来,又有牡丹的精纯精气补足自身,她的一魂三魄虽然被牡丹吸收无法找回,但多养养,会自己恢复的。”   王佳慧:“不需要其他东西吗?有没有养魂效果的符能用?我们可以买。”   “……有,不过我是第一次画,效果如何我不能确定。”谢钦辞本来想说没有,在无限世界的时候,他一直是鬼的形态,哪会这些?但想到上次的平安符,他在自己的记忆深处翻了翻,还真翻出一些。   “多谢大师。”王佳慧连连道谢。   听说他要画符,青木大师拿出自己带的符纸和朱砂:“谢道友若是没带这些,可以先用贫道的。”   青霄观的符纸和朱砂都是上品,谢钦辞没和他客气,他可以多画几张,留几张给青木大师当报酬。   “还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要不要给你换一间安静的屋子?”华阳道长问。   谢钦辞摇头:“不用,有桌子就行。”   正好,张闵住的是VIP病房,空间够大,一应用具都有。   谢钦辞没用笔,直接用手沾了朱砂,开始画符。   他站在桌边,动作行云流水,穿着简单长袖长裤,却给人一种身穿宽袍大袖的古韵感。   最后一笔画完,淡淡光辉从符纸上溢出,这是符成的迹象。   一次成符!   随着符成,道长们的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画的符上。   越看,心情越复杂。   画符不是易事,要想符成,条件更是苛刻,他们每次画符,都要焚香沐浴,做足准备工作,就这样,十张符离有五张成功的都算不错了,哪像谢钦辞,挥笔而就,轻轻松松就能成符?   道长们正要上前,却发现谢钦辞没有停下,他重新沾了朱砂,换了一张新符纸。   第二次,符成。   第三次,符成。   ……   谢钦辞动作越来越快,和后面几次相比,他前面几次的动作略显滞涩,说明他一开始对画符并不熟练。   即便这样,也没有一张废符。   谢钦辞停下的时候,他手边已经叠了厚厚一沓画好的符。   道长们已经从震惊到麻木,逐渐习惯了。   谢钦辞分出其中一半,交给王佳慧:“有养魂效用的符,让张小姐贴身带着,七天换一张,用完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谢钦辞给了青木大师一部分:“这是你借我符纸和朱砂的报酬。”   还剩下的一些谢钦辞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赵峰,一半给了傅明霁。   赵峰受宠若惊:“我也有?”   “你们抓了养花人和张昊,这符对那些被他们所害的人有好处,可以给他们用。”   “谢大师高义!”   道长们和龙组的人纷纷夸赞。   傅明霁接过符,诧异:“也有我的份?”   “毕竟你是我的大主顾,就当是新品福利。”谢钦辞倒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其他人都有,傅明霁没有不太好,干脆都雨露均沾。   “这些我能随意处理吗?”傅明霁拿着符,心口隐隐发烫。   “给了你就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理,送亲戚朋友下属都行。”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符好用,欢迎随时回购,只不过下次再来买,就得花钱了。”   他的房子还没到手呢,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一定光顾!”王家人对谢钦辞很是信服,王副局搓搓手,问,“谢大师还有没有其他符卖?平安符之类的,我想给家人都买一些。”   “有,我回去画了再通知你。”正好,他最近放假,有时间。   王佳慧把养魂符放到女儿口袋里,只一会儿功夫,张闵脸色好看了许多。   谢钦辞给她看了看,确定她魂魄稳固,道:“可以让医生给她做个全身检查了。”   一道道诧异目光落在身上,谢钦辞挑眉:“这么看我做什么?”   王副局讪笑:“没,只是觉得这话从谢大师口中说出,很违和。”   刚才还在驱鬼画符,突然变了画风,就,挺不习惯的。   “我只能解决禁术给她带来的伤害,其他的,还得专业人士来。”   王佳慧连连点头,按铃喊医生来,谢钦辞等人暂时到了隔壁。   怨气牡丹也被带了过来。   楀——唏——   看守怨气牡丹的几人顶着黑坨坨垂涎的目光守在怨气牡丹四周,额上一阵阵冒冷汗。   黑坨坨记得谢钦辞的话,只有谢钦辞开口同意,它才会去吃,谢钦辞不说,它再馋也只敢在周围转转,时不时吞一口逸散出来的怨气。   道长们聚在一起交流今天发生的事,赵峰走到窗边向上级汇报情况。   傅明霁的手机又一次响起,谢钦辞抬头:“你很忙的话要不要先回去?”   傅明霁是主动跟过来的,道长们和龙组的人都以为是谢钦辞带上的他,没有多问,傅明霁就这么待到现在。   “我不忙,工作都安排下去了。”   谢钦辞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没再继续问下去。   赵峰拿着手机走进来:“刚得到消息,张昊母亲冯叶儿于半小时前抢救无效死亡。”   “本就是偷来的寿命,禁术被迫,没了供养,她自然撑不过去。”谢钦辞不感到意外。   做完检查,张闵身体一切良好,众人从她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是意外知道我爸有个私生子的,我妈不肯告诉我,我去问她,她还不承认。”   王佳慧偏头抹了抹眼泪,第不知多少次后悔当时没告诉女儿事情的真相,不然也不会让女儿陷入如此险境。   “是张昊主动找我,说不会和我抢爸爸,呵,”张闵讽刺一笑,“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被抢爸爸?”   “他找了我几次,每次都是在黄昏时刻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不对,找人去查,查到他经常出入一家鬼屋。”   “我在网上搜了关于鬼屋的评价,评价很好,也找人去查了鬼屋,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我就想着,找个时候过去看看。”   “你在鬼屋发生了什么?”谢钦辞问。   “第一次去,一切都很正常,进门后,遇到了工作人员扮的纸人,走过充满雾气的长廊,是一面鬼墙,墙下全是人体残肢……”   张闵的描述和谢钦辞遇到的差不多。   “回来后,不知为何我竟然忘记了去鬼屋的初衷,脑中只有‘鬼屋很好玩,我要再去玩’的念头。”   说到这里,张闵打了个寒颤,身处其中时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这件事处处透露这诡异。   好比她之前是不记得自己去鬼屋后具体经历了什么的,可刚刚,她突然想起来了。   “后面几次去,我遇到的事都和一次去时不一样,一进鬼屋,我就被一个纸人带着穿过长长回廊,来到一片花海前。”   “大片大片牡丹在风中摇曳,美不胜收,我在花海边遇到了张昊,他问我,愿不愿意救一个人,我不想回答,可我的身体不受我自己的控制,回答了‘愿意’,还滴了一滴血在他带来的牡丹上,再后来,我好像到了一个四周全是漆黑的地方,后面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个全是漆黑的地方,应该是你一魂三魄被吸走后带到的地方。”谢钦辞思索。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谢大师,这符我能不能送她们一些?”   她说的很小心,生怕谢钦辞不高兴,在她的观念中,高人都有一些怪癖,万一谢大师不喜欢她把赠送给她的符再送给别人了。   王家人也一脸紧张看着他。   谢钦辞失笑:“我又没说不行,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王家人松了口气。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不然……”   王家人一口气没松到底又高高提起。   正在他们紧张的时候,就听谢钦辞缓缓开口:“我多画些符,你买了送给你朋友吧,平安符辟邪效果好,或者你介绍他们来我这惠顾我的生意也行。”   “驱邪、抓鬼、算命……只要钱到位,我都能接。”   王家人哭笑不得:“一定给大师介绍生意。”   青木大师在黑坨坨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将装有怨气牡丹的法器捧到谢钦辞面前:“谢道友,现在张小姐身上的禁术已经解决了,这朵花交给你处理。”   是可以吃的!   黑坨坨听懂了,“嗖”的蹭到谢钦辞身边,围着他转圈圈。   谢钦辞看它这幅馋样就想扶额。   接过怨气牡丹后,谢钦辞开口:“张嘴。”   黑色爱心从中间裂开一道大口子。   谢钦辞抓住不断挣扎的怨气牡丹,精准扔到黑坨坨嘴里。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诸位道长反应过来的时候,怨气牡丹已经连一丝怨气都没有了。   吃到好吃的怨气牡丹,黑坨坨钻回铃铛里。   非常懂事。   谢钦辞晃晃铃铛,和王家人给的卡一起装进衣兜。   要卖符,总不能一直用青木大师的符纸、朱砂,谢钦辞决定去买一些。   青木大师知道后,给他推荐了一家香火店:“这家店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开的,品质都不错,种类也齐全。”   赵峰要带人回去交任务,三方人马在医院地下室分别,谢钦辞和傅明霁一同前往青木大师所说的香火店。   香火店开在一处很偏僻的巷子中,整条街都是卖这些的,谢钦辞对了对位置,让傅明霁在一家老店前停车。   香火店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躺椅玩手机,听到声音,抬头。   他疑惑看了两人一会,慢慢坐起来:“两位要买点什么?”   不怪他,任谁看都不会觉得这两人是来这么买东西的。   身材高大之人西装革履,不怒自威,比起出现在这,更适合在宽敞办公室里挥斥方遒,稍微矮一些的青年五官精美,虽穿着简单,等等,这不是最近很火明星谢钦辞吗?   年轻人“腾”的站起来:“你是……谢钦辞?”   “你认识我?”谢钦辞诧异。   “你最近很出名的嘛,我还看了你的综艺,”年轻人挠挠后脑勺,“你来这里买东西吗?”   谢钦辞点头:“是青木大师介绍我来的,他说这里有上好的朱砂符纸,你是这里的老板?”   难不成青木大师专门交年轻朋友?   谢钦辞在心里嘀咕。   “不是不是,这是我爷爷的店,他这两天生病了,我来帮他看店,我叫余淮希,你们叫我小余就行,谢……谢先生,你们要买朱砂符纸么?”   余淮希非常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谢钦辞不是明星吗?听说现在正在剧组拍戏,怎么突然来买这些?   “对,我们要最好的那一批,你若是不确定,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爷爷,说是青木大师介绍来的客人。”傅明霁见他一直问东问西,有些不悦。   他的气势太强,余淮希被唬了一跳,忙侧身邀请两人进来:“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我去给爷爷打个电话。”   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余淮希拨的视频通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电话另一端出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余淮希快速说完情况。   “是青木推荐来的啊,余淮希,左上角第三格,你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动作小心些。”   香火店老板指了几个地方,余淮希一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方桌上,小心翼翼打开。   “两位客人,你们看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   谢钦辞捻了捻朱砂,确实如香火店老板所说,都是上好的品质。   谢钦辞点了几样,他要画的符有点多,买的也多了些。   见他买得多,又是好友推荐来的,香火店老板给他打了八折,还额外送了他一捆香。   算价格的时候,余淮希惊讶得不行:“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卖这么贵。”   余淮希将谢钦辞买的东西包起来,边包边道:“谢先生,我怎么觉得我那么像个骗子呢?这些东西真能卖怎么贵?”   “还有,谢先生,您买这些,是为了驱鬼吗?《奇旅》直播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奇旅》他可是看了直播的,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些鬼物一点都不像是假的,还有在宁宅去世的那些人,虽然官方解释说鬼物是节目效果,杀人凶手也已伏案,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一口咬定直播时出现的是真鬼。   因着这件事,谢钦辞热度大涨。   有人觉得他在哗众取宠,也有人坚定认为谢钦辞是真的能对付恶鬼。   余淮希以前偏向前者,还在微博公开发表过相关言论,从细枝末节处点出是节目效果的证据,获得大票拥趸。   但,谢钦辞居然来买朱砂符纸……   因为爷爷开的店,他对这些并非完全不信,胡思乱想间,东西已经包好了。   谢钦辞站在方桌边,被从门外冲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傅明霁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谢钦辞转头,看向撞他的人。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冲到余淮希面前就开始哭:“我苦命啊,妈死了,相信你们这是老店才在这订货,结果被害惨了啊!”   余淮希一头雾水。   妇人没给余淮希说话的机会,突突突一顿,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原来两天前,她家里老人去世,她来香火店订了一批货,不曾想,那香总是半路断,纸钱也烧着烧着就熄了,一次可以说是意外,次次都这样,难免让人心里发毛。   看谢钦辞两人面前的大包小包,妇人边哭边大声道:“你们别在这家买,这家的货有问题!”   动静闹得太大,香火店门口慢慢围了一圈人。   “怎么回事?”   “好像是这里卖假货。”   “香火店还卖假货,缺不缺德啊。”   余淮希脸都绿了:“我们这里的货没问题!我们这家店开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货有问题?”   “难道我还污蔑你们不成?”妇人叉腰怒问,“那你说,我买的香烛纸钱怎么全燃着燃着就熄了?”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做了亏心事才点不燃。”   “你什么意思?”妇人怒目圆睁,转头对外面看热闹的人道,“你们看看啊,这家店卖假货不说,还污蔑人,哪有这样不讲理的啊——”   余淮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气弱道:“我们店的东西绝对没问题,不信你可以随便试。”   “谢先生,您相信我,我们店……”   “我相信青木大师不会给我推有问题的店,看在你爷爷刚才给我打折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钦辞敲敲桌子,“这位女士,你介意我们去看一看么?”   妇人狐疑看向他:“你行么?”   余淮希也不管自己以前是不是长篇大论嘲讽过谢钦辞立人设了,忙道:“这可是道上有名的谢大师,轻易你还请不来他,怎么能不行?”   “是么?”妇人还是不大相信,主要是谢钦辞太年轻了,完全不符合人们心中的大师形象。   “我免费给你看看,你也不亏,是吧?”   一听是免费的,妇人当即乐意了:“那你跟我来吧,我也不是故意要来闹,只是家里老人明天要出殡了,遇到这些事,实在是……唉。”   妇人姓曹,去世的是她母亲,曹老太太。   “我妈卧床两年了,一直是我和我大哥轮流照顾,二哥在外地工作,每年打钱过来,老太太去得突然,二哥得到消息昨天才赶回来,葬礼是大哥操持的。”   曹家大哥家在老街胡同里,见小妹带着三个年轻人来,曹大嫂擦了擦手,迎上来:“这是?”   “我们买的东西不是出问题了么,我把他们老板喊来,看看是哪出了问题。”   曹大嫂脸色微变:“这个时候再去买一些就是了,我已经让阿坤去买了,不要生事。”   曹家小妹不干:“怎么能这么说?如果是香火有问题,店铺该赔偿,如果不是,也要搞清楚原因,总不能委屈了咱妈。”   说着,曹家小妹招呼三人进屋。   甫一进屋,一阵带着凉意的风穿堂而过,夕阳余晖从门口斜斜照进屋里,光影跃动。   “屋里好冷,”余淮希捂了捂胳膊,“我能看看你从我店里买回来的东西么?”   “喏,就在桌子上。”   曹家大哥听到声音,匆匆从灵堂出来:“小妹,你带些陌生人来做什么?”   说完,转头一脸不善看向谢钦辞三人:“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饶是一开始没什么想法的余淮希这会儿也觉得不对劲了,他不甘示弱瞪回去:“我是香火店来售后的,你们说我家卖的香火有问题,在哪呢,让我看看哪有问题,如果是我们香火的问题,我们全额退款!”   曹家小妹立刻拿了大包香火过来。   余淮希逐一检查:“没发霉也没打湿,不该出现点不燃的问题。”   怕自己看不准,他将东西递到谢钦辞面前:“谢大师,你看看,这些香火应该没问题吧?”   “没有。”来之前谢钦辞就猜到了,问题不出在香火上,而是出在人身上。   “我就说我家的货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曹家小妹愣了愣,“那为什么燃到中途熄了?”   “不如现在试试?”谢钦辞提议。   曹家小妹拿了纸钱出来,放在盆中点燃,纸钱一点点烧完,只余灰烬。   再拿一支香烛点燃。   烛火慢悠悠燃烧,始终没有熄灭的迹象。   余淮希彻底松了口气:“曹女士,这下你相信了吧?”   曹家小妹看看烧成灰烬的香火,不解:“怎么昨天、前头烧都不行?”   “是你烧的时候不行,还是别人烧的时候不行?”谢钦辞望了眼灵堂方向,问。   “我想起来了!我烧一直是没问题的,每次我大哥大哥大嫂烧,都会烧到一半突然熄灭……”   到了这个地步,问题出在哪,一目了然。   可是为什么?   曹家小妹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她看向曹家大哥:“大哥,你一直说妈是突发疾病去世的,你告诉我,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两天她家里孩子上学,忙前忙后没顾上来看一看妈,本以为在亲儿子这不会出事,若真的……   曹家大哥脸色大变:“小妹,你说什么!那是我妈,我能做什么?!”   “你觉得不是你的问题,不如,你再烧一次试试?”余淮希拍了拍满袋子香火,“反正我们家香火没问题。”   在曹家小妹怀疑的目光中,曹家大哥无法,只能拿起一叠纸钱,放到盆中点燃。   起初,纸钱正常燃烧,曹家大哥正要松一口气,纸钱燃烧的火苗猛地扑闪一下,骤然熄灭。   所有人目光落在曹家大哥身上。   谢钦辞偏了偏视线,看向曹家大哥身后。   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道清晰些,是个老头,一道稍淡些,是个新死鬼。   老头鬼愤怒踩熄了烧得旺盛的纸钱,揪着曹家大哥耳朵骂骂咧咧:“你个不孝子!我让你欺负你妈!”   耳朵一疼,曹家大哥猛地回头:“谁揪我耳朵!”   但他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30章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曹家小妹上前,疑惑看向盆里熄灭的纸钱:“之前也是这样,燃着燃着就熄了。”   “爸,妈,我和二叔把东西买回来了。”推门声响起,两个男人提着香火进来。   曹定坤一看燃到一半的纸钱,气不打一处来:“爸,都说这家的香火有问题,你们还烧它做什么,用我新买的,买的时候我和二叔仔细检查过,这次绝不会有问题。”   曹家大哥制止不及,曹定坤已经提着纸钱走来。   “别动。”   正要去收拾盆里未燃完的纸钱时,曹家小妹出声制止。   曹定坤手伸在半空中:“小姑?”   “你先别动纸钱,纸钱没问题,人家香火店老板亲自来看了。”   曹定坤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三个陌生男人。   “小姑,你还真去人家店里闹了啊?”曹定坤无奈。   香火出问题后,他们试了其他袋子里的,都不行,便决定先去其他家买些来救急,小姑不干,非要去讨个说法,好不容易把人劝住,说等丧事办完再说,没想到他们出去这一会儿功夫里,小姑还是去找人家了。   “你这孩子,我……”曹家小妹脸上有些挂不住,本以为是香火店的问题,找上们却发现问题不出在香火上。   曹定坤看向屋里多出的三人。   “你们是香火店的老板……?”   怎么看也不像啊,尤其是站在中间那名青年,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他这段时间工作家里都一团乱,没心思上网,自然不知道最近在网上讨论度极高的谢钦辞。   “我是,”余淮希指指自己,“这两位是来帮忙的。”   曹定坤再次打量站在余淮希身侧的两人,这两人确实不像开香火店的,尤其最右边那位,气势比他公司顶层上司都足。   余淮希有些紧张,生怕谢钦辞被认出来,好在曹定坤只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放回香火上。   “你说你家的香火没问题,那为什么总是燃到半路熄灭?”   “不然你再试试?”   曹定坤带着一肚子怀疑,点燃了纸钱。   曹家人目光都落在纸钱上。   纸钱燃完了。   “这……”曹定坤惊讶抬头,“小姑,这是家里原来那些纸钱吗?”   “是,你爸刚才点中途还熄了。”曹家小妹心情复杂。   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点或是曹定坤点,纸钱都能燃完,偏偏曹家大哥点不行……   曹家小妹思索片刻,拿起曹定坤新买回来的纸钱,递到曹家大哥面前:“大哥,你再试试。”   曹家大哥已经慌了,尤其是刚才耳朵疼的时候,他这辈子只被他爹揪过耳朵,老头子去世后,再也没被人揪过耳朵,刚才疼的那一下,就像老头子活着时揪他耳朵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   老头子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丧事还是他亲自办的。   再看那燃到一半的纸钱,曹家大哥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   “大哥,想什么呢?你快试试,也好还人家老板一个清白。”曹家小妹把手里的纸钱往曹家大哥身上怼了怼。   曹家大哥猛地后退一步:“我……”   他被心中想法吓到,这个时候哪还敢去烧纸。   不想还不觉得,一这么想,曹家大哥莫名觉得,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背升起一股寒意,若不是怕行为太出格坐实什么,他现在都想夺门而出。   灵堂设在后面,空洞洞的门渐渐变成了一只熟悉的眼睛,它在看他,它在责怪他……   “爸,你怎么了?”   曹定坤的声音拉回曹家大哥思绪,回神后,他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没……没什么。”曹家大哥接过曹家小妹手里的纸钱,默默蹲下来。   在心里默念:不可能的,老头子都死了十几年了,人死不能复生……   纸钱燃了。   明亮火光驱不散屋里的阴冷,余淮希往谢钦辞身边凑了凑。   小声道:“大佬,这里是不是有……啊?”   他不敢将“鬼”字说出口。   毕竟家里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他虽然没详细了解过,耳濡目染下,有些忌讳还是知道的。   谢钦辞看了眼在曹家大哥身边骂骂咧咧的老头鬼,垂眸:“他做了亏心事,自然觉得处处有鬼。”   余淮希正要继续问,被一声惊呼打断。   “熄了!”   “怎么又熄了?”   曹家二哥翻开袋子里的香火,这些都是他和曹定坤看了买的,说一家店有问题,总不能每一家店都有问题。   曹家小妹心中的结论越来越明晰,她抓住冷汗直冒的曹家大哥:“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家二哥诧异。   “二哥,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也燃了之前买的香火,我点燃的能一只烧完,但大哥点的,和现在一样,烧到一半就熄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曹家小妹冷笑。   “你们在做什么啊——”曹大嫂一看情况不对,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我们供养父母,操办丧事,怎么现在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人都死了,他们做的那些只要他们不说,又有谁知道。   曹大嫂认定这一点,越发无所顾忌。   边哭,她边狠狠掐了曹家大哥一把:“老曹,你说我们做这么多图什么?现在无端端被怀疑,不如这丧事交给二弟去办吧,我们不管了。”   “这怎么行?”曹家二哥一听这话急了,“丧事还没办完呢,闹什么闹,不管怎样,先把丧事办完再说。”   “还有小妹,你对大哥有再多不满,也不是现在发作的时候,先把妈的事办完……”   曹大嫂捂住脸,嘴角缓缓勾起,她吃准了二弟的性格,特意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果然,糊弄过去了。   “什么叫我对大哥不满?我只是想弄清楚原因,不然妈怎么安心入土?”   “之前香火有问题,我也点过,半途熄了,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怀疑?”   曹家小妹哑火了,确实,之前二哥烧纸,也中途熄了,不然他们不会笃定是香火出了问题,总不能二哥也做了不孝之事。   沉默中,谢钦辞突然开口:“你们想知道原因的话,今夜子时,放两炷香在棺前,自然就能知道了。”   “对,”谢钦辞的话惊醒了曹家小妹,她连忙道,“大师是道上的高人,不如请大师帮我们看看。”   “小妹……”   “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妈这些年不容易,为了大哥一家买房,拿出所有存款,我对此是有意见,你说我封建迷信也好,说我见不得大哥好也罢,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家小妹一向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曹家二哥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可以,如果最后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对大哥道歉,爸妈不在了,我们三个要相互扶持。”   事情定下,曹家小妹邀请谢钦辞留下,万一真出现什么,有大师在,心里也安稳些。   余淮希眼巴巴看着谢钦辞。   “你想留下?”谢钦辞挑眉,“你不怕?”   余淮希连连点头,听到后半句话,点头动作一顿,僵硬摇头。   “怕还是怕的,”余淮希小声道,“但机会难得,大佬,我们留下看看吧?”   “这样,大佬以后来我家店里买东西,都打五折,不,打二折!”爷爷不同意也没关系,他用自己的钱填。   余淮希心痛捂住自己的钱包。   谢钦辞转头看傅明霁:“你想留下看看吗?”   谢钦辞瞳色很黑,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被专注注视的感觉,傅明霁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行,那就留下。”   宁徽的事和牡丹花精的事都降下了功德,谢钦辞想试试,这次会不会也有功德降下。   曹家大哥丧事规模办得大,赶来吊丧的客人也多,问过谢钦辞三人的意思后,曹家小妹招呼他们到单独房间吃晚饭,全程不会与客人有交集,也不会太吵闹。   饭菜很丰盛,谢钦辞正好饿了,吃得很香,余淮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紧张又期待,没多大胃口。   吃饱喝足,曹家小妹安排他们到空置房间休息。   “不好意思啊,家里人太多了,只能空出一间房来,三位将就一下。”   房间虽简陋,却很干净,谢钦辞坐到床边:“我先眯一会。”   连轴转到现在,他有些累了。   半夜时分,曹家人和谢钦辞三人来到灵堂。   曹家小妹拿起两炷香,在谢钦辞的指示下,将香点燃,放好。   “呼——”   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垂直往上的烟在半空中拐了个弯,逐渐消失,就好像被什么吸食了一样。   曹家小妹紧张握紧手指,恐惧又期待。   曹家大哥站在棺材旁,手脚冰凉。   “呼——”   蜡烛火光被吹得倒向一边,越来越微弱。   屋里的灯是关的,烛光一弱,屋里的瞬间暗下来。   “有,有人!”曹定坤指着棺材一端,恐惧大叫。   所有人目光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们对面,缓缓显现出两道挨在一起的人影。   “怎么有两个?!”曹家二哥惊诧。   “啊啊啊啊!!!!!!”即使心中有了准备,曹家大哥还是被吓得不轻。   曹定坤已经傻眼了,过了二十多年科学世界,一朝发现这个世界没那么科学,心情格外复杂。   余淮希好险才压住到了嘴边的尖叫,纵然提前从谢钦辞那得知会遇龟,真看到的那一刻还是把他吓到了。   再看谢钦辞,从始至终表情都没变一下。   不愧是大师啊。   余淮希感叹。   一会儿功夫里,两道鬼影身形凝实了不少,曹家人发现,其中一道正是自己的妈。   “妈——”曹家小妹憋不住眼泪,想扑上去,被曹家二哥拉住。   确定了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妈,再看另一个鬼影,就有些扎眼了。   “你是谁?放开我妈!”曹家二哥厉声呵斥。   “我是谁?我是你爹!”看着几个糟心儿子,老头鬼气得不行,“十五年不见,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曹家二哥傻了,愣愣道:“爸……”   “还知道我是你爸啊?我走了,连你妈都护不好,糟心玩意。”说到这里,老头鬼一肚子气。   他将老伴扶到棺材旁靠着,冲上去揪住大儿子耳朵,怒道:“你妈对你还不够好吗?她病了你这么对她?!”   “生你不如生块叉烧,你个混小子,给你买房了还不够,还惦记你妈那点微薄的积蓄,傻叉玩意……”   一连串国骂下来,曹家大哥被骂傻了。   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光骂犹不解气,老头鬼摁着他一顿打。   五十多岁的人了,被老爹摁着跟孩子一样打,曹家大哥面子上过不去,又不敢反抗,一张脸涨得通红。   曹大嫂哪还有白日的理直气壮,恨不能缩到墙里去。   打完一顿,曹老爹解气了些,曹家小妹看它停手才敢问:“爸之前的香火……”   “是我踩熄的,这个不孝子,人活着不尽孝,死了做给谁看?”   “那我点的……”曹家二哥期期艾艾开口。   “太生气了,没顾上是谁点的,一起踩了。”曹老爹没好气道。   等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等到老伴儿,结果一看,老伴在世时被欺负得那么惨,曹老爹当即就坐不住了,找上门来。   所以一切异常都是曹老爹为了给老伴鸣不平。   曹家二哥羞愧低下头:“我一直在外地,不知道,对不起,爸。”   “跟我道什么歉?找你妈说去。”   曹家小妹早跑到曹老太太面前,看到卧床的妈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妈,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和您赌气将您接到我那边了,对不起,妈……”说到后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曹老太太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妈,您怎么了?”曹家小妹慌了,想去拉曹老太太的手,却拉了个空。   意识到已经与母亲天人永隔,曹家小妹眼泪仿佛决了堤的洪水。   她捂住眼,踉跄着后退两步。   成了鬼,还是会怕的吧。   曹老太太眼里的光逐渐微弱下去,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僵,不知所措放回身侧。   曹家小妹转头,跑到谢钦辞面前,腿一弯就要跪下:“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妈。”   “令堂阳寿已尽,我也无法。”谢钦辞制止她下跪的动作,目光淡然。   “不,不是复活,是我妈怎么不能说话?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个倒是可以。   谢钦辞随曹家小妹来到曹老太太面前。   曹老爹挡在曹老太太面前,一脸警惕。   “爸,这是我请来的大师,我妈好像不太对劲,让他帮忙看看。”怕谢钦辞不高兴,曹家小妹连忙解释。   “这次的事也多亏了大师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曹老爹忌惮谢钦辞的力量,犹豫片刻,让开一步。   谢钦辞站到曹老太太面前,伸手触碰它的魂体,感受了一会,放下手:“它的魂魄缺了一块。”   “你遇见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吗?”谢钦辞问曹老爹。   “一开始,它还能和我说几句话,后面魂魄越来越弱,我以为它是在阳世受了罪,分了些阴气给它,”意识到谢钦辞能救鬼,曹老爹祈求,“大师,我老伴一生没做过恶事,求您救救它。”   谢钦辞:“难怪它能坚持到现在,它是新死鬼,魂魄本就虚弱,又缺失了一块,极易魂飞魄散。”   “那我能做什么?再分它阴气可以吗?”   “你分它阴气治标不治本。”谢钦辞顺手薅了点黑坨坨的阴气给它,曹老太太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了不少。   “那可怎么办?大师您有办法吗?”曹老爹着急地问。   谢钦辞垂眸,不语。   傅明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听了个大概,问:“养魂符能对鬼起作用吗?”   “都是养魂,应该可以……吧。”谢钦辞也不确定。   “不如试试。”傅明霁拿出一张符。   谢钦辞捏住符看了一会:“我改一点地方。”   朱砂是现成的,傅明霁取出朱砂,谢钦辞用手沾了点,在符上改动两笔,手指捻动,符在他手中自燃。   随着符纸一点点燃尽,曹老太太身上出现了一道相同的符,那符贴在它身上,曹老太太缓缓眨了眨眼。   “我……”   “妈,您能说话了?!”曹家小妹惊喜不已,“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现在感觉很好,”曹老太太慈祥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面露愧色,“幺儿,妈对不起你。”   “妈,您不用这么说,”曹家小妹说完,没忘记转身对着谢钦辞道谢,“大师,多谢您。”   谢钦辞接过傅明霁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里的朱砂:“不必言谢,你母亲是有福之人,它的魂魄本不该遭这一劫。”   “我妈会这样,是有人害它?”边说,曹家小妹边不善看向耸拉着脑袋的曹家大哥,“大哥,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妈生我们养我们,再怎么,你也不该如此害它!”   曹家二哥也是一脸不认同:“是啊,大哥,妈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过,你怎么能……”   “我没有想害妈!”一道道谴责的目光落在身上,就连儿子,也一脸失望看着自己,曹家大哥绷不住了,“我真的没有……”   “你说实话,妈的死,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曹家二哥厉声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想害妈的,我不该因为妈不交出手里积蓄怒气冲冲跑出去,没注意到妈摔下了床,是我的错,我的错……”曹家大哥蹲下来,捂住脸无声流泪。   “所以你心虚了是不是?”曹家小妹怒火中烧,“难怪了,你和大嫂抠搜了一辈子,为什么会主动提出丧礼要大半,还主动承担办理一事,你是想和妈赎罪,对吗?人都没了,你现在做这些给谁看?!”   “妈手里的钱都掏出来给你家买新房子了,你还不知足吗?”曹家二哥从来不介意母亲把钱给大哥买房这件事,现在却没办法不介意了,“你真的是糊涂啊!”   “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爸,二弟,小妹,你们打我吧,是我的不是,你们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   “我们打你骂你能改变什么吗?妈已经不在了!”   曹家小妹的话仿佛点醒了曹家大哥,他一边用力锤自己,一边大哭。   “你打自己做什么?你也不知道会这样啊,”曹大嫂用力抱住他胳膊,看向曹家二哥和曹家小妹,“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大哥要钱是为了自己?”   曹家二哥和曹家小妹已经凉了心,根本不想知道他要钱是为了什么。   曹大嫂怎么看不出来,但有些话曹家大哥不肯说,她来说。   “还不是你大哥,听说那什么月华教的特效药能治百病,刚好月华教的道长来燕京,他想凑钱去给妈求药,不止家里的钱被他拿走了,外面也借了不少,还差一点,他才找妈要的。”   “什么特效药能治百病,真不是骗子吗?”余淮希忍不住吐槽。   “呜——”曹家大哥哭的更大声了。   听到这个原因,曹家人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你是猪脑子吗?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曹家二哥用力戳自家大哥脑袋,“真有这么神奇的药,国家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曹家大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抱住脑袋抽噎:“我不知道,我是个傻子,都怪我,要不是我,妈也不会……”   “以后长点心眼,三无产品不要信。”曹家二哥无力道。   “我知道了二弟,以后都不瞎买东西了。”   “你们要买符吗?”谢钦辞看了半天,见几人没有停下的意思,不得不出声打断。   “买!买!”刚刚还说不瞎买东西的曹家大哥蹦起来。   “养魂符五千一张,买十送一,不议价。”   最终,曹家人买了三十张专门针对鬼的改良版养魂符。   余淮希看得目瞪口呆,这来钱速度可比他家香火店快多了。   回去后,余淮希将这一神奇经历说给爷爷听。   “爷爷,您要是早告诉我有这些,我也不至于不想继承您的衣钵。”嘴里不说,但他一直觉得自家爷爷是有点封建迷信的。   余老爷子没好气拍了下他脑袋:“我没跟你说过吗?是你自己不信。”   “那什么,眼见为实,我没见过,不可能信的嘛。”余淮希摸摸脑瓜子,语气弱了下去。   余老爷子不计较孙子的态度转变,他对孙子口中的谢大师有些好奇:“你说的那位大师,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啦,我跟您说,不止这次,云城宁宅的事您听说过吗,那里的东西也是谢大师解决的。”余淮希滔滔不绝说了那场直播事故,“爷爷您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玄门后继有人啊,如今世道不太平,有天赋如此强的人出世,是好事。”   “对了爷爷,为了让大师答应带我一起去,我答应他以后他来买东西都给他打两折……”越说,余淮希声音越小。   “打折就打折吧,我这身手艺,要是能找到个传人就好了。”   “爷爷,您看我行不行?”   余老爷子仔细端详孙子,摇头:“你不行。”   “我怎么就不行了?”余淮希不干,“不试试您怎么能直接否认我?”   两天后,余淮希躺平了,给谢钦辞发信息抱怨。   【余淮希:谢大佬,太难了,我真的不是这块料。】   【余淮希:二十多种香料,我闻着都一个味儿啊,气得我爷爷把我一顿打,老爷子力气也太大了,疼死我了。】   那天从曹家离开的时候,余淮希死乞白赖和谢钦辞交换了联系方式,回去后就立下壮志说要继承爷爷衣钵,好以后和谢钦辞成为最佳拍档。   可惜这雄心壮志只坚持了两天,就被无情现实击溃。   谢钦辞咬了口雪糕,慢吞吞回消息。   【谢钦辞:没关系,学不会你也是香火店继承人,不要忘了答应我的折扣。】   【余淮希:不是这个问题啊谢大师,我爷爷是手艺没了传承人,就没人做这些了,香火店也开不下去了。】   看到消息,谢钦辞目光一凝,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想了想,打字。   【谢钦辞:那我能把你爷爷捞上来继续做吗?】   【余淮希:捞上来?怎么捞?捞什么?】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又觉得太匪夷所思。   【谢钦辞:当然是捞你爷爷的魂魄,这样的话,也不用找什么手艺传承人了。】   【余淮希:????】   死了还捞上来工作,谢大师,你是魔鬼吗?   余淮希十动然拒。   【余淮希:还是不了吧,我让爷爷再物色物色,看能不能找个徒弟。】   还是让徒弟来继承这份手艺和工作吧。   吃完最后一块雪糕,谢钦辞拿起小水壶,给花盆里的牡丹浇水。   管老还是种子形态,被谢钦辞种到花盆里了。   两个花盆,一个里面长着半人高的牡丹,一个里面空荡荡。   “还没发芽吗?”谢钦辞敲敲花盆。   管老慢慢从花盆里冒出来,擦了把汗:“大人,我在努力发芽了。”   虽然是种子状态,管老一天也能出来两个小时,而且魂体比原来凝实不少,不出来是因为第一次出来时,和正在牡丹花前嗅嗅嗅的黑坨坨打了个照面,要不是谢钦辞制止及时,就被一口吞了。   管老至今仍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出来。   “不行。”   谢钦辞揪出铃铛里的黑坨坨。   黑坨坨正在睡觉,突然被抓出来,在半空中迷茫飘荡了一会,下意识往谢钦辞身上蹭。   谢钦辞抓住它,怼到花盆前。   黑坨坨嗅了嗅,张大嘴。   管老大惊失色,难不成大人嫌它发芽太慢要把它喂给黑坨坨?   不怪它这么想,因为它身边那朵牡丹,差点落入同样境地,要不是青木大师和龙组负责人相劝,这朵花已经葬身黑坨坨之腹了。   “不是给你吃的!”谢钦辞用力拍了下黑坨坨,“闻一闻,记清楚,这位以后是家里的管家,管家里的衣食住行,要是你把它吃了,改天我就把你也吃掉,听到没有?”   黑坨坨吓得立刻闭上嘴,巨大脑袋转啊转,面向谢钦辞,讨好在他身上蹭了蹭。   “知道就好,”谢钦辞奖励捏了捏它,“吃什么都不能吃我的东西,知道吗?”   确定完一鬼一花的认知,谢钦辞躺回沙发上。   黑坨坨在屋里撒欢,管老跟在它后面收拾,几次之后,黑坨坨终于接受了管老的存在,这朵花能跟在它后面收拾,让它不因为弄乱屋子被麻麻收拾,是朵有用的花。   管老也终于知道谢钦辞为什么会带它回来了,因为黑坨坨真的很能捣乱!一会儿不见,屋里就乱七八糟了。   余淮希关掉和谢钦辞的聊天界面,继续敲字。   历时两天,一篇长达两万字的博文终于写完,余淮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点击发送。   因为他经常会对一些社会新闻进行有理有据的分析,微博积累了一定数量的粉丝,微博一发出来,粉丝纷纷过来打卡。   ——好长一篇,今天小鱼分析的什么事件?   ——难道是前两天发生的鬼屋案?   ——那家鬼屋真有网上说的那么吓人吗?因为吓人导致被封?草,怎么想都觉得很搞笑啊。   ——是的吧,听说好多去玩的人回来都吓病了。   ——这么恐怖的吗?好可惜,没被封还能去打卡。   ——怎么都在聊鬼屋,有人看完博文了吗?   ——看完了,emmm   ——楼上的,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鬼屋,还是之前《奇旅》的事,之前小鱼不是分析了谢钦辞是通过这件事立人设么,今天他逐一反驳了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非常让人信服。   ——?????   ——什么鬼?   ——小鱼被绑架了吗,被绑架了你眨眨眼。   ——不是啊,我竟然觉得小鱼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去看就知道了,反正我看完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1。   ——你们就没人怀疑博主受了谢钦辞团队指使,故意的吗?   评论区信的有,不信的也有,还有破口大骂说他恰烂钱的。   余淮希翻了几页,往椅背上一趟,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飘然感。   飘了会,余淮希重新拿起手机,将链接发给谢钦辞。   【余淮希:谢哥,我帮你澄清了,原谅我之前的年少无知[青蛙跪地.JPG]】   手机屏亮了一下熄灭。   谢钦辞点开两个链接,看完后转手发给傅明霁,然后回复。   【谢钦辞:分析的很有道理。】   第一篇,若不是他是当事人,看完他都要信了,第二篇有理有据逐一反驳了第一篇的观点,并加了许多新的佐证,更让人信服。   傅明霁洗完澡出来,瞥了眼手机,见是谢钦辞发来的消息,将之拿起,按开。   两个链接挂在聊天界面,傅明霁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放下擦头发擦到一半的毛巾,点开链接。   第一个看完,他心情复杂退出来,点开第二个,目光微凝。   【傅明霁:需要我处理吗?】   【谢钦辞:处理什么?】   【谢钦辞:这是跟我们一起去曹家那个香火店小老板写的,没想到他逻辑这么强。】   【傅明霁:。】   【傅明霁:你是不是快去剧组了?】   谢钦辞还在思考傅明霁打个句号做什么,下一个问题跳出来,顿时放弃思考。   【谢钦辞:是,后天去。】   殷玉成恢复的差不多了,冯导打算加快进度,今天白天还联系了他,问他能不能赶一赶进度。   这段戏里谢钦辞的戏份很重,赶进度的话谢钦辞的拍摄任务会加重。   如果没发生管老和鬼屋的事,赶进度就赶了,冯导不会顾忌太多,但现在他知道谢钦辞能力不一般,自然不敢不问他的意愿。   谢钦辞没觉得有什么,解决曹家的事后,他不出意料得了一点功德,吸收这些功德后,他的体质比以前好了许多,解决那些事消耗的力量也在极短时间内恢复。   只是谢钦辞目前还不清楚,功德是只要他救了人就能有,还是得达到其他条件。   不过不着急,他可以慢慢实验。   功德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谢钦辞这几天窝在酒店里画符,答应给王家人的,曹家人的,席元白听说他要卖符后,定了一些,宁家也定了一些。   宁骏的事如今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养子心大,恩将仇报,好在老天有眼,宁家人能及时发现,送宁骏进了局子。   只有宁家人自己心中清楚,不是老天有眼,是多亏了谢大师,若没有谢大师,他们救不回宁徽,即使之后知道宁骏的真面目,也没有意义了。   宁骏几次想见宁父宁母,都被两人拒绝了,他们对宁骏,已经仁至义尽。   杀人未遂,与邪教勾结,宁骏的后半辈子,都得在牢狱中度过。   宁家人没忘记谢钦辞吩咐的事,在相熟的圈子里给他宣传。   “你们以前不是不信这些的吗?”饭桌上,一位相交多年的合作伙伴举杯。   “事情发生到头上,哪有我们说信与不信的余地。”宁父苦笑着与他碰了下杯。   “也是,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合作伙伴喝了口杯子里的酒,低声道,“那位大师,真这么灵?”   “老徐,这么多年,你见我骗过你?”宁父同样压低声音,“徽儿之前的病你是知道的,你看他现在,完全好了,也开始跟着我管理公司了,没有谢大师,不止徽儿的腿,命都保不住。”   “这样啊。”徐林若有所思。   “我看你最近精神差的厉害,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别说了,最近一直做噩梦,睡了比不睡还累。”   喝了点酒,徐林比往常睡得早一些。   梦中,熟悉的窒息感逼来,徐林徒劳张大嘴,勉强呼吸。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海水一般将他包裹,有什么东西勒住他脖子,徐林四肢乱划,却怎么也挣不脱这片黑暗。   徐夫人半夜被吵醒,见丈夫一手掐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使劲掰这自己的手,双腿乱蹬,忙去推他。   “老徐!老徐!你醒醒!”   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攘,徐林都没清醒的迹象。   徐林做噩梦的事徐夫人知道,但她不知道,做噩梦会这么严重,要是徐林再不松手,要被自己掐死了!   徐夫人用力去掰丈夫的手,感觉徐林这只掐自己的手臂如秤砣一般,又冰又硬,完全掰不动。   徐夫人急得想哭,几巴掌拍下去,手都拍疼了,徐林依然没反应。   “老徐!”   “你醒醒!”   绝望之际,徐夫人想起徐林今晚回来时,说好友宁总硬给他送了几张符,徐夫人咬了咬唇,死马当活马医,披头散发下了床,从客厅拿来平安符。   带着符进卧室的时候,徐夫人感觉到一阵暖意从手心传来,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符,徐夫人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符拍到徐林掐自己的手臂上。   “嗞——”   一声轻响后,她怎么也掰不开的手主动松开了。   徐林大口喘气从梦中醒来,感觉到手臂烫到发疼,低头去看。   传来痛意的地方发着红,一些黑色粉末状东西从上面滑落。   徐夫人扑过去抱住他:“老徐,你吓死我了!”   徐林这才发现,屋里灯光大亮,妻子站在床边,而他,胳膊疼,脖子疼,脸也疼。   残留着梦中的窒息感。   他捂住脖子咳了几声,徐夫人忙放开他:“你还好吗?”   “发生了什么?”一开口,徐林听到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   “你刚刚差点把自己掐死!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徐夫人一阵后怕,“还好,你带回来的那些符有用,一贴上去你就把自己松开了。”   “符呢?”徐夫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她贴上去的符,倒是在丈夫胳膊上看到了一大块红印。   徐林低头,徐夫人也跟着往下看,徐林裤子上,被子上落满了符灰。   “这……”   两人面面相觑。   “你之前说,这符是宁总送你的?”徐夫人问。   徐林愣愣点头,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宁总打电话!”徐夫人使劲掐了他一下。   徐林回神,忙拿出手机,拨通宁父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   “老徐啊,有什么事吗?”宁父打了个哈欠。   徐夫人夺过电话:“宁总,我是老徐的夫人,您今天是不是给老徐送了符?”   “是啊,怎么了吗?”   “宁总,你救了我们家老徐一命啊!”徐夫人快速说了徐林差点掐死自己然后被符烫醒的事,“您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卖符的大师?”   人命关天,宁总神情严肃起来:“我明天一早带你们去找他。”   第二天早上。   谢钦辞走在大街上,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   “谢大师,谢大师!”   他转头,看见宁父带着一对夫妻朝自己小跑而来。   谢钦辞眯着眼,在那对夫妻身上看了一会。   尤其是夫妻中的男人。   男人带着墨镜,口罩,穿高领衫,捂得严严实实。   宁父带着人小跑到谢钦辞面前,扶着膝盖喘了会气:“谢大师,我这位朋友想找您帮忙。”   徐家夫妻忙点头。   三人找了家咖啡厅,落座后,徐林摘下墨镜,摘下一半口罩,一连串硕大巴掌印出现在他脸上。   “嚯,”宁父被唬了一跳,脱口而出:“哪里来的鬼,这么凶残,专打人脸?!” 第31章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专挑人脸打呢?”宁父絮絮叨叨,看着徐林的脸一脸惋惜,“这么好的一张脸,现在成什么样了?”   徐林夫妇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这幅打扮了,宁父深知这事耽搁不起,没细问直接带人来找谢钦辞,之前不知道徐林伤在脸上。   说着说着,他留意到夫妻两人脸上的尴尬,摸了摸鼻子:“难道我说错了……”   徐林轻咳一声:“脸上的伤不是恶鬼伤的,是我夫人为了喊醒我打的。”   “哦哦,电话里说恶鬼伤了你,我看你脸上的伤这么严重,以为……”宁父尴尬收回视线,生硬转移话题,“你被伤的地方在哪?”   徐林取下口罩,再取下脖子上的方巾,露出脖子上的青紫色掐痕。   徐夫人惊呼一声:“一会儿不见,掐痕更恐怖了。”   “介意我看看吗?”谢钦辞方向手里的咖啡杯。   “可以,可以,您随意。”徐林抬起头。   谢钦辞凑近了一些,观察他脖子上的掐痕。   掐痕由深浅不一的指痕构成,就好像有谁接连在这个地方掐了多次,掐痕上弥漫着淡淡的阴气,可以确定是阴邪作祟。   谢钦辞收回视线。   “大师,还有这里,”徐夫人拉出丈夫胳膊,为他撸起袖子,指着上面的红色烫痕,“这里是大师您的符留下的。”   来之前他们从宁父口中得知了救徐林性命的符是谢钦辞所画,因此,即使看到谢钦辞如此年轻,他们也没怀疑他的能力,对他非常恭敬。   谢钦辞在徐林胳膊上感受到了鬼气被灼烧的气息。   “谢大师,这是我的朋友徐林和他夫人,您一定要救救他。”见谢钦辞不说话,宁父斟酌着开口。   “生意我做,人我自然会救,这位徐先生是被咒鬼缠上了。”谢钦辞道。   “咒鬼?”徐林三人三脸懵逼,他们知道吊死鬼,溺死鬼,从没听过咒鬼。   谢钦辞:“这种鬼一般是受人驱使,你可以想想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彻底解决,最好能找到背后使坏之人,不然,我这次替你解决了,他下场依然能对你下手。”   徐林陷入沉思,在记忆里翻找一遍:“最近得罪的人,应该没有。”   “若我说的不错,你应该是从十天前开始做噩梦,一开始,噩梦和寻常梦一样,起来就忘了,大概两三天后,噩梦越来越严重,直至昨晚,开始在现实中伤人。”谢钦辞轻敲桌面。   “不错,”徐林满脸惊奇,“大师您说的一点不差,一开始我没将这噩梦当一回事,后来噩梦越来越频繁,只要入睡,就会被拖入噩梦中,一遍遍经历窒息感。”   “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在窒息感达到顶峰的时候从梦中惊醒,可昨天晚上,我一直没醒,我妻子说,我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自己掐自己,就是这只手。”徐林伸出那只差点掐死自己的手臂,惊恐看着它。   任谁差点被自己掐死都没法以平常心对待。   好些天没睡好,徐林黑眼圈严重,脸色因为恐惧变得越发难看。   谢钦辞轻触了他的手臂:“寻常鬼轻易伤不了人,袭击你的这只要靠操控你自己的身体才能伤到你,说明它能力有限,要解决不难。”   徐林眼睛一亮,只觉得被谢钦辞触碰到的胳膊一阵暖意,自谢钦辞触碰的地方蔓延到整只胳膊,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   要解决企图伤害徐林的鬼不难,前提是把鬼引出来,谢钦辞和对方约好,晚上去徐家,顺便看看能不能抓出幕后之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徐林不敢回去,徐夫人放心不下他,干脆也留了下来,宁父还有工作要忙,先回去了。   谢钦辞打算在外面逛一会儿,殊不知,网上一则关于他的报道热度急速飙升。   微博是一个八卦号发出的,上面的配图是谢钦辞坐在咖啡店,角度问题,画面里只出现了谢钦辞和坐在对面的徐林,被拍下的,正好是谢钦辞倾身看徐林脖子的画面。   在特意光影构图下,画面有几分暧昧。   大圆V:今日意外拍到一组图片,某最近热度很高的艺人疑似背后有人[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精心挑选的六张图片,引入遐思。   吃瓜群众闻讯赶来。   ——这是哪个艺人,没见过,不过颜值真的很高。   ——确实,看这完美侧脸,娱乐圈能比得过的寥寥无几。   ——这不是谢钦辞么,之前因为直播那事讨论度很高的,他还签去了盛世,现在在梁肃手下。   ——他还接了某仙侠大IP的本子,据说已经进组了。   ——果然是背后有人吧,不然哪来这么好的资源,对面那位呢?能给包养的小明星这么好的资源,想必是个商业大拿吧。   ——扒出来了,那人是华仕科技的老总,是徐家人,不过人家有妻有子,还和妻子恩爱非常,emmm   ——徐总和徐夫人恩爱可是出了名的,谢钦辞这是做了男小三?   ——好好一个男人,做什么不好emmm   ——太不要脸了吧。   梁肃发觉这件事的时候,网上已是一片骂声。   眼见话题被送上热搜,梁肃一边联系公关部处理,一边打电话给谢钦辞。   谢钦辞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徐家夫妻喝下午茶。   “我接个电话。”谢钦辞拿起电话,走到一边。   “谢钦辞,你现在是和华仕科技的徐总在一起?”梁肃急切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谢钦辞诧异。   梁肃:“只有你们两个人?”   谢钦辞:“还有徐夫人。”   “徐夫人?”梁肃神情一松,不是只两人就好,“你和徐总夫妇认识?”   “唔,”谢钦辞看了眼紧张望过来的徐家夫妻,收回目光,“刚认识的,是单新生意。”   即使他提出多给两人画些符让两人先回去,徐家夫妻仍如惊弓之鸟一般,只肯跟在谢钦辞身后,谢钦辞无法,只得带着两根尾巴。   新生意?   梁肃心中好奇谢钦辞接了什么新生意,正要开口问,猛然想起,谢钦辞的另一重身份。   他接手谢钦辞的时候,上面就跟他暗示过,谢钦辞身份嫩不一般,宁宅那事上面封了消息,但真实情况他也了解了一点,谢钦辞所说的新生意应该和这个有关。   他的沉默时间有些长,谢钦辞苦恼:“不是我要他们跟着,是他们害怕非要跟着,怎么了吗?”   “没什么,是有八卦大V将你和徐总的照片发到了网上,现在网上都在传你和徐总,呃……”梁肃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我把链接发给你,你自己看。”   “我看看。”   谢钦辞退出通话界面,打开梁肃发来的链接。   “你不要在意评论,公司这边会处理,公然造谣公司的艺人,盛世不会放过他们的。”梁肃语气凝重。   谢钦辞翻着评论往下滑,看着那些恶意揣测,都要气笑了。   “评论风向有些不对,应当是有人在背后引导,”不愧是带出三金艺人的金牌经纪人,一眼看出不对,“你最近风头盛,又接了冯导的大制作,会有人看你不顺眼很正常,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比起一开始,发酵到现在,评论区已经是一片乌烟瘴气,那些人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谢钦辞和徐总的关系,将他得来的一切都捏造成用不正当手段换来的,用词不堪入目。   感受到谢钦辞的低气压,被谢钦辞揣在衣兜里的金色铃铛发出轻响,谢钦辞伸手进衣兜,摸了把铃铛,铃铛安静下来。   谢钦辞回来的时候,徐家夫妻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徐夫人小心问:“谢大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谢大师神情这么难看,发生的事应当很严峻吧?   徐家夫妻跟在谢钦辞身边,也没怎么看手机,自然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一切。   谢钦辞搅了搅杯子里的果茶,语气阴沉:“有人在网上发了我和徐林的照片。”   徐夫人忙拿出手机,一点开,无数信息跳出来。   为了不打扰谢大师的逛街雅兴,徐林和徐夫人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点开消息,一条条链接弹出来,或伴以好友的担忧询问,或伴有塑料朋友的看似关切实则暗讽,徐夫人忽略这些消息,点开链接。   几秒后,她的脸色变了。   徐夫人把手机往徐林面前一怼:“你自己看!”   难怪谢大师会生气,现在她看了也气得不行。   徐林脸色也变得难看:“这些无良大V,什么都敢瞎写,谢大师,您放心,我们这就为你澄清。”   他被污蔑事小,万一谢大师生气了不肯帮他,他找谁说理去?   徐夫人也气得不行:“明明刚才我也在,我就不信狗仔没看到,故意只拍您和老徐,还发这么有引导性的话,是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当然是想毁了谢钦辞。   宽敞休息室里,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年轻男人看着屏幕里不断增加的辱骂言论,嘴角微微勾起。   自从知道谢钦辞接替了自己的角色,还在剧组混的风生水起后,陶才良心里就不太得劲。   《同归》是部大制作仙侠剧,他也是争取了好久才争取上一个角色,谁知道去了之后,剧组频频出事,他不止一次在道具室、走廊里看到飘忽的黑影,他本就是用不干净手段得到的这个角色,遇到如此诡异的事,哪还敢待下去。   尤其是《同归》的主演,无论他怎么讨好对方都不接茬,可谢钦辞才去了几天,就和他们互关,主演们发动态的时候也经常艾特他,明眼人都能看出谢钦辞和主演们关系很好。   一向对他横眉竖眼的导演也对谢钦辞赞叹有加,陶才良心中越发不平衡,认定了剧组的异常是为了让他主动离开故意设计的,不然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挽留?   他离开没多久,《同归》剧组就在官博欢迎谢钦辞的加入,果然是为了赶他走好给谢钦辞腾位置吧。   陶才良心中不甘极了,他拿冯导和几位主演没办法,就将心中所有不满发泄到谢钦辞身上。   可惜谢钦辞作息规律得很,在剧组时他没办法,回来后整日扎在酒店里,酒店狗仔进不去,只能继续等,陶才良一天比一天着急。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一个机会。   为了不浪费这个机会,在收到照片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把消息发了出去,陷入可以搞垮谢钦辞的兴奋中,他没留意到对面的欲言又止。   不过他也没自负到自己直接找人发,而是转了好几道关系,发消息的人都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他们,然后找水军在评论区带节奏,同样的,也没直接经过他的手。   进圈子这么些年,他用同样的手段不知解决了多少竞争对手,操作越来越熟稔,完全不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   可他到底低估了盛世的能力,也低估了谢钦辞。   就在舆论朝谢钦辞不利走向一发不可收拾之际,盛世官方发博了。   盛世V:近日发现有对我公司旗下艺人不正确的言论,已联系官方取证,并移交律师团。   这条微博一出,几乎是明着给谢钦辞站队了。   紧接着,谢钦辞团队也发了微博。   谢钦辞V:明明是四个人的小聚,不知为何要故意截掉另外两人?@大圆V   很快,徐夫人和宁父转发了微博,并配文:是我们不够格出境吗?   不止如此,徐夫人还发了三人喝下午茶的图片。   华仕科技和宁氏官博跟着转发。   吃瓜网友被这一些列转发搞蒙了。   ——有没有谁能总结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给谢钦辞站队?   ——还能为什么,有人故意歪曲事实造谣呗。   ——徐夫人也在,我就想问那些信誓旦旦说徐总背着徐夫人和谢钦辞搞在一起的人现在脸疼不疼。   也有人嘴硬:   ——豪门夫妻,指不定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就是啊,没图没真相,几句话而已,谁还不会说了,而且你们看徐总的脸,指不定就是出轨被打的。   然而,很快这些人就被打脸了。   梁肃联系了咖啡厅,将调取的监控视频发在微博上。   视频画面很清晰,和起初吃瓜网友认为的谢钦辞是弱势一方不同,无论是宁总还是徐家夫妻,都对谢钦辞很恭敬,那种恭敬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真情表露。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对谢钦辞这么恭敬,不耽误谢钦辞的粉丝扬眉吐气回击。   ——谁家正室会对小三这么恭敬啊,那些说谢钦辞是小三的快快出来道歉挨打。   不多久,徐夫人又发了一则微博:我和老徐是找谢先生帮忙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先和谢先生说声对不起,希望谢先生不要介意,能继续帮我们,再然后是某些网友说,谢先生是通过老徐签约盛世,签到梁先生名下的,我在这里直说,要办到这点,我们家老徐还不够格,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希望某些人不要妄加揣测,毁人清誉,华仕科技的律师团已经出动,对造谣者,我们绝不姑息!   反转一波接一波,吃瓜网友看得一愣一愣的。   ——还好我之前没轻易发表观点,果然,大瓜必有反转。   ——冯导,殷玉成,蓝雪,好多人都发声了,力挺谢钦辞。   ——冯导还发了一些拍摄片段,大家快去看。   部分吃瓜群众被吸引走。   冯导发的是一段威亚戏,身穿窄袖战袍的谢钦辞悬在半空中,与无形的妖物搏斗,即使没有磅礴背景,也看不到与谢钦辞对战的妖物,那股紧张又热血沸腾的感觉投过屏幕传给每一个人。   ——难怪冯导会说,谢钦辞的表现他非常满意,看完这个片段,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正片了。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扑面而来的少年气,太杀我了,谁懂啊。   ——比那谁谁谁好多了,至少谢钦辞颜值够能打,别说还有演技了。   ——看到这里,我只想说,谢钦辞牛逼。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谢钦辞背后究竟站着谁吗?   ——就不能是别人自己够强?   ——你们快去看,盛世这次出动的律师团是傅氏的御用律师团,这下@大圆V要栽了。   ——居然出动了傅氏的御用律师团,这个律师团可是无一败绩的,看来谢钦辞很得盛世看重啊。   ——从他签约的规格就能看出来了吧。   ——某些人已经开始疯狂删微博了,你们的样子真狼狈。   ——活该,谁让他们吃瓜不带脑子。   ——@大圆V,怎么还在装死啊,刚才还谴责谢钦辞谴责得正欢呢,哟,也怂的开始删微博了。   ——笑死,现在删还有什么用,对别人造成的影响能一笔勾销吗?   ——这个@大圆V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第一次造谣明星了,上次不也是造谣一个女明星被人包养,结果最后扒出那是她亲舅舅。   ——坐等律师函。   荧光闪烁的屏幕后,陶才良脸色惨白。   从天堂跌入地狱不过如此,他以为谢钦辞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没想到对方一点不软,是块他碰不得的钢板。   不用担心,他们不一定能查到自己身上来。   对,他不能自乱阵脚,陶才良勉力维持镇定,关掉微博界面,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不过,他显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下午拍戏的时候,他注意到好几个工作人员用异样目光看他。   心中不安越来越盛。   心不静,拍戏也多次出错,导演第六次喊“卡”,脸色不太好看:“小陶,你要是实在状态不好,就先休息一会。”   “对不起,导演。”陶才良抹了把脸,打算坐到一边休息一会。   余光看到经纪人一脸怒气走来,陶才良心中的不安达到顶点。   “陶才良你行啊,不声不响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陶才良心头重重一跳。   不等他问,经纪人怒气冲冲道:“你自己上网看,你是真的行,给自己招惹祸端不说,还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你等着吧,不说盛世那边,我们公司也不会放过你!”   陶才良拿着手机,手脚冰寒,按了几次都没把手机打开。   好不容易打开,他被微博的震动惊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在经纪人带着恨意的目光中,他颤抖着手点开微博。   消息太多,卡了好一会儿他才成功进去。   私信已经被塞满了,还在不断有新的私信过来。   微博首页,是某大V发的关于他这些年私下做的龌龊事,证据确凿,最顶端就是他找人偷拍谢钦辞并示意对方污蔑谢钦辞的证据。   吃瓜群众被戏耍了一番,正愁火气不知道往哪里撒,纷纷将枪口对准撞上门来的陶才良。   有些人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如今有了现成的理由,哪会放过。   ——我就说呢,怎么评论全是一面倒,原来是有人故意带节奏啊,要不是那些评论说得的确是那么回事,我怎么会轻易相信。   ——我看不应该叫陶才良,该叫陶财狼才对,狼心狗肺,对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前辈也能下得去狠手。   谩骂铺天盖地而来,他做的一切肮脏事都被摊开放到阳光下,路过的狗都能唾上两口。   曾经他给别人带来的伤害终究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借着这股东风,无数被陶才良暗害过的艺人出来发声。   网上掀起一股声讨陶才良的热潮。   随着大量吃瓜群众的涌入,陶才良从小到大做的所有坏事都被扒出来,祸不单行,为了撇清自己,公司官博发布一则通告:   一切都是陶才良的个人行为,公司不知情,为给大众一个交代,即日起,暂停陶才良一切活动。   陶才良被自己的公司封杀了。   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陶才良的经纪公司速度也太快了吧,直接就把人封杀了。   ——这种人就该滚出娱乐圈,不会吧,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有粉丝为他说话吧?   陶才良的粉丝脱粉的脱粉,粉转黑的粉转黑,他做的那些事足够恶心人,即使有粉丝为他说话,也会在最短时间里被喷到闭麦。   ——这个地步了他的粉丝哪还敢冒头,不怪陶才良经纪公司动作快,舍一个还是全公司自身难保,相信有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择。   ——最佩服的还是谢钦辞,这是我吃的结束得最快的一个瓜。   ——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娱乐圈想对谢钦辞下手的人得掂量掂量自己了吧,一个人启动了这么强大的力量,谢钦辞不是谁都能招惹的啊。   ——好多大V都公开道歉了。   ——傅氏的律师团在一旁虎视眈眈,谁敢不道歉?   ——不得不说,这个瓜吃得大快人心。   谢钦辞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傅明霁。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事情不是你做的,不需要你道歉,反而是能这么快解决,我得感谢你。”谢钦辞知道,仅凭盛世,是不可能这么干脆利落解决这件事的。   梁肃和他交流时也提到过,盛世动用了一部分总部的力量。   傅明霁摇头:“是我不察,让人钻了空子。”   谢钦辞倒了杯果汁给他:“照你这么说,最该怪的岂不是我,若不是我没察觉到有狗仔跟踪,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   傅明霁无奈:“怎么能怪你。”   谢钦辞把果汁递给他:“所以傅先生也不必自责,无论怎么算,这件事都怪不到傅先生头上。”   “徐总和徐夫人也在?”傅明霁看到坐在另一边桌上的两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谢钦辞是没什么心情逛街了,便回到酒店,徐家夫妻也跟了过来。   谢钦辞与他们相处了一上午,徐家夫妻都是和蔼随性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们要跟,谢钦辞也没拒绝。   “晚上还得去徐家解决徐林身上的事。”谢钦辞喝了口果汁,他很喜欢酒店提供的果汁,由新鲜水果现榨,什么口味都有。   “对了,我明天要去剧组,那两盆牡丹不方便带走,不知傅先生能不能帮我养两天。”   “从鬼屋带回来的牡丹?”   谢钦辞点头:“若是你害怕也没事,我再找找其他人。”   “你放心将它们交给我,说明它们不会伤到我,我自然不怕,”傅明霁停顿片刻,补充,“不需要找别人。”   以后可以都找我。   最后一句话傅明霁没说出口。   谢钦辞起身,与徐家夫妻说了一句,带傅明霁进屋。   一进屋,黑坨坨就迫不及待飘出来,在屋里转圈,谢钦辞绕开它,径直走到放牡丹的桌子边。   敲了敲花盆,管老从花盆里飘出。   大白天见鬼,傅明霁眼皮都没抬一下。   管老一出来就发现屋里多了个人,疑惑:“大人,这也是你带回来的仆人吗?”   身强力壮的,看着是个干活的好手。   傅明霁手腕上带着谢钦辞给的墨玉珠子,管老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紫气。   “不是,你别瞎说,他是客人。”谢钦辞转身看向傅明霁,发现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没听到管老的话。   没听到也好,谢钦辞偷懒跳过这个话题:“我要去拍戏,我离开的这几天里,他会给你们浇水。”   “哦哦,那多谢这位先生。”管老为自己的暗自揣测羞愧,见男人没因他的话表现出不满,对他满意了些。   “这朵花,修炼出了人形?”傅明霁好奇,他得到的消息是,鬼屋里的牡丹并未修炼成功就被谢钦辞炸毁了。   “它不是牡丹花精,”谢钦辞拍了下脑门,“忘记和你说了,这就是我之前说要聘请的管家,它姓管,负责收拾家里。”   傅明霁失笑:“你之前问薪酬,是给它问的?”   “是啊,在我这,不论是不是人,都一视同仁,总不能让它打白工。”谢钦辞坐回沙发,软软窝在上面,在暖色灯光下,整个人都软和不少。   “它能用人民币吗?”   谢钦辞被问住了,众所周知,鬼用的是冥币,人间的钱对它们,就像是冥币对人,是一叠废纸。   “不如这样,你将开给它的工资折合成冥币,方便它使用,还可以把一部分折出来,给它买想买的香火。”   “这个办法不错。”   谢钦辞问了管老,管老没什么意见,确实如傅明霁所说,人间的钱它拿着也买不了东西,买了也用不了。   谢钦辞想到给自己打折的香火店,决定管老想要什么,就去那家买。   “这次出去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我看看珠子里的力量还够不够。”   傅明霁解下洗澡也不离身的墨玉珠子,递给谢钦辞。   墨玉珠子一离开他,管老隐隐嗅到一股吸引鬼的味道,无意识往傅明霁身边飘。   黑坨坨飞快飘过来,用大脑袋顶开它。   它时刻记得谢钦辞的交代,不能让任何一只鬼靠近傅明霁。   管老飘出去老远,离开一段距离,总算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傅明霁一眼。   它不知道那是紫气,只知道,傅明霁身上有什么非常吸引鬼的存在。   难怪大人说这人是他的客人。   有这样的招鬼体质,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管老并不知道,若不是谢钦辞在这里,傅明霁潜意识放松自己,不等它靠近,就会被灼烧,根本无法接近傅明霁,它想象中时刻被鬼欺负的小可怜形象是完全不存在的。   谢钦辞重新给墨玉珠子注入力量,傅明霁专注看他,管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人注意到,一向安分的牡丹受到紫气吸引,悄悄伸展枝叶,往傅明霁身边勾。   一条极细的藤蔓不断往外延伸,即将触碰到傅明霁的那一刻,被谢钦辞一把抓住。   谢钦辞捏住使劲挣扎的藤蔓,挑眉:“还没死心?”   全盛时期的牡丹都不是谢钦辞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藤蔓用力挣扎的后果是整个花盆从桌上摔了下来。   花盆被砸得四分五裂。   泥土散了一地。   谢钦辞拎着花站起来,眸色变冷:“是我疏忽,忘了屋里还有个没收心的。”   被张昊用邪术养了这么久,就算谢钦辞剥离了牡丹身上的怨气,这株牡丹的本性也难以改变。   掠夺、吸食、破坏……   没了他的力量遮挡,傅明霁体内的紫气被牡丹花察觉,在本能的驱使下,牡丹花朝傅明霁下手了。   “它……”傅明霁第一次在谢钦辞身上感受到如此鲜明的怒气,这份怒气好像还是与自己有关,一时有些无措。   谢钦辞确实生气,傅明霁是他划在自己保护圈里的,牡丹对傅明霁下手,相当于挑衅他。   眯了眯眼,谢钦辞摁住挣扎的牡丹,薅下它一半花瓣,威胁:“再不老实就将你全部花薅了泡水喝。”   牡丹顶着只剩一半的花,僵硬着不动了。   许是没想到谢钦辞能下这样的狠手,整朵花都自闭了。   谢钦辞看着满手花瓣,想了想,用手机照了下来,发朋友圈:   成精失败的牡丹花瓣,一千一片,先到先得。[附图]   “你要把这些花瓣卖了?”看到他的动作,傅明霁问。   “如果它能不断开花,不断让我卖花瓣,养着也不是不行。”看着不断传来的转账消息,谢钦辞被挑衅的不悦迅速消失。   “万一他们付多了钱……”   “没关系,它不是还有很多花瓣吗,都不够让它再开就行。”   若牡丹花能开口,指不定得破口大骂,有这么剥削花的吗?   谢钦辞才不管它,还是傅明霁拿了工具过来将地扫干净,又找酒店经理要了新花盆,将只剩下半边的牡丹花栽了进去。   徐家夫妇加了谢钦辞的好友,谢钦辞发朋友圈的时候,他们正在玩手机,是第一批抢购的。   虽然不知道成精失败的牡丹花瓣有什么作用,但谢大师出手,必定不是凡品,先买了再说。   夫妻俩想法达到高度一致。   谢钦辞看到转账的人里有徐家夫妻,出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买的花瓣,花瓣用一个纸袋装着,纸袋是之前傅明霁给谢钦辞带小吃吃了剩下的。   徐家夫妻看到提着纸袋走出来的谢钦辞和提着两花盆走在谢钦辞身后的傅明霁。   看到傅明霁手上足足有半边多的牡丹花瓣,两人不自觉露出艳羡目光。   尤其是徐林,他是知道傅明霁身份的,傅氏掌权人,看到傅明霁和谢钦辞走得近,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难怪谢钦辞在盛世有那样的待遇,连傅总都在请他办事,可不得待遇好点吗?   不愧是傅总啊,和谢大师关系这样好,他们限购两瓣的花,傅总一拿就是一盆。   他和妻子本来想多买一些,奈何谢钦辞说限购两瓣,只好一人买了两瓣。   嘴上说这要把牡丹花瓣薅完,谢钦辞还是没做这么绝,要是真把这朵花养死了,青霄观的道长们和龙组的人指不定要怎么跟他哭。   将花交到两人手上,谢钦辞道:“直接吃,泡水喝,泡澡都行,你们最近遭了阴邪,用这个正好,省的买符了。”   “符也要买的,多买一点心里安心,”徐夫人小心接过花瓣,双手捧着花瓣,略显无措,“这花我们要怎么放?”   谢钦辞看了眼被自己随便塞在纸袋里的花瓣,指了指徐夫人身侧的包:“放里面就行,不用担心花瓣损坏。”   毕竟是快成精的花,没那么脆弱。   时间到了晚上,谢钦辞随徐家夫妻前往徐家,傅明霁依旧跟着。   谢钦辞也习惯了他一并跟着,谢钦辞不反对,徐家夫妻自然不会有意见。   “谢大师,万一幕后之人看到新闻,今天不动手了怎么办?”徐林坐在车里,担忧地问。   “不会,咒鬼一旦打下记号,不达目的不会轻易松手。”   徐家人住的地方在一处有名的别墅区,车一路开到地下室,下车后,徐林让司机先回去。   徐家别墅很大,里面布置的很温馨,只是一路走来,没碰到一个人。   “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佣人只有白天在,晚上会离开。”徐林解释。   谢钦辞边走边看。   “谢大师,我家里可有不对?”   空旷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放在平时,徐林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但知道有鬼要害自己后,他现在看哪都觉得里面藏着一只恶鬼。   要不是谢钦辞说,他需要来看看别墅里有没有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徐林恨不得直接住在酒店。   谢钦辞走了一遍,心中大致有数。   “你们平时睡哪个房间?”   徐林牵着妻子的手,带谢钦辞到主卧。   “我们一直住这里。”   卧室的布置很外面一样,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只是残留的阴气破坏了这份温馨,给人一种后背发寒的森冷感。   “你一般几点睡?”   “晚上十点之后,如果有应酬,就是十一点或者十二点。”   谢钦辞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还有一个小时,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要抓那个东西,得等你入睡,不然它不会出现。”   十点一到,洗漱完的徐林躺到床上,闭上眼。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曾想,闭上眼没多久,浓浓困意袭来,妻子和谢钦辞的说话声逐渐远去,意识越来越模糊。   “呃——”   意识跌入梦境,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徐林张大嘴奋力呼吸。   卧室里,徐夫人紧张站在床边,听到丈夫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心中着急:“谢大师,来了吗?”   等等。   谢大师人呢?   徐夫人惊恐发现,她完全感觉不到谢钦辞的存在了,她慌忙回头,就见谢钦辞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食指抵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噤声手势。   徐夫人闭上嘴,慢慢退到谢钦辞身边,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刻显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哐啷。”   紧闭的窗户被大力打开,暖黄色窗帘被吹起,一阵阴寒的风吹进屋里,直奔床上的徐林而去。   徐夫人看不到什么,只能干着急:“谢大师,是不是有东西进来了?”   谢钦辞看着团成一团往徐林鼻孔里挤的鬼,不忍直视别开眼。   见他脸色不对,徐夫人更慌了:“谢大师,很难对付吗?”   她不敢大声说话,只敢用气声问。   “不,”谢钦辞动了动手腕,“我只是觉得,它真不讲究。”   徐夫人:????   恶鬼要怎么讲究? 第32章   谢钦辞起身,徐夫人亦步亦趋跟着:“谢大师,现在那鬼附在老徐身上了吗?”   谢钦辞停下脚步:“你想不想看?”   “我能看到?”说实话,徐夫人心里是害怕的,但,她更想知道,伤害她丈夫的是只什么样的鬼。   谢钦辞点头。   徐夫人犹豫了一会,咬着牙点头:“我要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天天大半夜来找我家老徐,忒不要脸。”   “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跟我说。”谢钦辞抬手,在徐夫人眉心虚虚一点。   徐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凉意拂过,紧接着,眼前世界大变。   不知由什么形成的黑雾趴在徐林身上,一边往徐林鼻孔里挤,一边吸附在他半边身子上。   “它就是这么进老徐梦境的?”徐夫人不可置信盯着前方,喃喃,“确实很不讲究。”   两人离得近了,谢钦辞没再继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趴在徐林身上的鬼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一个黑包包。   随着它的动作,一道阴冷视线落在三人身上。   徐夫人往谢钦辞身边靠了靠:“谢大师,它发现我们了。”   傅明霁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不用担心,既然抓到了,我不会让它跑掉。”谢钦辞安抚。   徐夫人默了默,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谢钦辞打量趴在徐林身上的黑雾,说是黑雾不够严谨,那是黑色的蠕动的液体一样的东西,粘稠,恶心,拼命往徐林身体里钻的样子看得人心里不适。   徐夫人捂住嘴干呕两声,她觉得自己有一段时间不想和徐林亲热了。   谢钦辞已经走到床边,感受到威胁,黑色液体一样的鬼停止侵入,发出一声尖啸,朝两人扑来。   谢钦辞眼疾手快将反应不及的徐夫人扯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快狠准抓住袭来的黑色液体。   入手黏腻。   触感委实算不上好。   谢钦辞眉头紧紧蹙起。   徐夫人惊魂未定站在谢钦辞身后,定睛一看,黑色液体在谢钦辞手中不断蠕动,伸长身体想往谢钦辞面上扑,心中大骇。   她忙抬手捂住嘴,咽下到了嘴边的尖叫,正要说什么,就见谢钦辞用力一拔,拔萝卜一样将液体鬼整个从徐林身上拔下来,扔到一边。   谢钦辞皱起的眉头仍未松开。   徐夫人抚了抚胸口,尽力让自己镇定一些:“谢大师……”   看谢大师这么为难的样子,这只鬼咒鬼是不是很难解决?   徐夫人的心高高悬起,不禁有些绝望,连谢大师都没办法的话,他们家老徐还有救吗?   想到这里,怒意高涨,徐夫人脑子一热,冲上去对着液体鬼狠狠踹了几脚。   光踹犹不解恨,她蹲下来,抓着液体鬼狠狠扇了几个大耳瓜子。   液体鬼还没搞清楚状况,一阵疼痛袭来,它张嘴“嗷嗷”大叫。   徐林从噩梦中惊醒,看到的就是妻子将一个不知道什么是什么玩意的黑色东西揍得“嗷嗷”直叫的场面。   他张了张嘴,沉默地躺回去,闭上眼。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幕?   “早知道戴双手套了,脏死了。”   傅明霁沉默着拿出手帕,递给谢钦辞,谢钦辞却没接,而是伸手:“快擦一擦。”   傅明霁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怔了一下,执起一只,放在掌心细细擦拭。   谢钦辞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泛着淡淡的粉,是一双手控看了会尖叫的手,他的手上其实没沾到什么,鬼是阴物,触感再恶心都不会留下痕迹。   傅明霁动作很小心,明明谢钦辞手上没什么,却像真沾到了什么一样,每一处都仔细擦过。   柔软手帕从掌心擦过,然后是五指、指缝……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谢钦辞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谢钦辞的抱怨声唤醒了徐夫人的理智,徐夫人看了眼被她摁着揍的鬼,后知后觉感受到触碰到鬼的地方传来恶心黏腻敢,“嗷”的一声弹起来,连退几米。   “啊啊啊啊啊!!!!!!!”   她干了什么?!   她刚刚是不是揍了一只鬼?!!!   终于不再挨揍的鬼翻了个巨大白眼:“你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揍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它还会说话!!!!”   徐夫人叫得更大声了。   液体鬼蜷起到处都疼的身体,搞不懂一个女人哪来这么大力气,能打到它不说,还把它打那么疼。   不行,这家人太奇怪了,它还是先溜为上。   徐林恍恍惚惚睁开眼,恍恍惚惚看着眼前怪诞的一幕,喃喃问:“我是不是醒来的方式不对?”   听到他的声音,徐夫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一阵旋风似的扑过去,抱住徐林往他身体里挤:“老徐,好可怕啊,呜呜呜。”   液体鬼逃走的动作一顿。   到底是谁可怕啊!   我还没哭你可怕呢!   女人,恐怖如斯!   徐林神色复杂拍了拍妻子后背,柔声安抚:“没事了,我们不怕啊。”   黏腻感挥之不去,谢钦辞不想再对液体鬼动手,黑坨坨倒是蠢蠢欲动想出来加餐,被谢钦辞摁住了。   这么恶心的东西黑坨坨吃了,我就把它一起扔掉。   感受到谢钦辞的意思,黑坨坨不敢动了,吃一顿还是顿顿吃,它还是知道该选择哪个的。   夫妻俩抱在一起,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谢钦辞不得不开口:“这只鬼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徐夫人不好意思从徐林怀里退出来,看到地上的一滩,想到自己刚才就是摁着这玩意打,脸又白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恶心,黑糊糊一团,仿佛下水道的污泥……   不能想,越想越恶心。   徐夫人赶紧止住发散的思绪。   徐林脸上也不太好,一想到自己是被这样的东西缠上,心中的复杂只有自己清楚。   要他说,他自然希望这东西灰飞烟灭的,不过,还得看谢钦辞的意思。   “我们都行,谢大师怎么处理都可以。”   “等等,它知不知道是谁想害老徐?”徐夫人想到关键问题。   谢钦辞垂眸看它。   液体鬼狠狠打了个哆嗦,大叫:“我说,我说,你们别打我!”   “是高强!驱使我来害你的是高强!”   “果然是他,我就说他贼眉鼠眼的,不安好心!”徐夫人恨恨。   得到答案,谢钦辞干脆利落用力量震碎了液体鬼,他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玩意。   以后遇到这种恶心鬼,得加钱。   谢钦辞在心中愉快决定。   “就,这么解决了?”徐林愣愣看着液体鬼消散。   “这种害人的东西消散了才好,免得又去祸害下一个人。”徐夫人解气道。   徐林的注意力却不全在液体鬼身上,他没忍住,用余光瞥了傅明霁一眼,想到自己刚醒来时,看到男人小心捧着谢钦辞手擦拭的画面,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堂堂傅氏集团掌权人,就算有事求人,也不必做到如此吧?   “老徐,你在想什么?”徐夫人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在想,高强还会不会有后手。”徐林收回思绪。   “确实,他能害你一次,保不定还有第二次,”徐夫人看向谢钦辞,“谢大师,您有办法吗?”   她不会主动害人,但害了她的人的,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有没有送过你们什么东西?一般驱使咒鬼害人,需要有一个锚点,让咒鬼找到指定的人,咒鬼既然已经对你们动了手,说明你们这里有这样一个锚点。”   “送的东西吗?有一些酒……”徐林翻身下床,搬来一些东西。   谢钦辞一一看过,摇头:“都不是,还有吗?”   “难道不是高强?”徐林疑惑。   谢钦辞:“高强和你是什么关系?有亲缘关系吗?如果有,可以不需要这些。”   徐林想了想,回答:“没有亲缘关系,高强是我一个老乡,来投奔我的,我们小时候家住的很近,经常一起玩。”   “还有一样!”徐夫人突然出声,“老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他来家里做客,掉了个摆件在我们家,后来你说送回给他,他没要,说是个不值钱的玩意,直接送我们了。”   高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如果不是徐林接济,日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每次都竭尽所能给他们家送东西,虽然他们不缺这些,但心意他们感觉到了。   所以即使徐夫人打心底对他喜欢不起来,也没阻止丈夫和他相交。   “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老徐和他结交的。”徐夫人从客卧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摆件。   摆件造型特殊,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鹰,可鹰的一边翅膀是弯曲的,注定了这只鹰无法飞起。   谢钦辞拿着摆件摆弄,摆件是木雕的,约二十厘米高,不大,雕工却很精致,雕出来的鹰栩栩如生,连鹰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鹰的眼睛微微下垂,仿佛在压抑什么痛苦,谢钦辞不断在木雕摆件上摸索,摸到某一处时,他动作一顿。   在弯曲的翅膀处摩挲片刻,微微用力。   一小块木片露出缝隙,谢钦辞沿着力道将木片取出。   徐家夫妻看着木雕摆件多出来的储物空间目瞪口呆。   “高强从没说过,摆件里可以放东西。”   谢钦辞伸手进去,取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很小,只有指腹大,呈黑色,外用红绳绑住,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这个,就是锚点。”谢钦辞感受了一下,得出结论。   “那……谢大师,这个要怎么处理?”   “烧掉就行。”   “大师能不能帮我们烧掉?”徐夫人不敢去碰。   徐林也不敢,这东西看着就给人一种瘆人感,还是谢大师处理更让人放心。   他拿来打火机,给谢钦辞。   “这个木雕摆件也一起烧了吧。”徐夫人厌恶道。   只要想到这东西差点还徐林丢了性命,徐夫人就对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谢钦辞点燃火。   很神奇,徐夫人以为就这么烧不好燃,没想到,火一点燃,就像有什么助燃剂一样,迅速席卷整个木雕摆件。   一缕青烟寥寥升起,木雕摆件烧完的那一刻,屋里的阴冷感一扫而空。   “害人不成终害己,等着吧,害你们的人马上就会自食恶果了。”烟雾中,谢钦辞神情微冷。   灰烬落下,徐徐消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天,徐家夫妻就知道了谢钦辞这句话的意思。   高强昨天晚上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抢救,至今仍昏迷不醒,高强的妻子求上门来,徐夫人站在门口,语气冷漠:   “高强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高强妻子呐呐不语。   “看来你是知道的,那你怎么还有脸求到我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求求你,徐夫人,”高强妻子“扑通”一声跪下,“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昨晚,高强正和妻子畅享未来,突然双眼瞪大,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人事不知。   高强妻子打了急救电话,医院给出的结果是突发脑溢血。   知道高强私下做了什么事的高强妻子当即意识到不对,匆忙回家,看到被高强宝贝的神像身上布满裂纹,顿时明白,高强不是什么突发脑溢血,而是受到了反噬。   医院救不了高强,为今之计,只能求徐家。   可惜,徐夫人不是以德报怨之人。   “高夫人说笑了,”徐夫人冷笑,“是你家先生不肯放过我们,何来我们放他生路一说?”   高强妻子无法,只好去找徐林,但徐林更狠,曾经给予的全部收回,这个时候高强妻子才知道,自己一家受了徐林多少恩惠。   没了徐林做靠山,生意上的伙伴落井下石,高强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来,却中了风,瘫痪在床。   两人如何后悔,徐家夫妻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生活回到正轨,徐林知道谢钦辞在《同归》剧组,给剧组点了好几次大餐不说,还追加了一笔投资。   剧组伙食得到极大改善,不需要控制身材的工作人员都被喂胖了一圈,殷玉成不得不加大锻练量,控制体重。   看着两个怎么吃也不长胖的人,殷玉成欲哭无泪:“凭什么啊,你们可以放开了吃,我多吃一点都要被压去锻炼。”   “最近不是有很多人陪你一起吗?”蓝雪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不理会他的时不时发疯。   确实,因为伙食太好,剧组工作人员里也有人开始锻炼了,谢钦辞经常看到结束一天工作后,工作人员成群结队去跑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剧组在搞什么团建。   最近更是连导演都加入了。   “谢哥戏份拍完,我们肯定会不习惯。”殷玉成长叹一声。   蓝雪赞同点头:“希望以后还能有和谢哥合作的机会。”   “会有的。”谢钦辞道。   “倒不是别的,就怕哪天谢哥你退圈专注玄学去了,”殷玉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谢哥,你不会真哪天退圈吧?”   “能赚两份钱为什么要只赚一份?”谢钦辞挑眉。   “有道理。”殷玉成被说服了。   “对了,谢哥,你那个花瓣还有吗,我朋友也想买。”蓝雪问。   “那个花瓣真的神奇,不说别的,蓝雪,你看你最近的皮肤好了很多。”花瓣殷玉成也买了,不止他,同去鬼屋的冯导和编剧都买了。   蓝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觉得,亏我以前花几十万做保养,效果远不如谢哥的花瓣。”   两瓣花,蓝雪舍不得直接吃了,反正谢钦辞说可以用来泡水喝,她就天天泡水,不止喝,还用花瓣水用来洗澡和洗脸。   那花瓣也是神奇,泡了好几回,还和谢钦辞交给她的时候一样,蓝雪便决定先不吃花瓣了。   她的皮肤一直不算好,这可以说是娱乐圈明星的通病,为了上镜效果,他们很多时候都需要化浓妆,再好的化妆品用多了,都会对皮肤造成一定影响。   一到秋天,蓝雪的皮肤就干得不行,用化妆品后更是灾难,谢钦辞把花瓣交给她后,她试着用花瓣水洗了个脸,本来是为了不浪费没喝完的花瓣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神奇发现自己的皮肤润了一些。   真正意识到效果是一天晚上,结束一天拍摄,她和好友视频,好友惊呼:   “天啦,雪儿,你最近是用了什么新护肤品吗?效果这么好,看你这小脸蛋,滑腻的我隔着屏幕都想掐一把。”   蓝雪摸了把自己的脸,确实很滑很好摸:“真的诶,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速速交出新护肤品牌子,交出不杀。”好友嚷嚷着也想试一试。   女孩子,谁不想自己的皮肤好。   “我还是用的原来的。”   “我不信,快告诉我,你用了什么!”   好友不依不饶:“或者你想想,最近有没有用什么以前没用过的东西,吃的,涂的,什么都行。”   “我想想,用花瓣水洗脸算吗?”蓝雪思来想去,要说特别的事,也就这一件了。   “花瓣?”好友狐疑,“你在逗我吗,什么花瓣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花瓣是谢哥带来的,就你之前说我交智商税的那个,我这几天就是每天早晚用花瓣水洗一遍脸,别的都和以前一样。”   好友沉默了。   她当然记得这件事。   蓝雪转账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当时还嘲笑她这么贵的花瓣也买,不怕交了智商税,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女孩捂住脸,发出一声呜咽:“好雪儿,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位谢先生,我也想买一些。”   在好友的死缠烂打之下,蓝雪无奈答应下来。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问。   谢钦辞也没料到,花瓣会被蓝雪开发出这样的效果。   “花瓣还有一些,现在是限购一片。”   “啊?”蓝雪脸色苦下来,“怎么变成限购一片了,那,谢哥,我还能回购吗?”   同样的问题不止蓝雪一个人问。   谢钦辞要进组拍戏,来之前将花瓣交给傅明霁,让他代他交给买家。   第一天下午,傅明霁就发来消息,问有人想回购,要不要答应。   第一个说要回购的,是席元白。   当时席元白正坐在傅明霁办公室的沙发上,见傅明霁这么小的问题都要请示谢钦辞,毫不留情嘲笑:“好歹是堂堂傅总,连这么点问题都做不了主吗?”   傅明霁放下手机:“他说,暂时不能回购。”   席元白脸上笑容一僵。   “而且,钦辞还说,从现在起,每人限购一瓣。”   席元白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不是吧,傅总,你如实说,是不是你和谢钦辞说了我的坏话,不让回购就算了,怎么还从两瓣的额度变成一瓣了?”   这一点他确实冤枉傅明霁了,限购一瓣的决定是谢钦辞做下的,没办法,这花瓣毕竟不是普通花瓣,谢钦辞担心有人买太多,一次性吃了身体遭不住,就把份额再往下调了调。   而且暂时不支持代购,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因为买的都是和谢钦辞有过接触的人,都不是缺钱的主,暂时不用担心倒卖问题。   能管理好偌大傅氏,傅明霁做起这件事来得心应手,谢钦辞干脆把事交给他,自己只拿钱。   周末,傅明霁回到傅家老宅。   “青木大师。”一进屋,就看到几位道长出现在自家屋里。   “明霁回来了啊。”   “爷爷,你们在做什么?”   傅老爷子干咳两声:“没做什么。”   “傅老先生,恕您说的办法我们不能答应。”青木大师突然开口。   傅明霁眉头微拧:“爷爷,您瞒着我在做什么?”   傅老爷子当众被拆穿,老脸挂不住:“真没什么。”   “青木大师,您说,我爷爷又提了什么为难你们的要求。”知道从傅老爷子嘴里问不出什么,傅明霁转头看向青木大师。   “这……”青木大师迟疑。   “您直说就是,我爷爷提的,想必是和我有关的,作为当事人,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   青木大师为难看向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摆摆手:“说吧说吧,他要知道就告诉他。”   “是这样的,傅老先生听说了张闵小姐的事,问我们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给你续命。”   “爷爷……”傅明霁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就是给你续命,怕是也续不了几天,你放心,你爷爷我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不会用其他人的命给你续,那样你也不会接受。既然青木大师说这个办法不行,就算了。”   天知道,刚听到可以续命这个方法的时候,傅老爷子有多惊喜,但他也知道,青霄观这样的名门正派是不会修习这种邪术的,要找,得找别人。   会这种邪术的师徒被一网打尽,如今都关在特殊监狱里,就算他用尽关系,也不一定能见上人,傅老爷子只好想别的办法。   也是这个时候,青木大师找上门,和他说了谢钦辞的事。   “天衍十九,遁去其一,这位横空出世的谢大师,说不定就是傅先生的一线生机。”   傅老先生为孙子的命格问题苦恼多年,终于有了一个不算坏的消息,同样的,他更知道,孙子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能不能把他剩下的命续给傅明霁,好让他有更充裕的时间等待。   被青木大师拒绝了。   “傅老先生,不是贫道不通人情,而是邪术一事害人害己,若真用了,焉知会不会毁了那一线生机?”   至此,傅老先生彻底打消换命的念头。   了解事情原委,傅明霁无奈又心疼,他扶住傅老爷子胳膊:“爷爷,您别为我操心了,不会有事的,您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傅明霁的生日在春天,如果“活不过三十”的箴言不破,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傅老爷子拍拍傅明霁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听说那位谢先生在卖牡丹花,要不我们也买一些?”   差点成精的牡丹,说不定对孙子有益。   “说起这个,爷爷,我正是来给您送牡丹花瓣的,谢大师出售的时候我就买了,我特意问过,您泡水喝就行,直接吃恐怕身体承受不住。”   傅老爷子年纪大了,傅明霁买的时候问谢钦辞,年纪大的人能不能吃,谢钦辞告诉他,尽量不直接吃,可以泡水喝。   “你自己用就行了,给爷爷做什么,爷爷身体好的很。”傅老爷子不肯要。   傅明霁拿傅老爷子没办法,只好小声道:“我家里有很多,真的,够我用很久了。”   毕竟整株花都在他家里。   为了养好谢钦辞托付给他的牡丹,傅明霁让助理买了几本照料牡丹的书,闲暇时间读一读,没多久就把牡丹养大了一圈。   谢钦辞看着傅明霁拍来的照片,疑惑地发出一条语音。   【谢钦辞:它是不是长胖了?】   傅明霁拿出尺,量了量,继承发照片。   【傅明霁:比原来高了两厘米。】   【傅明霁:这盆也发芽了。】   照片上,湿润土壤中,冒出一个点嫩绿色叶芽。   【谢钦辞:还是傅先生厉害[兔兔比大拇指.GIF]】   【谢钦辞:花瓣还有剩吗?】   【傅明霁:还有一点点。】   只能说,不愧是差点成精的牡丹,一朵花比得过正常十朵花,谢钦辞随手薅下来的一半花瓣就足够多。   【谢钦辞:它最近还安分吧?】   【傅明霁:和普通花一样,缺的那一半花瓣也长出来了。[牡丹花图片]】   谢钦辞这回是真的惊了,从床上坐直身体,拨了个视频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   “让我看看花。”谢钦辞开门见山。   傅明霁转换镜头,怼上牡丹花。   “新开出来的花比原来的颜色淡一些,”傅明霁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一开始体型也比原来的小,现在已经长得和原来一般大了。”   谢钦辞:“我出门的是七天不是七十天,对吧?”   傅明霁:“是七天零八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这花未免长得太快了些,还有管老那盆,怎么在我这就完全没动静,你带回去几天就发芽了?”谢钦辞好奇的不行,“你是怎么养的?”   “浇浇水,施施肥,都是按书里说的做的,本来还要驱虫,但是它们都不长虫,就省了这个步骤。”傅明霁如实回答。   “什么书这么神奇?”谢钦辞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些,”镜头晃动,傅明霁拿着手机走到书桌前,镜头对准书桌上的书,“我让助理买的。”   “《植物护理大全》,《牡丹养护指南》……”谢钦辞一本本看过去,不明觉厉,“原来养花还有这么多学问。”   “现在流行科学养殖,很多都能买到对应的书。”   两人关于这个话题简单聊了几句,傅明霁俨然成了一个资深养花人,说起来头头是道,反而是谢钦辞,听了没一会儿就晕头转向。   晃晃脑袋,谢钦辞觉得自己不是学这个的料,真诚提问:“傅先生,若是聘请你为我养花,要花多少钱?”   傅明霁身形一顿,眼睫下垂,掩住眼中情绪:“不要钱,你若是愿意,我可以一直帮你养。”   “这哪行,我一向不亏待自己人,唔……”谢钦辞想了会,“你应该不缺钱,这样,你养的花,一半花瓣由你自己处置。”   自己人吗?   直到视频挂断,傅明霁还在想这三个字。   从见谢钦辞第一眼起,傅明霁就对他有一种天然好感,他喜欢待在他身边,喜欢看他恣意的样子,被谢钦辞亲口承认是“自己人”的那一瞬间,傅明霁心中掀起一股小小的风。   那风吹遍心田,降下一路甘霖。   隔日,谢钦辞要的花瓣被傅明霁送来。   “傅总临时有要事走不开,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林助理拿出一个礼品盒。   经历过傅明霁不惜动用傅氏力量为谢钦辞撑腰的事,林特助对谢钦辞在傅总心中的份量有了个新认知。   谢钦辞抱着盒子回去,路上遇到行色匆匆的许媛媛。   许媛媛匆忙与他问过好,两人擦身而过。   一阵淡淡的阴气随着许媛媛的脚步飘过。   谢钦辞站在原地,望着许媛媛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第一次见许媛媛,谢钦辞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阴气,但那个时候,许媛媛身上的阴气还是无害的,现在……   阴气里带上了煞气。   抱着礼物盒回来,蓝雪和殷玉成好奇围上来:“谢哥,这是谁给你送的礼物吗?”   盒子是深蓝色的,包装精美,上面还有个同色系的丝绒蝴蝶结。   “这是你要的花瓣。”谢钦辞将礼盒放到休息室的茶几上。   “花瓣……”蓝雪不可思议,“这次包装这么精美的吗?”   要知道,谢钦辞第一次带花瓣来,只随意把花瓣塞塑料袋里,差点被当垃圾扔了。   以至谢钦辞把花瓣给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没敢相信,一千一瓣的花瓣是这么随意被带来的。   不过当谢钦辞将花瓣从塑料袋中拿出,以为会得到几片皱巴巴花瓣的几人惊讶发现,塑料袋都皱了,花瓣还是完好无损的,跟刚被摘下来时一样。   新鲜,没有一丝损坏。   谢钦辞打开盒子。   “咦,里面有好几样东西。”殷玉成开口。   大盒子里,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旁边还有一个玩具熊,一个长形礼盒。   谢钦辞先拿出玩具熊,棕色的,毛很软,做工很精致。   “好可爱的玩偶,”蓝雪眼睛亮晶晶的,“谢哥,是不是有谁在追求你啊?”   谢钦辞:“?”   “你看,这玩偶熊的眼睛,如果我没看错,是半个月前被拍卖的一块蓝宝石,当时被一位神秘买主拍走了,还有蝴蝶结上的装饰,也是真宝石吧。”   谢钦辞摸了摸玩具熊的眼睛,凉凉的,光照下,泛着细碎的光。   很美。   毛茸茸的手感也很好。   谢钦辞很喜欢这个小熊。   听蓝雪说毛绒熊的眼睛是真宝石做的,本来还想找谢钦辞借来玩一玩的殷玉成默默闭上嘴。   将小熊抱在怀里,谢钦辞继续往外拿东西。   “先看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面不会是戒指吧?”蓝雪激动。   谢钦辞依言拿出小盒子,打开。   “不是啊——”蓝雪看了一眼,难掩失望。   殷玉成凑过来看了一眼,挑眉:“这不是你想要的花瓣吗?怎么这么失望?”   蓝雪托着下巴摇头:“你不懂。”   殷玉成:“……”   我确实不懂。   盒子里是密封好的一片花瓣,别的不说,只这个包装,比谢钦辞随便装的看起来昂贵多了。   谢钦辞把小盒子给蓝雪,拿出最后一样东西。   长条形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钢笔,谢钦辞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确实实是一支钢笔,没有其他东西了。   “怎么还有一支笔?”蓝雪捂着嘴笑,“谢哥,是不是家里长辈给你送的啊?”   毛绒熊和钢笔这样的组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长辈给小辈送的礼物。   谢钦辞也搞不懂傅明霁送这些的意义,决定晚上问问。   解决完道具室的问题,剧组再没出过异常,有了充足投资,导演一门心思放在拍摄上,谢钦辞演技到位,和两位主演磨合的也好,拍摄起来事半功倍。   结束一天的拍摄,谢钦辞卸完妆,在走廊里看到了和编剧说话的许媛媛。   和剧组商议好合作后,许媛媛便经常过来,她凭借对各种古代配饰的了解,给剧组道具提了不少有用建议。   冯导干脆聘请她为特殊顾问,专门负责这一块。   许媛媛身上的阴气一天比一天重了。   边和编剧说话,许媛媛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媛媛,你眼睛不舒服吗?”编剧担忧地问。   一起工作久了,编剧对许媛媛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踏实,肯干,做事细致,性格也好,不止编剧,剧组的人都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姐姐。   “有些酸涩,可能是这几天熬夜工作太狠了。”许媛媛眨眨眼,缓解眼睛传来的酸涩感。   “身体要紧,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的,谢谢卢姐。”   卢编剧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歇一歇,工作的事,明天再说。”   晚上八点钟,下班高峰期已经过了,许媛媛上了公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都低着头看手机,无人交谈,车上很安静。   许媛媛看向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她猛地眨了下眼。   再睁眼,车外依然是车水马龙,刚刚一闪而过的黑影仿佛是她的幻觉。   果然,该好好休息了吧。   许媛媛靠在椅背上,打算眯一会儿。   车平稳行驶,一股带着冷意的风贴着座椅飘过。   “哪里来的风?”一位乘客按住吹起来的裙摆,疑惑。   不知过去多久,车里响起广播:“南华路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许媛媛被广播吵醒,只觉得自己一觉睡了很久,她眨眨眼睛,跟着人群下车。   等等——   许媛媛被人群挤着下车,迷茫中总觉得有哪不对。   她低头,愕然发现挤着她的乘客脚都没落地!   冷汗刷的一下流出来,许媛媛咬紧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拉住扶手,在拥挤的“人群”中稳住身形,不敢被挤下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车的人仿佛永远下不完,又或者,不把她带下车,它们不会放弃!   怎么办?   冷汗大颗大颗落下,许媛媛一手拉着扶手,一手去摸包,她包里放着一张符,是在谢钦辞那买的。   她现在无比庆幸,在剧组工作人员找谢钦辞买符的时候,她也跟着买了一张。   即将碰到的瞬间,许媛媛眼前一黑。   “叮铃铃——”   许媛媛被闹铃吵醒,她摁掉闹钟,略显僵硬地从床上坐起,反应了一会,慢吞吞起床洗漱。   杯子,牙刷,毛巾……   许媛媛动作从生疏到熟练,洗漱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个笑。   从今以后,这具身体就是它的了。   剧组依然热闹,许媛媛迈着轻快步伐走进来。   “媛媛,昨天有没有好好休息?”卢编剧见到她,关切地问。   “休息好了,今天好多了。”许媛媛盯着她,舔了下唇,“多谢卢姐关心。”   在她直勾勾的视线下,卢编剧莫名打了个哆嗦,正要说什么,看到走来的谢钦辞,大声道:“谢老师,我昨晚改了点剧情,你来看看。”   喊完,她不动声色打量许媛媛,许媛媛已经收回了视线,一切如常。   奇怪,明明还是一样的许媛媛,为什么今天见到她,给她一种毛骨悚然感? 第33章   “卢姐有事找谢老师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进去了。”   谢钦辞走来的时候,许媛媛已经先行离开了。   “媛媛之前不是和你们关系都挺好?今儿怎么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卢编剧觉得,今天的许媛媛似乎有些怕谢钦辞。   谢钦辞看了眼许媛媛离开的背影,垂下的手捻了缕阴气:“或许她有什么事要做吧。”   “算了,不说她,是这样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个角色的高光时刻还差一点意思,你看看这么改怎么样?”卢姐将改好的剧本给谢钦辞。   谢钦辞接过来:“这样确实比原剧情更深刻一些,按卢姐的意思来。”   “是吧,那我去找冯导。”   卢编剧走了,谢钦辞一人站在原地,他抬起手,常人看不到的灰色阴气在他手指间缠绕,有越变越黑的趋势。   “谢哥,你在这做什么?”殷玉成一来,就看到谢钦辞低头看自己手。   “没什么,进去吧。”   殷玉成是个话多的,边走边和谢钦辞聊天,托他的福,谢钦辞这段时间吃了不少娱乐圈八卦。   “清丽娱乐最近捧了个新人,营销什么锦鲤人设,谢哥,真有人能自带好运吗?转发一下、拜一下就能有好运降临?”放在以前,殷玉成自然是不相信的,但经历了管老和鬼屋的事,他深知这个世界有许多自己不了解的,不能妄下决断。   谢钦辞:“你说的是人还是神?”   殷玉成:“当然是人,不过我看清丽的手段,有将她营销成神的趋势。”   谢钦辞:“人就是人,顶多自身福运深厚一点,能惠及身边人,若能无差别给人带来福运,那就不是人了。”   殷玉成:“难不成那新人真的是神?”   谢钦辞:“你怎么不说是精怪?”   “也有可能,就像鬼屋一院子牡丹一样,有机会合作的话,我一定要仔细观察观察。”殷玉成跃跃欲试。   今天拍摄的重头戏是主角专场,谢钦辞戏份不多,坐在工作人员搬来的小马扎上,谢钦辞边看两位主角演戏学习,边给傅明霁回消息。   可能昨天发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傅明霁没给他回消息,今早起来,才看到回复。   【谢钦辞:小熊和钢笔是你送我的?】   【谢钦辞:怎么突然送我这些?】   傅明霁昨晚连夜处理了一些北美那边的合作问题,忙完已经是凌晨了,担心回消息打扰谢钦辞休息,便等早上才给他回消息。   【傅明霁:喜欢吗?】   发消息的时候,傅明霁是有些忐忑的,送东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倒是担心谢钦辞会不喜欢了。   没有回消息,可能谢钦辞还没起。   傅明霁洗漱完,驱车去公司,直到进了办公室,手机上仍没有回复。   上午开会时,傅氏高管惊讶发现,傅总在开会间隙,时不时瞄一眼手机。   能让傅总这般上心,想必是件对公司很重要的事吧。   高管们不约而同地想。   殊不知,傅总等的,只是一个关于礼物喜不喜欢的回答。   等待的时间里,傅明霁想了很多,如果谢钦辞不喜欢,该怎么办,如果谢钦辞觉得唐突,该怎么办,脑子里罗列了种种解决办法,看到回复的那一刻,心头蓦的一松。   【谢钦辞:没有不喜欢,钢笔很好用,毛绒熊抱着很舒服,我把它放床上了。】   消息后面附了一张毛绒熊放在枕头边的照片。   至于钢笔,谢钦辞在无限世界的时候,就习惯用钢笔,傅明霁送来的这支,无论外观还是手感,都很合谢钦辞心意。   片场里,众人忙的热火朝天,谢钦辞忙里偷闲,偶尔看看手机,给傅明霁回回消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有谢钦辞的戏份,他收了手机,和殷玉成蓝雪去吃午饭。   剧组的盒饭也被徐林承包了,规格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所有人的吃饭热情都很高。   冯导没什么架子,端着盒饭和他们一起吃。   “不愧是华仕科技的徐总,出手这么大方。”冯导夹了块肘子,一口咬下,软糯生香。   “以前还有人抱怨剧组盒饭不好吃,现在一到饭点,跑得比谁都快。”在剧中饰演皇帝的老演员笑眯眯夹了块排骨。   老演员叫成立鹏,演艺界有名的老戏骨,很喜欢剧组的氛围,私下给包括谢钦辞在内的好几个年轻人开小课。   要知道,成老的课不是那么好上的,殷玉成经纪人之前想请成老给殷玉成上课,价格开到天价,对方都不答应,现在殷玉成跟着谢钦辞在剧组蹭免费小课,经纪人心情复杂得不行。   “媛媛今天怎么没来吃饭?”蓝雪找了一圈,确定自己没在人群中看到许媛媛。   许媛媛和剧组有合作,又是冯导特聘的顾问,这几天已经和剧组人混熟了,白天也和他们一起用餐。   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也多,尤其蓝雪,好不容易有个能聊上天的女孩子,跟许媛媛走得很近。   “今天上午也很少见到她。”殷玉成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或许有什么自己的事要忙吧。”冯导吃完了,摸着了把圆滚滚的肚皮,“我先去消消食。”   饭后消食已经是剧组的习惯了,没办法,吃得太多,总要消化消化。   “小谢啊,下午我们有好几场对手戏,我们先对对戏?”吃完饭,成老主动提起。   谢钦辞自然不会拒绝,他原先演戏全凭模仿,在成老有意无意的教导下,现在已经开始初步建立自己的体系。   成老是个很负责的老师,他对谢钦辞一开始是没什么感觉的,接触之后发现,这是个好苗子,没系统学习过,演技全靠自己摸索,说实话,他很少见到有人能做到谢钦辞这样。   蓝雪将谢钦辞带来的花托经纪人找人送给好友,好友收到后,第一时间发来视频邀请。   “雪儿,花瓣我收到了,这花确实不一般,看着就和普通花瓣不一样。”明亮灯光下,女孩托着花瓣打量。   “你现在知道了它的功效,当然觉得它不一样,要是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把花瓣给你看,你指不定又是另一番说辞。”   “好雪儿,这篇咱翻过啊,我为自己的眼拙道歉,”女孩小心翼翼放下花瓣,双手合十,“对不起!”   “噗,”蓝雪被逗笑,“好了,我也没真生气,你试试效果。”   “这么好看的花瓣,也不知道整朵花有多美,谢老板怎么就限购呢,还只能买一瓣。”女孩惋惜。   “有一瓣就不错了,好多人想代购还找不到门路呢,谢哥找的那个代理人特别油盐不进,谁去说都不行。”   “这代理人也是运气好,现在指不定被多少人羡慕。”   这确实。   尤其席元白,他和傅明霁既是上下属,又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在傅明霁面前,比别人少了分拘束。   下班后,他亲自堵在傅氏门口。   “你整日这么闲的吗?”傅明霁松了松领带。   “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吗,”席元白讪笑,“以我们的关系,你真不能让谢大师多卖我几瓣?”   “两瓣够用一段时间了,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我想让给阮阮试试,若她用了,就醒了呢。”   傅明霁沉默了,阮阮是席元白的前女友,两人分手当天,阮阮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五年了,还没清醒迹象。   “这花瓣只是花瓣,不是治病的圣药。”   “我何尝不知,”席元白苦笑,“我就是不死心,她当初不明不白要跟我分手,五年了,我连原因都没问出来,我总要知道分手原因。”   “你买了两瓣,应该给她试了吧,”傅明霁冷静的态度显得有些无情,“若是有用,现在你也不用在这堵我了。”   “傅明霁,等你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遇到和我一样的事,你就会明白我的感觉,不会死心的,永远不会。”   席元白深吸一口气,“当然,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我可以帮你问问。”   两人找了间茶室,等谢钦辞回复。   受傅老爷子影响,傅明霁烹得一手好茶,席元白心情平复了许多,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哪天你也可以让谢大师尝尝你的手艺,不是我说,论茶艺,我还没遇到过比你更好的。”   傅明霁轻笑了下:“有机会带他来尝尝。”   谢钦辞看到傅明霁的消息,他正在收拾屋子,打字不方便,索性拨了个视频过去。   “你发的我看过了,没看到人我也不好妄下决断,阮阮小姐若真的成了植物人,这花瓣只能保证她身体的生机,想要靠花瓣醒来,不行。”谢钦辞直言。   正如傅明霁所说,花瓣只是花瓣,不是疗伤圣药,想靠花瓣让植物人苏醒,完全不可能。   “除非……”   希望再次落空,席元白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只觉得心里被扎了个洞,往外漏风。   他垂着眼,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一刻的情绪。   也是这个时候,谢钦辞的话再次传入脑海,如惊雷一般炸响。   “除非什么?”席元白猛地抬头。   “除非阮阮小姐不是真的成了植物人,她昏迷不醒有别的原因,那样,我说不定有办法让她醒来,当然,这个原因仅限于玄学范畴。”   “这……”席元白从没想过,阮阮的植物人状态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当即站起来,“我会重新去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谢大师,等您不忙了,能不能去看看阮阮?”   “看在你是傅先生朋友的份上,如果我能解决,给你打八折。”谢钦辞非常爽快。   席元白是见识过谢钦辞能力的,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有了新的奔头,他一扫之前的颓靡,打趣道:“看来还是咱傅哥的面子大,可以打这么大的折扣。”   “那当然,这是员工福利。”   “那我可以成为谢大师的员工吗?”   “暂时不缺人了。”谢钦辞转身,放在桌上的杯子被他不小心扫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该把管老带来的。”谢钦辞看着地上的玻璃渣,扶额。   “有没有伤到?”傅明霁听到摔落声,将手机转向自己,“放在那别动,我找人来处理。”   傅明霁行动力惊人,十分钟后,一名穿着侍者衣服的年轻人敲响门,手脚利落将被谢钦辞弄乱的房间收拾干净,然后无声退了出去。   视频已经挂断了,寥寥热气中,席元白的声音有些许模糊。   他问:“傅总,你觉不觉得,你对谢大师过于在意了?”   “有么?”傅明霁手上动作一顿。   “你何时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那块几百万拍来的蓝宝石被你打磨成两颗眼珠子,放在玩偶熊里送给谢大师,还有那只钢笔,是你十年前拍卖到的全球限量款吧,总共就只有五十支,你一直没怎么用,这次也是说送就送了,好,这些都可以说是你为了感谢谢大师帮你解决困扰的答谢之礼,那刚才的事呢?”   “只是摔了个杯子,若是旁人,你问都不会问一句,更别说立刻找人去给他收拾。”   “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从一开始,你让我把谢大师签到盛世,开出那么优渥的条件,到之后的种种,你不觉得,你对谢大师的在意,早已超出那条常规的线了吗?”   “我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傅明霁将热茶注入面前的杯子里。   “傅明霁,你该看看你的心,你对谢大师,究竟是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傅明霁放下茶具,沉默。   他也不知道。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对谢大师,很特别。”作为过来人,席元白很清楚,傅明霁的种种表现代表什么,但他没有点破,不是想看傅明霁笑话,而是傅明霁动心的对象太特殊。   谢钦辞。   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明星,以傅明霁如今拥有的一切,喜欢上谁,都不需要有顾忌,但谢钦辞不一样。   那是和他们所涉猎圈子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们拥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钱财,以谢钦辞的能力,挥挥手要多少有多少,权利同样,如果谢钦辞是同样的想法还好,若不是,还不如不点破。   会说这些,是因为他发现,谢钦辞对傅明霁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太一样,万一呢,若两人正好是一样的意思,能走到一起,是再好不过了。   自己的事都没操心完,席元白又开始操心好友的事。   不愧是傅明霁啊。   席元白在心中感叹。   不动心则以,一动心就动了个这么大的。   还有那则活不过三十的箴言,以前没经历过灵异事件,席元白可以不将之当一回事,现在涉猎了这个圈子,知道寻常之下,藏着种种不寻常,他便无法将这句话不当一回事。   若真的只有三十年……   席元白心情复杂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别人不清楚,他确是知道的,傅明霁私下里已经在做打算了,他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就算离开,也会打理好一切。   屋子收拾好,谢钦辞窝在沙发上,边看剧本边吃零食,吃到一半,他想到什么,给傅明霁发了条信息。   【谢钦辞:如果阮阮小姐的昏迷不醒另有隐情,最好不要将花瓣留在那里。】   手机震动,傅明霁看到消息,收敛思绪,回了一个“好”字。   “谢大师说,花瓣最好不要留在阮阮小姐那里。”   席元白也没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了,我会去把花瓣拿回来。”   这一刻,席元白很庆幸自己的谨慎,没直接把花瓣喂给阮阮,而是放在她身边,否则,出了事他怎么后悔都没用。   “谢哥,我发现一个问题,许小姐好像在躲你。”拍摄中途休息时,殷玉成拖了把椅子坐到谢钦辞身边。   这真不是他多想,好几次了,许媛媛本来在和谁说话,说得好好的,只要谢钦辞一靠近,立马找机会离开,一两次可以说是偶然,次次都这样,殷玉成想不怀疑都难。   就在刚刚,许媛媛本来在给蓝雪调整发饰,谢钦辞还没靠近,许媛媛就放下干到一半的活走了。   蓝雪扶着发簪去重新弄头发了,殷玉成望了眼休息室方向,疑惑:“许小姐以前不这样的啊,还会主动找你。”   “难不倒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能这么怕谢钦辞的,殷玉成只能想到这点,“也不对啊,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她更不应该躲着你。”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有哪里不对?”谢钦辞没有正面回答殷玉成的问题。   他看向四周,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阴气层层环绕,几乎要将整个剧组织成一个茧。   “还好……”殷玉成仔细想了想,“就是感觉最近气温降的有些快。”   “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降温很正常。”   殷玉成一直待在剧组没出去,不知道,剧组气温比外面低不少。   有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发现了这点,但他们的意识被什么存在蒙蔽,在没人点破的情况下,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晚上有一场夜戏,还是一场重头戏,灯火通明的片场,演员、工作人员齐聚一堂,许媛媛站在人群后,眼中不经意露出一抹垂涎。   谢钦辞遥遥瞥了她一眼,她忙低下头,不敢露出异样。   谢钦辞收回视线,他知道,它急了。   也是,因为忌惮他的存在,忍了这么久没进食,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正式开始拍摄前,谢钦辞不着痕迹将自己新画的符贴到殷玉成和蓝雪身上,尤其蓝雪,她身上被打下的记号更深。   拍摄到一半,蓝雪头上的发饰断了,冯导紧急叫停,让蓝雪去补妆。   蓝雪的经纪人帮她提着裙子,蓝雪手里拿着从中间断开的发饰,那是一条由银链编织成的发饰,华丽精美,是这两天许媛媛重新改造过的,很符合蓝雪饰演的神女角色。   “怎么会突然断了?”蓝雪的经纪人脸色不太好,“开拍前不是检查过吗?”   “没事,让媛媛修一下,不行就用原来那条。”   “那条没这条效果好,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许媛媛在休息室,见他们过来,忙迎上来:“我已经听说了,快给我看看。”   蓝雪将链子交出去,触碰到许媛媛手指的时候,像是触到了一块冷硬的冰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许媛媛。   逾——嬉——正——里——   灯光下,许媛媛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白。   以前怎么没发现?   蓝雪心中奇怪。   同时,眩晕感突兀升起,蓝雪扶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蓝雪的经纪人忙扶住她:“没事吧?”   “头有点晕,我坐一会。”   蓝雪经纪人扶着她往休息室沙发走。   蓝雪捂着额头,余光下,许媛媛的影子不正常扭曲一瞬。   手指蜷起,蓝雪用力咬唇,勉强恢复一些神志,她推了推经纪人:“扶我出去。”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弱到几乎听不见,推拒的动作也近乎没有。   经纪人看她脸色苍白,额上冒出一层冷汗,将人扶到沙发上躺好:“怎么突然这么严重?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来,顺便和冯导说一声,你躺一会。”   经纪人说完就走,蓝雪想抬起手臂抓住她,身体上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抬不起来。   头顶的光不正常扭曲,一片光怪陆离,蓝雪心中掀起阵阵恶心,她想叫住经纪人,想让经纪人向谢钦辞求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她嘴唇一直动,经纪人安抚:“别担心,我让许小姐在这陪你,我就出去一会儿。”   “不要……”蓝雪无声呐喊。   她现在后悔极了,不该觉得谢钦辞在片场就很安全,换戏服的时候将在谢钦辞那买的符放在外面。   轻微关门声响起。   经纪人出去了。   这里就剩下许媛媛和她。   不,是披着许媛媛皮的恶鬼。   没了旁人,“许媛媛”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它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看着躺在上面的蓝雪。   “这具身体,比我现在用的美多了。”“许媛媛”伸手去碰蓝雪的脸。   冰凉湿冷触感从脸上传来,蓝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拼尽全力想躲,可一厘米位置都没移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媛媛”用垂涎目光看着自己。   “这张脸,真完美。”   蓝雪很漂亮,是那种不染纤尘的美,美得安静,她的粉丝都称她为雪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蓝雪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雪。   蓝雪费力转动脑袋,她看到“许媛媛”的影子投在墙上,从影子里伸出不同手脚,不同脑袋。   它的影子太庞大了,印满整面墙,不断有脑袋、胳膊、腿从影子里挣扎出来,狰狞如怪物。   食物到了嘴边,“许媛媛”却没急着下嘴,它欣赏猎物的恐惧,那对它而言,也是难得的美味。   它要慢慢欣赏,等欣赏够了,再一口吞掉蓝雪的灵魂,占据这具身体。   最好能用生病的借口脱离剧组。   “许媛媛”坐在沙发扶手上,漫不经心想。   然后去找许媛媛的魂魄。   想到许媛媛,“许媛媛”心中恨得不行,这个猎物它盯了太久,可惜猎物身边跟着一道孱弱阴魂,拼了命也要保护许媛媛。   “许媛媛”废了老大劲儿才将这道阴魂吞了,找到对许媛媛下手的机会,哪想到,就在它动手的时候,那道被它吞了的孱弱阴魂突然作乱,等它将之镇压,许媛媛的灵魂不知道藏哪去了。   那道阴魂给她造成了不小伤害,害的她不得不谨慎行事,剧组里有个它忌惮的存在,它实力没恢复,不敢去试探,不过没关系……   “许媛媛”低头看蓝雪,透过皮肉直视灵魂,这个女人的魂魄非常精纯,它有预感,吃了这道魂魄,它的实力能上升一大截。   窥探到灵魂深处的视线太瘆人,蓝雪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不止身体,她的灵魂也在颤抖。   极度恐惧下,她心中生出无限绝望。   “许媛媛”猛吸一口,对它来说,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都是上好的食物。   “许媛媛”就这么盯着她,不着急下手,好像很热衷欣赏她的恐惧与绝望。   也好像,在等待什么。   蓝雪不知道“许媛媛”在等什么,她巴不得“许媛媛”多等一会,最好殷玉成听说她生病了拉着谢钦辞来看她。   但蓝雪也知道,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许媛媛”也是这么想的,它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拖延时间很好,说不定哪一刻,就有人来救你了?”   “别想了,你觉得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我这些天在剧组活动,布下无数迷障,就算有人发现不对,想来救你,不到明天早上,他们都不可能找到这里。”   它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不会有人发现不对,保险起见,它在整个剧组用阴气制造了一个域,就算外面的人发现不对想找到真正的蓝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它有时间慢慢欣赏蓝雪的恐惧。   蓝雪的经纪人倒了热水回来,她被“许媛媛”迷惑,没发现自己进的不是蓝雪所在的休息室。   一无所觉的经纪人给见“蓝雪”睡着,摸了摸她额头,见体温正常,去找冯导请假。   好在蓝雪的戏份拍摄得差不多了,冯导听说蓝雪身体不舒服,关心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   所有人的意识都被蒙蔽,没人提出,这个时候应该找医生。   “蓝雪病了,今天不来拍了。”殷玉成伸了伸胳膊。   “她病了,你怎么不说‘我们去看看她’?”谢钦辞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解下威亚。   “是哦,”殷玉成动作一僵,脑子里某团迷雾散开,“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要去看看她的念头?”   “不行不行,我们赶紧去看看她,顺便问问要不要请医生。”   冯导正在补镜头,暂时没谢钦辞和殷玉成的事,听他们说要去看蓝雪,摆手放行。   “也代我问好。”   “知道了冯导。”殷玉成拉着谢钦辞一溜烟跑了,生怕冯导后悔。   路上,他们遇到了成老。   “成老师,您怎么在这?”殷玉成奇怪。   成老刚才就说要去休息室拿东西,怎么会在这?   成老面色凝重:“半个多小时,我一直在这打转,这里有些不对,你们怎么来了?”   “蓝雪身体不舒服,我们来看她,您看到蓝雪了吗?”算算时间,成老是在蓝雪离开前离开的,若他一直在这打转,应该见到了蓝雪。   “我没见过她。”   “她的经纪人呢?刚才她的经纪人还去找了冯导,给蓝雪请假。”殷玉成察觉到了不对。   成老继续给出否定答案:“也没有。”   “不是吧……”殷玉成脸色变了变,“难道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成老没反驳,他年纪大了,多年拍戏生涯,什么奇怪的事都遇到过,心中认同殷玉成的话。   “这里的阴气很浓。”   一直没开口的青年突然开口,成老看向谢钦辞,诧异。   谢钦辞神色太镇定了,殷玉成在说出“鬼打墙”的时候,脸色变了几变,虽然竭力隐藏,依然能从他的细微表情中感受到他的恐惧。   谢钦辞不同,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完全没有害怕之色。   “小谢懂这些?”   “略懂。”   “那我们能不能出去,就看小谢你了。”成老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心里早做出在这里转一夜的准备。   “谢哥,你也太谦虚了,连你都是略懂的话,这世上就没人敢说懂了。”   成老惊讶:“难不成小谢还是这方面的行家?”   成老年纪大,不怎么上网,因此不知道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谢钦辞是玄学大佬这件事。   “谢哥可厉害了。”殷玉成打开了话匣子,恐惧的时候,他越发想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和成老聊谢钦辞的辉煌事迹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关键是壮胆!   成老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和殷玉成跟着谢钦辞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休息室门前。   殷玉成意犹未尽停下讲述,望着眼前的门,问:“蓝雪在里面吗?”   “在里面,不过,里面还有另一个东西。”   “是,是什么?”好不容易消弭的恐惧再次蔓延。   “一个喜欢鸠占鹊巢的……”谢钦辞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蓝雪岂不是危险了!”殷玉成惊叫,“谢哥,我们快去救她!”   殷玉成拧住门把手,用力推,脑门急出一层汗:“谢哥,门怎么推不开?!”   “门上有阴气,你们打不开。”谢钦辞走上前,手放在门把手上。   无形力量荡开,汇聚在一起的阴气疯狂逃窜。   殷玉成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门在谢钦辞手下,轻轻一推,就开了。   五分钟前。   欣赏够了蓝雪的恐惧与绝望,“许媛媛”吃够了餐前美味,觉得是时候动正餐了。   在它眼里,蓝雪比许媛媛可爱多了。   想它第一次出现在许媛媛面前,许媛媛脸色都没变一下,就像没看到一样,绕开它走了。   没有害怕情绪,它就找不到下手的契机,不甘心放过到了手的猎物,“许媛媛”变出恐怖外形,再次出现在许媛媛面前。   依然没得到一个多余眼神。   “许媛媛”挫败极了。   一个多月的跟随,一口情绪都没吃到,换个鬼,说不定就放弃了,“许媛媛”不,越有挑战性它越要成功,一次又一次,终于,它将许媛媛的阳气削弱到了一定程度。   下手那日,一道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孱弱阴魂爆发出惊人力量,将它击退。   每次下手,那道阴魂就会冒出来,明明自己都快消散了,一旦它对许媛媛下手,就不顾魂飞魄散扑过来,无法,它只能先将这道阴魂解决。   蓝雪就不一样,看看这惊恐表情,多可爱,多美味。   一道漆黑的、长得乱七八糟的恶鬼从许媛媛身体里挤出,恶鬼最顶端最大的一颗头颅咧开大嘴,朝蓝雪扑来。   “啊——”   无声惊呼被堵在喉头,极度恐惧下,瞳孔剧缩。   光影扭曲,许媛媛身体缓缓倒下,恶鬼彻底从她身体脱离,马上能拥有更好的新身体,旧身体自然不在意了。   “啊啊啊啊啊啊!!!!!!!!”   碰到蓝雪的那一刻,恶鬼发出凄厉惨叫。   它抱住自己被灼伤的头,跌到一边。   阵阵热意从腰侧传来,压在身体上的沉重石头被这阵热意烤化,蓝雪来不及反应短短几秒钟发生了什么,惊讶发现自己能动了。   恶鬼没发现,它被灼伤跌落的那一刻,一道极淡的阴魂趁势脱离它的身体,飘向许媛媛身体,钻了进去。   “你身上藏了什么?!”恶鬼忍着剧痛质问。   蓝雪咽了咽口水,她的身体还只是能动,并不支持她坐起来,也不支持她跑去求救。   她按住腰侧传来热意的地方,色厉内荏:“我自然有我保命的办法,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下次就不仅仅是灼伤这么简单了!”   剧痛之下,恶鬼被唬住了,巨大脑袋上,八只眼睛同时阴恻恻打量她:“你以为凭借一个不知道什么存在的东西就能将我赶走?”   无数脑袋、胳膊、腿……各种身体部位在恶鬼身上涌动,似乎想从它身体里挣脱,蓝雪紧紧盯着它,不敢移开视线,不敢露怯。   这个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蓝雪心中清楚,她只是短暂震慑住了恶鬼,一旦她露怯,恶鬼就会对她发动袭击。   腰侧的东西还在发热。   蓝雪不着痕迹摸了摸,在戏服腰封里摸到一个纸状东西。   遇到恶鬼能发热,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灼伤恶鬼……   蓝雪垂下眼睫。   是谢哥的符!   蓝雪回忆了一下,想起换了戏服后,谢钦辞找她说过话,符应该是那个时候放的。   自己居然没察觉到。   谢钦辞动作太隐秘了,蓝雪可以肯定,谢钦辞全程没碰到过自己,也不知道这符是怎么放进去的。   不过一想到谢钦辞的神奇力量,蓝雪又觉得这些不重要了。   只是符只有一张,已经灼烧过恶鬼一次了,若恶鬼再次发动袭击,符还能起作用吗?   蓝雪不知道,也不敢赌。   好在恶鬼也在忌惮符的力量,不敢轻举妄动。   恶鬼死死盯着蓝雪,它现在很不好受,那些被它吃掉的、没消化完的魂魄在它体内作乱,头上传来的灼烧感不断提醒着它,它在一个最看不起的食物身上跌了大跟头!   不吃掉蓝雪难解它心头之恨!   恶鬼的恶意太明显,蓝雪想忽视都难,她小心将符从腰封里取出,捏在掌心,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逃!   身体还在发软,蓝雪小幅度动了动腿,确定自己的行动力。   恶鬼盯了她一会,突然大笑:“我感觉到了,你在恐惧。”   蓝雪脸色微变,爬起来就要跑。   恶鬼却没给她机会,顶着焦黑的灼伤伤口扑上去。   这次它有了准备,分出一部分挣扎不已的胳膊腿,那些胳膊腿一挨到蓝雪,就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散发出一阵焦糊味。   恶鬼一次次试探,蓝雪感受到掌心的符越来越烫,最后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攻击突然停了。   恶鬼不怀好意开口:“你的护身符,没了。”   蓝雪心中一惊,摊开手,掌心只剩一层黑色焦灰。   “现在你还拿什么阻我?”   恶鬼再次扑上去——   蓝雪绝望闭上眼,她想,难道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难道要这么不明不白死在恶鬼手里吗?   “砰——”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紧接着,一道大力抓住她,往后一推。   殷玉成忙将谢钦辞推过来的蓝雪接住:“蓝雪,你没事吧?”   是殷玉成!   那么谢钦辞肯定也来了!   从地狱到天堂不过一瞬,太过惊讶,蓝雪甚至不敢睁眼,怕这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看她没什么动静,殷玉成慌了:“谢哥,谢哥,你快来看看蓝雪,她是不是受伤了?”   “先等一会。”   谢钦辞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蓝雪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心安过,她缓慢睁开眼,就见不远处,谢钦辞将巨大恶鬼摁在地上,一拳下去,恶鬼少了一截。   “啊啊啊啊啊!!!!!!”   恶鬼不断发出哀嚎,左扭右扭却始终无法挣脱谢钦辞的手。   “长这么丑还敢出来作乱,谁给你的脸?”   蓝雪等人:“………………”   重点是这个吗??? 第34章   恶鬼仿佛被戳到了痛脚,突然暴起。   身体里多出来的手和腿无限伸长,从背后袭向谢钦辞。   “谢哥,小心!”   谢钦辞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反手一捉,将那袭向自己的胳膊捉住,用力一拽,直接将这只胳膊从恶鬼身体里拽出。   “怎么,实话还说不得了?”谢钦辞眯着眼,语气不善。   恶鬼痛的大叫。   蓝雪等人看着这一出人暴揍恶鬼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谢哥,凶残如斯!   老戏骨成老的三观被一次次冲刷,若不是殷玉成扶着,此刻怕是要站不住。   “难怪小谢打戏这么好,原来是真枪实弹练出来的。”成老喃喃。   谢钦辞力气大得不似常人,恶鬼起初还有反抗意识,后来被打得还不了手,只能被动挨揍。   经历了这一遭,蓝雪本来很害怕的,看到现在,突然不怕了,没办法,看到恶鬼被暴打哀叫的画面,怎么也提不起恐惧的情绪来。   “等等,谢哥,真正的许媛媛去哪了?”余光瞥见倒在地上的许媛媛身体,蓝雪大喊。   谢钦辞收了力道,将恶鬼拎起来,偌大一只恶鬼,如今体型已经缩小了两圈,身体里多余的脑袋、胳膊和腿都被谢钦辞拆了下来。   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鬼了。   “许媛媛的魂魄呢?”谢钦辞抖了抖恶鬼。   恶鬼梗着脖子不说话。   “不说?”谢钦辞手下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恶鬼痛的大叫。   谢钦辞微微松了力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你也没存在必要了。”   感受到从谢钦辞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恶鬼大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领悟了一番谢钦辞的手段,恶鬼无比深刻意识到,谢钦辞就是个没有人性的恶魔!   打,打不过,讲道理,完全不听,简直是油盐不进!   “你顶着她的身体在剧组晃了这么些天,现在你告诉我,你不知道许媛媛的魂魄在哪?”   谢钦辞一副“敢骗我,你是不是找死”的表情,恶鬼拼命缩自己的身体:“大人,我真不知道啊!”   “这可怎么办?”蓝雪着急。   找不到许媛媛魂魄,怎么救人?   “简单,不肯说,就打一顿。”谢钦辞抬手。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啊啊!!!”恶鬼抱着大脑袋嚎叫。   声音尖锐刺耳,殷玉成捂住耳朵。   “许媛媛魂魄确实不在它身上。”借着胖凑,谢钦辞将恶鬼检查了一遍。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白挨一顿打,恶鬼委屈缩着脑袋,发出一声长长抽噎。   “不在你身上,那也和你脱不开关系,不然你为什么顶着许媛媛的身体?”蓝雪壮着胆子质问。   “不错!”殷玉成符合。   恶鬼有苦说不出,在谢钦辞的注视下,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它现在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谢钦辞是个这么凶残的,打死它也不会混进剧组,更不敢打蓝雪主意。   谢钦辞才不管它怎么想,拎着鬼走向许媛媛身体。   恶鬼脱离许媛媛身体后,没了魂魄支撑,许媛媛身体倒在沙发边,谢钦辞走过去,蹲下来,想了想,没动手,而是叫道:“蓝雪,你过来一下。”   “谢哥,你叫我做什么?”蓝雪没有多想,走了过来。   谢钦辞指着许媛媛身体:“你把她翻过来,我不方便。”   蓝雪看了眼僵直不动的许媛媛身体,咽了口口水:“谢哥,真,真要翻啊?”   “嗯。”   虽然对恶鬼没那么害怕了,但面对一具没有魂魄的身体,还是被恶鬼占据过、差点害死她的那种,蓝雪心中还是没办法不恐惧。   她颤抖着伸手,挨到许媛媛身体,小心往外用力。   “啊——”动作进行到一半,蓝雪猛地松手,往后跳,“她,她在动!”   一具没有魂魄的身体怎么能动?   谢钦辞低头看了眼被自己拎着的恶鬼。   “不是我!”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恶鬼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谢钦辞收回视线,他当然知道不是它。   蓝雪退开了许多,看了眼许媛媛身体,又看了眼谢钦辞,最终还是对谢钦辞的信任占了上峰,缓慢踱到他身后。   “谢哥,现在还要看吗?”惊恐之下,蓝雪声音发抖。   殷玉成也莫名觉得自己站的位置不安全,拉着成老挤到谢钦辞身后:“谢哥,会不会还有一只……啊?”   “不是一只。”谢钦辞瞥了眼身后。   殷玉成:“啊?”   “你看后面。”   殷玉成回头,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蓝雪跟着回头,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么多!”   就见谢钦辞刚才揍鬼的地方,无数鬼气汇聚,凝成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鬼。   它们似乎还不怎么清醒,茫然站在原地,挤来挤去。   “谢,谢哥……”   下意识向谢钦辞求助。   “没事,它们很弱,伤不了人,这些是被它,”谢钦辞抖了抖手里的恶鬼,“吞噬但没消化的阴魂,脱离它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   “难怪谢哥要将它身上多出来的脑袋胳膊腿拆下来,”殷玉成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救这些鬼!”   殷玉成连夸赞谢哥善良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对方幽幽看了他一眼,话到嘴边一卡。   “怎,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殷玉成仔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谢钦辞收回目光:“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这,我拆它胳膊,纯粹是觉得它太丑,丑到我眼睛了。”   很少有人知道,无限世界的通关BOSS是个隐形颜控。   恶鬼再次受到暴击,这回却什么反抗也不敢有了。   它被打怕了。   “原来,是这样啊,”殷玉成讪笑,“长那么多脑袋胳膊腿,确实很丑……”   恶鬼立刻扭动脑袋,恶狠狠看他。   殷玉成缩了缩脖子,仗着有谢钦辞撑腰,胆子肥得不行:“我说错了吗?你长那么丑还不让人说了?”   “你……”   谢钦辞瞥了恶鬼一眼,恶鬼怂怂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这位,它是真的惹不起。   惹不起我就躲。   恶鬼埋着头,眼不见为净。   “谢哥,那那些阴魂怎么办?按理说,它们是受害者,就这么放着不管吗?”殷玉成问。   谢钦辞抬手,正要摸自己下巴,忽然想到,这只手揍了鬼,顿时嫌弃。   “超度阴魂是个什么流程来着?”谢钦辞不会,他只会物理超度,魂飞魄散那种。   “不然,找青霄观的道长来?”殷玉成也没想到,谢钦辞不会超度。   “行,我给青木大师发个消息。”   “谢哥,还有许媛媛的魂魄。”蓝雪提醒。   谢钦辞:“你刚才说,许媛媛身体动了?”   “是,”说起这个,蓝雪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很确定,刚刚碰到她的时候,她动了。”   若是一个活人,会动很正常,关键是,许媛媛的身体现在怎么也算不上是一个活人。   蓝雪不敢靠近,谢钦辞只好自己上前。   “咦?”   “谢哥,是不是有……?”蓝雪紧张地问。   “她身体里确实有一道阴魂,很弱,非常弱,缩在角落里,如果不是你触碰她时发现不对,我还没发觉。”   很有意思。   谢钦辞眼眸微垂。   许媛媛身体里的残魂只剩下最后一丝力量,身上没有任何血煞之气,是个没害过人的阴魂,它藏在许媛媛身体里也不是为了占据这具身体,而是为了保护。   要知道,许媛媛现在的身体是无主之物,且她阳寿未尽,再弱小的阴魂占据了这具身体,都能多一线生机。   这道残魂摒弃生存的本能,只为保住这具身体……   “你自己不出来,我动手,你就真活不成了。”谢钦辞开口。   没有任何动静。   殷玉成等人一眼不眨看着许媛媛身体。   谢钦辞眯了下眼:“我耐心有限,你确定不出来?”   终于,许媛媛身体有了动静,一道身形淡到快要看不见的阴魂从许媛媛身体里飘出。   “大人,求您救救小姐。”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求谢钦辞救人。   谢钦辞打量它。   这是一个死去多年的阴魂,没什么修为,也没做过什么恶,古时大户人家丫鬟打扮。   太弱了。   这个时候但凡遇到一个阳气重一点的活人,都有可能被灼得魂飞魄散。   “我的时间不多了,以后的日子无法再护着小姐,求您救救她。”   古色古香的阴魂,和这个极具现代气息的休息室格格不入。   “要救她,得先知道她的魂魄在哪。”谢钦辞陈述事实。   没有魂魄,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人。   “我知道小姐的魂魄在哪。”   谢钦辞给青木大师打了电话,暂时用符将浑浑噩噩的阴魂们封住,带着残魂和殷玉成几人离开剧组。   308路公交。   残魂说,许媛媛的魂魄在公交车上。   谢钦辞收敛气息,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   来这个世界怎么久,他还没坐过公交车这种公共交通设施。   “这个点了,还会有车吗?”殷玉成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过了。   “会有的,那辆车只晚上出现。”残魂回答。   殷玉成被吓了一跳,即使接受了世上有鬼魂存在的事实,和鬼魂交谈还是让他不太适应。   “只在晚上出现的车,我怎么没听说过?”蓝雪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对这座城市相对来说还算了解。   “不是给人坐的车,你们不知道很正常。”残魂道。   蓝雪开始和残魂聊天。   许是知道蓝雪平日和许媛媛关系好,残魂对蓝雪比旁人亲近一些。   “你为什么叫许媛媛小姐啊?”蓝雪好奇,“你一直藏在许媛媛身体里吗?”   “叫小姐因为她就是我的小姐啊,没有一直藏在小姐身体里,小姐是活人,与阴物接触时间久了会生病,我一般远远看着她。”残魂有问必答。   “那这次怎么……”   “我力量太弱了,救不了媛媛,还被恶鬼吞噬,恶鬼被那位大人收拾时,没法分心镇压体内被它吞噬的阴魂,我趁机逃了出来,躲在小姐身体里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体,免得被外面的无主之魂占据。”   车来了。   “就是这辆车吗?”蓝雪问。   308路公交是一辆蓝色公交车,车很新,一眼就能望见车里情形。   车上人不多,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乘客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玩手机。   车停下,谢钦辞第一个上车。   蓝雪和殷玉成忙跟了上去。   车停前,谢钦辞问他们,是跟着他上车还是留在原地等,两人一致认为跟在谢钦辞身边更安全,毫不犹豫选择了上车。   两人紧紧跟在谢钦辞身后。   他们换了不起眼的衣服,低着头上车,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或者说,车上根本没有一个“人”。   上车后,殷玉成和蓝雪惊愕发现,车上包括司机在内,都没有影子。   他们不敢多看,跟在谢钦辞身后往里走。   路过其中一个位置时,谢钦辞脚步顿了一下。   蓝雪和殷玉成紧张得不行,生怕车里的“人”暴起,完全没注意到谢钦辞一瞬间的停顿。   三人一魂走到车厢最后面,在最后一排落座。   车开了。   已是凌晨,路上的车不多,没了来往车辆,少了白日的喧嚣,夜晚的燕京,给人一种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感觉。   蓝雪看着外面,不自觉入了神。   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个城市。   原来它安静时是这个样子。   殷玉成目光在车里打转,他不知道谢钦辞要怎么找回许媛媛的魂魄,也不敢都看车里的乘客一眼,视线无处落脚,只能直直盯着前方。   盯着盯着,他突然发现,车里多了很多“人”。   原本空旷安静的车厢里,喧闹起来,交谈声、讲电话声、吃东西声……车里人影幢幢,俨然一副赶早班车的样子。   殷玉成眨了眨眼。   是了,现在是早上,他要赶去学校上课。   太阳缩在云层里,天色昏昏暗暗的,像是白天又不像白天。   殷玉成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玉成,我们到了,该下车了。”前方响起好友的声音。   殷玉成下意识起身,往前走。   衣服被什么拉了一下。   “你做什么?”   清冽声音如惊雷一般划开浑噩,殷玉成全身一震,猛地回神。   时间又变回了原来的黑夜,殷玉成发现自己正站在过道上,若不是谢钦辞拉着他衣服,他就要和一群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存在一起下车了!   殷玉成惊出了一声冷汗,慢慢往后退,重新坐回去。   见他恢复神志,谢钦辞松开手。   殷玉成压低声音,问:“谢哥,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突然站起来了,想往前走,我喊你你不听,还是谢哥拉了你一把,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蓝雪同样小声问。   殷玉成抓住自己衣服下摆,期期艾艾:“谢哥,你能不能继续抓着?”   谢钦辞:“?”   殷玉成:“我怕我等会又跟着走了……”   蓝雪无语:“看你那怂样。”   “你坐里面当然不怕,你看我这,前后都没个遮挡,刚刚差点就……”殷玉成一阵后怕,眼巴巴看着谢钦辞,“谢哥……”   谢钦辞无法,只好用手指勾住他衣服:“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刚刚盯着前方,不敢乱看,突然外面的天亮了,但又不是那种正常的天亮,车里多了好多人,非常吵,有人喊我下车,说我们到了……”殷玉成边说边回想,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   “你别看前面,最好什么都不要看,这辆车上阴气太盛,人上来了很容易被迷惑,”谢钦辞望着前方某个位置,“我想,许媛媛也是这么被迷惑的。”   “是你故意带许媛媛上这辆车的吧?”谢钦辞偏头。   殷玉成反应了一会,意识到谢钦辞是在跟那道藏在许媛媛身体里的阴魂说话。   “你为什么要带她上这辆车?你不知道这辆车有古怪吗?”殷玉成质问。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没办法,”残魂语气激动,“我没办法,我已经被那恶鬼吞噬了,它窥探着小姐的魂魄和身体,我保护不了她,只能想办法把她的魂魄藏起来。”   谢钦辞:“所以,你把她引到这辆车上?”   “是,”残魂稳了稳心神,“这是我想到的唯一能护住她魂魄的办法了,没了身体,她还可以转世,可以有来生,若魂魄被吞噬,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故意被吞噬的?”谢钦辞继续问。   “那恶鬼在你们身边纠缠了多日,都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你主动选择被吞噬,是看到了那些被恶鬼吞噬的阴魂有部分保留有自己的意识,你想赌一把。”   “对,被吞噬后,我将自己的意识隐藏在它身体深处,被它吞噬的阴魂太多了,它根本顾不上我,在它想对小姐下手的时候,我诱惑小姐上了这辆有问题的车。”   然后,许媛媛的魂魄被留在车上,恶鬼空手而归。   “南华路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熟悉广播响起,殷玉成看到前面位置上有个女孩起身,往外走,惊道:“那是不是许媛媛?”   蓝雪抬头看过去:“是她!”   谢钦辞起身:“我们也下车。”   三人一魂跟着许媛媛往外走。   “真的能下车吗?如果下了车,许媛媛岂不是会再次被恶鬼盯上?”殷玉成疑惑。   “下不了车,她的魂魄已经被困在这辆车上了。”   果然,谢钦辞话音刚落,许媛媛的魂魄在即将下车的那一刻停下,转身,回到车上。   如轮回一般,她去前面刷了公交卡,往车厢里面走,在原来位置坐下。   刚要坐下的那一刻,谢钦辞忽然开口:“许媛媛,该回去了。”   许媛媛魂魄脸上的浑噩之色散去,她的动作僵住,在原地站了一会,缓缓转身。   “谢老师?”许媛媛脸上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我怎么在这里?”   “你已经被困在车上好几天了,你还有印象吗?”蓝雪小心道。   “被困……”如同一束光刺开迷糊,许媛媛眼中越来越清明,“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上了这辆奇怪的车,想下车的时候,失去意识……”   蓝雪张嘴正要说什么,谢钦辞制止她:“等带她回去再说,趁车还没开,我们先下车。”   “对,要先下车,”蓝雪回过神来,“好奇怪,谢哥说要下车之前,我居然没有一点要下车的意识。”   “很寻常的迷惑手段,”谢钦辞带头往车门走,“你们跟着我。”   到了车门边,正要下车,数不清的“人”从车下涌上来,把他们往里面挤。   “我之前也是这么被留在车上的。”想到自己被留在车上的经历,许媛媛脸色发白。   “没事,你们跟在我身后,不要去看。”   谢钦辞的镇定影响了他们,他们排成一长条,跟在谢钦辞身后,看着他背影,坚定往外走。   身边的拥挤感消失了,凝实的人形变得透明,渐渐消失,原来那些涌上来的人潮是幻觉,只要他们内心坚定,就影响不了他们。   下车的那一刻,殷玉成回头看了一眼,与反光镜上司机的阴鸷目光对上。   他打了个哆嗦,飞快收回视线。   “既然上了我的车,就别走了。”   阴恻恻声音从身后响起。   打开的车门在谢钦辞面前“砰”的关上。   透过车门玻璃,谢钦辞看到本该坐在驾驶座的司机站在他们身后。   “你确定你要拦我?”   不知道为什么,司机从谢钦辞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期待。   是错觉吧?   司机歪了歪头,他的头直接从脖子上掉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殷玉成猝不及防对上这一幕,吓得边大叫边往谢钦辞身上缩。   “谢哥,他头掉下来了!!”   “惊叫什么?”谢钦辞转身,把吓得不行的几人护在身后,不悦道,“你吓到他们了。”   “也罢,既然你不肯放行,就别怪我动手了。”   谢钦辞动作太快,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钦辞踢到在地,一顿猛揍。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住手,住手,我放你们下车!”   其他蠢蠢欲动的乘客看到这一幕,默默缩了回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你看你,好好坐在你的驾驶位不好吗?非要挨一顿揍才肯老实。”殷玉成刚才被司机吓到,现在看到司机挨揍,乐得不行。   谢钦辞把揍瘪了的司机拎起来:“开门。”   “开,开,开,我这就开!”   门开了,谢钦辞带着人下车,这次没遇到任何阻拦。   终于下车了。   一切异常远去,几人惊讶发现,他们下车的位置和上车时一样,前方仍然是最开始他们等车的站牌。   “这……”蓝雪本来想说什么,一想到那辆奇奇怪怪的车,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坐过一次全车上下没一个正常人的车,在上车的地方下车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殷玉成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双阴鸷的眼,他猛晃了几下脑袋,想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甩出去。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鬼车和鬼司机。”谢钦辞喃喃,真是亲切啊。   曾经,谢钦辞也遇到过一次鬼车,那是无限世界的一个副本,谢钦辞意外上了车,差点把整个车拆了,气得主神直接将他扔到守关副本,从此再也没放他出来。   “谢哥,你说什么?”   殷玉成的声音拉回谢钦辞思绪。   谢钦辞看着这个自由的世界,眨了眨眼:“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司机不太经打。”   比他原来遇到的那个弱太多了。   “不是它不经打,是谢哥你太强。”殷玉成一语道破事实。   “是啊,多亏有谢哥,不然我们肯定没那么容易脱身。”蓝雪非常赞同。   恶鬼被制服,剧组恢复正常,谢钦辞他们离开的时候,和冯导说了实情,冯导当即结束拍摄,将所有人带离休息室所在位置,等待里面的东西被谢钦辞解决。   谢钦辞他们回来的时候,片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前往休息室的路上,也没遇到一个人。   蓝雪和殷玉成不自觉往谢钦辞身后缩了缩。   没有人的片场,总感觉很恐怖。   成老年纪大了,没和他们一起出去,正和冯导待在一起。   “冯导好像对发生的一切不感到意外?”挑了个身边没人的时候,成老问。   “老成啊,以我们多年的交情,我也不瞒你,之前道具室老出事,你还记得吗?那件事也是谢大师解决的,当时你家里出了事请假不在剧组,所以不知道。”   还有鬼屋的事,不过这件事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对外说。   但,只道具室一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成老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冯导你运气好,随便找了个救场的人,还顺带解决了另一件备受困扰的事。”   道具室的事成老听说了,他只知道是剧组有人生了异心,倒卖道具,倒是不清楚,还有这样一层内情。   “我原先还想,小谢是个好苗子,动了收他为徒的念头,现在我是不敢提了。”   冯导笑道:“你擅长的他不一定擅长,各论各的嘛,你不试一试就这么放弃,能甘心?”   “收徒就不要提了,”成老摆摆手,“如果他愿意学,我肯定愿意教的。”   休息室里,一切和他们离开前一样。   许媛媛的身体被放在沙发上,浑浑噩噩的阴魂被谢钦辞封在一个角落,恶鬼被谢钦辞封在另一个角落,三方互不干扰。   谢钦辞带着许媛媛的魂魄走到沙发边。   “谢大师,我该怎么做?”这一刻,许媛媛的心情非常复杂,想来以魂魄形态看到自己身体的经历,没几个人能拥有。   谢钦辞闭上眼,念了几句晦涩口诀。   站在自己身体边的许媛媛魂魄被一股大力吸引,投向自己的身体。   一分钟后,躺在沙发上的许媛媛慢慢睁开眼。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许媛媛在蓝雪的帮助下,坐起来。   骤然回到自己身体,许媛媛不太适应,手脚不知道怎么摆弄,也无法开口说话。   她望着谢钦辞,嘴巴张了又张,急得不行。   “不用着急,你魂魄离体几天,需要适应一下。”   等待许媛媛恢复的时间里,青木大师带人赶到了。   “谢道友,要超度的阴魂在哪里?”   谢钦辞撤掉禁制,挤在一起的缺胳膊少腿的阴魂出现在众人面前。   青木大师只带了和谢钦辞有过接触的阮意过来,对像阮意这样的玄学界年轻一辈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看着数不清的阴魂,阮意想到了上次特别的超度经历,嘴角抽了抽。   遇到谢钦辞,连超度都变得那么不同寻常。   阮意和谢钦辞打完招呼,认命去干活。   “青木大师这个徒弟不错。”看着阮意背影,谢钦辞道。   “谢道友有什么需要,尽管指使他。”青木大师笑眯眯开口。   “大师不去帮忙吗?”见青木大师找了个位置坐下,浑然没有出手的意思,殷玉成好奇。   “该小辈历练的事,长辈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说完,青木大师和谢钦辞交谈起来。   说到许媛媛被困的奇怪公交车,青木大师捋了捋长须:“载阴客的车一向不少,之前也出过有人误入的事。”   “后来呢?”   “他们的魂魄被留在车上,或者带去阴间,运气好的,能救回一命,运气不好的,便……”   青木大师没说下去,谢钦辞理解了他的意思:“阴间没人管吗?”   “这种事,不好管,这几年灵气复苏,乱像四起,阴间纵然有心,也管不过来。”   “那些鬼车上的鬼都很凶残,谢道友是怎么带着人顺利离开的?”青木大师年轻时遇到过一次这种事,当时情况非常凶险,他的一位师兄差点折在里面。   “这个啊,打疼了,它就主动放人了。”谢钦辞漫不经心道。   “打疼?”   “不打难道和它讲道理?”谢钦辞扭了扭手腕,“讲了也不会听。”   这倒是。   这很谢钦辞。   青木大师失笑。   阮意听到这,手里动作一乱,阴魂四散,又得从头再来。   他咬了咬牙,继续念经。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许媛媛终于能说话了,只是语速很慢。   蓝雪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为了不让她自责,本来不想说自己被袭击的事,殷玉成这个大嘴巴,一下全给秃噜出来了。   “蓝雪,真的很抱歉,若不是我……”许媛媛果然很自责。   蓝雪杵了殷玉成一下:“这又不能怪你,你自己也是受害者,要怪就怪那个恶鬼,好了,不说这些,媛媛,你知道吗,你身边一直有一只鬼在保护你,这次也是,要不是它,你可能就……”   许媛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蓝雪看了眼远远站在一边似乎是在担心许媛媛害怕不敢靠近的残魂,道:“媛媛,我知道你遇到这些事,会害怕很正常,人有好人和坏人,鬼也是,它为了救你,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现在魂魄也不稳,你若是有什么想对它说的话,可以现在说,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不用害怕。”   “我不害怕,我知道它在,”许媛媛的眼泪没有预兆流下来,“我以为它不在了,没想到它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   许媛媛四处寻找,声音哽咽:“现在你还不肯见我吗?”   “你说你走了,要去投胎,为什么不去?”   “既然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不肯见我?”   蓝雪和殷玉成面面相觑,他们担心许媛媛不接受自己被鬼救的事实,没想到对方早知道自己身边有一只鬼。   “谢大师,求您让我见见它。”许媛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谢钦辞面前,恳求。   谢钦辞垂眸看她:“见它容易,它不见你,是怕自己的阴气给你身体造成影响,你是活人,它是阴物,你们长期待在一起,对你寿命有损。”   “原来这就是它不见我的原因……”许媛媛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它说去投胎,为什么没去?”   谢钦辞干脆隔空在她眉心点了一下:“你自己去问它。”   许媛媛只觉得眉心一凉,下意识闭眼,再睁开,屋里的景象和之前截然不同,没理会阴魂乱像,她径直走到残魂跟前。   不等残魂说什么,许媛媛用力将它抱住:“你怎么这么傻啊,守着我做什么,你去投胎啊,说不定我能遇见你的转世,你现在这样,还能去投胎吗?”   “它魂魄不全,又被吞噬了一次,已经没法投胎了,”青木大师神情悲悯,“况且,投胎是有时间限制的,它应该早就过了这个时间。”   看残魂的衣着打扮,至少死了几百年,不去投胎,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就放弃了投胎这条路。   “我从前就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阴气,但那个时候,阴气的主人对你没有恶意,我以为你是无意间沾染上的,便没有提醒你。”谢钦辞道。   “我不怕短命,谢大师,求您救救它,”许媛媛松开残魂,就要给谢钦辞跪下,“用我的命,用什么都可以,求您救它!”   谢钦辞止住她跪下的动作:“我没说不能救,你先起来。”   他在一人一魂身上,“看”到了一条极深的因果线。   这条因果线一端连着残魂,一端连着许媛媛的魂魄,将一人一魂牢牢牵连在一起。   “我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他们都愿意为了对方牺牲自己,没有一丝犹豫,谢钦辞很想知道,是为什么。   “我……咳咳咳……”许媛媛正要开口,一阵咳嗽打断她。   她捂住自己的嘴,咳弯了腰,始终停不下来。   残魂下意识上前,可它一靠近,许媛媛咳嗽的更厉害,它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求助地看向谢钦辞。   “大师,求您看看她。”   谢钦辞叹了口气:“她身体刚被恶鬼附身过,正是虚弱的时候,对阴气、鬼气很敏感,她刚刚抱住你,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有所反应。”   残魂听了,忙远离几步。   “蓝雪,你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一会,再给她倒一杯热水。”   热水休息室没有,得去外面。   殷玉成主动道:“我去倒热水。”   热水很快到来,谢钦辞示意她不要急,先休息一会,因为阮意这边遇到了问题。   阮意的能力在同辈里还是很出色的,这么久过去,他还没送走一个阴魂,谢钦辞觉得不太对劲,走过去一看,乐了。   恢复神志的阴魂一个个精神得不行,在划定范围里飘来飘去,完全没有被超度的迹象。   青木大师也发现了不对,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阮意焦头烂额:“谢大师,师父,我是按以前的办法念的啊,怎么对它们不起作用?”   随着阴魂意识苏醒,本以为这次超度和上次没什么不同的阮意遇到了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超度始终没有进展,阮意再三确定自己念的内容没问题,可阴魂就是不肯走。   它们推推嚷嚷,既没有袭击人的意思,也没有被超度的迹象,就是好像在寻找什么。   阮意停下动作,擦了擦额上的汗,面色古怪:“这些阴魂执念好深,都不肯离去。”   青木大师面色一凝,也念了几段超度的经,青木大师功力不是阮意能比的,有几个快要被超度的阴魂忽然暴起。   像是引发了一场海啸,所有阴魂躁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青木大师停下念经的动作,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   “执念太深,让它们消除执念不就行了?”谢钦辞望着封住恶鬼的地方,若有所思。   “怕是不容易,这些阴魂来历不明,若要完成它们的执念,得一个个去查明身份,不是一时半刻能做成的。”青木大师一脸为难。   “谁说要查这些了?”谢钦辞诧异。   “不查这些怎么消除执念?”青木大师困惑。   “不一定能行,不过试试也不亏。”谢钦辞将恶鬼拎了过来,往阴魂中一甩。   他的动作太快,青木大师完全来不及反应,恶鬼已经被扔到了阴魂中间。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阴魂朝恶鬼扑去,撕咬抓挠、拳打脚踢,阴魂中,不断传来恶鬼的惨叫声。   同时,那些庞大的执念一点点消失。   “快念。”谢钦辞戳了下阮意。   阮意麻木张嘴。   这一回,始终不肯离开的阴魂满足闭上眼,消散在半空中。   所有人:???   草,原来执念还能这么消吗? 第35章   在阮意念经超度的背景音中,许媛媛讲述了自己与残魂的纠葛。   “我印象里第一次见它,是在六岁那年。”   六岁那年,许媛媛家中发生巨变,父母因感情破裂离婚,许媛媛被丢给乡下的爷爷奶奶带。   乡下没什么好玩的,小朋友也不多,爷爷奶奶要忙农活,小媛媛每天都很孤独,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起奇怪的姐姐。   穿着打扮和小媛媛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举止带着说不清的古韵,大半时间都在黄昏后出现。   “它会给我讲故事,会陪我玩游戏,会给我的玩偶缝衣服,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然而好景不长,到底人鬼殊途,一个多星期后,小媛媛病了,半夜发高烧,吓得爷爷奶奶连夜将她送到医院,可惜没什么用,后来乡里一个神婆见了,说她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烧的浑浑噩噩,不知道那几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等我病好,再也没见过它。”   到了开学年纪,小媛媛回城里读书,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傍晚,她到了与残魂约定的地方,没等到残魂,留下一束小小野花以作告别。   “我被判给父亲,但是我爸很快再婚了,他们有了新孩子,我在这个家完全是多余的,学校同学说我是没妈的孩子,也不喜欢我,联合起来欺负我,他们将我骗到空置的资料室里,锁上门,我怎么喊都没人给我开门。”   夜晚降临,不到十岁的小媛媛蜷缩在资料室里,又冷又怕,资料室的灯是坏的,微弱月光透过狭小窗口照进来,带来唯一光源。   小媛媛哭哑了嗓子,最绝望之际,残魂再次出现了。   “它的身形是透明的,比起初见时不像人多了,它虚虚环着我,阴冷气息包裹下,我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直到现在,许媛媛仍无法说清,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原来你们那么小就认识了。”蓝雪双手托腮,感叹。   “你害怕过吗?”换成她,恐怕是无法做到不怕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害怕吗?”许媛媛摇摇头,“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随便一个同学,都比它可怕。”   “它教会了我反击,我们第一次反击成功那天,我躺在草地上,笑得很开心,好像多年郁气都这么发泄出去了。”   “这些事过去之后我才发现,我视为洪水猛兽的同学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会恐惧,没什么好怕的。”   “我拼命学习,考上好高中,换了新的学习环境,我身边开始有朋友了,它傻乎乎的,一直以为我没发现它的不对,可这世上有谁多年如一日容貌不变?”   许媛媛笑了笑,曾经的苦难教会了她成长,因为残魂的陪伴,她没在泥潭里深陷,而是从污泥中,开出最美的花。   长成了自己期待的样子。   “你对这些古代饰品感兴趣是因为它吗?”殷玉成问。   “是,我从见它起到现在,它一直没变过造型,我就想,我能不能亲手给它打一副头面,送给它。”   说到这里,许媛媛语气低落下来,“可是,等我打造好头饰的那一天,它来找我告别了,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它。”   许媛媛从前不知道原因,如今知道了,心中只剩苦涩。   “我倒宁愿它是去投胎了。”   残魂飘在一边,想靠近又不敢,只是遥遥望着许媛媛,眼中是众人看不懂的情绪。   “那它呢,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护着你长大吗?”蓝雪问。   “我不知道,我问过它,它只说,‘小姐就是小姐啊,我说好了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我以前还担心它会不会找错了人。”他们之间也不是一直和睦的,有过争吵,有过赌气,但所有争吵赌气之后,感情都会更深一步。   “我一直觉得它傻,如果我真是它小姐,我都投胎转世了,为什么它还苦守在人间,怀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过往,值得吗?”许媛媛声音微哽。   “它觉得值就值,”谢钦辞坐到沙发上,“至少这次,如果没有它,你连魂魄都不剩了。”   其实也不一定,谢钦辞一直没对占据许媛媛身体的恶鬼出手,就是想知道,它把许媛媛魂魄弄哪去了,他在它身上,没感受到许媛媛魂魄的存在。   “我知道,它又救了我一次,算上这次,这已经不知道是它救的我第多少次了,没有它,我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样子。”因此,许媛媛对残魂一直是感激的,即使知道它和他们不一样,她也从来没有恐惧过。   “你呢,不讲讲吗?”谢钦辞转头看向残魂。   殷玉成:“是我的错觉吗,它好像比刚才看起来更淡了。”   许媛媛定睛一看,确实,它的身形淡到近乎透明了,能轻易透过它看清休息室另一边的样子。   “谢大师,它……”许媛媛着急开口。   “谢哥,能不能先救救它。”蓝雪祈求。   谢钦辞将给曹老太太画过的养魂符点燃,养魂符出现在残魂身上,让它魂魄凝实了些。   许媛媛心头一松,看来谢大师是真有办法救它。   残魂往前飘了飘:“我叫夏芜,这个名字是小姐给我取的,我与小姐相识于三世之前。”   “三世?”许媛媛惊讶,她以为最多是上辈子的事。   “是,那个时候,我家里遭了灾荒,为了活命,我爹娘将我当做肉人卖了出去,以换取口粮,若不是小姐救下我,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死了,还是葬身同类之口。”   “小姐出身将门世家,心怀大义,可惜朝廷昏聩,小姐父兄皆因为被上位者忌惮死于战场,为了百姓,也为了替父兄复仇,小姐舍弃身份,投身军中。”   “花了三年,小姐杀退敌人,成功为父兄复仇,小姐经常同我说,等盛世到来,就弃掉现在的身份,带着我们到江南水乡寻一处景色好的位置,安家落户,闲度余生。”   “但我们没等到这一天,小姐的身份被发现了,他们不顾她挽救朝廷,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只因忌惮她手中的军队,设计害死了她。”   “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只等小姐辞官,这些人连这么一会儿时间都等不了,我们只等到了一具棺椁,和小姐死无全尸的尸体。”   “小姐将我保护的很好,我的手上从没沾过血,比起小姐,我反而更像一个出身闺阁的千金小姐,我从没哪一刻有那样憎恨自己的无能,我连报复都做不到。”   “小姐死后不久,我也死了,我没去投胎,而是到处寻找小姐的魂魄,可我遍寻不到,买通地府关系后才知道,小姐因杀孽太重,又因惨死,后几世都不得善终。”   “我放弃投胎,花了十余年时间,寻到了小姐的一次转世。小姐变成了一只猫,一只残疾了、被遗弃的野猫,第二次,我花了更久,找到小姐的第二次转世,她成了一头耕牛,一辈子劳碌、受人鞭笞……”   “我不明白,我的小姐,明明救了黎民百姓,立下大功,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夏芜双眼通红,周身鬼气暴涨。   “不好,它要失去理智了!”分神关心这边的阮意大喊。   鬼气翻滚,屋里的东西被阴风吹得乱撞,桌子撞上许媛媛的前一秒,风停了。   翻滚的鬼气安静下来。   “抱歉,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夏芜一点点驱散心中的暴戾,“成为鬼之后,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不失控,我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往事了。”   “不对,”青木大师掐了掐手指,“如果你所说为真,你家小姐的命格不该如此。”   “她所做的事,于天下有利,即使杀孽太重,也不该有这样不堪的转世。”   “对啊,”蓝雪不满,“再怎么说,你家小姐做的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是大英雄,哪能转世了被折辱至此?”   夏芜愣了一下:“那小姐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投错了胎?”殷玉成思索。   “地府有完整的投胎流程,应该不会弄错。”青木大师道。   “你还记得你家小姐死后,那些人做了些什么吗?”谢钦辞问。   “谢道友是怀疑,有人做了手脚?”青木大师问。   “如若不然,她那两次转世太奇怪了。”   青木大师点头,确实说不通。   夏芜没说那两世许媛媛的下场,想来是不怎么好的。   “我当时被他们关起来了,等我出来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只听说他们给小姐办了一场很隆重的葬礼。”夏芜陷入回忆。   谢钦辞:“很奇怪不是吗?既然把人害死了,为什么要办一场这么隆重的葬礼?”   可惜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想要考察,太难。   一只只阴魂被超度,天亮之前,阮意终于送走了最后一只阴魂,他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同样瘫在地上的还有恶鬼。   它的体型又小了一圈,身上坑坑洼洼的,一脸生无可恋。   它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消除执念的工具鬼。   被暴打以发泄怒气的那种。   “谢大师,它要怎么办?”阮意坐了会儿,起身,有气无力地问,“要带回去给你家宠物当零嘴吗?”   恶鬼:?????   什么宠物拿恶鬼当零嘴?   它读书少别骗它。   恶鬼一脸惊悚爬起来,就要往外溜。   它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保住这条鬼命。   被当沙包就算了,还要被当零嘴,它不要面子的吗?   谢钦辞看了眼自以为不着痕迹往外溜的恶鬼,语气平平:“也行吧,现在看着顺眼了。”   于是,在送出礼物忐忑等了好几天之后,傅明霁也收到了谢钦辞送来的东西。   是青霄观的阮意道长亲自护送来的。   傅明霁打开门,阮意直接道明来意。   “我是帮谢大师来送东西的。”阮意拿出一个木盒。   傅明霁正要接,阮意继续道:“谢大师养的那只,呃,厉鬼呢?”   傅明霁顿了下,问:“东西是给它的?”   “……”阮意沉默了会,艰涩开口,“对,是给它的零嘴。”   傅明霁懂了,侧开身:“你进来吧,它在里面和威森尔玩。”   阮意:???   谁这么大胆子敢跟厉鬼玩?   很快,阮意见到了被黑坨坨追着乱窜的德牧,顿时:“……………………”   他一言难尽看了眼傅明霁,不愧是能和谢大师玩到一起的人,这么不同凡响。   威森尔嗅到生人气息,跑过来。   离得近了,阮意发现,这只狗并没有害怕,它是真的在和黑坨坨玩,毕竟黑坨坨都压在它背上了,它也没太大反应。   “傅先生,你家狗,经常和它玩吗?”阮意艰难问。   “嗯,他们相处很好,”傅明霁摸了下德牧脑袋,又以同样的手法摸了下黑坨坨脑袋,“你主人给你送东西回来了。”   黑坨坨一听,忙飘了过来。   阮意拿出木盒,打开。   恶鬼在盒子里蓄势待发,木盒一开就往外冲,然后被张开血盆大口的黑坨坨吃了个正着。   傅明霁看得新奇:“这次的零嘴这么配合?”   不,阮意一脸麻木,它可能只是想逃跑,没选对方向而已。   谢钦辞是在东西送出去后想到,没给傅明霁准备点什么礼物,傅明霁都给他捎带了礼物,礼尚往来,他也该表示一下。   擦干头发,谢钦辞看到手机上顾眠发来的消息。   【顾眠:谢哥,专辑要发行了,记得转发。】   谢钦辞和顾眠一直有联系,顾眠最近在参加一档音乐综艺,行程很紧,不然他说什么也要来剧组探班。   【顾眠: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搞的,不知道我和晁涵煦关系不和吗,偷偷把人请来还不提前和我说,气死我了。】   顾眠边打字边回忆白天见到晁涵煦的场景,心中膈应得不行。   晁涵煦和顾眠几乎是同时期出道,早些时候,两人关系还没这么僵,在一场选秀中,两人被安排到了一间宿舍,顾眠随手将作完的歌放到桌上,这是他为新专辑准备的,没想到不等他把歌作出来,晁涵煦那边先发行了一首单曲,和他准备出的一模一样。   顾眠去找晁涵煦质问,晁涵煦居然承认了,还嘲笑他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现在他歌也出了,粉丝买账,顾眠没证据,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顾眠打字飞快,不等谢钦辞回复,噼里啪啦发来前因后果。   【顾眠:我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我也给公司其他人写过歌,但这个晁涵煦太让人膈应了。】   【顾眠:现在节目组还把我跟他安排在一起,啊啊啊啊啊我好生气!!!】   谢钦辞慢吞吞打字。   【谢钦辞:要不给他一道厄运符?】   顾眠狂汗。   【顾眠:这还是不必了。】   【谢钦辞:说笑的,我这边快拍完了,有兴趣听听剧组里发生的趣事吗?】   顾眠当即把刚才的抱怨抛到一边。   【顾眠:要听要听[小狗点头.GIF]】   谢钦辞换了语音,与他讲了道具室的事和许媛媛的事,顾眠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眠:我怎么不是个演员啊——】   【顾眠:决定了,等会我就去跟汪姐说,给我找个剧本接接,最好能和谢哥你一个剧组。】   【谢钦辞:?】   【顾眠:一线吃瓜啊谢哥,你看我不在,错过了那么多精彩的事。】   顾眠说做就做,切了聊天界面,给汪姐发信息。   汪姐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搞得一头雾水,当即打电话过来。   “你怎么突然要去演戏了?”   “想体验一下不同生活,说不定能激发新歌灵感呢。”顾眠一本正经。   汪姐才不信:“说实话。”   “想和谢哥一个剧组,方便吃瓜。”顾眠降低音量。   “也行,我给你看看。”   “汪姐,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顾眠不可置信。   “只要你不和晁涵煦闹起来,做什么都好,去拍戏可以,这个综艺必须好好上完。”汪姐耳提面命。   这档音乐综艺对顾眠的职业发展非常重要,汪姐十分重视,若不然,以节目组中途换晁涵煦的行为,他们大可直接走人。   “我知道了,我不会和他闹起来的。”   保证的很好,结果第二天,顾眠就因为晁涵煦上了热搜。   两人不和不是一两天了,热搜上两家粉丝撕得一塌糊涂。   顾眠的新专辑就是在这腥风血雨当口发行的。   一开始,大部分人只顾着吃瓜,慢慢的,听完专辑的人开始自发卖安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听歌行列。   晁涵煦团队一番操作,反而白送了顾眠一个热搜。   晁涵煦气得不行,他经纪人一个劲安抚他。   “顾眠就是运气好,等着吧,这次节目败在我身上,看他之后还怎么嚣张!”晁涵煦神色阴狠。   送走经纪人,晁涵煦打开一道暗门,走进去。   暗门里,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型工作室,工作室里一应设备俱全,唯一突兀的,是墙边放的一个牌位。   晁涵煦走过去,摸了摸牌位,拿起桌上作完的曲谱,嘴角微微勾起。   让顾眠再得意一会吧,很快,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专辑销量一骑绝尘,顾眠乐得给谢钦辞发消息报喜。   顾眠之后,谢钦辞也缓缓爬上了热搜。   ——你们看到顾眠专辑里最后一支MV了吗?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无论是音乐,氛围,还是主演演技,都太惊艳了。   ——绝了绝了,看MV里谢钦辞绝望的样子,我心都碎了。   ——入朝前意气风发的造型太可了,少年感十足,谢钦辞好适合这样的角色。   ——我反而更喜欢他后期的造型,尤其是成为厉鬼后,漫不经心看着王朝一点点覆灭那里,太杀我了。   ——狱中造型也好可,这样的美人的能咳咳咳十个。   ——大胆,厉鬼警告。   ——你们看那希望一点点破灭的眼神,太神了,只看画面都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   凭借一支MV,谢钦辞火了。   连带的,给谢钦辞正在拍的《同归》送了一波热度。   冯导见了,笑的眼都睁不开了。   随着歌曲热度上升,MV中最后一段剧情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   ——我好想知道顾眠请了哪家特效公司,最后的大场面特效做的也太好了。   ——是啊是啊,万鬼狂欢的场面,跟真的一样。   ——谢钦辞一点都没被这样的恢弘大场面压住,仿佛他天生就该凌驾于万鬼之上,这支MV的制作太精良了,吊打一众五毛钱特效国产剧。   顾眠看到这,心道:能不真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鬼拍出来的。   他边看边将网友们的讨论截图发给谢钦辞。   【顾眠:谢哥,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些鬼是真的,用真鬼来拍,效果当然好了。】   【顾眠:笑死我了,前段时间那部翻车的仙侠剧又被拿出来鞭尸了。】   谢钦辞看到消息的时候,刚结束最后一场戏的拍摄。   换下戏服,谢钦辞被殷玉成拉走:“谢哥,我们吃火锅去。”   谢钦辞的所有戏份都拍完了,冯导给他包了个分量不轻的红包,还给他准备了一场小型欢送宴。   几位主演都参加了,许媛媛也来了,还带来了身形凝实不少的夏芜。   有了谢钦辞的养魂符,许媛媛还在青霄观求了一个养魂法器,用来给夏芜栖身。   火锅店气氛很热闹,为了不被人打扰,冯导定了个包厢,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包厢。   找准机会,冯导给谢钦辞敬酒:“小谢,谢大师,这第一杯酒,一定要敬你,解决了剧组的大麻烦,还给剧组带来一名知识渊博的顾问。”   “也要感谢冯导给我这次机会。”谢钦辞端起酒杯,喝了。   冯导之后,殷玉成和蓝雪也凑过来敬酒,然后是许媛媛和夏芜。   喝完一圈,谢钦辞有些晕,他撑着额头,看着欢闹人群,眼中带着一抹自己不曾察觉的笑。   隔日,谢钦辞离开剧组,返回住处。   宿醉的感觉不太好受,谢钦辞靠在车窗上,听梁肃的絮絮叨叨。   “这次你只能休息两天,就要去新剧组了,新剧你是主要角色之一,拍摄周期会比较长,如果你有什么着急要做的事,最好这两天做了。”   谢钦辞恹恹“嗯”了声。   梁肃声音一顿:“头还疼?”   谢钦辞点头,他不知道这具身体酒量这么浅,昨晚喝得无所顾忌,今天早上起来难受得不行。   “喝过醒酒汤吗?”   “喝了。”   “以后还是要少喝点酒。”   “嗯。”   谢钦辞闭着眼靠在车窗上,闭眼时,敛去眼中锋芒,让他整个人看着柔软无害许多。   梁肃闭上嘴,给他一个安静休息环境。   等谢钦辞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坐起来,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6:24。   睡了好久。   坐在床边醒了会儿神,谢钦辞随便套了件外套,下床。   房门打开,浓郁香气传来。   谢钦辞半眯着眼,嗅着香气往外走。   餐桌边,穿着围裙的高大男人将做好的菜一道道端上来。   谢钦辞靠在门边,欣赏了会,才出声:“傅先生?”   傅明霁手下动作一顿,将菜放好,转身:“你醒了?”   “我是给你送花回来的,那个时候你说你不太舒服,要休息一会,我想着你醒来可能会饿,就给你做了点吃的。”   谢钦辞想起来了,他醉了酒,又有点晕车,到酒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傅明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只有一个模糊印象。   “哦,”谢钦辞眨了下眼,慢吞吞走过去,“可以吃了吗?”   “我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谢钦辞拿着筷子,不知为何从男人身上看出一股无措来。   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味道很不错。   傅明霁做的都是家常菜,相对清淡,正适合宿醉后的谢钦辞吃。   谢钦辞是真的饿了,他白天没胃口,几乎没吃什么,到现在才用第一餐。   桌上的菜差不多都进了他肚子。   谢钦辞捂着吃撑的肚子,满足叹了口气。   走到放花盆的地方,谢钦辞看到了被傅明霁养了一段时间大变样的牡丹。   开着花的牡丹整体大了一圈,生机勃勃的,状态非常好,旁边的花盆里也冒出了一个绿色尖尖,刚发芽的牡丹正在昂扬生长。   谢钦辞观察了会,弄明白了为什么谢钦辞养的花比他养的好的原因。   这两盆花上,都附着有极淡的紫气。   想来是和傅明霁相处久了,部分紫气沾到它们身上,即使只有很少一部分,对精怪来说,也是大补之物了。   不然傅明霁也不至于因着一层泄露出来的紫气被阴邪之物觊觎。   “我过两天还得进组,这花你先养着吧,你养的比我养的好多了。”谢钦辞收回目光,道。   黑坨坨见到谢钦辞非常兴奋,不断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谢钦辞好几次差点踩到它。   谢钦辞算是发现了,傅明霁真的比他会养东西,养的花生机勃勃,养的黑坨坨也比之前活泼多了。   另外,谢钦辞还发现,这次和傅明霁相处,傅明霁身上的紫气会主动向他倾斜了。   傅明霁是紫气的主人,他心有偏向的人或物,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同样会受到紫气的眷顾。   紫气不同于功德金光,甫一进入谢钦辞身体,宿醉带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谢钦辞看了眼坐在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往他身边靠了靠。   带着淡香的身体靠近,傅明霁身体僵了僵。   他微微偏头,看向谢钦辞。   青年正低着头玩手机,似乎靠过来只是无意之举。   傅明霁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能休息两天,谢钦辞决定空出一天时间去看看席元白的前女友。   徐林的事,许媛媛的事,他都得到了功德金光,虽然不多,只有两点,但谢钦辞也搞清楚了,做这些事确实能得到功德金光。   席元白推了一天的工作,亲自开车来接谢钦辞。   看到并肩走来的谢钦辞和傅明霁,席元白朝傅明霁挤了下眼:“傅总也去?”   “他说阮阮小姐也是他朋友,他想去看看。”谢钦辞替傅明霁解释。   席元白好笑,傅明霁和阮阮算什么朋友,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还是他带人去的,全程傅明霁都一个态度。   想到好友那点心思,席元白没戳破。   阮阮被安置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阮阮和家里人闹翻了,她家里人不管她,这些年一直是我照顾她。”席元白停了车,轻车熟路带着人往里走。   疗养院环境很好,布置的很温馨,若房里没有摆放医疗设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小家。   屋里有淡淡的花香。   “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就将花瓣带走了,阮阮这些天和以往一样。”   这是告诉谢钦辞,花瓣没给阮阮带来影响。   谢钦辞走到床边,低头看躺在床上的女孩。   “她的头发一直这么长吗?”谢钦辞问。   席元白走过来:“对,阮阮很宝贝她这头长发,谁都不让碰。”   阮阮的头发很长,乌黑发亮,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却是红润的,一点也不像是躺了好几年的植物人。   谢钦辞绕着床走了一圈,伸手虚虚在阮阮额上拂过。   席元白紧张看着他的动作。   “一个好消息,她不算我们寻常人口中所说的植物人。”   席元白大喜,继而想到什么,眉头皱起来:“那她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你知道休眠的种子吗?她现在就是一颗休眠的种子。”   席元白懵了:“她不是人吗?怎么成了种子?而且现在她明明是人的样子啊。”   “我不是说她是种子,我是说她现在的状态。”   “那要怎么才能唤醒她?”席元白急切地问。   他不可能保持镇定,这么多年了,他有过无数次希望,同样的,也失望过无数次,这是他唯一一次得到确切答案。   其实分手理由是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她醒来。   “给她一颗种子发芽需要的养分,”谢钦辞收回手,“有点麻烦,得先搞清楚,她需要什么样的养分。”   谢钦辞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一个正常人,昏迷不醒,体内生机一并沉睡,等等……   谢钦辞突然想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   “我需要验证一个问题。”谢钦辞重新伸手,将力量附在手上,一点点探查。   “找到了。”谢钦辞微微用力,无形力量抓住一颗种子一样的存在浮现在阮阮胸前。   “我就说,我怎么会觉得一个人像一颗种子。”谢钦辞张开掌心,种子被无形力量托举着,缓缓落入谢钦辞掌心。   “这是什么?”从进这间房起,席元白就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不断被颠覆。   “这颗种子被种在她体内,营造一种她魂魄沉睡的假象,实则她的魂魄早不在体内。”   谢钦辞握住掌心,种子在他掌心散发出淡绿光芒。   “这是什么种子?”傅明霁好奇看过来。   谢钦辞挪开手:“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碰,它是活的。”   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躺在谢钦辞掌心的种子缓慢蠕动了一下。   “它,它动了!”席元白惊恐。   一想到这东西在阮阮身体里,他还单独和阮阮共处一室了那么多回,席元白心中一阵翻滚。   想吐。   “它是活的,自然会动,”谢钦辞戳了戳掌心的“种子”,“我现在很好奇,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种“种子”,虽然颜色不同,但谢钦辞很肯定自己见过,在他还没成为守关BOSS之前,满无限世界乱窜的时候,那段时间的经历他已经很模糊了,若不是碰到这颗“种子”,他还想不起来。   “这个东西,被称为‘神明的恩赐’,据说服用后,可以不吃不喝、不老不死,青春永驻。”谢钦辞敛去眸中复杂之色。   “骗人的吧。”席元白咽了下口水。   “当然不是骗人的。”谢钦辞挑眉看了他一眼。   席元白:“啊?”   不是骗人的,那消息一旦传出去,得造成怎样的轰动?   “不过嘛,”谢钦辞刻意停顿了下,指了指床上的女孩,“你也看到了,确实可以不吃不喝,青春永驻,代价就是这样。”   “这算个鬼的长生不死?”席元白骂了一声,“这样不明不白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是不知道,这颗‘种子’是谁给她种下的,这种‘种子’的扎根条件很苛刻,要么由主人自愿种下,要么是绝对信任之人,趁主人不备种下,你觉得,你女朋友是哪一种?”   席元白不知道,他苦笑:“现在我突然觉得,我对阮阮的了解太少了,我回想了一遍,我连她最亲近的人是谁都想不到。”   “现在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不知道这颗‘种子’是怎么种下的,不知道‘种子’背后的人是谁,除了阮阮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还有一点谢钦辞没说,就是“种子”是要靠魂魄培育的,人的魂魄是它的养料,他手里这颗已经在阮阮体内长达五年,早已成熟,阮阮的魂魄不知所踪,她的魂魄去了哪?   “我想起来了,阮阮有个弟弟,是她养父母的儿子,阮阮和她养父母关系好,她养父母去世后,经常把她弟弟接来玩,会不会是她弟弟做的?”   阮阮出事时,她的弟弟还在读书,这些年,席元白一直暗地里资助他,有他的地址,只是等席元白派人去找,阮阮弟弟家早已人去楼空。   “找不到人?”   “什么叫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席元白挂断电话,脸色凝重:“阮阮弟弟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等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我之前问你,你说你不知道阮阮身边有哪些亲近的人,后来你突然说,她有个关系亲密的弟弟,你是怎么想起来她弟弟的?”谢钦辞注视席元白眼睛。   “我是怎么想起来的?”席元白迷茫了一瞬,“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记起,有这么个人。”   “只有一个可能,他故意让大家遗忘了他的存在,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找人的事交给席元白,来疗养院前,席元白心怀希冀,离开时,沉重中带着对自己的不满。   如果他当初再细心一点,发现不对,阮阮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   席元白报了警,并联系了一切能联系的人脉,四处寻人。   到新剧组报道之前,谢钦辞先去了一趟余淮希的香火店,他这次出去的时间久,要多买一点备用的符纸和朱砂。   还得买一点给管老的香。   穿过小巷,谢钦辞感受到什么,停下脚步。   傅明霁跟着停下:“怎么了?”   “这里有我画的符被触发的气息。”谢钦辞望向岔口处的另一个小巷子。   若是寻常时候,谢钦辞不一定会管,但,既然用了他的符,说明是他的客人,客人有事,还是要看一看的。   “我过去看看。”   谢钦辞本来想说,让傅明霁留下,想了想他招鬼的体质,还是把人带上了。   走过岔路口,一阵阴冷的风吹来,谢钦辞感受到了浓郁的阴气。   果然有东西。   “你和我一起,”谢钦辞看了眼双手不空的傅明霁,从他手里抓过一堆冥币,“我拿一点,你留一只手空着,万一发生什么,好抓住我。”   “你如果害怕,可以勾住我衣角。”   “好。”   衣服被勾住了。   两人往巷子里走。   走进巷子,四周起了一层浓雾,能见度不到一米,谢钦辞暗道自己英明,不然傅明霁极有可能和自己走丢。   浓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乔诗悦紧紧攥着手里发热的平安符,靠在墙边,警惕看着四周。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一赌气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乔诗悦是南桥初中一名初三学生,本来和朋友约好这个周末出去玩,事到临头,父母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说什么马上要中考了,让她在家好好学习。乔诗悦和父母大吵一架,跑了出来。   她四处乱转,也没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不该走的地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浓雾,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路。   到底是个小姑娘,怒气过后,开始害怕,她小心摸索着往外走,突然撞到什么。   “对不起!”乔诗悦忙道。   “撞到我了,怎么陪我呢?”   乔诗悦没意识到不对,继续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没看到,你想让我怎么赔?”   “不如,把你自己赔给我吧?”阴冷声音从耳畔响起,像一条毒蛇,爬进耳朵。   乔诗悦猛地抬头,看到一张腐烂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乔诗悦连滚带爬往外跑。   那东西不紧不慢跟着她。   距离不断缩短,终于,乔诗悦被抓住了。   被抓住的地方传来腐肉般触感,乔诗悦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   “放开我!!救命!!!!”   “我最喜欢吃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   腐烂的脸贴近乔诗悦,深吸一口,“真香。”   乔诗悦不断挣扎,那东西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她咬来。   “啊!!!!!!”   “啊——”   前一道声音是乔诗悦喊的,后一道是那东西喊的。   疼痛没有到来,乔诗悦小心睁开眼,看到本来贴在她身上的怪物被大力弹了出去,正捂着烧焦的脸痛呼。   来不及思考,乔诗悦转头就跑。   她伸手摸进衣兜,摸到了正在发烫的符纸。   乔诗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母亲塞给她的平安符。   想到唯一的保命符还是母亲硬塞到自己手里的,乔诗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嘻嘻——”   阴风裹挟着血腥气再次袭来,刺耳笑声环绕在耳边,乔诗悦背后是墙,退无可退,她握着平安符的手紧了又紧。   大不了就是死!   乔诗悦憋着到了眼眶的眼泪,一咬牙,埋头往外冲。   顾忌着乔诗悦手里的东西,那东西只敢不远不近跟着。   “砰——”   冲了不知多久,乔诗悦撞到什么东西,猛地往后跌。   谢钦辞看着莽莽撞撞冲过来的小姑娘,刚想拉人一把,就见对方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嘴一撇,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谢钦辞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眼憋笑的傅明霁,用手肘杵了杵他:“你还笑?看你都把人撞哭了。”   偏在这个时候,小姑娘止住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语气带着浓浓怀疑:“你们真不是鬼?”   来这个世上第一次被人认作鬼的谢钦辞:“………………”   他蹲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鬼?”   “刚才有鬼追我,你手里拿着纸钱……”   谢钦辞看了眼手中的冥币,沉默。   傅明霁拿过他手里的纸钱,塞进袋子里,解释:“这是我们买的。”   乔诗悦疑惑看了两人一会,熟悉的贪婪视线落在身上,她不自觉缩了缩身体,声音颤抖:“它来了!”   谢钦辞转头,看到了从浓雾中飘来的鬼。   看了眼,再看一眼,不可置信道:“这么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它?!”   “不是说,越漂亮的鬼,越会迷惑人心么,我以为它专门变成……”   在谢钦辞如有实质的目光中,乔诗悦声音越来越低。   呜……好可怕QAQ…… 第36章   事实证明,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厉鬼咆哮着扑来的那一刻,就见青年身后,一只更大、气息更恐怖的厉鬼缓缓显出身形。   不过,等看清这只厉鬼模样,乔诗悦脑门上浮出一层问号。   这鬼怎么是爱心形状的?   即使外表是一颗黑色爱心,丝毫不影响从它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压。   脸腐烂的厉鬼刹车不及时,直直撞上去。   “啊啊啊!!!!!”   一下被啃掉了半边身体。   刺耳惨叫声传入耳朵,乔诗悦难受捂住耳朵。   她看到那黑色爱心从中间裂开,露出森森利齿,一口一口将追了她半天的男鬼啃了。   每一口下去,男鬼身体就少一部分。   没几口,男鬼已经不剩什么了。   乔诗悦看得人都傻了。   她呆呆开口:“这……”   然后就看到黑色爱心吃完最后一口,飘向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青年。   乔诗悦的目光情不自禁跟上去。   尖叫声到了嗓子眼,在看到下一幕的那一瞬间哑了回去。   就见那巨大黑色爱心,一口一口生吃厉鬼的存在,像大狗一样,往青年身上蹭。   好像……   在撒娇。   乔诗悦恍恍惚惚地想:我别是受的刺激太大,出现幻觉了。   谢钦辞拍了拍黑坨坨,示意它先回铃铛里,黑坨坨恋恋不舍蹭了最后一下,消失在半空中。   谢钦辞往乔诗悦方向走,乔诗悦下意识往后退。   谢钦辞停下脚步,挑眉:“还觉得我是鬼?”   厉鬼被解决,浓雾散去,阳光照亮巷子,乔诗悦看到了他脚下的影子。   “不……”乔诗悦语气艰难,我只是觉得,你比刚才那鬼还可怕。   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谢钦辞看出她的意思,笑了下,没解释。   “早点回去吧,黄昏后,外面不安全。”   说完,谢钦辞带着傅明霁离开。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乔诗悦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这抹挣扎逐渐被坚定取代,抬步追上去。   她没察觉到,自己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一抹红色悄无声息爬上眼球。   急促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谢钦辞停下脚步,回头。   “你们救了我,我该谢谢你们。”   小姑娘的声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僵硬感,谢钦辞下意识觉得不对,“乔诗悦”动作更快。   它抬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五指化为利爪,朝谢钦辞扑来。   谢钦辞侧身躲过,反手抓住它手腕,用力。   “乔诗悦”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被谢钦辞捏住的地方泛起黑色。   浓雾四起,谢钦辞将“乔诗悦”扔到一边,转身。   四周空无一人。   “傅明霁!”   没人回答。   谢钦辞脸色沉了下来,走向“乔诗悦”,掐住它脖子:“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咳咳,”“乔诗悦”脸涨得通红,明明是小姑娘模样,张嘴却是沙哑男声,“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吗?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现在恐怕已经成了我们的食物吧。”   “沙沙。”   仿佛无数肢节动物同时挥动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   谢钦辞回头,浓雾中,无数蜘蛛从地上、墙上爬出。   它们速度非常快,从听到声音到出现在谢钦辞面前,只花了两秒时间。   一层一层将谢钦辞围起来,密密麻麻。   “谢钦辞,受死吧!”   沙哑男声出现在另一端,谢钦辞转回头,“乔诗悦”已经不在原地了。   举目四望,是看不透的浓雾,和数不清的蜘蛛。   这些蜘蛛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成人巴掌大,最小的不过几毫米,大叠小小叠大,汇聚成一片流动的黑色河流,朝谢钦辞涌来。   蜘蛛是黑色的,唯有眼睛,泛着瘆人红光。   被无数双或大或小的红色眼睛盯着,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说不定已经崩溃大叫了。   谢钦辞始终没有反应。   蜘蛛开始沿着谢钦辞的腿往上爬。   很快,谢钦辞膝盖以下全陷入蜘蛛潮里。   “你养的厉鬼和买的符纸朱砂都在那个男人手里,我看你怎么自救,哈哈哈……”伴随大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个幻觉而已,你觉得我会怕?”   笑声戛然而止。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虫子。”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力量以谢钦辞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凡力量所到之处,蜘蛛身体一点点融化,最终消失不见。   躲在浓雾中的“乔诗悦”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拎到谢钦辞面前。   谢钦辞没管他,抬脚往浓雾中走。   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每靠近一步,浓雾就往后退一步,好似在怕他。   谢钦辞走进浓雾中,声音不疾不徐响起:“只敢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在等我掀翻你的老巢吗?”   浓雾中,什么都看不清。   某种清脆破裂声传来。   谢钦辞转换方向。   他的视线好像没被影响,每一步都精准踏在幕后之人心头上。   不远处一座阁楼里。   “大人,我们的布置好像对他不起作用。”   “不急,现在只是开胃菜,他坏了坛主这么多事,总要付出代价。”被称作大人的是一个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傅明霁那边,本来只是为了对付谢钦辞,没想到有意外之喜,身怀紫气的大气运者,若是献给坛主,自己肯定能记一大功,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个成神名额。   想到这里,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那边……它们还是近不了他的身……”   “废物!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们都对付不了!”   傅明霁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发现自己和谢钦辞分开后,傅明霁试图找过人,可惜无论他怎么走,四周都只有迷雾。黑坨坨感受到危险,从铃铛里出来,护在傅明霁身边。   “能感受到你家主人在哪吗?”傅明霁第八次问。   黑坨坨摇了摇硕大脑袋。   又一批鬼物袭来,黑坨坨张开大嘴,将它们全吞了。   傅明霁拍了拍它的大脑袋:“我们继续去找你的主人。”   一人一鬼在浓雾中摸索,始终遇不到谢钦辞。   谢钦辞已经快走到阁楼下。   一路上,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鬼物,谢钦辞没心思和它们慢慢磨,都暴力解决了,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布置,被谢钦辞轻而易举破除。   “大,大人,他要上来了,”看到谢钦辞一路“壮举”的干瘦男人咽了口唾沫,“大人,要不我们先撤吧……”   不是他看不起手拿佛珠的男人,而是谢钦辞实力太过恐怖,干瘦男人没说,但在场的很多人都和他一个想法:   谢钦辞展现出的力量,恐怕不比他们那位神秘的坛主差。   他们只是小喽啰,和这样的人对上,不是主动找死吗?   好几人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他只是一个人,力量再强都有消耗完的时候,看看你们,一个个什么出息。”手拿佛珠的中年男人压下心中不安,呵斥。   “是,是。”领悟过中年男人手段的人不敢再出声。   中年男人取下佛珠,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佛珠上。   一层淡淡的红光在佛珠上闪过,紧接着,阁楼上刮起一股大风,吹得人左右摇摆。   几人扶住手边的东西,好险维持住身形。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鲜血味道越来越浓,一股极其沉重的威压从佛珠上传来。   原来那外表看似佛珠的东西里,豢养着一只从地府逃出的恶鬼。   恶鬼青面獠牙,头生两角,约有三米高,十分骇人。   中年男人恭敬跪下:“大人,献给您的食物就在楼下,请您享用。”   恶鬼转动庞大头颅,垂涎目光落在阁楼里几人身上,看得几人寒毛直竖,伏着身体颤抖不已。   在这样的目光中,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不知过去多久,那种灵魂被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干瘦男人小心抬头。   前方已经没了恶鬼身影。   干瘦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扶着墙壁站起来,又去扶中年男人。   “大人,您早有准备吗?”   “知道谢钦辞实力不容小觑,我怎么会一点准备也不做?”中年男人摁住流血的伤口,站起来。   “云城养的鬼王被谢钦辞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在彩娱布下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因为他,玄学界和龙组的注意力都投注到我们身上,端了我们好几个据点,为了长远发展,坛主不得不下令,让所有势力蛰伏起来。就这样,潜伏在宁骏身边的那伙人还是被抓了,好在他们都是边缘人物,即使被抓,也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今天就是我们一报前仇的时候!”   中年男人想的很好,他布下天罗地网,以乔诗悦为诱饵,将谢钦辞引进陷阱。   陷阱里,有无数鬼物等着他,若这些都解决不了谢钦辞,他还有杀手锏。   那只四百年的恶鬼。   恶鬼是总部好不容易收服的,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借来一用,为了获取使用这只恶鬼的权限,他受了不少气。   不过没关系,等他这次行动成功,收服谢钦辞手中那只厉鬼,看看还有几人敢给他脸色看。   仿佛看到了计划成功后的美好生活,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砰——”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   有什么东西撞到房子上,阁楼剧烈摇晃,中年男人一个不查,跌倒在地,摔掉了一颗牙。   尝到满足血腥味,中年男人阴沉着脸吐出嘴里牙齿。   “不好了,大人!”   “大喊大叫做什么?”中年男人心情本就不好,声音更显阴沉。   说话的人顿了下,语气越发着急:“大人您快来看啊,那只恶鬼好像也不是谢钦辞的对手。”   说好像已经是委婉了,中年男人爬起来,到窗边一看,脸色大变。   楼下,足足有谢钦辞三个大的恶鬼被谢钦辞砸在地上,拳拳到肉,恶鬼不断发出哀嚎。   在他们面前狂的不可一世的恶鬼在谢钦辞面前仿佛被拔了爪子的猫,毫无反抗之力。   谢钦辞的一肚子气在恶鬼身上发泄了个干干净净,等他收手的时候,恶鬼本就狰狞的脸肿成猪头。   谢钦辞抓住恶鬼一只角,像拖着死猪一样,拖着恶鬼进屋。   恶鬼体型太大,挤进来时,整个变成扁扁一条,刚好是门的宽度。   谢钦辞拖着恶鬼上楼。   脚步声越来越近。   干瘦男人探着身子往窗外看。   “你干什么?”   “我看看从这里跳下去能摔成什么样。”   沉默。   几人相互望了一眼,纷纷往窗边挤:“我也看看,目测高度,跳下去很有可能摔断腿。”   和在这里等谢钦辞的清算比起来,摔断腿好像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看出他们眼中的意思,中年男人气了个仰倒:“你们觉得跳下去就能逃脱了吗?”   “那不然怎么办?要不我们报警?”   中年男人要被他带来的人蠢哭了:“你们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报警有什么用?”   “反正总比丢了命强。”矮胖男人拿出手机,飞快打了报警电话。   谢钦辞进来的时候,看见高矮胖瘦不一的几个中年男人挤在一起,大义凛然看着自己。   谢钦辞:“?”   “你不要想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已经报警了!”矮胖男人色厉内荏。   谢钦辞:“???”   “报警?”   “是,警察马上就来了!”   谢钦辞环顾一周,很好,他要找的人都在这里。   包括被鬼附身的乔诗悦。   “乔诗悦”自知不是谢钦辞的对手,一早躲进了这里,看着谢钦辞在下面暴力驱鬼的画面,吓得瑟瑟发抖。   谢钦辞没看几个中年男人,走到“乔诗悦”面前,不带感情的问:“现在你肯出来了吗?”   “呜,我这就出来,大人饶命。”“乔诗悦”说怂就怂,飞快从乔诗悦身体里钻出来,生怕慢一秒就挨一顿胖揍。   没了支撑,乔诗悦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谢钦辞瞥了刚钻出来的鬼一眼。   鬼很有眼色地接住倒下的身体,小心安放好,狗腿得不行:“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跟我一起的人呢?”谢钦辞没在人群中找到傅明霁。   “我这就去帮您把人接过来。”男鬼说完,小心翼翼看向谢钦辞。   见他没有反对,一溜烟儿跑了。   谢钦辞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抬眸看着鹌鹑一样缩在墙角的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你休想从我们口中知道什么!”中年男人厉声道。   他刚说完,一旁的矮胖男人举起手:“我说,我说,我们是——”   “住嘴!”中年男人厉呵。   矮胖男人被他吓了一跳,抱怨:“老大,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秘密有什么用?”   中年男人怒火中烧,就听矮胖男人继续道:“当然是要拖延时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中年男人沉默了。   对组织有忠诚,但不多。   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差远了。   矮胖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们是光明坛的人,会找上您是因为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害我们被警方围剿……”   谢钦辞从矮胖男人的话语中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原来他刚穿越来时的地点,是光明坛制造鬼王的一个据点,如果没有他,鬼王就被成功造出来了,他的出现不止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让他们的存在被官方察觉,造成不小损失。   光明坛的人对谢钦辞恨之入骨,尤其是负责宁宅鬼王一事的负责人,对谢钦辞下了绝杀令,高价悬赏。   可惜谢钦辞实力摆在那,钱固然重要,自己的小命更重要,这么久过去,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动了心思。   他敢动心思,一方面是因为他手里的恶鬼,现已被谢钦辞制服,另一方面是总坛在挑选“造神”候选人,中年男人只是光明坛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负责人,如无意外,这样的好事是落不到他头上的,为了博取机会,他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是捷径的路。   ——对谢钦辞下手。   然后撞到了铁板。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谢钦辞:“我有个问题。”   矮胖男人:“您问,您问。”   谢钦辞:“你们被通缉,那抓了你们,有悬赏金拿吗?”   “呃……”矮胖男人被问住了,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谨慎回答,“好像没有。”   谢钦辞收回目光。   不知为何,矮胖男人从谢钦辞眼中看出一抹失望。   失望什么?   没悬赏金吗?   “你们不行啊,连悬赏金都没有。”谢钦辞摇了摇头。   矮胖男人没法接这话,总不能说“我们没悬赏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太菜了,让你失望了”。   擦了擦额角的汗,矮胖男人小心翼翼问:“您放那只鬼出去接人,不怕它跑了吗?”   “它不敢。”   确实不敢,男鬼几次动了逃跑心思,都在想到谢钦辞拳头时按下心中的蠢蠢欲动。   不敢赌不敢赌。   为了困住谢钦辞,浓雾中布下了阵法,如今布下阵法的人被谢钦辞拿捏,阵法自然失去作用,男鬼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被困的男人。   一路上,它想了许多,万一男人出了事,它该怎么和谢钦辞交代?谢钦辞会不会拿它出气?   一个个不好的设想把它吓得不行。   看到完好无损的傅明霁,男鬼几乎是喜极而泣,想也没想飘了过去。   感受到陌生鬼气靠近,黑坨坨警惕护在傅明霁身前,张嘴就要咬。   “等等,住嘴,住嘴,我是谢大师派来带这位先生去找他的。”男鬼吓了一跳,大声表明来意。   血盆大口距离它只剩十公分的时候,堪堪止住。   黑坨坨狐疑看着它,不相信。   男鬼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是真的,谢大师就在那边的阁楼上。”   傅明霁没有动。   他被困在迷雾中,遇到了形形色色鬼物,甚至有直接变成谢钦辞模样的,这种情形下,他不会轻信任何一只鬼。   好说歹说,傅明霁就是不肯跟它走,无法之下,男鬼灰头土脸飘了回去。   见它空手而归,谢钦辞目光一凝:“人呢?”   沉重威压压下,男鬼伏到地上:“大人,他们不肯跟我来。”   身上的压力一松。   “是我的疏忽,”谢钦辞起身,“带我过去。”   正要出去,门被从外面推开,傅明霁带着黑坨坨走进来,见到谢钦辞,心头一松。   “看来它没骗我。”   嘴上说着不信,等男鬼离开后,傅明霁还是带着黑坨坨远远坠在男鬼身后,跟上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能见到谢钦辞,傅明霁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危机解除,男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嘀咕:“心眼真多。”   它刚刚一直在担忧怎么和谢钦辞交差,愣了没发觉身后跟了人。   傅明霁目光深邃,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黑坨坨却是没他的顾忌,扑上去就在谢钦辞身上猛蹭。   谢钦辞被它蹭的一个趔趄。   傅明霁眼疾手快扶住他。   黑坨坨还在挤,谢钦辞不得不往傅明霁身上靠。   身体相贴,浓郁紫气伴随担忧情绪将谢钦辞笼罩,谢钦辞愣了一下,没在第一时间退开。   傅明霁一手护着他的腰,一手垂在身侧,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没事吧?”   黑坨坨开始绕着两人转圈,谢钦辞扶着傅明霁胳膊站稳身体:“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傅明霁摇头。   有黑坨坨在,想来那些鬼也碰不到傅明霁,谢钦辞放下心来。   “你明明不信它,怎么还跟来了?”谢钦辞好奇。   傅明霁:“想到你有可能在这里,我就来了。”   谢钦辞心头微微一跳,抬眸撞进男人深邃眼眸,那双眼中,蕴含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谢钦辞瞥开视线:“你就不怕它在骗你?”   “不怕,比起被骗,我更怕你空等。”   谢钦辞垂下眼眸,这一刻,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   傅明霁还欲说什么,楼下响起警笛声。   他一顿,话到嘴边变成:“怎么会有警笛声?”   “他们报的警。”   看了眼缩在墙边拼命降低存在感的众人,傅明霁:“………………”   谢钦辞这是做了什么,把人都逼到报警了?   看出他的担忧,谢钦辞出声安慰:“你不用担心,他们本来就是通缉犯,报了警我们也不会有事。”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谢钦辞找准时机,先声夺人:“警官,他们搞邪教!”   为首的警官看了眼看着很正常的谢钦辞和傅明霁,再看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的人,深深皱起眉。   “他们还拐带小孩!”   寻着谢钦辞指的方向,警察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乔诗悦,脸色当即沉重起来:“快救人!”   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事态一发不可收的中年男人:“………………”   “明明是你!谢钦辞,你——”   “原来是谢先生,”听到谢钦辞的名字,警官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您的事迹我们听说了,非常感谢您的举报。”   光明坛众人:????   怎么回事?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得叫赵队长带人过来?”   谢钦辞点头。   已经准备联系律师团的傅明霁默默放下手机。   正在和上峰汇报工作的赵峰电话响了。   赵峰刚想掐断,上峰挥了挥手:“说不定是有要紧事,你先接。”   赵峰点了下头,拿着手机走到一边。   没多久,他放下手机回来。   注意到他脸色奇怪,上峰问:“讲了什么?”   赵峰组织语言。   以为是不好说的私事,上峰善解人意道:“不方便说也没事,谁都有不方便说的事。”   “没有不方便,电话是燕京警方分局打来的,说抓获了一帮邪教分子,让我们去协同处理。”赵峰道。   “邪教?怎么会找上你?”严格意义上说,赵峰现在还属于云城分组的人,燕京警方怎么也不该找上他。   “人是谢大师制服的。”   听到谢钦辞的名字,上峰懂了:“原来是谢大师,那你快去吧,汇报工作什么时候都行,处理邪教的事要紧。”   赵峰听懂了上峰话里的意思,要紧的并非邪教,而是谢钦辞。   地址已经发到他手机上,一路赶过去,花了二十多分钟,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知道谢钦辞的神异之处,为了避免误伤,为首的警官让其他警方人员守在外面,像这种涉及到非科学的灵异事件,他们普通人很难插手。   赵峰带人赶来后,先和警方做了交接,警方的人撤了出去,他带人进屋。   一进来,赵峰:“………………”   几名疑似邪教的人缩在角落里,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可怜,谢钦辞坐在椅子上,傅明霁正在给他倒茶。   茶是从中年男人手上缴获的,是中年男人好不容易收来的好茶,被傅明霁泡给谢钦辞喝不说,还遭了嫌弃。   “这茶不算好,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更好的。”   中年男人肉痛,敢怒不敢言。   矮胖男人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他刚学会一个词,什么叫“自投罗网”,他傻乎乎报警的行为就是自投罗网!   谁能想到,谢钦辞做了那么多好人好事,在警方有名有姓啊!   最大空间被黑坨坨占据,巨大黑色爱心融成一滩,覆盖在一个长条形的不知名物体上。   警方的人阳气足,是看不到它们的。   赵峰的视线落在黑坨坨那边久了些,谢钦辞偏头看了一眼,解释:“这是从邪教人身上缴获的恶鬼。”   言下之意,是给黑坨坨的口粮。   赵峰收回目光:“哦哦,我就是好奇什么鬼长这么方正。”   “这个……”谢钦辞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它本来不长这样,只是块头太大,从门里挤进来就这样了。”   这得怎么挤才能挤成这么规整啊?   赵峰阻止自己去想那个画面。   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冲恶鬼大喊:“你不是自诩修行了几百年、轻易从地府逃脱的恶鬼吗?你就任一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鬼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几百年?   从地府逃脱的恶鬼?!   赵峰神情戒备,做好迎接恶鬼暴起的准备。   可他等了又等,恶鬼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嚷了,连你口中话都不会说的小鬼都打不过,还敢吹嘘自己是从地府逃出来的?”谢钦辞嗤笑。   “你什么意思?”中年男人恶狠狠看向谢钦辞。   “我说的意思还不清楚吗?这只恶鬼根本不是从地府逃出来的,就算是,也不是它自己的功劳,能从地府管辖中逃脱,至少得是千年鬼王,很明显,它差远了。”   中年男人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愤怒冲破理智,不顾一切冲向恶鬼。   他忘了,即使只是几百年的鬼,远不是他能对付的。   恶鬼正憋气呢,中年男人凑上来,成了它的出气筒。   “啊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发出惨叫。   黑坨坨不感兴趣绕开他,继续嗦恶鬼牌冰棍。   赵峰看到这一幕狂汗,忙让人上前把中年男人拉出来。   这可是难得的认证,不能就这么死了。   中年男人被拉出来的时候,血肉模糊,意识微弱,赵峰赶紧联系守在外面的医护人员,把人和乔诗悦一起送上救护车。   “他们自称是什么‘光明坛’的人,还说宁宅的鬼王一事是他们做的,你可以找那个胖子问,他认错态度良好。”   赵峰没想到,他以为只是普通邪教的事,给他送来这么大一个线索。   “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谢大师,这次真的多亏您了。”   “还有那个小姑娘,她被鬼附身了,就是这只,”谢钦辞指向一直耸拉着脑袋的男鬼,“你们也可以把它一并带回去审一审。”   男鬼竖起脑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警官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黑坨坨有“大冰棍”,对弱小男鬼不感兴趣。   男鬼主动得不行,伸出手,并拢放在身前:“警官,要给我带手铐吗?”   赵峰:“……不用。”   一个鬼,怎么带手铐?   “不用带啊……”男鬼失望低下头。   赵峰:“………………”   你怎么还失望上了?   殊不知男鬼只是为了保证自己能被龙组的人带走,连几百年的恶鬼都只能做谢钦辞鬼宠的大冰棍,它的份量够那鬼宠一口吃吗?   谢钦辞需要和赵峰去警方走个流程,中途,赵峰接到已经了解全部经过的上峰的电话,让他好好感谢谢钦辞。   可以说,谢钦辞送来的邪教分子,打破了他们查宁宅鬼王一事的僵局。   “组里听说了谢大师您在光明坛内部被悬赏的事,这件事您放心,我们会处理,不会让他们打扰到您。”赵峰保证。   “这个不重要,”对自己被悬赏一事谢钦辞浑不在意,“我觉得他们的做法很好。”   赵峰:“???”   “就好比悬赏金一事,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弄一个,说不定能得到许多意外线索,比如今天抓住的那几个邪教分子,就可以……”   在谢钦辞充满暗示的目光中,赵峰艰难咽了口口水:“……我会像上级请示。”   “这样才好,”谢钦辞满意,“可以大大增加我,不,人民群众抓捕邪教的积极性。”   赵峰当晚便将谢钦辞的意见报了上去,上峰听了哭笑不得,考虑到邪教的非人手段,在内部设置了一道悬赏令,免得普通人为了赏金贸然出手受到伤害。   于是这一天晚上,玄学界内部网上,久违热闹起来。   ——你们看到了吗?官方发布了悬赏令。   ——看到了,这个光明坛,有人听说过吗?   ——没有。   ——听说过,听说过,没想到官方会发布他们的悬赏令,这个光明坛一直在乡下活跃,行事非常谨慎,官方终于有动作了。   ——那应该只是个小教派吧?   ——上面的孤陋寡闻了吧,人家才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只是藏得深而已,宁宅鬼王的事大家都知道吧,就是他们做的。   ——!!!好家伙,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哪个大佬查出来的?   ——内部消息,据说是他们主动撞到了谢大师手上,怕谢大师报复,自己报的警。   ——啊这………………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吐槽起。   ——主动报警,他们是傻的吗?   ——没办法啊,他们养的几百年的恶鬼直接被谢大师给他鬼宠当冰棍啃了,他们能不怂吗?   ——谢大师,吾辈楷模。   谢钦辞并不知道,自己在玄学界内部网上火了。   他已经收拾好行李,踏上前往新剧组的路程。   “上次我不是和你说,剧组出了点意外吗?投资人找大师算过了,剧组和拍摄地点相冲,投资人大手一挥,包下西城的影视基地,将新拍摄地点定在那里。”   飞机上,梁肃为谢钦辞解释。   谢钦辞要去拍摄的,是第一次选的剧本,《诡谲荒镇》是一部民国探案剧,根据已逝青年女作家唐冰之的成名之作《诡》改编而来,投资人是唐冰之生前的男朋友,富二代燕元洲,人称小燕总。   小燕总对这部剧很上心,从选角到服化道、拍摄地,无一不亲自过问,谢钦辞的试镜也是他亲自试的。   谢钦辞所饰演的角色前后反差很大,前期,是主角团里需要保护的柔弱形象,后期是策划一切的阴鸷大反派,这个角色演好了很出彩,前提是,演技够好。   小燕总对试镜结果很满意,当即拍板决定这个角色非谢钦辞莫属。   到剧组后,谢钦辞见到了小燕总,小燕总面色带着难掩的愁苦之色,看到谢钦辞,勉强笑了笑。   “谢哥!”   “顾眠?”   顾眠从小燕总身后跳出来,声音雀跃:“谢哥,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在这里?”   “小燕总请我来给剧组作片头曲和片尾曲。”其实是顾眠听说《诡谲荒镇》在找作曲人,央着汪姐给他争取来的机会。   “你不是在拍音乐综艺?”   “已经拍完两期了,下一期我不需要去,等有需要,我再飞回去就行。”顾眠才不想在燕京待着,那个晁涵煦太让人生气了。   “谢哥,我带你去酒店。”   小燕总定的酒店是附近环境最好的,他舍得花钱,一切都尽量要最好的。   顾眠比谢钦辞早来一天,将附近逛得差不多了,兴致勃勃和谢钦辞讲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里是三年前才建成的影视城,环境没的说,有几个地方非常漂亮,谢哥,你收拾完我带你去打卡,然后这里还有很多卖小吃的地方,古色古香的,走在街头,跟真穿越了一样……”   第一天没有拍摄任务,谢钦辞放好东西,这次跟来的除了小陶,还有梁肃,小陶作为助理负责帮谢钦辞收拾东西,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一般谢钦辞去哪,她都会跟着。   两位主演还没来,谢钦辞先去见了导演,导演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头,执导了不少悬疑剧,还拿过国际大奖,不过没什么架子,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   “我听老成说过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林导对谢钦辞印象很好,“听说你也参演,他主动要求过来客串角色,我与他也有多年没合作过了。”   上次两人合作,拍的正是他拿国际大奖的那部片子。   寒暄完,谢钦辞和顾眠去逛影视城。   如顾眠所说,影视城景色很美,大部分地方都是为拍摄古装剧建造的古风建筑,谢钦辞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谢哥喜欢古风建筑?”顾眠看出来什么,问。   “是,我觉得古色古香的东西,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谢哥,下次出来的时候,不如我们换一身汉服,体验一把穿越的感觉。”顾眠摸着下巴,“我家里还有两套为了好玩买的汉服,可惜没带来。”   转过弯,前方传来热闹人声。   似乎在拍戏。   谢钦辞与顾眠站在路边,没靠近。   “这里有人拍戏?”   “有一个小剧组,拍的好像是个跟古董有关的网剧。”   谢钦辞和顾眠在路边站着看了一会。   “这个小剧组也是下了血本,据说古董都是借的真品,还有些是制片人淘来的,主打一个真实。”   回去路上,顾眠滔滔不绝说着关于隔壁剧组的事。   突然,顾眠声音停下,他扯了扯谢钦辞袖子,小声惊呼:“谢哥,前面怎么有顶红色轿子?”   “是喜轿?”顾眠仔细打量。   那轿子离他们有一段距离,隐隐约约的,似乎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但是很快,轿子以非人速度近到眼前。   顾眠大惊:“谢哥,这轿子上怎么是白花?!” 第37章   “这是结阴亲吗?”眼看轿子直冲两人而来,顾眠往后躲。   雾气随着轿子一并到来,整个街道霎时被烟雾笼罩。   谢钦辞看着前方。   敲锣打鼓声近了。   安静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   忽略轿顶突兀的白花,这好像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古代婚礼。   轿子在他们面前停了一瞬,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它们要接的人。   顾眠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很快,停在两人面前的轿子动了。   看着轿子一点点远去,顾眠猛吸一口气:“憋死我了,谢哥,这轿子是怎么回事?”   差点他以为自己要被无差别接走。   “它们有确切目标,就是不知对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谢钦辞收回视线。   “这谁能乐意啊,真嫁一个鬼,半夜岂不是要被吓死。”想到那个画面,顾眠搓了搓胳膊。   “咦,谢哥,那轿子去隔壁剧组了,”顾眠神情一愣,“难道这也是隔壁剧组的道具?这么逼真?”   “走,走,我们去看看。”   谢钦辞看了他一眼:“你不怕了?”   “怕是一回事,谢哥,难道你不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眠怂恿,“再说了,谢哥,万一真有那东西害人,岂不是送上门的生意?”   谢钦辞被顾眠拉走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顾眠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哪怕有可能身陷险境,也要闯一闯。   隔壁剧组还在拍戏,和他们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所有人脸色都很正常,仿佛那轿子从没出现过。   “那轿子没来这边吗?”顾眠环顾一圈,确定自己没见到那顶奇怪的红色轿子。   “我去打探一下。”   顾眠的知名度很大,他这张脸就是活招牌,在里面走了一圈,脸色奇怪出来了。   “谢哥,他们没见过那顶轿子。”   “你直接问的?”   “那必然不是,我直接问被当成神经病怎么办,旁敲侧击问了下,他们都说今天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带着一肚子疑惑,两人回到剧组。   第二天,主演们到了,谢钦辞和他们相互认识了一下,小燕总请主演第一要素是贴人设,因此两人都不是很有名气的当红艺人。   男主演周旭华,四十来岁,曾经火过一段时间,转型不成功,如今已经沉寂了。   这部剧以奇案为主,没有感情线,因此没有女主角,剩下的戏份多的,都是主角团队的成员。   谢钦辞与他们一一认识。   开机仪式是小燕总专门找人算的吉时,大红绸布上,放着新鲜猪头,旁边点了香。   谢钦辞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有些新奇。   “一般剧组都会在开机前做这些,所求不过一个心安。”   听到声音,谢钦辞偏头,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周华旭。   周华旭长相帅气,即使过了四十,颜值也没下跌,是最近很火的那种叔型帅哥。   楀——蹊——   最让谢钦辞的侧目的,是他身上的气运。   按周华旭的命格看,他在这个年纪,本该大红大紫,可他现在几乎在娱乐圈查无此人,和他命格显示的截然不同。   他的气运,本是蓬勃发展之势,却被人在根源处截断,换上一层带着霉气的运,阻挡了他的发展。   “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信这些,很灵的,”开机仪式结束,周华旭主动找谢钦辞说话,“我年轻气盛的时候也不信这些,后面狠狠跌了个跟头,才不得不信。”   话题到这就止住了,后面周华旭说的更多的,是他对剧本的理解。   谢钦辞饰演的角色作为幕后大反派,和周华旭的对手戏非常多,无论是前期伪装时还是后期暴露后,几个高潮点都在和周华旭的对手戏中。   两人交流了一会各自的理解。   顾眠录完歌出来,见谢钦辞和周华旭在一起探讨剧本,走过来和两人打招呼。   “谢哥好,周老师好。”   “顾老师是来找谢老师的么?你们聊。”周华旭起身。   正好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周华旭将空间留给两人。   剧组人都知道,顾眠和谢钦辞交好,除了写歌录歌时间外,有谢钦辞的地方必定能看到顾眠。   “你录完了?”谢钦辞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茶是周华旭泡的,茶叶也是他带来的,发生那件事后,周华旭戒了烟戒了酒,转而开始研究茶道。   恰好,剧里的主角对茶之一道也颇有研究,也是凭借这点,周华旭在沉寂两年后争取到了这个角色。   谢钦辞突然想到,那天在阁楼里,傅明霁说有机会请他喝茶,可惜他第二天就飞来西城。   回去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吧,不知道傅明霁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录完了,有个地方还不满意,得再改改,谢哥,你和周华旭关系很好吗?”   顾眠的声音拉回谢钦辞思绪,他放下茶杯:“怎么了?”   “也不是说,谢哥你不能跟他交好,就是吧,周华旭这个人,很奇怪,哎,也不是,怎么形容呢,就是他很倒霉,五年前,为了转型,他接了一部大制作的戏,拍到一半,导演被爆出吸毒,这部戏被无限搁置。”   谢钦辞:“这件事和他有关?”   顾眠压低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只是当时那个导演被爆出吸毒的酒局,周华旭也在,周华旭当时是被一并带走了,检测出没吸才被放出来。”   “那个时候,他风头正盛,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一落难,那些人可劲儿爆料,真真假假的消息砸下来,就是没什么,泼在身上的脏水也洗不清了。”   “公司为了平息网友的怒火,只能暂时断了他的所有通告,如果只这一件事,过后他还能崛起,可后面他一接戏,就出岔子,久而久之,都没什么人敢找他了。”   谢钦辞想到周华旭身上的霉运,对这个发展不感到意外。   “其实这次也是,剧组刚宣布演员,就遇到了一些事,本来制片人是要求换下周华旭的,是小燕总力排众议将人留了下来,不知道谢哥你有没有发现,有好几个演员都在有意无意避开他。”   谢钦辞发现了,周华旭总是独来独往,根本没人主动找他。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也避着他一点?”   “哪能啊,有我们谢哥在,只有厄运主动避开的理。”顾眠对谢钦辞盲目自信。   晚上有剧本围读。   导演坐在主位,其他人坐在长桌周围,谢钦辞来的时候,只剩周华旭身边还有空位。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谢钦辞被顾眠叫去听他新作的歌了,顾眠一直有一个地方不满意,改了好几版,让谢钦辞听听效果。   在那边耽误了一会,虽然没迟到,但谢钦辞成了最后一个到的人。   “谢老师是被顾老师叫去了吧,没关系的,现在还没到时间。”空位另一边的年轻艺人开口。   谢钦辞走过去坐下。   年轻艺人叫时阳荣,选秀出来的,演了一部大爆剧,算是目前剧组里人气最高的艺人。   他本来看中的是谢钦辞这个角色,试镜结果不如意,经纪公司运作一番后,换成如今的角色。   他对谢钦辞观感很复杂。   一方面是谢钦辞拿到了他想要的角色,另一方面就是谢钦辞的长相。   进组前,时阳荣在网上查了不少关于谢钦辞的消息,网上发布的照片和视频已经足够惊艳,见到真人,时阳荣惊觉,那些照片视频带来的视觉冲击再大,都不如真人出现在你面前。   《诡谲荒镇》讲述的是主角受人委托,给一位住在偏僻镇子上的老者送信,去了后,发现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不正常,进而揭发一桩惊天大案的故事。   故事情节环环相扣,许多看似不经意的小细节,过后细细品尝,都会给人一种细思极恐感。   本就是晚上,窗外一片漆黑,头顶的光明亮刺眼,随着剧情深入,胆子小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   时阳荣就属于胆子特别小的。   别看他对外营造的是酷哥人设,实际上他从小就胆子特别小,尤其怕鬼。   身边的人已经怕到开始发抖了,偏偏这个时候,头顶的灯晃动了一下,窗外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啊——”时阳荣惊恐大叫。   沉浸在剧情里的氛围被打破,屋里所有声音停下,时阳荣自觉闯了大祸,飞快站起来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小时莫不是被剧情吓到了?”林导打趣。   周华旭为他解围:“剧情是有点吓人,我也出了一身冷汗。”   时阳荣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往外看。   一切正常,没什么黑影。   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幕是他太过害怕臆想出来的。   林导环顾一圈,见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大手一挥:“今天差不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谢钦辞和时阳荣住在同一层,时阳荣不敢一个走,不远不近跟在谢钦辞身后。   谢钦辞按下电梯,突然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什么?”时阳荣没反应过来。   电梯到了,谢钦辞先走进去,时阳荣连忙跟上。   “我刚才好像看到窗外有道黑影,不过等我再去看已经没有了,可能是我眼花了。”时阳荣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谢钦辞身边靠了靠。   他还在发抖。   “你这几天不要在路上捡东西。”   电梯到了,谢钦辞留下一句话离开。   时阳荣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捡路上的东西?   回到房间,谢钦辞先洗了个澡,出来后抱起摆在床头的小熊,打开手机。   小熊是傅明霁之前送,手感太好,谢钦辞习惯了没事的时候抱着挼一挼,这次拍戏也带上了。   手机一打开,傅明霁的消息弹出来。   傅明霁说了很长一串,是关于黑坨坨的。   黑坨坨带着恶鬼冰棍回去,试图给小伙伴德牧威森尔分享,把威森尔吓得躲屋里一天没出来。   【谢钦辞:威森尔经常和黑坨坨待一起,你给它也吃一片花瓣,免得阴气影响到它。】   花瓣卖完一批,谢钦辞已经停止对外出售了,花瓣功效一出来,没买到的无一不扼腕。   有花高阶希望从买家手里换一瓣的,也有开天价想找谢钦辞的,都被傅明霁挡回去了。   蓝雪好友用了花瓣,震惊跑到蓝雪家。   “雪儿,这花瓣真的神奇,你看我的脸,之前怎么都消不掉的斑已经淡了好多。”   蓝雪捏着好友下巴仔细端详:“真的耶,都看不出来了。”   “等我下次出镜,绝对会把那些黑子吓一跳!”   两人亲亲蜜蜜分享了一会花瓣使用心得,蓝雪好友道:“雪儿,你说,你要是给你那个难缠的小姑子送一瓣,她会不会立马被你折服?”   没有人知道,蓝雪有一个圈外男友,男友家室很好,父母也很开明,没因为蓝雪在娱乐圈打拼看不起她,男友温柔体贴,支持她的事业,这段感情没什么地方是蓝雪不满意的,唯独一点,男友家快满十六岁的小姑子,不知为何对蓝雪很敌视。   蓝雪和她处不来也不勉强,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她还不至于去和她计较什么,只是每次去男友家,不被家庭成员之一欢迎,还是让她有些郁闷。   想到难缠的小姑子,蓝雪眉间染上一抹愁绪:“她恐怕看不上这些。”   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千娇万宠长大,心气儿高很正常。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蓝雪好友不赞同她的观点,“看我们的大明星蓝雪儿都被折服,更何况她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屁孩。”   她是看蓝雪想认真经营这段感情才提议的,不然婚后即使不住一起,逢年过节总要聚一聚,那小姑娘对蓝雪意见大,最终影响的还是蓝雪心情。   蓝雪手里有三瓣花瓣,两瓣被用过了,最后一瓣是谢钦辞离开剧组时她厚脸皮又买的,本来买的时候就打算送给男友妹妹,一直没找到机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担心小姑娘不买账。   被好友劝动,蓝雪打算试试。   等谢哥下次卖,她还得给男友家人都买一些。   做出决定,蓝雪心中压的石头一松。   谢钦辞不在燕京不知道,他在燕京上流圈子出了名。   起因是王家。   张闵出院后,王佳慧当机立断,起诉离婚,她手里证据充足,又有王家人撑腰,直接让渣男净身出户。   张闵改回王姓,和母亲一起回到王家。   王家人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想法,将张志辉做的事大肆宣扬出去,不要脸的不是他们王家人,他们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件事里带有一定神秘色彩,真正知道内情的都是和王家关系好的,王家人在燕京的圈子那绝对算得上上层,谢钦辞的名声借此打了出去。   这件事以口相传,没亲眼目睹,有的人嘴上说信,心里多多少少都觉得王家有夸张成分,直到谢钦辞对外出售花瓣。   因为是限购,王副局立刻告诉了自己的好友,劝他无论如何都要买一点。   王副局的好友李章宇不太信这些,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干脆利落买了。   看到花瓣的那一刻,李章宇一惊,不说别的,单看花瓣品相,若是整株花,绝对卖得上高价。   拿回花瓣后,李章宇神使鬼差揪了一点下来,尝了一口。   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尝完后,他还和老婆孩子打趣,当天晚上效果就出来了。   年纪越来越大,虽然没什么大病,但身上小病不断,不是这里疼一下就是那里疼一下,再就是压力大,容易失眠。   李章宇到了升职当口,压力大得不行,已经失眠两三个月了,每次都靠安眠药入睡。   长期服用安眠药,身体出现了抗药性,这几天,就算加大剂量,还是无法入睡,李章宇拿了文件躺倒床上,打算睡不着就看文件打发时间。   看了一会儿,一阵睡意涌来,眼皮不住打架,不知不觉,李章宇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   睁开眼,神清气爽。   妻子端着水进来:“你不是说最近安眠药没什么效果了吗?我昨天进屋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李章宇撑着身体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脑门:“我昨天没吃药。”   “而且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脑子昏昏沉沉。”   吃了安眠药睡着,第二天醒来总感觉累,今天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好好睡了一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所有疲劳一扫而空,对日来因为睡不好的焦躁也消失了。   李章宇坐了会,突然起身,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找什么?”妻子跟过来。   “昨天的花瓣呢?”李章宇手下动作不停,“我记得我放这了。”   “我给你收起来了,你找它做什么?”   “我昨天好奇尝了尝花瓣的滋味,你说,我昨晚睡着会不会是花瓣的效果?”   夫妻俩面面相觑。   妻子忙打开抽屉,拿出包好的花瓣:“好歹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还这么好看,我给你收着了。”   那天之后,李章宇每天吃一点花瓣,几天过去,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这花瓣真是神了。”一家三口坐在客厅,他们前方,摆着剩下的一瓣花瓣。   “早知道我也该买一点。”只有两瓣,眼看要吃完了。   “能不能再买一点?”儿子问。   他也有失眠困扰来着。   “我问过了,现在买不了了。”   同样的事在不同家庭上演,凡用过花瓣的,都发现了花瓣的神奇之处,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花瓣的存在,可惜花只有一朵,卖的还都是谢钦辞薅下来的那些,现在拿再多钱上门都买不到了。   张闵,不,现在是王闵了,王闵服用了花瓣,身体恢复很快,出院检查的时候,她的身体标准达到了健康以上。   主治医师觉得非常神奇。   关于花瓣的消息在上层社会隐秘流动着,在傅明霁的控制下,暂时处于一种相对平稳状态。   蓝雪的小姑子钟念念也从同学口中知道了花瓣的消息。   钟念念是蓝雪男朋友钟沭的妹妹,是钟家夫妻的老来女,从小备受宠爱,性格颇有些骄纵。   她就读的,是燕京有名的贵族学校,能来这里读书的小孩,家庭非富即贵,知道的消息也比寻常人多一些。   钟念念的一个同学是王家人,用过花瓣,她将这个秘密悄悄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之一,钟念念。   钟念念不信:“真有这么神奇?”   “真的!”怕她不信,王璐拉着钟念念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摸,时是不是很光滑?”   钟念念感受着掌下细腻的肌肤,惊奇不已:“我记得你放假前脸上还冒出了好些痘痘,现在全没了!”   青春期的小孩,长痘是常态,钟念念脸上也爆了好几颗痘,她不敢乱用祛痘产品,央着钟母去了美容院几次,每次好了没几天又复发。   “对啊,我跟你说,那个花瓣真的很灵,不止花瓣,你听说过我姑姑的事没,就刚离婚那个,我姑姑的女儿差点被渣男的私生子害死,就是吃了花瓣救回来的。”   王璐滔滔不绝说了自己知道的,一些没被告知的内情她根据自己的想法补了细节进去,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高潮不断,听得钟念念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花瓣效果,被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在王璐嘴里,俨然成了灵丹妙药。   “真,真这么神奇啊?”钟念念惊讶得合不拢嘴。   不说别的,只一个祛痘效果,就足够她心动了。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骗你做什么?”王璐双手叉腰,大有你不信就不把我当最好朋友的架势。   “我没有不相信你,”为了表明态度,钟念念忙道,“这个花瓣在哪买,我也买一些?”   “是走我大伯的关系买的,我回去问问。”   王璐的大伯钟念念知道,是个大官,走这样的关系才能买到,想来花瓣的神异之处是真的。   钟念念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等了一天,王璐遗憾告诉她,花瓣已经没卖了。   钟念念失望不已。   尤其脸上又爆了几个痘后,更烦躁了。   钟念念心情不佳,钟母见了,以为她是在为家里请蓝雪过来庆生不高兴,安慰她:“不管怎么说,蓝雪都是你哥哥选的人,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你和你哥哥关系再好,以后你也会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再说了,你哥哥就算结了婚,你还是他唯一的妹妹……”   “她来就来呗,我又没说不让她来,”钟念念不耐,“我不是为这事烦,我有更要紧的事,现在顾不上生她的气。”   钟母与刚下班回来的钟父面面相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钟父放下公文包走过来:“我们小公主在烦什么?”   钟念念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爸,你知道最近外面卖的花瓣吗?”   钟父:“什么花瓣?”   钟念念:“哎呀,就是一种很贵的花瓣,可以祛痘的。”   钟母:“什么花瓣能祛痘?你别是被哪个小广告骗了。”   钟念念生气嘟起嘴:“算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去找王璐想办法吧。”   无数达官贵人都做不到的事,钟念念一个小姑娘自然没办法。   这还是钟念念第一次想要什么却得不到,憋屈得不行。   到了生日那天,她还是不怎么高兴。   蓝雪收拾好自己,准备去钟家赴宴。   钟家幺女十六岁生日,邀请她,表明了钟家对她这个继承人女朋友的认可。   拿礼物的那一刻,蓝雪想了想,将从谢钦辞手里买的符都带上了。   休息室差点被鬼吃掉后,蓝雪到哪都带着符,有放包里的,有贴身放在身上的,不带着不安心。   钟家灯火通明,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蓝雪下了车,早等候在外面的钟沭迎上来:“本来想去接你的,小雪,什么时候考虑给我一个名分?”   “我们现在,不就相当于公开了吗?”蓝雪把手放在他手心,看了眼守在外面的狗仔。   钟沭笑着带人进去。   两人丝毫不避讳外人亲密,钟父钟母更是直言,蓝雪是板上钉钉的钟家少夫人。   “我们的小寿星呢?”   “我去楼上叫她。”   钟夫人没一会就回来了,神色慌张:“念念不在楼上。”   “别急,”钟父按住钟母肩膀,“我带人去找,你给她打电话。”   钟沭去前厅安抚客人,蓝雪陪在钟夫人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父脸上凝重带人回来,在钟夫人慌张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电话也打不通,这死孩子跑哪去了?”钟夫人急得直流泪。   “您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蓝雪柔声安抚。   “我去联系一下她同学。”钟沭拿着手机往外走。   和钟念念玩得好的同学都被邀请来了,钟沭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天色越来越暗,钟夫人心中越来越着急。   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失踪这么久,会遭遇什么?   钟夫人不敢细想。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她?”   找人……   蓝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找人问问。”   她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谢钦辞。   电话响起的时候,谢钦辞正在和周华旭讨论剧情,接通后,蓝雪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谢哥,我男朋友的妹妹失踪了,你能不能帮忙找找她?”   电话里,传来片场的吵闹声,蓝雪一顿,突然想到,谢钦辞现在在外地拍戏,就算有办法,恐怕也施展不开。   “不好意思谢哥,是我急病乱投医了。”   “没关系,找人要紧。”   蓝雪失落垂下手,看钟夫人充满希冀的目光,无论如何都没法挂断电话。   她一咬牙,继续道:“谢哥,我们找了各个地方,联系了她的朋友,都没找到人,您能不能帮忙算算,人在哪里。”   遭遇灵异事件后,蓝雪去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知识,知道有能力的大师,可以未卜先知,她现在能求助的,只有谢钦辞。   “你先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具体一点,你们在做什么,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见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我都要知道。”   蓝雪逐一回答:“钟家在给她办生日宴,我们在松山别墅,具体地址我发给你,下午四点的时候,她还在自己卧室,五点多钟夫人上去叫她,就没看到人了,她这几天的异常,我问问。”   蓝雪开了扩音,两人的对话钟家人听得一清二楚,钟夫人哽咽道:“要说异常,她最近一直想要一个什么花瓣,然后心情不太好,问原因她不肯说。”   “花瓣?”谢钦辞本以为这事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边,没想到兜兜转转和他居然有一定关系。   “是,是最近炒的很热的一种花瓣,她想要,说是能祛痘,我们也想办法给她买了,可惜这东西现在有价无市,买不到。”钟父主动道。   “不会和这花瓣有关吧?”钟夫人擦了擦眼泪,“卖花瓣的究竟是什么人,害人不浅啊——”   对面就卖花人本人,蓝雪尴尬咳了一声,打断钟夫人的话:“夫人,现在不是说花瓣的时候。”   “谢大师,钟夫人她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蓝雪试图解释。   “我说错了什么吗?”钟夫人茫然无措。   “夫人,谢大师就是卖花瓣的人。”蓝雪无奈压低声音解释。   钟夫人一听,慌得不行,连忙给谢钦辞道歉。   “是我夫人口不择言,大师,求您救救小女,我钟家必有重谢。”钟父紧跟着开口。   “没事,”谢钦辞不至于小气到因为一句无心之失记恨谁,现在重要的是把人找到,“蓝雪,你带着我的符吧?”   “带了,带了。”蓝雪从包包里取出一沓符。   这些符什么类型都有,谢钦辞画了哪些,蓝雪每样都买了一点。   谢钦辞转而问:“你们设宴,傅先生来了吗?”   “是傅氏的傅总?”钟父小心求证。   “对,傅明霁,他来了吗?”   “傅总来了,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钟念念失踪的消息钟父没泄露出去,大厅里,宾客云集,钟父看到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傅明霁,将人请出来。   傅明霁会来,是因为傅氏和钟家的公司目前正有合作。   “傅总,实在不好意思,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钟父带人往楼上走。   傅明霁设想了种种钟父要他帮忙做的事,唯一没想到的,是真正找他的人并非钟父,而是谢钦辞。   按照谢钦辞要求,钟夫人拿来沾染钟念念气息的贴身之物,蓝雪从一沓符里挑出一张,傅明霁把黑坨坨从铃铛里唤出来。   为了不吓到人,黑坨坨是隐身状态。   “傅先生,借你的珠子一用。”   傅明霁取下珠子。   墨玉珠子里储藏有谢钦辞的力量,谢钦辞以珠子里的力量为媒介,操控被挑出来的符。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放在桌上的符缓缓竖起来,漂浮在半空中,符上用朱砂画的线如同活过来一般,从符纸上脱离,缠绕住钟夫人找来的贴身之物。   绕了几圈,红线松开发带,冲向黑坨坨,没入它的身体。   钟家人只觉得眼前红光大盛,不自觉闭上眼,再睁开时,本就不大的房间被一颗黑色爱心挤的满满当当。   “它会带你们去找人。”谢钦辞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黑坨坨体积庞大,却很灵活,从窗子钻了出去。   钟家人不敢多问,紧跟其上。   黑坨坨速度太快,钟家人险些跟不上,为了等他们,黑坨坨飘出去一段距离又飘回来,偶尔撒欢似的横冲直撞。   半个小时后,黑坨坨在一破旧仓库前停下。   仓库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钟父正要叫人来开锁,黑坨坨大嘴一张,直接把锁啃坏了。   门被推开,一阵灰尘洒下,钟父挥了挥手,咳嗽几声。   钟念念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钟夫人跑过去,抱住女儿:“念念,你醒醒。”   钟沭打着电筒,在仓库走了一圈,没找到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   “这座仓库已经废弃几年了,念念为什么会在这里?”   钟父拧眉:“仓库是从外面锁的,如果只有念念一个人,她是怎么进来的?”   “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钟夫人大喊,“你们快来看看,念念怎么叫不醒!”   仓库被遗弃多年,里面又脏又乱,手电筒的照明度有限,光线到不了的地方被黑暗笼罩,黑暗中,似乎藏了什么,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先出去。”傅明霁当机立断。   钟沭抱起妹妹,蓝雪拿着手机跟在他身边,边往外走边和谢钦辞形容钟念念的情况。   钟念念双目紧闭,嘴巴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蓝雪凑近了去听,只听到微弱气音。   “开摄像头,给我看一眼仓库。”   蓝雪照做。   “把手机给傅明霁。”   手机到了傅明霁手里。   “你走近一点。”   谢钦辞通过存放在墨玉珠子里的力量感受,仓库里,有很浓的鬼气。   珠子贴上的一刹那,鬼气震荡了一下。   谢钦辞道:“吃了它!”   谢钦辞想的很简单,他不在,没办法亲自解决仓库里的东西,与其放任它继续害人,不如让黑坨坨吃了,一次性解决仓库里的怨气、鬼气。   跟在傅明霁身边的黑坨坨欢欣鼓舞飘进仓库。   欧耶,是好吃的!   黑坨坨一个猛子扎进去。   很快,仓库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蓝雪和钟家人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到整个仓库晃动起来,两分钟后,仓库塌了。   黑坨坨灰头土脸从仓库废墟里挤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灰。   “回去得洗个澡了。”傅明霁看了黑坨坨一眼。   “这么大只怎么洗?”谢钦辞好笑。   傅明霁认真考虑:“用冲草坪的水管可以吗?”   “谢大师,小女还没醒,她要不要紧?”钟父带着钟家人走回来,语气急切。   对钟念念的担忧压过了一切害怕,黑坨坨气息恐怖又怎样?反正不会伤害他们,钟家人现在最关心的,是钟念念的情况。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谢钦辞借着墨玉珠子里的力量感受了一下:“钟小姐是被附身了,附在她身体里的东西藏在仓库里,如今已经解决,你让蓝雪将平安符放到她身上,去一去她身体里的鬼气,半个小时后她就能醒了。”   想到被黑坨坨破坏的仓库,谢钦辞不确定问:“仓库坏了,要我负责吗?”   “谢大师不必为这点小事担心,我们钟家会处理好。”   钟父这么说,谢钦辞不再过问。   如谢钦辞所言,半个小时后,钟念念从昏迷中醒来。   钟夫人抱着钟念念好一顿哭。   “你差点吓死我,念念,你不是好好待在屋里吗?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钟念念从钟夫人口中听说了发生的事,一阵后怕:“我不知道,我当时正想下楼,听到窗户外有人在喊我,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了,没事了,还好,有惊无险,”钟夫人不断抚摸女儿头发,“这次要多谢你蓝雪姐姐,知道吗?”   钟念念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从母亲口中得知蓝雪为了救自己所做的事,心中说不触动是假的。   钟念念看向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蓝雪,别别扭扭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嫂子,之前是我太任性了。”   钟念念生日当晚,钟家宣布钟沭和蓝雪的婚讯。   几天后。   像往常一般给牡丹浇水的时候,傅明霁发现牡丹掉花瓣了。   莹白泛粉的花瓣落在花盆里,落了浅浅一层。   傅明霁一片片捡起来,数了数,一共有十二片。   他将花瓣拢在一起,拍照片给谢钦辞发过去。   谢钦辞似乎不忙,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不是说花瓣卖完了?”   “是卖完了,现在还有人在找我买,外面已经炒到十万一瓣了,有价无市,”傅明霁拿着手机走到花盆边,“我今天起来给它浇水的时候,发现它掉花瓣了,刚刚那些都是我在花盆边捡的。”   “掉花瓣?”谢钦辞诧异,“精怪会掉花瓣吗?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傅明霁看了眼生机勃勃花枝招展大了两圈花盆都快装不下的牡丹,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它生病的话。   镜头翻转,傅明霁拿着手机往后退了些,将整株花拍进去:“它又长大了。”   谢钦辞打量了一会,实在看不出牡丹有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只看出了,“它是不是该换花盆了?”   “这个花盆要装不下了,”傅明霁靠近了些,给谢钦辞看花盆里,“根都长出来了。”   一些根已经挤到花盆边缘了。   “给它换个大一点的盆,那些花瓣你先收着,等我回来看过再决定怎么处理,至于这株花……”   谢钦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隔着屏幕,他无法感知到花的状态。   “要是你觉得它有哪里不对,就丢给黑坨坨吃掉吧。”   说起黑坨坨,傅明霁难得沉默了会。   谢钦辞看他脸色不对,问:“黑坨坨也不对劲?”   “没,就是它的食物吃完了,最近闹着不肯进铃铛。”傅明霁拿它没办法,只能放养。   “你别太纵着它。”   “谢哥,你在和谁讲电话?”顾眠推门进来,听到最后一句。   怎么给他一种夫妻间聊孩子的错觉?   顾眠摇摇头,晃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在看我养的花,它今天掉花瓣了。”   “是那朵牡丹吗?我能不能看一看?”顾眠超感兴趣凑过来,猝不及防和屏幕里的傅明霁对上,一愣,心中的疑惑不经思索说出,“谢哥,你说的花就是他吗?”   高大,禁欲,俊美。   把这样一个大个男人当花养在家里,好时髦啊。   不愧是他谢哥! 第38章   谢钦辞:“……你在想什么?那是傅先生,你不是见过吗?”   “哦哦,”顾眠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拍脑门,“对不起,我脑子没转过弯来。”   傅明霁将镜头转回去,露出他对面的牡丹。   “原来谢哥说的花是这个,”顾眠疯狂给自己找补,“不愧是能入我谢哥眼的花,就是和别的花不一样,看这大花盘子,比寻常花大了一圈……”   似乎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夸赞声,牡丹轻轻扭动身躯。   顾眠揉了揉眼:“谢哥,它,我怎么看到它动了?”   “这朵花都快成精了,能动不是很正常吗?”谢钦辞拿回手机。   顾眠脑海里缓缓升起一个巨大问号:“成,成精?!”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吗?!”震惊之大,最后几个字都破音了。   谢钦辞对他的一惊一乍感到无语:“你还看不看花了?”   “看,看。”这可是快成精的牡丹,外面那些上百万一株的和它比起来弱爆了好吗。   让顾眠一个人欣赏牡丹,谢钦辞继续和傅明霁说话。   “钟家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蓝小姐给她送了片花瓣,她高兴得不行。”   这件事谢钦辞知道,是蓝雪和她说的。   钟家一家人都非常感谢谢钦辞,无论是蓝雪送给钟念念的那瓣花,还是在谢钦辞指导下救下钟念念,如果没有谢钦辞,他们简直不敢想,钟念念会怎样。   谢钦辞进账一笔,也很高兴。   数了数自己的余额,谢钦辞还是愁:“燕京的房子怎么这么贵?”   “主要是你看的地段贵。”傅明霁倒是想直接送给他,奈何谢钦辞不干。   “谢哥,你还在为房子的事发愁啊?”顾眠从欣赏牡丹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不如我给你送一套你先住着吧,我名下有好多空置的房子,都……”   感受到一道凉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顾眠噤声。   顾眠转动脑袋,四处寻找那道目光的来源。   “不用了,我现在又不回去,”谢钦辞往后靠在沙发上,“距离回去还有两三个月,说不定我回去的时候钱已经够了。”   “也是,”顾眠小动物直觉发挥作用,理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和傅明霁聊了会,外面有工作人员进来喊人。   “谢老师,林导有事叫你过去。”   “你先去忙吧。”傅明霁道。   林导叫谢钦辞为的是周华旭的事。   周华旭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脖子,他是男主,没法拍摄只能暂停。   医生来给周华旭看过后,给出的结果不太理想,伤筋动骨一百天,周华旭伤到了骨头,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这么一来,就算林导能将其他人的戏份拍了,还是要耽误一段时间。   周华旭坐在工作人员临时找来的椅子上,脸色苍白,受伤的脚搁在小马扎伤,伤处高高肿起。   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林导站在一边,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如果谢钦辞记得不错,周华旭刚才拍的戏里,没有吊威亚等危险动作。   “是我不小心,从那边跑过去的时候,崴了一下。”周华旭指向不远处的围墙。   谢钦辞看了四周一圈,走到围墙边。   顾眠跟了上去,小声问:“谢哥,怎么了?”   谢钦辞在围墙边感受到了淡淡的阴气。   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林导暂停拍摄,让剧组工作人员去围墙边排查危险,周华旭被抬了回去修养。   “男主受了伤,为了尽量少耽误进度,这几天我们先把其他戏份拍了,你们应当没问题吧?”   没人提出意见。   周华旭的伤有目共睹,即使有人心中犯嘀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谢钦辞单独的戏份不少,那些本该在后期拍摄的戏份被林导提到前面,担心他转不过来,林导单独留下他,和他讲戏。   “这个角色后期和前期很不一样,你要拍摄的这几段情绪状态变化太大,我和你仔细讲一下,你回去好好准备,本来该多给你一点缓冲时间的,这下全挤在一起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林导说了很多,仔细和他分析了角色各阶段的感情变化,谢钦辞听得很认真。   一开始,他演戏全靠模仿,模仿的局限性很大,好在在《同归》剧组遇到了不吝于给他开小灶的成老,如今又遇到对作品负责的林导。   两个剧组,让他收获颇丰。   晚上,谢钦辞靠在床头看剧本,突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涌入身体。   和他知道的任何一种力量都不同,这股力量很微弱,却很温和,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干涸枯田。   谢钦辞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来源。   确认这股力量对他影响不大后,谢钦辞将之暂时放到一边,专心看起剧本。   燕京。   钟念念把蓝雪拉到自己房间。   蓝雪一头雾水跟她进来。   生日那天发生的事让两人关系得到了极大改善,后来蓝雪将花瓣送给钟念念,钟念念激动之下抱住她,别别扭扭祝福她和哥哥百年好合。   蓝雪没想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么意外得到,她很感谢谢钦辞,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觉得能在《同归》剧组遇到谢钦辞,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钟念念不再敌视蓝雪,最高兴的莫过于钟沭,其次就是钟父钟母。   两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次生日的事若没有蓝雪,钟念念不知要受多少罪,对蓝雪越发看重。   有钟家保驾护航,蓝雪和钟家继承人钟沭婚讯公布后,网上基本上是一片祝福声。   蓝雪跟钟念念来到她的房间。   钟念念的房间是很标准的公主房,粉色为主,非常梦幻,钟念念拉着蓝雪坐到床边,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现在是后悔的,后悔从前对蓝雪的敌意,后悔先入为主觉得蓝雪是个为了嫁入豪门不择手段的人,以至她和蓝雪的关系僵了这么久。   都怪彭天晴,要不是她一直在自己耳朵边念叨某某明星为了嫁入豪门使了什么肮脏手段,她也不会在知道蓝雪职业时对她的第一印象那么差。   “念念,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蓝雪见她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中好笑。   “我,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你已经和我道歉好几遍了,我知道你过去对我有误解,现在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不用一直翻旧账。”   钟念念憋了会儿,突然转身抱住她:“我知道我以前很讨厌,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只要念念以后别像之前那样,我就不会讨厌你。”   钟念念闷闷“嗯”了一声。   “你喊我进来只为了这事?”   “不是,还有一件事,”钟念念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蓝雪肩膀上,“蓝雪姐姐,你之前和谢大师一个剧组拍戏,能和我讲讲吗?”   知道是谢钦辞救了自己之后,钟念念在网上补了谢钦辞所有事迹,越看越被谢钦辞的魅力折服,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慕强心最盛的时候,钟念念一遍遍问父母那天事情的细节,一边在网上补谢钦辞的视频,俨然成了谢钦辞的忠实粉丝。   “对谢大师这么好奇啊?”看她别扭的样子,蓝雪打趣。   “嗯,我现在觉得,那些明星和谢大师比起来,都弱爆了,蓝雪姐姐你知道吗,我加入了谢大师的粉丝后援会,我要争取成为一名大粉,以后说不定有机会靠自己的努力走到谢大师面前,亲自和他道谢。”   说起谢钦辞,钟念念打开话匣子,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完后,眼巴巴看向蓝雪。   蓝雪挑了些剧组的趣事和她说了。   这天晚上之后,钟念念几乎成了蓝雪的小尾巴,蓝雪走到哪,她跟到哪。   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钟念念回到学校。   好友一拥而上,围着她问东问西。   无他,钟念念生了场病回来,气色一点没有病弱的样子不说,脸蛋儿红润的完全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尤其她的皮肤,光滑细腻,脸上冒出的几颗痘痘完全消失不见。   “念念,你真是在家里养病,不是去国外调养了吗?”一个小姑娘没忍住,在钟念念脸上摸了一把,意犹未尽又摸了几把。   “看看这小脸蛋,白里透红,快交出保养秘方。”   蓝雪隔着人群和王璐对视,眉眼弯弯:“哪有什么秘方,是我天生丽质。”   “好啊,独享好处,还是不是朋友了?”   几人笑闹作一团。   只有人群中的彭天晴,看似在笑,眼中的戾气完全藏不住。   闹了一会,彭天晴凑到钟念念身边,状若不经意地问:“念念,你哥和那个蓝雪是不是要结婚了?”   “对啊。”钟念念把玩自己的头发。   “你就这么……哎,不是,你不是不想她进你家门吗?”彭天晴急了。   钟念念转头,深深看她一眼:“她是跟我哥结婚,又不是跟我结婚,我哥满意就行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不想她嫁进我家?”   “哪有?”彭天晴讪笑,“你别多想,我只是替你不值,以你哥哥的条件,结婚对象怎么也该是圈里有名有姓的家庭出身,这个蓝雪有什么?一个戏子而已。”   “戏子怎么了?”钟念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对职业有偏见,演员不也是堂堂正正赚钱吗?你凭什么看不起?”   钟念念一顿输出,彭天晴懵了,笑闹的其他女孩也懵了。   落针可闻的环境中,王璐小心求证:“念念,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明星吗……?”   “那是我年少无知,”钟念念哼了一声,“以后不许你们在我面前贬低明星这个职业。”   “为什么啊?”   “因为我现在粉了一个明星,谢钦辞,以后你们要是看到有人说他坏话,告诉我,我帮他骂回去。”   钟念念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女孩门面面相觑。   好半晌,其中一个女孩开口:“念念,你也喜欢谢钦辞吗?我也喜欢,他好帅啊,我是从《奇旅》直播知道他的,他在里面可帅了,可惜视频全下架了……”   “是吗是吗?我也觉得,好可惜啊,我现在完全补不到《奇旅》的视频。”   “我手里有一些录播,你要看吗?”   “要!”   少年人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喜欢同一样事务,就可以是好朋友。   彭天晴落在最后,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钟念念,眼中闪过一抹怨恨。   她用力掐了下手掌,努力调整好表情,跟了上去。   放学回去后,彭天晴被母亲叫到楼上。   “天晴,你问钟小姐了吗?钟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彭母一心想要自家大女儿嫁入钟家,从知道钟沭和一个女明星秘密交往后,就让彭天晴挑拨钟念念和那个女明星的关系。   他们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但钟沭对女明星的保护太好,直到公布订婚消息,他们才知道对方的秘密交往对象是谁。   “妈,钟念念已经被那个女儿洗脑了,钟家也承认了她的少夫人地位,你别做梦想让大姐嫁过去了。”   “怎么是我做梦呢,你大姐容貌学识样样不差,关键是那可是钟家,和钟家结亲,能有多少好处,你知道吗?”彭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他们急需寻找一个有力靠山,挽救基业。   彭天晴本就吃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更是不耐烦:“钟家钟家,钟家再了不起在燕京能排上几?你想大姐嫁入豪门,怎么不选傅家?傅家掌权人如今不也是单身?而且还没心上人。”   “瞎说什么?傅家那是我们能肖想的吗?”傅氏掌权人的伴侣身份,谁不心动?可上一个心动并付出行动的人下场如何?   偌大一个家族直接在燕京销声匿迹,谁敢拿全副身家去赌?   反正彭家不敢。   回到自己房间,彭天晴反锁房门,左右环顾一圈,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柜子,小心从里面捧出一尊佛像。   佛像酷似弥勒佛,但细看之下,会发现脸部有细微不协调,本该慈眉善目的眼因为往下多刻了一分,显得有些阴鸷。   彭天晴将佛像摆在窗前的书桌上,虔诚跪下,在心中默念。   上次她求完佛像,钟念念就病了几天,想来是有用的。   念完心中述求,彭天晴拿起旁边的小刀,一狠心,撸起袖子,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伤口。   鲜红的血滴落在佛像上,佛像四周扭曲了一瞬,仿佛有无形存在从佛像中冒出,将滴落在佛像上的血舔干净。   彭天晴不太熟练地给自己止血。   新伤口旁边,一道划了不久的旧伤口血痂还没脱落,这是她上次对佛像许愿留下的。   钟念念,凭什么我想要的一切你都能轻松得到?   彭天晴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疯狂嫉妒。   睡梦中,钟念念打了个寒颤,脖子上的香囊散发出一阵暖意,钟念念继续沉睡。   那是一个粉红色小香囊,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谢钦辞画的平安符。   发生那件事后,蓝雪给了钟家人一些自己买的符,现在每天他们都将符贴身放在身上,担心符不够用,他们还向谢钦辞下了一笔大单子。   谢钦辞示意他们可以先去青霄观求符,钟家人不肯,见识了谢钦辞的能力,他们明显对谢钦辞更为信任。   谢钦辞在西城拍戏,根本没带那么多画符材料,只好联系余淮希,让他快递一些过来。   “谢哥,怎么这次要这么多?”余淮希边记边问。   “有个大客户定的,我干脆多画一些,免得中途又缺了。”谢钦辞道。   “店里的份量好像不太够了。”余淮希为难。   谢钦辞:“我上次来不是还有很多库存?”   余淮希:“是啊,但是两天前来了个客人,买走一大批,所以现在库存不多了,我去问问爷爷,看能不能赶一些出来。”   余淮希找到爷爷。   余老爷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余淮希不放心他受累,便继续照看着香火店,没让他去店里。   “你说前两天有人买走了大量朱砂和符纸?”余老爷子从躺椅上坐起来。   “是,不止这些,还买了不少香火,出手也很大方,我报价了,对方直接掏钱了,一分钱的价也没讲。”余淮希搬了把椅子坐过来。   “怎么了吗,爷爷?”   “其他不说,符纸朱砂等物,店里一直都是固定客户在买,你和我说说,这次来买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一个中年人……”余淮希仔细回想,骇然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那个人的特征,再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印象。   “爷爷,我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余淮希咽了下口水,“太奇怪了,爷爷你没问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没什么问题,可你问我,那个人有什么特征,我回想的时候发现,我只记得有这么件事,其他的一切都很模糊。”   “看来是他不想人知道……”余老爷子思索了一会,拍板决定,“这几天你别去店里了,关店一段时间,正好我也要准备谢大师订购的东西。”   “好。”   转头,余淮希将这件事和谢钦辞说了。   “真的好奇怪,谢哥,你说我会不会是遇到……了啊?”   “他给你的钱是冥币?”   余淮希挠了挠后脑勺:“那倒没有,他是扫码支付的。”   “可能是道上的人,听你爷爷的,不清楚对方来意之前,你这段时间小心点。”   “好。”   余淮希挂断电话,发现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不知为何,感觉后背有些发寒。   “谢老师,谢老师,开开门!”   谢钦辞正要给傅明霁回消息,屋外传来剧烈敲门声。   同一时间,手机振动。   ——是时阳荣打来的。   谢钦辞按下接听键。   时阳荣惊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谢老师,救我——”   门外,时阳荣握住手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今天他的戏份不多,拍完后,他突发奇想,打算在外面逛一逛。   逛着逛着就到了傍晚。   落日余晖为四周的一切打上一层朦胧金边,经纪人在电话里催他,时阳荣低着头回消息,没看路。   走着走着,他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抱歉,我没看到。”时阳荣扶住帽子,没抬头。   对面的人没说话,绕开他走了。   时阳荣正要离开,瞥见地上多了个东西。   是个钱包一样的东西。   应该是他刚才撞的那个人掉的。   时阳荣蹲下来,打算捡起来给他还回去。   手指即将碰到钱包的一刹那,脑海中想起谢钦辞几天前说过的话。   “你这几天不要捡东西”。   时阳荣手机蜷了蜷,往后退。   “喂,你的东西掉了。”时阳荣神使鬼差喊了一声。   说完,他抬头。   瞳孔剧缩。   他以为已经离开的“人”正站在他不远处,直勾勾看着他。   男人样貌普通,是放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长相,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这幅打扮在影视城算不上奇怪,时阳荣的心却猛跳了一下。   说不清那时候是什么感觉,行动像断了片,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往后退的手一点点往前移。   最终,碰到了那个钱包。   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嘴角的笑。   “既然你捡到了,就送给你吧。”   缥缈的、含糊的声音随着风被送到耳边。   时阳荣拿着攥着钱包起身,往回走。   “时阳荣,让你不要往外跑,你还不回我消息!”   酒店里,经纪人的咆哮声由远及近,时阳荣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经纪人说着伸手去拿。   “你别碰!”时阳荣应激般缩回手。   “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这么大声做什么?”经纪人无语,“我只是想看看你拿的是什么,还有,让你别乱收粉丝的东西,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这不是粉丝给的。”时阳荣当然没忘。   时阳荣说的那事,是他刚大火那会,粉丝很热情,他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面对粉丝强硬塞来的礼物,手足无措。   手忙脚乱中,他接了一些礼物,没想到,粉丝里藏了个极端份子,在礼物盒子上涂了有腐蚀性的化学物品,时阳荣完全没防备,直接中了招。   那次的事闹得很大,好在他动作快,感觉到手上不对劲的时候将盒子扔了出去,没伤太重,即使这样,也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至今他手上还留有被腐蚀的疤。   从那件事之后,公司严令禁止他收粉丝礼物,时阳荣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的粉丝也知道这件事,都不会把礼物送到他手上。   关键是,这次并不是礼物的事。   时阳荣将钱包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头疼。   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   直接扔了行吗?   反正他不敢将东西留在自己身边。   也不敢打开看里面有什么。   时阳荣想了想,找出一个黑色垃圾袋,将钱包装起来,走出房间。   酒店后门有个小巷子,时阳荣找了个垃圾桶,将垃圾袋扔了进去。   时阳荣留在垃圾桶边等了一会,见袋子安安静静沉在垃圾桶中,缓缓松了口气。   他转身往酒店走。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   背后传来的注视感太强,想忽视都不行。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天,彻底黑了。   巷子里路灯亮起,散发微弱光芒。   背后那道目光如有实质,时阳荣不敢回头,他扶了下帽子,低着头往前走。   酒店的灯光很亮,在昏暗环境中,前面的门成了唯一亮光来源。   进酒店就好了。   我已经把东西扔了。   时阳荣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无视身后如芒在背的感觉,时阳荣一口气冲到酒店大厅。   明亮灯光下,萦绕在周身的晦涩仿佛消失了。   被注视的感觉也消失了。   时阳荣松了口气。   应该摆脱了吧。   他扶正鸭舌帽,走向电梯。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时阳荣没有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不等他站定,背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时阳荣心头重重一跳。   他回头,电梯门关上了,电梯里只有他自己。   听错了吗?   时阳荣不这么觉得。   心口悬了块巨石,时阳荣盯着电梯指示灯,希望电梯快点到。   1,2,3……   电梯缓缓上升,没出现什么异常。   最后,电梯指示灯停在“8”上,他到了。   电梯门打开,时阳荣迫不及待往外走。   不等他松一口气,背后传来模糊又熟悉的声音。   “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可是电梯里明明没人!   那么说话的是谁?   冷汗浸湿后背,时阳荣握紧拳头,不敢细想。   他忽略身后的声音,目不斜视往外走。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跟在身后,每一下,都像是响在他心上。   不要听,不要想。   短短一段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见到熟悉门牌号时,时阳荣脚步一顿。   在回自己房间和像谢钦辞求助之间犹豫了一会,时阳荣选择了后者。   被当成神经病也没关系,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敢一个人回房的。   走到这里,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勇气。   按响门铃,敲门,大喊,时阳荣知道现在的他像个疯子,要是被拍到说不定明天会上头条,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恐惧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谢钦辞救他。   敲门声一直没得到回应。   时阳荣后知后觉发现,酒店太安静了,从他进酒店到现在,他没看到一个人,没听到一个人说话,对一个正在营业的酒店来说,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   会不会,他现在所在的,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酒店?   这个认知让时阳荣心中大骇。   他哆嗦着摸出手机。   还好,手机有信号。   翻出谢钦辞的号码,拨了出去。   等待的几秒里,他想了很多,想自己还好没因为角色问题和谢钦辞交恶,想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角色,想……   电话通了。   时阳荣回神,恐惧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下。   门开了。   时阳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差点扑到谢钦辞身上,他忙稳住心神,小心翼翼求证:“谢老师,是您么?”   太过顺利,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房里灯光大亮,与外面即使亮着灯仍然昏暗的环境截然不同。   一门之隔,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时阳荣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他在害怕。   他担心走进去,是从一个陷阱变成另一个陷阱。   “进来吧,它走了。”谢钦辞往外瞥了眼,收回视线。   隐隐约约人声传来,时阳荣惊讶抬头。   走廊里好像充斥着什么的昏暗感消失了,时阳荣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吵闹声这么亲切过。   他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走进去。   “你在外面捡到了什么?”   时阳荣没问谢钦辞为什么知道,老老实实回答:“我捡到一个钱包。”   “不是我要捡的!”   怕谢钦辞觉得自己不听劝,时阳荣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在路上撞到一个人,现在看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见它钱包掉了,我打算捡起来还给它,还没碰到的时候,我想到你跟我说过的话,没有去捡。”   “但……”   时阳荣的声音因恐惧颤抖:“我抬头打算起来的时候,看到那个‘人’正在看我,和它眼睛对上,我仿佛忘了不能捡的事,迷迷糊糊把钱包捡起来了,直到回了酒店,经纪人喊我,才从这种状态脱离。”   “现在钱包还在你身上?”谢钦辞问。   “不在了,我不敢把钱包放在住的地方,就找了个黑色垃圾袋,把它包起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我还专门在垃圾桶边站了一会儿,确定它好好躺在垃圾桶里,才放心回酒店。”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东西应该还在你房间里,”谢钦辞直言,“你身上有很浓的阴气,已经被那东西盯上了。”   “谢老师,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时阳荣六神无主。   “你要请我帮忙解决吗?”   时阳荣:“啊?”   “驱邪,捉鬼,只要你想,我都能办到。”谢钦辞发给他一份价格表。   价格表是顾眠友情提供的,用顾眠的话说就是,“每次都让谢哥你去讲价,多没逼格啊,直接一张价格表,简洁方便”。   谢钦辞觉得很有道理。   上次钟家的事,就是这么结的酬金。   为了表示对谢钦辞的感谢,钟家给的价格比表格上多出不少。   时阳荣看了,顿时:???   等等,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不管了,解决问题要紧。   时阳荣选了个驱邪套餐,价格不便宜,但包售后。   时阳荣爽快付了定金,虽然请动谢钦辞的价格不便宜,但如今的他这点钱还是能支付得起的。   “谢老师,这个售后指的是什么啊?”是指以后遇到类似的事还能找谢钦辞出手吗?   不等他说完,谢钦辞已经道:“这个啊,就是把要对你下手的东西物理消灭,保证它以后再也没办法对你作恶。”   “哦哦,原来是指这个意思。”时阳荣狂汗。   无论是套餐捉鬼,还是售后服务,都和时阳荣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陷入自己思绪里,直到谢钦辞出声,时阳荣才回过神来。   “走,先去你房间里看看。”谢钦辞需要了解一下情况。   两人来到时阳荣房间。   看到摆在茶几上的钱包,时阳荣神色一变:“谢老师,就是这个钱包。”   他不敢上前,谢钦辞走过去,将钱包拿起来。   钱包质感很好,有种复古的感觉,不像是这个世纪的物品,倒像是上个世纪留洋人士用的。   “一般鬼扔东西给人捡,是为了上身,按你刚才所说,它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上你的身,却只是跟在你身后,什么都没做,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时阳荣自然不知道。   “还有这个钱包,”谢钦辞打开钱包,从隔层里拿出一张老旧照片,“这是跟着你的那个鬼吗?”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老式西装,戴单边眼镜,一股学者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跟着我的那个鬼模样普通多了,要是这么帅的鬼,说不定我都意识不到它是鬼。”时阳荣自嘲。   “带我去你遇到它的地方看看。”如果钱包不是那只鬼的,谢钦辞没办法通过钱包把跟踪时阳荣的鬼找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阳荣不太敢出去:“谢老师,我们真要去啊?”   “你不想早点解决?”谢钦辞放下钱包,“那我们明天去也行。”   “没有,我就是……”时阳荣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有点害怕。”   “亿点点。”   “行吧,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   “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留在这我也怕……”时阳荣声音越来越低。   两人下楼。   时阳荣带谢钦辞来到他捡钱包的地方。   这里有残留的阴气,但时阳荣所说的那只鬼不在这里。   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只鬼,两人只好先回去。   时阳荣在谢钦辞房前磨磨蹭蹭:“谢老师,我不敢一个人住……”   “你让我在外面打地铺就行。”   最后,时阳荣是被自己经纪人揪回去的。   经纪人想起有个通过忘记和时阳荣说了,给他发信息他不回,只好上来找人。   时阳荣被提溜回去,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你赖在人家门口做什么?真不怕传出点什么绯闻?”   时阳荣生无可恋躺在床上:“你不懂,差一点谢老师就答应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对谢钦辞动心了。”经纪人火冒三丈。   “我哪敢啊,”时阳荣一骨碌爬起来,“你别瞎说,我喜欢胸大的漂亮妹妹,不喜欢男的。”   “真的?”经纪人狐疑,“那你今天是在做什么?”   时阳荣无法,只能将钱包的事讲了:“钱包在谢老师那里,你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如何敢一个人待着?”   经纪人神色郑重起来,神鬼一事对这个圈子来说从来不是无稽之谈,经纪人不觉得时阳荣会拿这么离谱的事忽悠他,那么只剩下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这件事是真的。   “要不是谢老师当时提醒了我一句,说不定我已经中招了,虽然现在也没差就是了。”   “需要我去给你请个道长么?”   “已经请谢老师出手,怎么好再去找别人?”时阳荣不干。   “看来,圈里关于谢钦辞的传言不一定是假的,既然如此,你和人家打好关系,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我知道。”   时阳荣睡了个不安稳的觉,第二天一早就凑到谢钦辞身边,谢钦辞到哪他跟到哪。   “谢哥,你们在做什么,咦,这是哪来的钱包,好特别。”顾眠录完歌找来,见谢钦辞和时阳荣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造型复古的钱包。   “别拿——”   时阳荣的话晚了一步,顾眠已经拿起了钱包,他吓了一跳,钱包掉到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钱包的主人不是人,”谢钦辞言简意赅,“你拿了它可能会被标记。”   面对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顾眠,时阳荣顿觉亲切,小声说了昨天发生的事。   顾眠摸了摸自己竖起的汗毛,干笑:“不是吧?”   以为他是不信,时阳荣正要再说,顾眠转头望向谢钦辞,可怜兮兮道:“谢哥救我啊——”   谢钦辞拍了拍他脑袋:“放心,不会不管你的。”   “对了,谢哥,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剧组昨天晚上出事了?”顾眠想起要紧事。   谢钦辞:“嗯?”   顾眠刚要开口,成老带着一个一脸愁色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谢钦辞见过他,是隔壁剧组的导演,罗导。   成老看了眼围在谢钦辞身边的两个年轻人,犹豫要不要开口。   “成老找我有事吗?”   “是有一点事,小谢啊,这个……”   谢钦辞打量跟在成老身边的罗导,他身上附着有淡淡的阴气,是因什么来,谢钦辞大概能猜到。   “是找我捉鬼,还是驱邪?”仿佛察觉到他们心中疑虑,谢钦辞继续道,“你们不必在意他们,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他们也撞鬼了?”罗导大惊。   “你也是?!”   六目相对,六眼震惊。   “这鬼的狩猎范围还挺广啊……”顾眠喃喃。   “这叫什么?多撒网广捞鱼?”时阳荣本来遇到这种事很害怕的,见受害者一个接一个的,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顾眠:“原来我们遇到的,是一个海王……不,海鬼吗?”   其他人:“………………”   神特么海鬼! 第39章   “你们也是捡到了钱包吗?这鬼还挺富裕哈。”时阳荣问。   “什么钱包?”罗导一脸懵。   “就这个钱包啊。”顾眠指了指茶几上的钱包。   罗导:“我们没看到什么钱包。”   顾眠:“你不是说你也撞鬼了?”   “是撞鬼,但和这个钱包没关,说来话长。”罗导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剧组发生的怪事。   一开始,是碰了古董的工作人员生病。   罗导没当一回事,见人病的起不来,大手一挥让他回去养病。   这件事在剧组里没掀起任何波澜。   直到几天后,新的负责看守古董的人大叫着从仓库跑出来,说看到古董在动。   一个死物,如何能动?   罗导当然不信。   “你不会是昨天熬夜出现幻觉了吧?”其他人也不信。   “是真的,”说话的工作人员惊惧咽了口唾沫,“我看得很清楚,进去的时候,那方砚台放的位置和我出来时不同。”   “不信你们跟我来看。”   抱着怀疑的心态,罗导带着一行人来到放古董的地方。   古董都是真货,价值不菲,放的地方安保很足,每时每刻都有专人巡逻。   看到那么多人一起来,巡逻的负责人好奇:“罗导,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带人来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负责人没怀疑罗导的话,查看完几人工作证件后,放行。   为了存放古董,屋里灯光很暗,罗导进来后,适应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他先是在周围看了一圈,所有东西都好好放在原地。   狐疑的目光落在工作人员身上。   却发现该工作人员在发抖。   他双眼睁大,瞳孔剧缩,盯着某个方向,不住哆嗦。   那是恐惧到了极点的表现。   罗导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目光尽头,是一方砚台。   罗导多这方砚台有印象,是制片人前几天刚送来的,也是他们即将要拍的新剧情的主要古董。   “砚台有什么不对吗?”   “罗导,我离开的时候,砚台不是放在这里,”工作人员声音颤抖,“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马上要用的古董,我把它挪到方便取用的地方了,可现在……”   所有人目光落在砚台上。   现在砚台所在的,是一个角落,要取用,得绕过前面好几个架子。   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觉得后背发寒。   “罗导,不然我们先出去吧,去看看监控再说。”   调出监控后,众人沉默了。   监控里,雪花闪烁,不断发出“滋滋”声,根本看不到屋里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看监控还是好的啊?”巡逻的负责人疑惑。   他将监控调了调,时间定到现在。   视频里闪烁的雪花消失,出先在众人面前的,显然正是存放古董室内的现状。   没有任何不妥。   巡逻负责人又调了几次,有些时候视频变成了雪花,有些时候视频又是正常的。   异样太明显,想说服自己忽视都不行。   罗导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我会找人换个监控,这几天,如果没什么必要,就别去那边了。”   “罗导,要不要找个大师来看看?”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小声提议。   其他人虽没说话,眼中流露出的意思是赞同的。   罗导心里也打鼓,没一口气回绝。   “这件事先不要说出去,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通知剧组的人。”罗导吩咐。   “我们知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时候,明明没什么,说得多了,说不定会有怪相发生,他们拍这个剧,接触的古物多了,对这些多少有点忌惮,没有人敢冒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是以几天过去,除了他们,剧组没人发现不对。   罗导托人联系了当地的大师,找借口给剧组放了假,在无人的时候将大师引到剧组。   “道长,就是这里。”罗导恭敬将人带到放古董的地方。   年长一些的大师身形清瘦,鹤发童颜,留着长长的白须,穿一身道袍,仙风道骨,很有高人风范。   “杨道长,请。”   “罗导,你放心,有我师父出手,保管什么问题都给你解决咯。”年纪小一些的,是杨道长的徒弟,小杨道长。   杨道长是有两把刷子的,进了放古董的屋子,看了一圈,直言:“这屋里放的古物太多,混了阴邪之物进来。”   罗导一听,心中大骇:“杨道长,您可有办法解决?”   杨道长拿着浮尘,微微颔首。   “我会开坛做法,驱走盘旋在里面的阴物,只是做法需要各种法器……”   罗导懂:“您放心,要什么您列个单子,我叫人去买。”   杨道长满意点头。   小杨道长开口:“您真是有福气,能请动我师父亲自开坛做法,要知道,开坛做法颇耗费修为,我师父一般情况下是不肯接的。”   杨道长一番高人作态,小杨道长明里暗里给罗导灌输杨道长有多厉害、你能请动他多有福运等观念,将罗导忽悠得找不着北,等罗导反应过来,他朝对方许诺了高价不说,还答应了捐助一笔香火、承包置办法器。   “驱邪,有这么多步骤吗?”想到谢钦辞简单粗暴的驱邪方式,顾眠陷入深深怀疑。   “事情解决了吗?”时阳荣紧张地问。   “要是解决了,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罗导苦笑。   开坛做法声势浩大,罗导旁观了一场法事,不明觉厉。   可当晚,在他们都放下一颗心的时候,又出事了。   去取古董的人无缘无故在里面磕破了头,血流到部分古董上。   罗导问询赶来,来不及心疼古董被血污染,惊恐发现,那些本该因沾上了血的古董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血渍残留。   “你们把血擦干净了?”   他听到自己待着颤意的声音。   “没,没有,”说话的工作人员如临大敌瞪着放古董的地方,声线不稳,“罗导,那些血,被它们吸收了……”   不祥预感成真,罗导抚了下发紧的头:“你确定没看错,血真的被……被吸收了?”   “不止我,他们都看到了。”   罗导的目光落在另外几人身上。   “罗导,是真的,小文当时流了好多血……”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画面,说话的人声音发着颤。   “那些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落在那些古董身上,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在鲜血的洗涤下,它们像是活了过来,我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话没说完,屋里响起有规律的跳动声。   “就,就是这个声音!”   罗导忍着害怕,仔细去听。   他走向声音源头,在架子上看到一个莲花碗。   莲花碗通体蓝色,外形酷似一朵盛开的莲花,非常精美,是他们要拍摄的古董中的重中之重,也是制片人送来的。   昏暗灯光下,莲花碗上闪过一抹妖异的光。   罗导猛地后退几步。   “先把这个地方锁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罗导怀着极度恐惧的心情回答住处,第一件事是给制片人打电话。   出了问题的,都是制片人送来的古董,罗导总要弄清楚缘由。   “你在说什么胡话?拍戏拍得脑子不清醒了?”制片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罗导不悦,“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消息我现在压着,要是不早点解决,迟早闹得人尽皆知。”   “我知道了,”制片人骂了句什么,“你先帮我压着,我明天就过来。”   第二天一早,制片人赶了过来。   罗导带他去了放古董的地方。   他们选了正午时间过去。   “不对劲的就是这几个。”罗导指着其中一个架子。   古董们安静躺在陈列柜中,没有任何异常。   制片人走过去,仔细端详:“这几样都是我托人收来的,因为是熟人,给了内部价,难不成他故意将有问题的东西卖给我?”   古玩这一行,忌讳还是很多的。   只是他们现在没有确切证据,不好直接上门质问。   “先把这些麻烦事解决了。”制片人捏了捏眉心,“我去找找关系,看能不能请个大师过来看看。”   “我请过,没用。”罗导将杨道长的事解决了。   “那就不请他,我去问问,有没有靠谱的大师。”   制片人心中惦记着这件事,当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中,摇摇晃晃不知被带到何处。   梦境断断续续,不是连贯的,场面一转,他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里,房间的书桌上,摆着一方砚台。   是他买回来的砚台。   屋里很安静,制片人试着喊了喊,没有人回答。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好几个眼熟的古董。   古董放在屋中,没有陈列柜,没有特别打造的摆放架,就好像,这些物品是主人家的寻常用物,没什么值得特殊对待的。   直到被闹钟吵醒,制片人脑中还清晰记得屋子里的细节。   一开始,他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一连几天,他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场景越来越清晰,从无声无息到出现声音。   他听到了嬉闹声,敲锣打鼓声,这还不是最让他害怕的,最让他害怕的,是他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熬夜对当代人来说再寻常不过,制片人习惯了十二点之后睡,不知不觉中,他睡觉时间越来越早,从十二点到十一点到九点,白天困倦的时间也多。   如果只是觉多也还好,偏偏他睡得多了,精神反而越来越差。   一天早上,制片人和罗导一起用早餐,吃完后,罗导给他倒了杯咖啡:“你最近睡很晚吗?怎么精神这么不好?”   “我最近睡很早……”一语惊醒梦中人,制片人噤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状况很不对。   “我睡很早,白天还要午睡,算一算时间,一天可能要睡十六个小时,”制片人脸色越来越凝重,“每次睡着,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中,先是颠簸的狭小空间,然后是古色古香的房子,起初,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一间房子,后来,他解锁的地图越来越多,能看到房子外的景象了。   那个地方,是一座充满古韵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精致。   制片人能清晰回想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哪有人做梦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制片人意识到不对。   他做的这些梦可能不是简单的梦。   把自己的猜想和罗导说了,两个人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和撞鬼有什么关系?”听到这里,顾眠还是不明白。   只是一个梦,笃定自己撞鬼,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梦境能反应很多东西,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梦,有时候,又不是简单的梦,以他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些鬼物最喜欢的,就是在梦中吸食人的精气。”谢钦辞道。   顾眠一细想:“是哦,你们那位制片人明明一天睡十六个小时,却还是精神不济,就很像是在梦中被吸食了精气。”   说完,他想到什么,双目慢慢睁大:“谢哥,我们会不会也这样啊?”   顾眠开始盘算,在谢钦辞屋里打地铺的可能性。   有谢哥在,什么邪祟厉鬼都不敢靠近,可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谢哥身边了。   “谢大师的意思是,老臧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罗导深吸一口气。   谢钦辞:“不排除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是我见罗导好像有心事,多问了几句把人带来的,现在他们制片人可能还不知道。”成老主动解释。   他在娱乐圈待的时间长,和不少导演都有交情,同罗导有过合作,这些年两人联系没断,他问了之后,罗导犹豫了好一会,告诉他,说剧组里可能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罗导不是西城人,在这里想找人驱邪都无从下手,上一个找上的,疑似骗子,他不敢再乱找,告诉成老,也是想试一试,看成老有没有推荐的大师。   如果来的是骗子,被骗事小,惹怒了那东西,恐怕会更糟。   成老见他吞吞吐吐,神色异常,意识到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他将手边的茶水往罗导那边推了推:“你要是真遇到怪事,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能解决这件事的人。”   “你有认识的?”罗导惊喜地站起来。   “对,而且他的能力我亲眼见过,绝对不是骗子。”   “你介绍的人我哪能怀疑?”罗导语气变得急切,“他如今在哪,我要怎么联系上他?他好请动吗?剧组的问题比较着急……”   一个问题接一个,成老差点被砸懵,他忙制止罗导继续问问题:“他就在这里,等会我带你去见他就行。”   “在这里?”罗导怔住。   “是,是我们剧组的演员,不过你放心,他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   直到被成老带着见到谢钦辞,罗导还是恍惚的。   高人就在身边,还是剧组演员这件事,放在电视里都不敢这么演。   罗导收敛情绪,不等他感叹高人的年轻,就听对方说,他身边的两人也遇到了诡异之事。   顾眠,时阳荣知名度都很广,罗导对这两人不陌生,谢钦辞作品虽不多,这段时间的热度却很高。   这三个人凑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遇到这种事的。   罗导压下心中种种想法,他对成老还是信任的,成老说行,那么肯定行。   制片人老臧到底是什么情况,谢钦辞需要见到他才能确定。   好在这几天因为男主演受伤的事,剧组拍摄任务不重,谢钦辞今天只上午有两场戏,拍完后,他随罗导去了隔壁剧组。   时阳荣不敢一个人待在剧组,找林导请了假跟过来。   为了防止钱包放在剧组发生意外,谢钦辞走的时候,把钱包一并带上了。   顾眠作为能追到剧组来吃瓜的一线吃瓜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说什么也要跟上。   三人都是有辨识度的明星,跟在罗导身边来剧组,引起众人侧目。   “好家伙,顾眠,时阳荣,谢钦辞都过来了,我们剧组要增加新阵容了吗?”   “罗导亲自带来的,不是没可能。”   “这三人目前势头正盛,他们来了,会不会压……一头啊?”   他们剧组拍摄的是单元剧,没有真正的主演,一个古董一个故事,不同故事演员不同,现在正在拍的,是莲花碗的故事。   主演是陶莉,一个今年突然崛起的年轻女明星,拍了不少剧,剧不红,但人红,黑红的那种。   路上,顾眠小声和谢钦辞八卦:“谢哥,你知道陶莉吗?她现在正在剧组,看到她,我们可得躲远点。”   “为什么?”谢钦辞不解。   “因为会传绯闻啊,谢哥你是不知道,凡事和她合作的男演员,都和她传过绯闻,她就是靠一个接一个绯闻火的,而且很奇怪,和她传过绯闻的艺人都会莫名沉寂一段时间,有人能复起,有人就此销声匿迹,邪门的很。”   时阳荣凑过来:“我也听说了,我们公司就有个和她传过绯闻的,传绯闻的时候,好几个谈好的合同突然黄了,大家私下都说,要离她远一点。”   说话的功夫里,他们到了。   一个穿着性感小裙子的年轻女人朝他们走来:“罗导。”   看到谢钦辞几人,她脸上有微微惊讶:“这么庞大的阵容,是来加入我们剧组的吗?”   “我带他们看看。”罗导含糊,没承认也没否定。   陶莉是个有眼色的,见状主动离开。   走了一段路,她回头,看着几人的背影,最终目光落在谢钦辞身上,眯了眯眼。   落在身上的目光只是一瞬,谢钦辞感受到了,他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谁,但没说什么。   陶莉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谢钦辞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感受过,可他翻遍记忆,也没找到这股熟悉感来自哪里。   索性不想。   “我感觉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时阳荣小声嘀咕。   “是没什么可怕的。”谢钦辞附和。   “谢哥,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陶莉身上有没有不科学的地方?”   “有吧。”   这个话题没继续下去,因为他们到了存放古董的地方。   与从另一边走来的几位道士打扮的人狭路相逢。   制片人老臧走在道长中,正低声说着什么,看到罗导带着几个不是自己剧组的明星过来,一怔。   “老罗,他们是?”   罗导没想到老臧请了道士过来,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要带人参观剧组的话,先去前面看看吧,这里暂时是不对外开放的。”制片人老臧继续道。   “不是,”罗导叹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请了几位道长过来?”   “这不是想看看风水什么的。”顾忌到几个生面孔,老臧说的很含糊。   “谢大师,您先等一下。”罗导说完,拉住老臧往一边走。   “什么谢大师,那不是谢钦辞吗?一个演员,你让他来演大师?”老臧边走边回头,“哎,你放开我,不能怠慢了几位道长。”   “谢大师,我请来的。”确定这个距离说话不会被听见,罗导停下脚步。   “我知道是你请来的,”老臧挣开罗导的手就要往回走,走了两步,他退回来,“等等,你说,他是你请来的大师?”   罗导:“对。”   “可他不是个演员吗?”老臧迷茫。   罗导:“这不耽误他拥有另一重身份。”   “你别是被骗了吧?我知道最近娱乐圈火了个立玄学人设的,但那不是为了出名假造的吗?”   “什么假造?”罗导打断他,“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大师,老成推荐给我的,你也是,请人来怎么不和我通个气?现在撞到一块多尴尬。”   老臧讪讪:“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带人来。”   “现在怎么办?让你请的道长先离开?”   “那不行,这几位道长是从西城最有名的莲花观请来的,人家可是正经修行的道门中人,我废了好大力才请动。”   双方意见达不到一致,只能各退一步,给各自带来的人解释。   老臧本以为道长们心气儿高,听了会生气,其中一个确实有点生气,被为首的道长制止了。   “无妨,能解决信善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被打断的朱道长很不高兴。   他们莲花观在西城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况且一事不烦二主,怎么偏偏这次要退一步?   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谢钦辞挑眉看回去。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愣了一下,匆忙移开视线。   谢钦辞收回目光,罗导还在小声解释。   “我真不知道老臧会不跟我说一声请了别的道长过来,看这事搞的……”   “无妨,一起行动也行。”   见谢钦辞这么好说话,罗导松了口气。   一行人进了屋里。   屋里空间很大,柔和灯光洒下,每一件古董都泛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好像一个小型博物馆。”顾眠低声感叹。   “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我的私人藏品,还有一些从朋友那借的,和开机前收购的。”说起古董,老臧打开话匣子。   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喜欢这一行,对每一样藏品来历如数家珍,谢钦辞边听边环视四周。   “这里的气息不对。”为首的道长脸色凝重。   老臧停下解说,紧张地问:“和微道长,哪里不对?”   和微道长站在原地,感受一番,径直朝里走,最后在里面靠左边的一个陈列柜前停下。   “这里面的东西,有问题。”   老臧和罗导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道长说的不错,正是这里面的东西频出怪事。”   “你之前所说,吸食人血的,也是这里面的东西?”和微道长问。   “正是。”   老臧上前,打开柜子。   里面的东西露出来时,所有人目光一顿。   厚厚一层金条铺在陈列柜底,差点没闪瞎人眼。   “怎么会有黄金?”老臧惊讶,“谁放在里面的?”   “钥匙在你身上,这个柜子,没人打开过。”   罗导话音落下,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脑门。   没人打开,那里面的黄金是怎么放进去的?   平时,这些古董都是锁在柜子里的,钥匙有三把,这个柜子的三把钥匙都在老臧手里。   拿着钥匙的手掌心沁出一层汗,老臧吞咽了一下:“我很确定,从前没有这些黄金。”   “我可以碰么?”谢钦辞走上前。   罗导:“您随意。”   谢钦辞拿起黄金,放在手心捻了捻,缓慢开口:“这些黄金上残留有阴气,应当是刚出土之物。”   “出,出土?”老臧震惊,“怎么会是出土之物?”   “这位小友说的不错,这些黄金,应当是陪葬之物,刚被取出来。”和微道长上前查看。   “不止黄金,”谢钦辞打量了一眼柜子里的其他古物,“这些东西上面都残留有阴气,且这些阴气和黄金上的出自同源。”   “竟然不是因为黄金附带上去的吗?”和微道长戴上专门的手套,拿起里面的一方古砚,“不错,这些阴气不是因为黄金存在的,而是本来就在上面。”   “你从哪买来的这批古董?”谢钦辞问。   “是我的一个朋友,说最近手里有一批货,品色好,特意给我留着的。”老臧抹了把脸。   “他知道这些古董有问题吗?”   老臧不知道。   “我给他打个电话。”   老臧不愿相信,相交多年的朋友会害自己,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尤其当他问起古董来源时,对方支支吾吾,撂下一句“来源绝对没问题”后直接挂断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看来是我被坑了。”老臧苦笑。   罗导拍了拍他肩膀,无声安慰。   和微道长:“现在要紧的,是解决臧先生身上的问题。”   “臧先生在梦中被带到一处庭院,想来那东西就藏在庭院里。”   “庭院只出现在梦中,我们要怎么找?”顾眠挠头。   “自然是如梦。”和微道长解释。   如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确定梦境主人睡着后会竟然那个梦境,不能打草惊蛇,几位道长开始做准备工作。   “谢小友要和我们一起如梦吗?”和微道长布置好一切,主动邀请。   “师叔,你问他做什么?他有能力自己会入梦,不然入了有什么用?只会拖后腿。”朱道长愤愤。   “你说谁拖后退呢?”顾眠最听不得有人贬低谢钦辞,当即不干了,“有的人,别到时候真的成了拖后腿的。”   “你——”   一个清修之人哪有顾眠这种在网上身经百战的艺人嘴皮子利索,没几句就被怼到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的喘气。   顾眠大胜,得意看了他一眼。   老臧在道长们的指示下入睡。   床头点了一炷香,和微道长和他带来的几位道长在一旁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谢钦辞等人坐在另一边,以免打扰到他们。   “谢哥,你不入梦吗?”顾眠忍了一会,没忍住,小声问。   他不觉得谢钦辞不会入梦,在他眼中,谢钦辞是万能的,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他只是担心,会被那几个道长抢先。   “不用。”   顾眠注意到,谢钦辞说的是“不用”,为什么“不用”?   很快他就知道了。   大概只过了十分钟,屋里凭空刮起一股大风,燃在老臧床头的香猛地闪烁一下,熄了。   和微道长蓦地睁眼,捂住胸口咳嗽一声。   其他几位道长里,情况严重的,直接吐出一口血。   躺在床上的老臧痛苦拧起眉头,身体不住扭动。   “这是怎么了?”罗导站起来,不知道该去帮谁。   “快,把他喊醒,我们惊动了那个东西。”和微大师费力开口。   说完,他撑着身体想站起来,被拖入梦境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叫醒的,尤其他们惹怒了那个东西,说不定老臧会变成那个东西的发泄品。   事态紧急,和微道长顾不上自己的伤,救人要紧。   谢钦辞走过来,轻轻压了下他肩膀,和微道长顺着力道重新坐回去。   他看到谢钦辞绕开摆在地上的阵法,走到床边,伸手在老臧面上一挥,闭着眼挣扎不已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缓慢睁开眼。   “啊啊啊啊啊!!!!”   老臧一个躬身弹起,捂住心脏位置,痛呼出声。   心脏被直接捏爆的感觉太真实,即使醒来,那种疼痛仍伴着灵魂投射到身体上,老臧只觉得自己在梦中死了一回,醒来又死一回。   “老臧这是怎么了?”罗导大步走来,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冷汗淋漓的制片人,不知所措,“要叫救护车吗?”   谢钦辞抬手,按住他心脏位置,漆黑双眸直视他的眼睛:“看着我,你已经从梦里醒来了,那些都是假的!”   清越嗓音仿佛带着魔力,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抽搐不已的制片人慢慢安静下来。   他眼中的混沌之色褪去,一点点染上光彩,罗导扑过去,扶住他肩膀:“老臧,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哭喊一通,老臧嗓子哑了,“不行,让我缓缓。”   谢钦辞收回手:“你们在他梦境里遇到了什么?”   和微道长:“臧先生入梦后,先是坐在一顶红色小轿里。”   “红色小轿?”顾眠惊呼,“是不是上面绑了白花?”   “你见过?”残留痛感退去,老臧慢慢坐起来。   “见过,”顾眠点头,“不止我,谢哥也见过,那是谢哥来剧组第一天,我和谢哥在外面逛,看到了这顶轿子,轿子进了你们剧组,然后就不见了。”   “我还来你们这边问过,没人遇到奇怪的事,后面我再也没见过这顶奇怪的轿子,原来它在你的梦里。”   谢钦辞进组已经是好些天前的事了,想到那东西跟了自己这么久,老臧心中一阵发寒。   和微道长继续说入梦后发生的事。   轿子太小,挤不下这么多人,道长们只能跟在轿子后,一路到了制片人梦中的小院。   小院外的一切都藏在浓雾中,小院里,也不是老臧所说的精美景象,而是破败不堪,枯枝落叶,墙壁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老臧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径直走向其中一个屋子。   道长们在外对视一眼,警惕跟了过去。   那间屋子,是院子里阴气最浓的地方,想来是那东西的藏身地。   他们本想先打探一下情况再行动,没想到刚靠近就被发现了。   院里刮起一阵狂暴阴风,裹挟着浓郁鬼气朝他们袭来。   道长们应对不急,被迫离开梦境。   “醒来前,贫道听屋里传来声音,说要臧先生违背规则,它会亲自来处决他。”   “我醒来前,身体像被浸在沸水中,一只巨大的手捏住我,活生生将我心脏捏爆,我清晰感受到,那只手是怎么穿透皮肤捏住我的心脏、我的心脏是怎么一点点被捏破的……”仿佛被拖回那个场景,老臧狠狠打了个哆嗦。   “它不会来找我吧……”声音里,夹着浓浓的恐惧。   “它来正好,我还怕它不来。”谢钦辞嘴角微勾,眼中却只有冷意。   夜幕降临,罗导给剧组放了假,联系隔壁剧组的林导,两个剧组一起放假,以免无辜人被卷进去。   热闹的环境安静下来,给人的不适感很强,谢钦辞他们留在剧组,等那东西找上门来。   几个普通人心中害怕,请示谢钦辞后,把所有灯打开。   一定程度上,在灯光明亮的环境中,心里的恐惧会减少一些。   没有人知道那东西会以何种形式到来,他们到现在,连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都没摸清楚。   想到这里,和微道长很愧疚,若不是他们贸然行事,不会惹怒那个东西,让臧先生白遭一次罪。   朱道长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他道行不高,是所有道长里伤的最重的。出来后,顾眠本来想讽刺他的,见他伤得这么重,闭上了嘴。   他不和伤患计较。   谢钦辞低着头,不断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顾眠好奇凑过来:“谢哥,你在做什么?”   不等他看清,手机里传来消消乐闯关失败的音效声。   以为谢钦辞在干什么大事的顾眠卡了一下,“谢哥,你在玩消消乐?”   “打发时间。”   手机里不断传来消消乐的音效声:   “very good~”   “unbelievable~”   欢乐游戏声中,做好迎接大战、满脸严肃、恐惧担忧的众人一点点放松自己。   没办法,这个背景音乐下,想紧张也紧张不起来。   “呼——”   头顶的灯闪烁了一下,紧闭大门被暴力推开。   所有人目光转过去。   门外漆黑一片。   敲锣打鼓的喜乐声由远及近,缥缈不真切。   唢呐声夹杂在其中,异常明显。   “是冥婚!”和微道长猛地站起来。   冥婚,比他们预想的情况要严重。   “之前看到喜轿我们就应该想到,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用轿子把臧先生接过去,若是冥婚,就能说通了。”和微道长面色凝重。   谢钦辞:“冥婚很难解决吗?”   “直接用轿子来接,说明对方已经同臧先生合上了八字,如今只差拜堂这一流程,婚礼就结成了。合上八字,喜轿迎亲,相当于女方已经同意……”   “可我是男的!”老臧悲愤。   和微道长:“这……”   “说不定对方是个女鬼,”顾眠开口,“臧先生结过婚吗?如果已经结了,这算不算重婚罪?”   “结过,但是离了。”老臧心累极了。   “哦,那不用担心犯重婚罪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道长们:“………………”   这是重点吗?!   阴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脚步声伴着风声靠近,只几句话的功夫,喜轿从遥不可及的远方近到眼前。   穿着红衣的鬼抬着喜轿进屋。   明明该是喜庆的乐声,却伴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感。   轿子落地。   “请新娘上轿——”一名媒婆模样的鬼从轿子一侧走出来,看到屋里乌泱泱一群人,一愣。   “怎么这么多新娘子?一个轿子不够坐啊?”媒婆鬼犯了难。   顾眠听到它的嘀咕,仗着有谢哥在身边,大着胆子吐槽:“还接这么多新娘,你想的倒是挺美。”   媒婆鬼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众人打量,被它注视的人,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最终媒婆鬼的视线停到谢钦辞身上:“这里数你模样最标致,就先接你过去吧,这模样,大王见了,一定喜欢!”   顾眠等人:“………………”   你认真的吗?   一接就接一个王炸。 第40章   “等等,这不对啊,”一位道长恍惚着开口,“你们接亲不是只能接合过八字的吗?”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制片人老臧符合条件。   道长们本以为,接亲的轿子来了之后,会面目标明确带走老臧,哪想到对方来了把他们都审视一遍,还想都带走。   “这不是可以先上车后补票吗?”媒婆鬼不以为意,“你们人间这样做的还少?人我带回去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道长们:“………………”   “那是不是还要夸你们一声与时俱进?”谢钦辞挑眉。   媒婆鬼用扇子遮住脸,笑道:“谬赞,谬赞。”   转而又道:“新娘快上轿吧,不要误了吉时。”   别看它看着好说话,一双绿油油眼睛盯在谢钦辞身上,身上鬼气弥漫,轿子边的接亲鬼虎视眈眈,毫不怀疑,一旦谢钦辞拒绝,它们就要强抢了。   “谢哥,真要去啊?”   谢钦辞身边,顾眠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问。   “我还没坐过这样的轿子,可以试一试。”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前面的轿子,抬步往前走。   他毫不惧怕的模样让媒婆鬼愣了一下。   谢钦辞站在轿边,回头:“不走吗?”   媒婆鬼第一次遇到如此主动的,语气发愣:“走,这就走。”   轿边的鬼掀开轿帘,红彤彤的轿子里漆黑一片,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等待猎物主动送货上门。   “谢道……”想到不能暴露谢钦辞的身份,和微道长声音一顿,急切问,“谢先生,你三思啊……”   谢钦辞正要上轿的动作一停。   媒婆鬼的嘴裂到耳际:“新娘这是要反悔?”   同一时间,屋里气温陡降,阴气暴涨。   道长们拿出法器,面色严肃。   “不好,惹怒它们了!”   “谢先生小心!”   谢钦辞身处阴魂中间,受到的波及最大,阴风中,所有人艰难维持身形,只有他,站在原地,不受任何影响。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反悔了?”谢钦辞转身,“我只是想,办婚礼总要宴请宾客吧,把他们一起带上。”   “啊?”媒婆鬼正要爆发的鬼气被谢钦辞打断。   顾眠等人就这么跟在迎亲队伍后面,来到这群鬼的老巢。   迎亲队伍在迷雾中穿行,和微道长带着人跟在其后,沉默中,有人出声:“我们就这么跟过去?”   顾眠东望望,西望望,满脸好奇:“原来接阴亲是这样的。”   时阳荣紧紧跟在和微道长身边:“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有一点吧。”但不多。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停下。   前方的迷雾一点点散去,露出迷雾背后的宅院。   是一座复古的宅子,宅子里布置得半白半喜,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臧先生梦中的宅子。”和微道长观察四周。   老臧和罗导被几位道长护在中间,从进宅子开始,老臧的脸色就很不好。   这座宅子他太熟悉了,他在梦中一遍遍走过,不久前还在这里遭遇了一场炼狱般的折磨,以至他看到熟悉景色后,心脏下意识泛起疼痛。   宅子里喜乐震天,喧闹又安静。   媒婆鬼带着众人进屋:“新娘子到了——”   屋里,一阵带着寒意的大风袭来,所有人被吹得眯起眼。   媒婆鬼带着众鬼伏身,做出恭迎姿势。   屋里气温越来越低,顾眠在狂风中费力睁眼,对上一双硕大眼珠。   “嗬!”   他吓得往后退,撞到什么,连人带东西一起撞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围气温更低了。   顾眠身上的伤口沁出鲜血。   血腥味弥漫中,另一种更无法言说的味道侵入鼻子。   跪伏下的一众阴魂中,站得笔直的谢钦辞格外明显。   黑雾裹着阴风袭向谢钦辞,森冷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你就是收了我聘礼的新娘子?”   黑雾里的目光混着放肆与垂涎,谢钦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没等他动作,一旁的媒婆鬼战战兢兢开口:   “大王,他不是,收了聘礼的新娘在那边。”   顺着媒婆鬼指向的地方看去,秃顶、大腹便便的老臧出现在它视野中。   黑雾扭曲了一瞬,森寒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做事的?”   “大王,他不重要,我给您带回来一个更合适的新娘子,您绝对满意!”媒婆鬼哪不知道黑雾中的鬼是什么德行,去接老臧的时候,第一反应就知道大事不好。   它要是直接把老臧接来,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它。   所以在看到屋里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它想也不想选了其中长得最好的一个,能平息一点大王的怒火也好。   它在心中暗恨手下鬼办事不力,出了这么大岔子。   “不是,你自己给出的聘礼,你怎么还嫌弃上人家了?”顾眠捂住撞伤的胳膊站起来。   “而且你还一次次在梦里把臧先生接到这里,你不应该早知道他的模样?”顾眠一脸不忿看着黑雾,“渣男,不,渣鬼!”   “你说什么?”黑雾剧烈涌动。   顾眠吓了一跳,往谢钦辞身边跑,一边跑嘴上不停:“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不要脸!”   黑雾中的鬼恼羞成怒,伸出一只巨大手臂,直直拍向顾眠。   巨手裹挟着腥风朝自己袭来,顾眠大叫:“谢哥,救我!”   屋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他已经离谢钦辞很近了,谢钦辞大步往前,拽住顾眠手臂,往后一拉,同时,伸手抓向半空中的巨手。   那巨手几乎有半个谢钦辞大,拍下来会受怎样的伤可想而知。就在几位道长忍不住上前想要帮忙的时候,巨手在半空中停下。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控制住了它。   谢钦辞抓住巨手,用力一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雾中,传来凄厉惨叫声。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道长缩回脚。   谢钦辞将扯下来的巨手扔到一边,不疾不徐往前走。   他每走一步,黑雾就往后退一步。   距离不断拉近,黑雾已经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你别过来!”   道长们恍恍惚惚看着这一幕,总有种角色颠倒的荒唐感。   谢钦辞转了转手腕,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很不喜欢你刚才看我的目光,既然不会好好看人,眼珠子就别要了吧。”   手臂被硬生生扯下的剧痛残留在身体中,透过黑雾对上青年冰冷的黑眸,黑雾里的鬼清晰意识到,他不是说着玩的。   恐惧攥紧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黑雾鬼早已忘记来时的初衷,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心念一动,屋里的阴魂开始袭击活人。   顾眠、时阳荣、罗导、老臧身上都带了谢钦辞画的符,普通阴魂一靠近,就被弹飞出去。   “啊啊啊啊!!!!!!!”   老臧抱着脑袋,惊恐大叫。   谢钦辞回头。   阴魂虽然短时间内伤不到他们,但数量太多,前仆后继的袭击下,给人造成巨大心理压力。   几位道长使出各自手段,对付源源不断的阴魂。   他们那阴魂数量再多,也比不上朝谢钦辞袭来的。   它们在黑雾鬼的操控下,理智全无,只知道攻击,黑雾鬼找准机会,趁谢钦辞被阴魂包围的那一刻,拼尽全力往外逃。   门就在前面。   快了!   黑雾鬼阴狠地想,等它出去,它就把这里毁了,让这群人和这里的阴魂葬送在一起!   心中的恶念到达极致,黑雾里的鬼缓缓勾起嘴角。   还差一点点。   黑雾鬼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即将冲出去的那一刻,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   黑雾砸到墙上,发出“轰”的一声。   巨力撞击下,整个屋子震了震。   谢钦辞踩住挣扎不已的黑雾,居高临下俯视它:“想逃?”   黑雾里的鬼被精准踩中脑袋,后知后觉从谢钦辞身上感觉到一股慑人气息。   那是绝对的力量压制,是食物链顶端对底层的蔑视,是它在清醒状态下无论如何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控制阴魂的鬼被制服,阴魂纷纷停下动作,僵硬飘在原地。   这个场景是非常恐怖的。   无数半透明的“人”悬在离地二十公分的地方,双目无神,动作一致,看得人头皮发麻。   “谢哥,我可以过来吗?”顾眠紧紧握住手里的平安符,声音发抖。   “可以。”   顾眠心头微微一松,小心绕开阴魂,往谢钦辞所在的方向走。   “师叔,我们要过去吗?”一名道长问。   他们情况说不上好,一次性对上那么多阴魂,饶是和微道长,也感到些许吃力,更不要说他们之前在老臧梦境里受了伤。   “去。”   几个道长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谢钦辞在的地方空出一大块,没有阴魂敢靠近。   谢钦辞已经收敛了周身气势,道长们惊讶他的实力,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来到谢钦辞身边,顾眠胆子大了许多,看着被谢钦辞踩在脚下的黑雾,他小心蹭了过去。   “谢哥,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谢钦辞没回答,而是看向制片人老臧:“臧先生想怎么处理?”   “啊?”老臧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落在自己头上。   “罗导在我这订了包售后的套餐,导致你们剧组异常的罪魁祸首抓到了,现在是售后时间。”   “什……什么售后?”老臧听到自己恍惚的声音。   “就是一次性解决后患,比如,你想它怎么死,魂飞魄散还是其他?”   老臧扭头看罗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是有这个售后,我也订了套餐。”时阳荣终于找到说话机会,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几位道长:“……………………”   “谢道友也很与时俱进哈……”一位道长恍惚开口。   谢钦辞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拿出钱包,塞到黑雾鬼面前:“这是你的吗?”   如果是,正好,一次性全解决了。   黑雾鬼脑袋被踩着,说话很艰难:“不,不是,我的,我没,见过。”   谢钦辞失望收起钱包。   看来不能一次解决了。   “哒——哒——哒——”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谢钦辞抬眸,与推门进来的男人对上视线。   “傅明霁?”   傅明霁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他:“钦辞?你不是在剧组?”   谢钦辞没注意到唤自己的称呼和之前不一样,弯腰拎起黑雾鬼,目光不善:“你把傅先生也抓来冥婚了?”   什么叫“也抓来冥婚”?   理清谢钦辞话里的意思,傅明霁脸黑了:“你是被抓来冥婚的?”   凌迟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黑雾鬼默默蜷缩起自己的身子。   它这是造了什么孽,一惹惹两尊煞神!   傅明霁当然知道“冥婚”是什么意思,在一些地方,有人会为自己早逝的子女配阴婚,以免子女在地下孤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词会和谢钦辞扯上关系。   “不是我,我是接了委托来抓鬼的。”敏锐感受到傅明霁情绪不对,谢钦辞解释。   “是啊,是啊,傅先生,谢哥是受隔壁剧组邀请来抓鬼的,真正的冥婚对象在那,是隔壁剧组的制片人,臧先生。”顾眠自从上次将傅明霁错认成谢钦辞养在屋里的花,就对他有些怂。   听到冥婚对象不是谢钦辞,傅明霁神色缓和下来。   有傅明霁在,谢钦辞不用亲自解决黑雾鬼了,从傅明霁手中拿来铃铛,放出黑坨坨。   不过在被黑坨坨吃掉之前,谢钦辞还需要从黑雾鬼口中问一些事。   黑雾鬼缩在角落,在黑坨坨的虎视眈眈下,有问必答,非常知趣。   “臧先生是你的第几任冥婚对象?”   “五,第五任!”   “前四任呢?”   黑雾鬼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都,都被我吃了。”   谢钦辞在心中点头,很好,吃了生魂,可以当黑坨坨口粮。   “你是怎么找上臧先生的?他收藏的那些古董都是你的?”   “是,是有人把他的生辰八字烧给了我,古董……”   谢钦辞眯眼:“说实话。”   黑坨坨威胁般啃了一口它的黑雾。   “我说,我说,古董是从一座古墓里带出来的,不是我的,从始至终都没有下聘。”   “梦境是你造的?在梦中说要处决他的,是你?”   “不是我!我进不了他的梦!”   “不是你?”这倒是出乎谢钦辞意料了,他本以为,是这鬼为了削弱老臧阳气,故意入梦。   几位道长神情严肃起来:“不是它,那在梦中伤了我们的,是什么?”   仔细一想,梦中那个东西确实比眼前这只鬼要强大,一击之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实力或许达到了鬼王程度。   “古董是这只鬼偷的,难不成梦中那只鬼,是这些古董的真正主人?”和微道长猜测。   古董年代不低,若是存在了这么长时间的鬼,实力有梦中那么强大不奇怪。   老臧的心再次提起来:“如果不是它,岂不是我睡着后还是不安全?”   问到想要答案,谢钦辞把黑雾鬼丢给黑坨坨,这时,屋外传来呼喊声:“傅总,您在里面吗?”   傅明霁应了声。   “你们先别过来,在外面等我。”   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总会这么说,但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在外面等着。   “你怎么在这里?”谢钦辞问。   傅明霁不应该在燕京吗?他昨天和他通话,人还在燕京。   “我来出差,分公司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我来看看。”傅明霁耳朵泛起一层淡淡的粉。   他在说谎。   其实是太长时间见不到谢钦辞,以处理分公司的事为借口过来的。   寻常情况下,这点小问题根本轮不到他出面。   “不要告诉我,你分公司出问题的项目是这里。”谢钦辞环顾四周。   没了红白喜的装饰,这里就是一座有点历史感的普通宅子,因为宅子长时间不住人,损坏有些严重。   “这里只是其中一处。”   原来,傅氏在西城的分公司收购了同一个地方的一片古宅,打算打造一个古风度假圣地,可,就在改造的时候,出了问题。   谢钦辞:“外面的是你分公司的人?”   傅明霁:“是,我一下飞机就过来考察了,本来打算考察给你打电话。”   谢钦辞:“你是晚上到的?”   傅明霁:“是中午。”   谢钦辞诧异:“中午到现在,你一直在这座宅子里?”   傅明霁点头。   “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们知道吗?”   “我们一直没有遇到任何人。”   傅明霁告诉谢钦辞这半天他的经历。   下了飞机,分公司总经理带人亲自来接他,因为是中午,他们去公司的路上正好经过古宅区域,傅明霁决定先去宅子看看情况。   本以为这一趟最多不过花一个小时,哪想到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这座宅子里布有幻阵,傅先生即使与我们在同一处,不破开幻阵,我们彼此都发现不了对方。”和微道长在屋中检查一番,“宅子里阴气太浓,遮盖了幻阵的存在,是以我们之前一直没发现不对。”   另一位道长跟着开口:“如今盘踞在这里的鬼被谢大师您收服,这才让我们破了幻阵。”   “太晚了,不清楚宅子里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我们最好先出去。”   这位道长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黑坨坨领地意识太强,不愿把食物叼回窝里,谢钦辞就让它隐去身形,跟在身边。   路上,和微道长不止一次往谢钦辞身边黑坨坨所在的位置看。   谢钦辞见他欲言又止,主动问:“和微道长有话要说?”   “可能有些冒昧,谢大师养的这只,是鬼王吗?”   和微道长话音落,跟在他身边的几位道长睁大眼。   他们确实能感觉到谢钦辞养的鬼很强大,最多只以为是厉鬼,万万没想到,这颗巨大的黑色爱心可能是一只鬼王。   爱心鬼王……   “不算鬼王,它曾经是被培育出来当鬼王食物的,后来跟了我,可能吃的太好,实力增长不少。”   和微道长开了天眼,能看到叼着黑雾鬼啃的巨大黑爱心。   根据今天的事,不难猜出,谢钦辞平时没少用鬼物喂它。   “谢大师不怕喂太多恶鬼,增长它的凶性吗?”和微道长语气复杂。   恰在此时,黑坨坨玩够了黑雾鬼,张开巨大的嘴,一口闷完,飘到谢钦辞身边,往他身上蹭了蹭,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谢钦辞rua了把它的大脑袋,把它塞回铃铛里。   转头:“和微道长担心它凶性大发?”   “不,是贫道多想了。”看黑爱心这模样,与其说是谢钦辞养的厉鬼,不如说是他养的一个小宠物。   天知道他在看到黑爱心疑似冲谢钦辞撒娇的时候,三观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离开屋子走了没一会,谢钦辞一行人与和傅明霁一起进来的人迎面撞上。   “傅总,他们是……?”   谢钦辞一行人,穿道袍的穿道袍,大晚上出现在荒宅里,关键是这一刻之前,他们完全没在宅子里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该不会是……鬼……吧……?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打鼓。   从下午到现在他们被捆着出不去就算了,现在还遇到疑似鬼的存在,难不成他们真要栽在这里?   几人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队伍里唯一一个年轻女孩被护在人群中间,她透过前面人的肩膀,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惊呼:“顾眠!谢钦辞!”   “你认识……”分公司老总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秘书说的不是两个明星的名字吗。   定睛一看,不错,正火的大明星,他也认识。   除了顾眠和谢钦辞,旁边还有个时阳荣。   “你们怎么在这里?”还和傅总在一起?   分公司老总没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   谢钦辞看了傅明霁一眼。   一开始,他没打算和傅明霁一块儿出来,他们这一行人,尤其里面还有几位道长,一起出来不好解释,谢钦辞也懒得解释。   傅明霁不答应。   深邃目光落在脸上,傅明霁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谢大师,我害怕。”   刻意压低的嗓音低沉醇厚,谢钦辞第一次被人靠这么近说话,抖了抖耳朵,阵阵热意从傅明霁呼吸撩过的地方散开。   谢钦辞想抬手碰一碰耳朵,又觉得这样很奇怪。   傅明霁正垂眸看他,那双黑眸里沉淀着他看不透的情绪。   “……行吧。”见傅明霁一副不答应不肯走的样子,谢钦辞勉为其难应下。   于是有了浩浩荡荡两方人对上的一幕。   接收到谢钦辞谴责的目光,傅明霁看了分公司老总一眼:“谢大师是受我邀请过来看宅子情况的。”   听出傅明霁语气里对谢钦辞的看着,即使心中还有不少疑问,分公司老总也不敢说什么。   比如,没有钥匙,谢钦辞一行人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没了幻阵,一行人轻轻松松出了宅子。   分公司的车停在外面。   站在月光下,分公司老总一阵恍惚。   就这么出来了?   他神情复杂看向前方,不远处,他们一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傅总,正低声和谢大师说着什么,眉眼柔和,完全没有平时高冷的样子。   谢钦辞在问宅子的情况。   为了方便讲述,他和傅明霁上了同一辆车。   顾眠下意识想跟上去。   分公司老总拦住他:“顾先生,送你的车在这边。”   顾眠他们是跟着轿子走非阳间路过来的,现在回去,是傅明霁吩咐分公司老总叫的车送他们回去。   顾眠想说什么,傅明霁已经上车关上车门。   眼见车门没有再打开的趋势,顾眠不情不愿上了后面的车。   车里,傅明霁告诉谢钦辞宅子发生的事。   这座宅子是分公司半年前收购的,到手后,分公司立刻派了人过来测量、改造。   第一次派人来的时候,一切正常。   第二次派人来,刚要动手修葺,头顶阳光被乌云遮住,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下吗?这天气是怎么回事?”一位工人望了眼天色,不解。   “刚刚还是大太阳,怎么突然变天了?”   豆大雨珠砸下来,那雨水很奇怪,砸在身上生疼,有工人觉得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被雨珠砸到的地方红了一圈,一碰就疼。   这么恶劣的天气,施工是不行了。   奇怪的是,等他们从宅子里退出来,发现外面并没有下雨,依然阳光高照,风和日煦。   几人对视一眼,具咽了口口水。   回去后,几个工人病了一场,胆子小的不敢再赚这钱,递交了辞呈。   第三次施工前,分公司的人特意选了个无风无雨的日子,不料进宅子后,发生了和第二次一模一样的事。   这下,包工头也犯起了嘀咕。   没人敢进去。   施工进度停滞不前。   这个项目分公司投了一笔不小的钱,眼下钱被套在里面,分公司老总急得不行。   更让他头疼的,是不知从哪开始传,他们触怒了那片古宅的守护神,不让他们施工,是守护神在警告他们,工人生病是他们无视警告受到的惩罚。   带着灵异色彩的流言总是传的格外快,等分公司老总察觉,流言已经传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无法,分公司老总只能将情况汇报给总部。   因着傅明霁这边的事,谢钦辞没回剧组订的酒店,顾眠等人干脆也没回去,谢钦辞不回去,他们自己回去心里没底。   和微道长带着几名道长回莲花观了,他们都受了伤,需要回去调养一番。   离开前,和微道长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谢大师若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   禺;息——   礼尚往来,谢钦辞也给了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你们若是想买符或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找我。”   和微道长本想说不用,转头想到在宅子里,顾眠等几个普通人凭着谢钦辞的符毫发无损的实情,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朱道长磨磨蹭蹭走过来:“谢大师,您的那些符,我可以买一点吗?”   谢钦辞暴揍厉鬼的实力他们无法复刻,买一点同款符还是能做到的。   其他几位道长也一脸期待望过来。   “可以,等我画好了联系你们。”   几位道长离开后,谢钦辞继续问起宅子里发生的事。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怪事?”   “工人带去的工具总是不翼而飞算不算?”分公司老总神情凝重。   “还有,他们进去后总是听到奇怪的叫声,像某种动物,却和现实中的任何一种都匹配不上。”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试图在宅子里举行冥婚的黑雾鬼已经被黑坨坨吃了,想问什么也没法问出来,谢钦辞想到去接亲的媒婆鬼。   那只鬼非常狡猾,寻到个机会溜走了,谢钦辞当时正在揍黑雾鬼,没顾上它。   现在想,还好当时没顾上它,留了个可以问话的活口。   天色已晚,众人用过晚饭,回房休息。   梦中那个东西没解决,老臧根本不敢入睡,罗导和他一个房间,两人买了谢钦辞手里剩下的所有符,勉强找到一点安全感。   半夜,老臧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一阵翅膀扑闪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他的意识坠入深渊。   即将沉入最底端的时候,腰腹处传来一阵热意。   老臧猛地惊醒。   腰腹处仍散发着热意。   颈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老臧没敢动。   他缓慢挪动手臂,摸到自己肚子。   热意透过衣服传到手心。   是他藏在身上的符散发出来的。   老臧隔着衣服压着藏在肚子上的符,在黑暗中睁着眼,不敢睡,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去多久,刺目的光照到眼皮上,老臧睁开眼,发现天亮了。   昨晚他好像没做梦……   身体一动,老臧感觉到肚子上有什么东西,不是符纸的感觉。   他忙坐起来,掀开衣服。   化为灰烬的符纸从衣服里落出来。   老臧一惊。   谢钦辞告诉过他,若符替他阻挡了什么,透支力量,就会变成灰烬。   所以,昨晚那个东西还是来了吗?   “老臧,你枕头边是什么?”罗导洗漱完进来,看到老臧枕头边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   老臧思绪被拉回,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怎么会有一只蝴蝶?!”   “什么蝴蝶?”罗导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看到坠落在老臧枕头边的蝴蝶,声音顿住。   二十分钟后,谢钦辞看到被老臧放在托盘里端来的蝴蝶。   蝴蝶有成人巴掌大,浑身透明,翅膀上繁复的金色花纹萦绕,金色花纹在光照下泛着点点金光,某种角度下,像一双睁开的眼,神圣又诡异。   “这是什么?”顾眠只看了一会,就移开视线。   看久了,总感觉翅膀上的那对眼在注视他。   “是梦蝶,可引人入梦,”谢钦辞拨了拨蝴蝶的翅膀,“看来,臧先生入梦的原因找到了。”   似乎察觉到某种威胁生命的危险,一动不动的蝴蝶在谢钦辞的触碰下颤了下翅膀。   “谢哥,它是活的!”顾眠震惊大叫。   “当然是活的,死了你就见不到它了。”谢钦辞收回手。   傅明霁给他递了一方手帕。   谢钦辞接过来,仔细擦去手指上的金粉。   “梦蝶……是什么?”老臧茫然。   “是一种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谢钦辞垂下眼眸,敛去眸中深色。   这已经是谢钦辞在这个世上见到第二个无限世界生物了。   不过不奇怪,神明的恩赐都出现了,这玩意出现也正常。   毕竟,梦蝶是种子的孵化物之一。   “它被我的符所伤,目前处于无害状态,记住,不管以后你们在什么情况下遇到它,都不要多看,也不要去触碰,它身上的金粉会在某种情况下转化成卵,将人体当做培养皿,孵化。”   老臧倏地站起来:“那我……”   他昨天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翅膀扑闪声想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的,醒来时梦蝶在他枕边,岂不是他早就碰到了?   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有梦蝶的卵,老臧浑身不得劲。   “这只梦蝶还不做不到将金粉转化成卵,你不用担心。”谢钦辞道。   “那就好,”老臧猛松一口气,“这只蝴蝶要怎么处理?用火烧能烧死吗?”   “恰恰相反,它不怕火,怕水。”谢钦辞拿起桌边盛放白开水的杯子,缓缓将水倒入托盘中。   水一碰到蝴蝶翅膀,蝴蝶剧烈颤抖,它展开翅膀,想要逃离,却被越来越多的水碰到。   水挨到它,好似变成了浓度极高的硫酸,凡是被碰到的地方,迅速融化。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蝴蝶一点点融化在水中。   谢钦辞盯着融化的蝴蝶,思绪飘向远处。   他第一次见梦蝶的时候,因为好奇捉过几只,他贪图好看,抓的都是大的,梦蝶受到性命威胁,抖落的花粉转化成卵,附着在谢钦辞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梦蝶的卵如有生命力一般,前仆后继往他身体里钻,可惜他当时是灵魂状态,没有血肉,给不了卵想要的食物,最终,这些卵被他灵魂深处的黑暗力量碾碎,那几只足足有半人高的梦蝶全成了谢钦辞的食物。   后来,他遇到几个遭遇梦蝶袭击的人类,帮了他们一把,顺手把梦蝶老巢毁了,一口咬下梦蝶翅膀的时候,那些被他救下对他感恩戴德的人脸上无一不露出惊恐表情。   前一秒感谢他,后一秒却因为恐惧想杀了他。   手上传来温暖触感。   谢钦辞收回思绪,低头。   自己的手正被傅明霁抓在手中,沾了热水的帕子一点点从手指上擦过。   谢钦辞眨眨眼:“你做什么?”   “那些花粉,可能没擦干净。”   傅明霁擦得很认真,谢钦辞莫名有一种他在对待某种珍藏品的感觉。   手指蜷了蜷,谢钦辞收回手:“梦蝶已经死了,它的粉不会转化成卵。”   傅明霁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缓慢收回视线:“钦辞,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我无法容忍因为我的忽视,害你受伤。   “傅总放心好了,”谢钦辞晃晃自己的手指,“这双手,目前没什么存在能伤到它。”   谢钦辞还要拍戏,和傅明霁约好新时间去了解古宅情况后,带着顾眠一行人回到剧组。   “谢哥,傅先生找你。”时阳荣抱着奶茶回来,将谢钦辞最喜欢的口味摆在他面前。   钱包的事还没解决,跟着谢钦辞经历了那么多事,成功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时阳荣成了谢钦辞忠实粉丝兼小弟。   傅明霁不是第一次来剧组找他,拍戏时,谢钦辞不方便离开剧组,有什么事,傅明霁会过来找他。   谢钦辞拿起奶茶:“我出去一下,你帮我和林导说一声。”   时阳荣比了个OK的手势。   顾眠回燕京录综艺了,周华旭还在养伤,剧组目前拍的重头戏都在谢钦辞和时阳荣身上。   小陶的工作又一次被抢,她已经没脾气了,拿着手机在一旁躲懒。   【appo:好羡慕你啊,天天带薪摸鱼。】   appo是小陶大学时期的好友,毕业后,appo先一步进入娱乐圈,拼搏几年,成了一线女星章颖的助理。   彼时小陶还在盛世当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职员,直到谢钦辞签到盛世,小陶被选中成为他的助理,人生终于出现转机。   给谢钦辞当助理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最最重要的是,不会遇到什么糟心事。   【小陶: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愧对公司给我开的工资,完全不需要我做什么。】   【小陶:你那边最近情况怎么样?】   【appo:老样子,马上我们也要进组了,和小锦鲤一个剧组,不知道小锦鲤是不是真有那么灵,要是灵,我也帮你拜一拜。】   【小陶:好啊。】   【appo:你们还在西城吧,说不定我们到时候能见个面。】   appo说的小锦鲤,是娱乐圈最近借着锦鲤人设爆火的流量小花,清丽的艺人,柳灵悄。   章颖和她搭的,是柳灵悄进军演艺圈的第一部戏,下个月开拍,西城是拍摄取景地之一。   傅明霁给谢钦辞带了西城很火的一款小零食,谢钦辞避开人群把他带到休息室。   “傅先生天天翘班,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我找谢大师聊和项目有关的事,怎么能算不务正业?”   两人聊了会关于宅子的事,傅明霁拆开纸袋,拿出装在精致包装盒里的小点心:“新出的口味,你尝尝。”   小点心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被主人小心带到这里,经历一路颠簸,依然如刚出炉时一般,可口诱人。   傅明霁打开盒子,将点心推到谢钦辞面前。   又拆开店家送的方便吃点心的餐具,将小叉子递给他。   谢钦辞接过小叉子,叉了一块有兔耳朵的小点心,却没第一时间放入嘴里,而是抬眸看向傅明霁。   谢钦辞的眼瞳很黑,全神贯注看一个人的时候,如同深渊一般,诱人情不自禁想探索更多。   傅明霁被这双眼深深注视,几乎要沉溺在这双眼里。   谢钦辞看得很认真,他很少这么仔细的去看一个人,许是因为梦蝶的出现,这些天他反复回想来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   记忆中,傅明霁是最特别的一块色彩。   越是距离近的记忆越清晰,宁宅发生的事本来对他来说,和所有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可那天,顾眠突然问“谢哥,为什么傅先生对你冥婚的事那么生气”。   是啊,当时黑雾鬼已经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傅明霁为什么生气?   谢钦辞想知道,就问了。   “傅先生,那天宅子里,你觉得我在冥婚,你很生气,为什么?” 第41章   傅明霁有很多挑不出错的理由可以搪塞这个问题,他都没用。   谢钦辞似乎只是单纯困惑,傅明霁从他眼中看不出一丝别样情绪,没有他期盼的,也没有他恐惧的。   好一会儿,男人才缓慢开口:“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我不知道你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想来不会是前者,我生气有人勉强你,也生气……”   生气什么?   傅明霁顿了一下。   他叩问内心,这当真是他最生气的点吗?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想起来西城前,席元白问他,“你真的是为西城的项目过去的吗”。   当然不是。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傅总,傅明霁,你打算怎么办?”席元白继续问。   傅明霁:“什么怎么办?”   “你别装,你明白我的意思,谢钦辞去西城拍戏,你千里迢迢追过去,你不要告诉我,只是为了子公司的一个小项目。”   席元白笑了下:“你是谁?傅氏的掌权人,能让你亲自跟进的,哪个不是上百亿的大项目?”   傅明霁当时说了什么?   他捏紧手里的杯子:“西城项目情况不对,我要亲自去看看。”   席元白嗤笑一声:“行,你是去跟进项目的,不是去看人的。”   从思绪中脱离,傅明霁还想说什么,谢钦辞已经叉着点心喂入嘴中,目光也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点心上。   傅明霁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隐隐有种失落感。   “谢哥,隔壁剧组的臧先生找您。”   安静环境中,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时阳荣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   老臧是特意来道谢的。   梦蝶被谢钦辞解决后,他的睡眠质量好了,没了无休止的噩梦侵扰,没几天精气神也都养了回来,有了之前那段经历才知道,一个好的睡眠有多重要。   除了感谢,老臧还想请谢钦辞帮忙处理一下那些沾染阴气的古玩。   “如果它们的真正主人还在,我打算将它们还回去。”作为一个古玩爱好者,老臧的收藏的所有东西都是来历明确的,若那批古玩来自盗墓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放在他身边他也不安心。   “我可以试一试。”那些东西确实需要处理,还有梦蝶的来历。   谢钦辞这几天想了一下,和老臧交流了几回,老臧去的都是平常经常去的地方,梦蝶极有可能来自那批古董。   有问题的古董被挪出来,老臧和罗导商量之后,问谢钦辞能不能把古董放在他这里。   如今这批古董都在谢钦辞房里。   谢钦辞仔细检查过,现在的古董上,只有淡淡的阴气,没有其他不该存在的东西。   梦蝶的出现让谢钦辞不得不在意,除了“神明的恩赐”,还有什么从无限世界出来了?   它们是怎么出来的?   和他意外来到这个世界有没有关系?   谢钦辞喜欢这个鲜活的世界,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把这个世界变成和无限世界中任一副本一样的存在。   密集的拍摄终于有了缓冲时间,谢钦辞和周华旭的对手戏很多,和其他人的相对少一些,拍完一部分没有周华旭的,林导开始着重拍其他人的戏份,谢钦辞得了两天假期。   和傅明霁约好时间,谢钦辞出了剧组,看到在街边等自己的黑色宾利。   傅明霁坐在后座,开车的是林特助。   看到谢钦辞走过来,傅明霁下车。   车门打开,谢钦辞坐进去:“傅先生,久等了。”   “没等多久。”傅明霁跟在谢钦辞身后上车,关上车门。   那天之后,分公司听从谢钦辞的意见,暂缓施工,派去的人也全撤了回来,谢钦辞和傅明霁到的时候,空旷古宅区域里,等候的还是上次谢钦辞见过的人。   分公司老总,他的秘书,也是当时队伍里唯一的女性,还有两个负责人。   这次来的时间是早上,烈日高照,古宅在阳光下,看上去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   谢钦辞和傅明霁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一进古宅区域,阳光骤然变弱,挥之不去的凉意包裹全身。   一名负责人紧张注视四周:“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像有什么罩子将这个区域罩起来了,阳光被挡住一部分,里面的温度也比外面低。”   谢钦辞上次来是晚上,又是被黑雾鬼掳来的,没走正常道路,对这一点异常感知不明确。   整个区域已经翻新一部分了,但施工地有限,更多区域维持原样。   分公司老总指着几个地方:“这些被围起来的都是出过异常情况的,工人无法施工,里面都是原来的样子。”   谢钦辞看了一会:“这里确实有阴气,但不全是阴气,还有别的东西躲在这里。”   没忘记上次的媒婆鬼,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谢钦辞停下:“介意我找个鬼出来问问情况么?”   “您随意,您随意。”分公司老总说完,突然意识到谢钦辞说的是“找个鬼”,而不是“找个人”。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分公司老总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可见大老板傅总都没说什么,只好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直接找鬼问情况,这位谢大师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谢钦辞站在路口,分公司老总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阵寒意突兀升起,他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一眼不眨盯着前方。   阳光更弱了,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将整片阳光遮住,四周昏暗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分公司老总愕然瞧见,谢钦辞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层浓雾,浓雾遮住视线,他们完全无法看清前面发生的事。   浓雾范畴扩大,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道路上的几人一并笼罩在内。   四周景色变了。   大红灯笼挂在门前,散发出微红的光,本该残破的宅院焕然一新,仿佛回到了最鼎盛时期。   时间变成了晚上,街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51%69%53%68%75%39%39.%63%6f%6d   叫卖声,交谈声,喝彩声络绎不绝。   只一瞬,这些声音都远去了。   四周变回清冷的样子。   分公司老总回神,下意识去找谢钦辞。   谢钦辞依然站在路口。   不同的是,他身前出现了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那人半飘在空中,穿着繁复古装,脚尖下垂,离地约十公分,最恐怖的,是这个“人”没有影子!   媒婆鬼都打算跑路了,这次回来是为了收拾遗落的财物,哪想到东西还没收完就感受到煞星的气息。   它在宅子边蹲守了这么久,谢钦辞一直没出现,它满心以为谢钦辞这尊煞星不会出现了,千挑万选选了个日子进来收拾东西,哪想到竟然直接撞到谢钦辞手里。   媒婆鬼陪着笑:“大人,上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将您请了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人一回,小人再也不敢了。”   谢钦辞还没做什么,媒婆鬼感受到另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它转动脑袋,看到谢钦辞身边散发冷气的傅明霁。   “小人真不知道您和这位大人是一对,要是知道,小人绝不敢做那等强抢新娘子的恶行。”   “您两位龙章凤姿,天生一对,哪是那恶鬼能强行插入的。”   谢钦辞原本要说的话卡了一下:“你说我和他是一对?”   傅明霁脸上的表情也微微一变。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谢钦辞已经开口。   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前面的媒婆鬼:“你为什么这么说?当媒婆上瘾了,看到谁都觉得是一对?”   “那哪能啊?”媒婆鬼心道,你我不清楚,你身边那男人,看到你和别的鬼冥婚都快炸了,搁谁看不出来?   腹诽完,媒婆鬼心中一突,暗道,不会吧,这两人难道还没说明?   或者说是那高大男人一头热?   叫你乱说话!   媒婆鬼在心中打了自己一巴掌,舔着脸转移话题:“不知大人叫小人来,是为何事?”   “我想知道,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东西在阻挠施工队施工。”   媒婆鬼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意自己刚才说的话,问是不敢问的,只谨慎回答谢钦辞的问题。   “是住在这里的几位大人,觉得被施工队扰了清净,想出手将人赶出去。”   谢钦辞将分公司的人招呼过来:“它说是住在这里的居民不满意你们扰民,你们白占了人家的地?”   “谢大师,我们哪敢啊,这一块儿地我们都拍下来了,相关文件都在公司,证件齐全,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情况。”分公司老总笃定自己不会犯这样的小错。   “而且,谢大师,这块地隶属政府,不归私人所有啊。”   这个地方已经空置很久了,早就收归政府。这里地方不大,不够建造风景区,便一直闲置下来。   “你们若是不信,我这就让人把相关文件送过来。”   “文件我看过,确实如他所说。”傅明霁开口。   看来是自己这边占理。   谢钦辞捏了捏手指:“你说的,住在这里的东西,它们在哪?”   “小人这就带您过去。”媒婆鬼是个没节操的,见识过谢钦辞的实力,卖起队友来毫不手软。   这绝对是分公司老总走的最奇怪的一条路。   阴森森的,路上长满青苔,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倒。   谢钦辞回头看了一眼走得艰难的人:“你们就不能把路修好一点?”   分公司老总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刚要回答,就听媒婆鬼的声音响起。   “大人,我们不需要走路,这路完全是一个摆设,所以没人修。”媒婆鬼边带路边寻找逃跑时机。   谢钦辞像是没发现它的小动作,问:“那天的鬼也是这里的居民?”   “不是,它是几个月前突然来的,仗着自己实力强,占了一间屋子,还逼我们当它奴仆,不听话的都被它吃了。”   “哦?你口中的那几位大人没赶它?”   “那几位大人住的是另一边,两边距离有些远,而且那只鬼只在一个地方活动,它们便没有管。”   “这不行啊,治安不好,住户哪能安心居住?”听了耳朵的分公司老总忍不住开口。   媒婆鬼很赞同的点头:“还是您明事理,住在这里的许多鬼能逃的都逃了。”   “许,许多鬼?”分公司老总震惊,难不成他们捅了鬼窝?   另外几人脸色也不是太好。   尤其是为了施工的事天天往这边跑的两名负责人,一想到自己天天在鬼窝里打转,脸都绿了。   “这年头投胎难,排队都排到百年后了,地府住不下,大家没办法,只好找一些无人的宅子暂时住一住,”媒婆鬼诉苦,“我已经排了六十年了,还要排五十多年,没亲人供奉,可不得自己找点活计。”   “所以说,住在这里的鬼,都是非法入住?”原本还想着若己方不占理怎么和平解决的谢钦辞眼中一亮。   媒婆鬼打了个寒颤,小声回答:“若要人间入住许可证,大家确实没有。”   “这就好办了。”   媒婆鬼将他们带到最里面的宅子前,它看着前面的古宅,眼中露出一丝畏惧:“大人,就是这里了。”   这座宅子比外面的宅子规模都大,谢钦辞打量一番,确定这是所有宅子里最豪华的一座,难怪会选择住在这里,若是他,他也会选这里。   宅子大门前同样挂了红灯笼,宅门紧闭,媒婆鬼主动请缨去敲门。   “大师,我们真要进去吗?”分公司老总吞咽一下。   “自然。”   媒婆鬼才敲了一下,就被一股大力吸向宅内。   同时,大门敞开,一股大力朝众人袭来。   堪堪到谢钦辞面前的时候,被无形之力消弭。   衣摆被吹起,落下。   一场看不见的战斗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进去吧。”   傅明霁走在谢钦辞身边,剩下几人紧紧跟在谢钦辞身后,每人身上都带有谢钦辞提前给他们的符。   符贴在身上,隐隐发热。   谢钦辞告诉过他们,鬼气重的地方,符会发热,保护他们不受鬼气影响。   媒婆鬼跌在地上,身形淡了一圈。   谢钦辞在它身边停下:“还能带路吗?”   知道没有谢钦辞,自己早不存在了,媒婆鬼一咬牙,飘起来:“大人请跟我来。”   宅子里的东西似乎在忌惮谢钦辞的力量,没敢再贸然出手。   有媒婆鬼的带路,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最终,媒婆鬼在一座祠堂前停下。   它的声音发着抖,似乎在隐忍巨大恐惧:“它们,就在这里。”   媒婆鬼有许多话没对谢钦辞说,它自认没欺骗谢钦辞,它只是少说了一些很重要的部分。   比如住在这里的鬼,是不亚于黑雾鬼的恐怖存在。   甚至,它们更凶残。   被谢钦辞救下,虽然是顺带的,媒婆鬼心中有些愧疚。   或许,它不该对谢钦辞隐瞒实情。   祠堂里,阴气更浓,祠堂外,一棵巨大槐树迎风招展,它太大了,几乎遮住了小小院子里的所有光线。   槐树养阴,这么大一棵槐树,想来,里面的鬼不是什么好惹之物。   “好大的槐树。”一名负责人往上望。   “你们来过这里没有?”谢钦辞问。   “没有,”另一名负责人摇头,“我们本来是想从里到外施工的,一个大师说,让我们最好从外开始施工,里面能不碰就不碰。”   “一开始,没人当一回事,不过我们确实要先把外面的路修一修,还没等我们修里面,就发生了意外。”   怀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负责人暂时没让施工队往里走,他们之前过来,都没深入到这里。   “仔细想一想,后来我好像潜意识里忽视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今天过来,我记忆中是没有这座宅子的。”   “叮铃铃——”   寂静环境中,空灵铃铛声响起,把分公司的人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   “有什么东西来了吗?”   恐惧蔓延,谢钦辞感觉到,因为害怕,分公司几人身上的阳气在逐渐衰弱。   铃铛里,黑坨坨不安躁动。   傅明霁抿着唇,看不清眸中情绪。   谢钦辞从傅明霁口袋里拿出铃铛,往里注入一丝力量,黑坨坨安静下来。   铃铛没有还回去。   谢钦辞站在槐树下,看向祠堂。   很熟悉的一幕。   他刚来这个世界时,在云城的那座古宅里,也有这样一座祠堂。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祠堂里,被布置了一个献祭阵法,《奇旅》的几位导演和节目组工作人员被放干血,倒在阵法中,成为鬼王诞生的祭品。   这里呢?   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只鬼王?   或者,有好几只。   谢钦辞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吭声。   先按捺不住的,是祠堂里的东西。   那东西速度很快,众人只看到一个黑影从祠堂里冲出,转眼间,那个东西就到了他们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叫喊声不受控制喊出。   距离他们只剩五公分的时候,那东西动作停住了。   阴冷气息近在眼前,负责人之一紧闭双眼,心中后悔,怎么今天就跟来了。   身上的符发出惊人热度,驱散源源不断渗进皮肤的阴寒感。   好一会儿过去,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负责人缓缓睁开眼,与眼前一团黑雾对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刺破天际。   谢钦辞手下用力,将黑雾从负责人身前拖了过来。   谢钦辞的手很白,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这是一双看起来干不了重活儿的手,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人相信,这双手里,蕴含的滔天力量。   黑雾在谢钦辞手中扭动挣扎,用尽所有力量都无法挣脱。谢钦辞的手没入黑雾,外人看不到黑雾里发生的情形,只听见黑雾里传来的刺耳惨叫。   那叫声很难用言语形容,穿透耳膜,听得人心中恶心感翻滚,极不舒服。   不知过去多久,惨叫声停止了,黑雾软塌塌贴在谢钦辞手臂上。   谢钦辞捏着里面的东西晃了晃,黑雾渐渐散去。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所有人睁大眼。   那是一个婴孩。   尚未脱离子宫的婴孩。   鬼婴头部巨大,透着青灰色的半透明皮肤,隐隐可见皮肤里的内脏,脐带一段连在身上,一端缠绕在谢钦辞手臂上,末端没入谢钦辞手臂肌肤中。   鬼婴失去意识,无法吸收谢钦辞的血液,鲜血从谢钦辞手臂的伤口处流出,不一会儿时间,染红了整条手臂。   “谢大师,您受伤了!”分公司老总惊叫。   傅明霁想也不想捏住谢钦辞手臂上的脐带。   浓郁紫气在他手中翻滚,本该是滋补圣物的紫气化为利刃,一下下割在吸附在谢钦辞手臂上的脐带上。   脐带在他手中疯狂震动。   傅明霁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他用力扯下吸附在谢钦辞手臂上的脐带,小心捧起淌着鲜血的手臂:“疼不疼?”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他眼中的担忧与关切如有实质,因姿势关系,谢钦辞看到他半垂的眼睫轻轻扑闪着。   “不疼,”谢钦辞不在意转了转手腕,“这只是子体,祠堂里多半还有母体,我进去看看。”   手腕被拉住。   谢钦辞回头。   对上傅明霁担忧眸。   脚步一顿。   谢钦辞多解释了一句:“真的没事,我故意让它吸的,子体和母体相连,通过脐带,我的血一部分进入子体,一部分供养母体,现在,母体一定不好受。”   媒婆鬼缩在一边,已经被吓傻了。   它本想趁谢钦辞和祠堂里的母子鬼王相斗,自己趁机逃跑,它知道谢钦辞很强,但它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谢钦辞的实力。   它现在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傅明霁没有松手,他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为谢钦辞做什么,谢钦辞战斗的时候,甚至要分心保护他。   心中某种情绪如喷涌的火山,傅明霁没意识到,在他的剧烈情绪波动下,一缕紫气沿着两人相贴的肌肤爬到谢钦辞受伤的地方。   “它骗了你。”   傅明霁语气平静,目光却像淬了寒冰,媒婆鬼在他的目光下,缩起身子。   男人体温很热,谢钦辞手腕被握得发烫,蓬勃情绪中,他捕捉到不曾感受过的一种。   那样炙热,就好像飞蛾扑火,即使知道自己会在火中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谢钦辞不懂这种感情。   但他不反感。   尤其感情的主人是傅明霁。   “我知道它没说真话,鬼话连篇,鬼说的,当不得真。”谢钦辞的手覆在傅明霁手上,将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傅明霁的心在松开的手指间一点点沉下去。   “傅明霁。”   傅明霁下意识看向谢钦辞。   目光相撞。   “你看,我手臂上的伤好了。”   谢钦辞陈诉事实。   “什么?”傅明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谢钦辞抬了抬手臂,傅明霁低头去看。   本来在流血的地方血止住了,被脐带钻入的伤口消失不见,傅明霁不可置信伸手去碰。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重力一点对谢钦辞造成二次伤害。   指腹轻柔触碰到柔软肌肤上。   光滑、细腻。   确实没有伤口存在的触感。   傅明霁不可置信摩挲一阵:“刚才的伤……”   谢钦辞垂眸打量自己的手臂。   伤口处传来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每一寸皮肉被熨帖,被用最柔和的力量修复,不留一丝痕迹。   傅明霁身上紫气因为谢钦辞给的珠子被牢牢包裹在看不见的膜里,此刻,有几缕紫气受主人影响,从膜里钻出来,沿着两人相接处的肌肤没入谢钦辞身体里。   很明显,他的伤是因为傅明霁的紫气痊愈的。   谢钦辞晃了晃毫发无伤的手臂:“傅先生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傅明霁的手还搭在他手臂上,跟着一起晃动。   无人知晓,这一刻,傅明霁的心,也跟着一起晃了晃。   “等我进去把里面那只解决了,这个地方你们就能重新开发了。”谢钦辞拎起鬼婴。   “谢大师,”分公司老总追来,“我们就在外面吗?”   外面阴森森的,阳气减弱后,普通人在鬼气浓郁的地方,可以看到鬼。   现在的祠堂在众人眼中早已不是刚才空旷的样子。   数不清的阴魂盘踞在四周,特别是槐树周围,挤满了阴魂。   一只叠一只,层层叠叠,它们直勾勾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毫无感情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   谢钦辞不在,他们根本不敢待在这里!   分公司的人面露乞求看着谢钦辞。   谢钦辞想了想,屋里那只鬼多半已经重伤了,带着他们比单独把他们留在外面安全。   特别是傅明霁。   在傅明霁主动使用紫气后,他身上的紫气隐隐被外界察觉,那些阴魂已经在若有似无打量他了。   “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吧。”   谢钦辞还把媒婆鬼带上了。   欺骗他,总要付出代价。   媒婆鬼根本不敢反抗。   外面遇到的是一只尚在发育中的鬼婴,所有人都觉得,藏在祠堂里的,是一只女鬼,是孕育鬼婴的母体。   但,当他们进来,看到因痛苦在地上翻滚不停的母体鬼时,头皮一阵发麻。   那根本不是一只鬼,而是由好几只鬼拼接而成,它的头是一个成年男性,身体却是标准的女性,身上长满胳膊,下肢不是腿,而是一根粗长的,不断涌动的,仿佛虫子身体的存在。   极其怪诞的一幕。   队伍里的唯一女性先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一声。   接着是两名负责人。   “呕——这是什么?!”   这只鬼,除了头颅,完全看不出是人的魂魄。   青灰色虫身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一滩黑色的水从虫身上流出,混着腐肉味和血腥味,让人作呕。   一个东西咕隆咕隆从虫身上滚下来。   好巧不巧滚到谢钦辞脚边。   谢钦辞脸瞬间黑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怕的,纯粹是恶心的。   那东西周身弥漫着一层黑雾,看不真切里面的模样,除了个头小一点,和他们刚才在外面遇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自己拎着的是从这么个东西身上生出来的,谢钦辞把手里的鬼婴扔了出去,嫌恶看着自己的手。   祠堂里很潮湿,有丧失理智的阴魂从窗外飘来,贴近正在打滚的鬼,然后融化,被吸收。   媒婆鬼不断往墙边缩,拼命抵抗从母体鬼身上传来的吸力。   不然,它会成为下一只被吸收的阴魂。   似乎发现了活人的气息,因痛苦不断挣扎的母体鬼睁开紧闭的眼。   它眼中空洞一片,竟然没有眼珠!   同一时间,它的上半身不断有东西在皮肤下蠕动,紧接着,裂开一道道口子,露出一只只眼珠。   被上百双眼珠子同时盯着是什么感觉?   头皮发麻,寒意从脚底升起,脑中疯狂叫嚣着“危险”,“危险”,想逃身体却像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负责人之一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另一个负责人从愣怔中回神,捞住他跌落的身子,用力咬了一下牙尖,他真恨不得晕过去的是自己。   手软脚软情况下,负责人根本扶不住同伴,两人差点一同倒下,关键时刻,傅明霁出了把力。   分公司老总回过神来,叫了声秘书,两人从傅明霁手里接过人,三人一起,勉强扶住了晕倒的同伴。   无论什么情形,新鲜血肉对恶鬼的吸引力都是极大的。   即使母体鬼因为吸收了谢钦辞的血被反噬,闻到食物味道,尤其是食物中,有一个吃了可以让它解除痛苦变得更加强大的存在,母体鬼无法制止自己的贪婪。   它裹挟着一阵阴风,朝众人袭来。   目标明确。   是傅明霁。   谢钦辞找准机会,一脚将母体鬼踹了出去。   力气之大,母体鬼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墙塌了。   分公司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艰难转动脖子,看了眼谢钦辞的腿。   这双腿包裹在牛仔裤里,笔直、修长,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可以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再看母体鬼被撞出去的地方。   所有人:“………………”   母体鬼身上凹进去好大一块,鬼气补不满窟窿,源源不断的黑色液体从里面流出来。   母体鬼被砸蒙了,发出一声尖啸,朝谢钦辞扑来。   有限的脑容量告诉它,想吃到身带大补之物的人类,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阻碍。   母体鬼扑过来,被踢出去。   再扑过来,再被踢出去。   几个来回后,紧张兮兮的众人麻木了。   分公司老总忍不住吐槽:“它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不然怎么一次次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   谢钦辞也得出了这只鬼确实不太聪明的结论。   似乎是这批鬼的特性,包括黑坨坨在内,没一个智商在线的。   母体鬼被彻底激怒,它发出一声怒啸,宅子里所有阴魂受到影响,朝这边涌来。   媒婆鬼也受到影响,眼中神采淡去,它直愣愣飘起来,飘向母体鬼所在的方向。   母体鬼被阴魂包裹,祠堂里,发出冲天鬼气。   匆忙赶来的和微道长看了眼指针疯狂转动的罗盘,脸色大变:“不好,鬼王要提前诞生了!”   那天回去后,和微道长越想越不对劲,西城古宅何时藏了这么一只厉鬼,为何他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有古宅的那些阴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阴魂汇聚在那里?   一个接一个问题盘旋在脑海,和微道长联系了本地的其他玄门势力,将疑点一一告知。   关系到西城安危,西城玄门势力不敢耽误,当即拍人探查原因,不查不知道,当查出的结果摆在面前时,所有人吓了一跳。   竟然有一股暗中势力,看古宅区域荒废许久,在里面豢养恶鬼,那些阴魂,有的是被他们抓来的,有的是被骗来的,全部都只有一个作用,成为被豢养恶鬼的养料。   以鬼养鬼,他们是想人为制造出一个鬼王!   这个结论一经得出,西城玄门的人坐不住了,以莲花观为首,几位颇有道行的道长带着门徒来到古宅,试图在鬼王诞生前彻底解决它。   否则鬼王一旦诞生,必定会给西城带来巨大灾祸。   他们不敢耽误,布置好一切带人赶来。   只是他们还没到达目的地,就看到了古宅上方的冲天鬼气。   同一时间,距离古宅不远的一处民宅。   “大人,古宅那边有动静!”   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一脸急色敲响书房的门。   “咋咋呼呼做什么?”不多时,书房的门被打开,脸色苍白的男人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张西城地图。   地图上用红点和黄点标了许多记号。   “大人,刚刚下边传来消息,说鬼王提前孵化了!”   “什么?!”苍白男人猛地站起来。   “那边现在鬼气冲天,根据线报,已经有很多玄门的人赶过去了。”   “想办法拦住他们,拖延时间,鬼王为什么会提前孵化?”   “好像是那家买了古宅的公司找了个什么大师,今天他们去驱邪。”   “大师?”   “是,不过不是西城玄门的人,对了,他叫谢钦辞,上次那只子鬼就是被他……”   话没说完,苍白男人已经一阵风似的来到他身边。   谢钦辞!   苍白男人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上一次在云城培育鬼王失败全拜这个人所赐!   若不是他留有后手,及时将势力移到西城,他早被龙组带走了。   云城的鬼王培育是最快出效果的,被谢钦辞毁了之后,他心痛得不行,本想等这边的鬼王成功孵化,再一报前仇,哪想到又被谢钦辞撞上。   苍白男人心中恨得不行。   鬼王会提前孵化绝对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揪住下属领子,苍白男人双眼发红:“谢钦辞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下属脖子被勒紧,看着暴怒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谢钦辞!”苍白男人声音发狠,“既然你主动撞上门,就别走了!”   谢钦辞半眯起眼,看着因阴魂旋转被阴魂形成的漩涡包裹的母体鬼,从铃铛里揪出黑坨坨。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这只鬼的来历和黑坨坨一样,他很想知道,吃了这只鬼王,黑坨坨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阴魂一只只消失,围绕在母体鬼周围的黑雾越来越凝实,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茧状物。   “谢大师,您不阻止吗?”分公司老总哆哆嗦嗦开口。   他们有谢钦辞的符护身,除了被吓晕的负责人之一,都没受什么伤。   分公司老总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开口,但,即使他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巨大黑茧里传来的令人胆颤的威胁,可想而知黑茧里是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这样的东西,不应该趁它没出世毁掉吗?   “现在无法靠近。”谢钦辞在四周找了一圈,找到那个从母体鬼体内掉出来的没成熟的鬼婴,嫌弃拎起来,往黑茧方向一扔。   “滋啦”。   不等靠近,鬼婴直接化为一团黑雾,与黑茧融为一体。   分公司老总狠狠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没有威胁的黑茧,有这么恐怖的能力。   “要等那个东西出来吗?”傅明霁问。   “嗯,出来了让黑坨坨吃掉就行。”   黑坨坨是不能靠近黑茧的,靠近了就和鬼婴一个下场。   显然黑坨坨也知道这点,它庞大的身躯缩在谢钦辞腿边,对黑茧的存在垂涎又忌惮。   冥冥之中有什么声音告诉它,吃了黑茧里的东西。   黑坨坨吸溜一下口水,蹭了蹭谢钦辞的腿。   寂静祠堂里,这一声异常清晰。   还清醒的另一名负责人寻着声音看去,看到几乎将谢钦辞两条腿包围的黑雾,惊恐大叫:“谢大师,你,你腿边……”   其他几人也看到了谢钦辞腿边的黑坨坨,他们刚才注意力都在黑茧上,没看到黑坨坨是被谢钦辞揪出来的,只以为这又是一只鬼,吓得不行。   “是等会解决茧里东西的。”谢钦辞没解释太多。   “哦哦。”不是敌鬼就好。   分公司几人压下恐惧,继续盯着前面的茧。   和微道长带着玄门中人好不容易解决了拦路鬼赶来,看到的就是黑茧成型,“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的样子。   一行人拿出法器就要往前冲。   一道黑影比他们动作都快。   眨眼功夫,黑影已经到了出茧鬼王面前,“嗷呜”一口咬掉它半截手臂。   “啊啊啊啊啊!!!!!!!”   鬼王发出刺耳惨叫。   搞不清楚状况的道长们不自觉停下动作,看着一坨黑色雾气状的存在趴在黑茧上,从黑茧里揪出什么不断往嘴里塞,神情恍惚。   隔着人群,谢钦辞遥遥望向某个方向,无声说出四个字。   “多谢款待”。   苍白男人气血上涌,“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第42章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下属手忙脚乱去接突然晕倒的苍白男人。   他们闹出的动静吸引到前面的人。   一名道长回头,狐疑看着他们:“这是哪派的势力?怎么如此面生?”   和微道长从震惊中回事,见有人晕倒,忙让自己带来的人去急救。   他们太热情,苍白男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只带了两名下属潜来,眼下苍白男人晕倒,他们六神无主,根本阻挡不了道长们的帮忙。   搬动过程中,衣服弄乱,一名玄门中人眼尖看到苍白男人脖子下方纹了什么,抬手制止还要动作的同伴:“等等!”   见他脸色严肃,同伴不解,却也停下动作:“怎么了?”   那人小心翼翼翻开苍白男人的衣领,脸色微变:“是光明坛的人!”   “什么?!”   和微道长听到“光明坛”三个字,顾不上前方吞噬鬼王的场景,带着人往苍白男人方向走去。   苍白男人的两位下属见身份暴露,抢了苍白男人就想走。   但玄门中人已经包围上来,他们的行动无异于坐实了身份,几位颇有威望的玄门大佬对视一眼,出手将人制服。   谢钦辞见黑坨坨能应付新生的鬼王,移开目光,朝稍显混乱的一行人走来。   “‘光明坛’的人混进来,是为了鬼王吧。”   和微道长回头,见谢钦辞站在不远处,微微点头:“应当是,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不少阻碍,想来是他们发现了,想阻拦我们。”   苍白男人晃悠悠醒来,对上一众身穿道袍的玄门中人,和正对着他的谢钦辞,猛吐出一口血,指着他;“你……”   他恨啊!   谢钦辞一次次破坏他的计划,他恨不得生啖其肉,可惜他如今落入玄门手中,自身难保。   谢钦辞好整以暇看着他:“鬼王是你弄出来的?”   苍白男人只恶狠狠瞪他,不回答。   “你手里还有没有别的鬼王?”谢钦辞也不在乎他的回答,继续问,“人我猜猜,那些还没成熟的鬼王被你藏在哪。”   “你想做什么?”苍白男人维持不住冷静了。   “当然是捉来喂给我养的鬼宠,它很喜欢你养的鬼王呢。”   苍白男人险些又被气晕过去。   早见识过谢钦辞凶残的朱道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扯住身边人的衣服,阻止他出口的质问。   “你拉我做什么?”那人小声问。   “我是在救你!”朱道长同样压低声音,“你看到他养的厉鬼了吗?连鬼王都能生啃,你若是惹了他,下一个被喂的就是你!”   似乎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谢钦辞不经意往朱道长的方向瞥了一眼,朱道长忙收敛神色,身体紧绷,等那道视线移开,朱道长才放松下来。   他身边的人和朱道长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朱道长这人仗着自己是莲花观和微道长师侄的身份,颇有些傲慢,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怂。   “不是吧,他这么无法无天?连你都怕他?”   朱道长心道:要是你看到了他痛揍恶鬼的一幕,你也会怕他。   嘴上却是道:“他实力不容小觑,又在西城玄门中没挂号,总之小心一点不是坏事。”   怒火攻心,苍白男人连吐几口血,谢钦辞还想从他口中问出其他鬼王的下落,打量了一会他愈发苍白的脸色,思索:“要不要给他叫个救护车?”   “不用你假好心!”苍白男人擦了下嘴边的血迹,怒目。   “随你,反正死了不赖我。”   鬼王尚在黑茧中,是战斗力最弱的时候,猝不及防被黑坨坨堵了个正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黑坨坨生啃,缩在黑茧里痛呼翻滚。   苍白男人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培育出的鬼王落得如此下场,目眦欲裂。   制服了苍白男人,鬼王又毫无抵抗之力,和微道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放松了些。   苍白男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着痕迹从衣服中拿出什么,原本被摁着暴啃的鬼王突然爆发。   煞气蔽天。   不详的红光从黑茧中透出,沿着黑茧裂开缝隙向外蔓延。   黑坨坨被红光灼到,发出一声痛呼。   苍白男人不知何时召来一批厉鬼,护着他脱离玄门人的包围圈。   数十只身带煞气的厉鬼将玄门人围住,局势突然反转。   苍白男人被一只厉鬼扶着,站在人群外,语气阴狠:“你们真觉得我会赤手空拳来?”   几只厉鬼受到指使,直奔傅明霁等人而去。   谢钦辞他不想放过,这几个坏了他计划的普通人他也没打算放过!   “谢大师,快救人!”和微道长挡住一只厉鬼,大呵。   谢钦辞啧了声,站在原地,张开双臂。   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像四周蔓延。   和微道长等人只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威压层层涌来,绝对力量之下,他们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   凡被这股力量波及的厉鬼,一点点化为粉末,消散在天地间。   不仅厉鬼,黑茧里的鬼王也没能幸免,和黑茧一起,在众人眼前消失。   黑坨坨受到威压,从半空中跌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冷汗一点点沁湿后背,和微道长的平静表情下,是只有自己的惊涛巨浪。   谢钦辞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苍白男人被无形力量压得直不起身来,只能半伏在地上,心中沸腾着无限恐惧。   谢钦辞的力量太恐怖了,他必须把消息传给总部!   他带来的两名下属已经承受不住力量晕了过去,口鼻耳目都在流血。   谢钦辞站在力量风暴中央,漫不经心垂下的一瞥,如神明投向人间的目光。   傅明霁几人身上携带的符热到发烫,它们在为佩戴者阻挡那股强大力量。   玄门众人也不好受,那股力量似是无差别攻击,他们遭到的压迫,只比苍白男人少一点,不得不用尽所有自己力量去抵挡。   不知过去多久,身上一轻。   那股力量被收回去了。   傅明霁第一个冲向谢钦辞:“有没有受伤?”   他上下仔细打量青年,眼中只有关切。   谢钦辞任他看了一会,抬眸看向其他人,不出意外,这些人脸上全是来不及收敛的恐惧,看他如同在看什么怪物。   谢钦辞毫不意外收回目光,手心一热。   他垂眸。   傅明霁小心捧起他的手,热意正是从他手上传来的。   “傅先生不害怕吗?”   “怕什么?有谢大师你在,我不需要担心有鬼怪伤害我。”   不是怕这个。   谢钦辞顿了一下,没继续问。   算了,看样子,他也不像是会怕自己的。   鬼物被谢钦辞的力量湮灭,阳光穿破云层从头顶洒下,驱散四周的阴冷,众人惊觉,现在不是夜晚,而是大白天。   分公司老总看向谢钦辞的目光带上了敬畏。   黑坨坨回到铃铛里消化,一只鬼王被它吃得七七八八,可能是吃撑了,也可能是被谢钦辞吓到了,有些蔫。   谢钦辞索性把它装回铃铛,让它慢慢消化。   西城玄门的人根本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和微道长带了朱道长过来,问谢钦辞怎么处置苍白男人。   苍白男人被两名玄门弟子压着,气息萎靡。   谢钦辞毁了他多年经营,他对谢钦辞是憎恨的,可在谢钦辞的绝对力量前,他连恨都不敢。   谢钦辞居高临下打量他:“西城没有对他们的悬赏令?”   “什么悬赏令?”和微道长一愣。   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是玄门内部网站上的悬赏。”一名年轻的玄门弟子跑过来。   他打开手机,找到网站,进入,给和微道长看。   玄门有内部网和微道长是知道的,只是他年纪大了,不习惯上网,莲花观在他的带领下,有些与外界隔绝。   “师叔,看来我们以后还是要多上网看看。”朱道长摸着脑袋说。   和微道长汗颜:“是该与时俱进一点。”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谢钦辞将自己的手从傅明霁手中拿出来。   掌心一空,傅明霁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空。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慢慢垂下眼,好一会儿,将手放下。   “那天回去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古宅里藏着厉鬼阴魂,没道理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于是我联系了同门,探查一番发现这里有人豢养恶鬼,企图制造出一只鬼王。”   和微道长说着,神色复杂看了谢钦辞一眼,“历来鬼王诞生,总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为了避免看到这个结果,我们准备提前过来,看能不能想办法阻止鬼王诞生,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集结人手,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来了之后发现,根本没他们出力的地方。   来之前,他们只知道有人豢养恶鬼,根本没查出背后之人是“光明坛”的人。   和微道长带着人在整个古宅区域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残留的阴魂我们已经解决了,谢大师,这个人怎么处理?”   “我给燕京那边打了电话,他们谁会派人来接洽。”   电话照例打给赵峰。   赵峰给谢钦辞的手机号做了特别标注,谢钦辞打电话过来,铃声和其他人不一样。   接到电话的时候,赵峰正奉命制服一只在民宅做恶的厉鬼。   电话铃声响起,赵峰顾不上其他,将厉鬼交给下属,匆匆往外走。   “队长执行任务怎么没关铃声?”   “是谁的电话?局里的吗?不然队长怎么这么着急?”   大战一场,收服厉鬼,几名龙组成员靠在墙壁上,稍做修整。   赵峰接完电话回来,脸色有些奇怪:“刘副队,这边的事先交给你,我提前回去有点事。”   他走得匆忙,没给其他人询问的机会,留下几名龙组成员面面相觑。   赵峰不敢耽误,第一时间找到上峰,将谢钦辞的电话内容说了。   “你是说,谢大师在西城抓了一个‘光明坛’成员,还毁了他在西城秘密豢养的鬼王?”   赵峰的上峰一惊,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是,现在人被关押在西城的莲花观,他问我们要不要把人押回燕京,还说,这个人在‘光明坛’可能地位不低,问悬赏金是多少……”   赵峰到现在都没法形容自己在接到电话时的心情。   “你带人过去,务必将‘光明坛’的人安全带回,悬赏金我会和上面请示一下,不会低。”   赵峰将手头的事交给副队,带着几名心腹前往西城。   因为谢钦辞,他正逐渐重新在燕京站稳跟脚。   和微道长带着莲花观几位道行不低的道长给古宅做了场大型法事,谢钦辞全程围观。   分公司老总很有眼色,事情一解决,就把说好的委托金打给了谢钦辞。   超份额打的。   他原本想请谢钦辞来做法事,被谢钦辞推了,倒不是其他,主要是谢钦辞不会,因此和微道长等人做法事的时候,他看得津津有味。   “这里的事解决,傅先生是不是要回燕京了?”谢钦辞抱着一个大饼子啃。   饼子是朱道长带来的,一个饼有脸盆大,是莲花观的特色,闻着有淡淡的莲花香,谢钦辞正好有些饿,问能不能吃之后,被分了一个。   古宅的事解决,傅明霁没了借口留在西城,况且,傅氏总部有许多事需要他处理,他待不了几天。   得到肯定答案,谢钦辞就着傅明霁的手喝了口水:“黑坨坨还没醒,你到时候和赵峰他们一起回去,我跟他打个招呼。”   傅明霁身上的紫气暴露,谢钦辞担心“光明坛”的人对他不利,和龙组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傅明霁没有拒绝。   “当时晚了一步,让那人把消息传了出去,麻烦。”   谢钦辞说的,是抓住苍白男人后,苍白男人趁他们不注意,把西城的消息传了出去,一连损失两只差点孵化成功的鬼王,“光明坛”的心情可想而知。   赵峰来得很快。   当天晚上就到了。   提前联系后,直升机直接在莲花观旁一处空地降落。   因为打算让傅明霁跟赵峰等人一起回去,谢钦辞,傅明霁都在。   苍白男人被关押在一处特殊厢房中,上次一个不查让他把消息传了出去,玄门的人都很警惕,没收了他身上的一切电子设备,衣服也给他换了,凡事他自带的东西,统统被收走。   本来和微道长还犹豫要不要把人送去医院,谢钦辞因为知道他把消息传出去正烦,说了一句“死不了”,便没送去医院。   事实也证明谢钦辞说的不错,苍白男人虽然受了重伤,但生命力顽强,即使被用道术封住了力量,也只是病殃殃的,能吃能喝。   交接完,赵峰从谢钦辞手上接过苍白男人。   “我有个朋友,可能被‘光明坛’的人记恨上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回燕京,能不能让他跟你们一起走?”谢钦辞问。   “谢大师说的是傅先生吗?”赵峰吩咐下属将苍白男人押上直升机。   谢钦辞点头。   “自然没问题,只是,谢大师,不知您能否同我们回去一趟?”   谢钦辞没想到赵峰会发出这样的请求,微微挑眉:“你们遇到难题了?”   虽然这么问,谢钦辞却没拒绝,他在余淮希那订了东西,回去一趟也没什么。   算一算时间,他来西城快一个月了。   谢钦辞回去,对傅明霁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您放心,剧组那边我们打过招呼了,导演不会说什么。”直升机上,赵峰道。   谢钦辞,傅明霁,赵峰坐的同一架直升机,苍白男人也被关押在这架直升机上。   处理好相关事宜,赵峰才对谢钦辞道:“让谢大师一同回去,一方面是担心‘光明坛’反扑,这个组织心狠手辣,做得出为了不让我们查到他们更多秘密杀人灭口的事,另一方面则是,燕京确实出了点事,想请您去看一看。”   燕京今年一年出现的灵异事件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上面很重视这件事,毕竟燕京是国都,是国之命脉,上面请谢钦辞回去,也是想看看,这些灵异事件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阴谋。   如果有,趁早扼杀是最好的。   谢钦辞听赵峰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突发灵异事件,天色已经晚了,今夜无云,夜空中,星光明朗。   谢钦辞打了个哈欠,靠在傅明霁肩膀上,打算小憩一会。   这具身体是人类身体,纵然和他灵魂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契合度,动用灵魂自带力量时,还是有些不济。   主要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脆弱,承受不住那样强大的力量。   肩膀一重,傅明霁微微偏头,见谢钦辞靠在自己肩膀上。   青年双目微阖,眉眼间透露出一丝疲惫,看到他强大的力量,所有人都忽视了,他也是个普通人,也会累。   傅明霁调整姿势,让青年靠得更舒服些。   青年身上的清浅气息传来,傅明霁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   赵峰停下说话,用发文字信息的方式同上峰汇报情况。   突然,直升机好像撞到什么,猛地颠簸一下。   傅明霁眼疾手快扶住谢钦辞身体,不让他跌下去。   谢钦辞睁开眼,眸中一派清明:“有东西来了。”   赵峰的通讯器响了。   里面传来下属难掩惊恐的声音:“队长,有鸟袭击我们,这些鸟很奇怪——啊——”   不用多问,赵峰看到了下属口中的鸟。   那鸟体型庞大,羽翼如刀般锋利,有三根像蛇一样的脖子,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你们小心!”   通讯断了。   他们一共来了三架直升机,谢钦辞坐的,是第二架,被一前一后护在中间。   怪鸟巨大的翅膀拍在玻璃上,锋利的喙啄向玻璃。   淡淡的阴气从怪鸟身上蔓延。   谢钦辞感受了一下,开口:“一共有五只,其中三只在我们直升机附近。”   话音刚落,另一边机翼受到攻击。   直升机剧烈晃动,谢钦辞皱眉看了眼四周:“怪鸟是冲那人来的。”   昏迷不醒的苍白男人睁开眼,看着外面的怪鸟,面露痴迷。   他微微张嘴,古怪音调从他嘴里发出。   肉眼可见的,怪鸟更激动了。   谢钦辞走到后面,把苍白男人拖出来,语意不明问:“这东西是来救你的,还是来杀你的?”   苍白男人不答。   “不说也没关系,全部弄死就行了。”谢钦辞轻飘飘道。   想到谢钦辞身上那股令人胆颤的力量,苍白男人脸色微变。   “砰——”   火光大起。   是龙组的人在攻击。   怪鸟翅膀沾染火焰,越发躁动。   “攻击右方!”   “不好,攻击对它们不起作用!”   怪鸟拍打翅膀,火焰从翅膀上抖落,炮火攻击下,它们毫发无伤。   “它们是死物,普通攻击对它们没用。”谢钦辞提醒。   它们离直升机那样近,一下一下攻击下,防弹玻璃不堪重负,裂开一道口子。   裂痕越来越大,“嗡”的一声,整个碎掉。   赵峰和几名下属拿着武器守在谢钦辞和傅明霁周围。   听到谢钦辞提醒后,龙组成员换了专门对付阴物的武器,猛烈攻击下,两只怪鸟从半空中跌落。   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一只体型稍大些的怪鸟长大嘴,失去行动力的两只怪鸟化为黑雾状,被怪鸟吸收。   怪鸟身上的伤瞬间恢复,体型庞大了一圈。   “它们会相互吞噬!”   “小心!不要被伤到!”   谢钦辞在的地方离玻璃破掉的地方很近,怪鸟扑到直升机边,巨大鸟喙贴近玻璃,试图挤进一个头。   看着一切发生的苍白男人勾起嘴角。   这个东西是他培育出的底牌,等的就是这一刻!   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如铁钩一般的鸟喙冲到谢钦辞面前。   赵峰的心提到嗓子眼:“谢大师,小心——”   “钦辞——”傅明霁瞳孔剧缩,身体前倾,想挡住谢钦辞身前。   谢钦辞搂住他肩膀,转了个身,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抓住伸进来的那根脖子。   苍白男人脸上的笑凝固了。   谢钦辞松开傅明霁,像拉渔网一样,拽着怪鸟脖子往里薅。   狭小破洞里,怪鸟巨大的身子在谢钦辞的拉扯下,一点点挤进来。   怪鸟另外两个头正好被卡在窗外,动弹不得。   谢钦辞捏住怪鸟脖子,无形力量自他手中散发,没入怪鸟身体。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见以谢钦辞手为起点,怪鸟身子一点点碎开。   和刚才破碎的玻璃一样,化为无数碎片,消散在夜空中。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龙组成员瞠目结舌。   “另外两只,你们想办法把它们逼过来。”   三架直升机合作,谢钦辞用同样的方法解决了剩下两只。   赵峰等人第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谢钦辞的实力。   那是足以凌驾于一切的强大存在。   幸好,这样的人是友非敌。   听完赵峰的形容,龙组上层一致庆幸。   苍白男人被单独关押,有专人审讯,谢钦辞和傅明霁暂时住在龙组安排的住处,休息一晚。   一天动用太多力量,达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极限,谢钦辞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陷入昏睡。   傅明霁同公司高层安排好明天的会议,进来时,谢钦辞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赵峰怎么和上层说的,龙组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套房。   暖色灯光下,一个小时前的惊险战斗远去,傅明霁放下手机,坐到床边,注视躺在床上的青年。   看不见的紫气从他身上倾泻而下,一点点汇入谢钦辞身体,修复他因力量使用过度造成的损伤。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谢钦辞一动,感受到手上压着什么,睁开眼,见傅明霁趴在床边,手隔着被子搭在自己手上。   紫气化为细流,将他包裹。   谢钦辞感受了一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男人伏在床边,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眉头微微蹙起,一丝不苟的衬衫多了几道褶皱,谢钦辞盯着他看了会儿,缓缓将手抽出来。   他的手一动,傅明霁就醒了。   睁开眼,目光带着刚醒来的茫然。   “傅先生在我床边守了一夜?”   谢钦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傅明霁怔了一下,坐直身体。   长时间维持一个不太舒服的动作,他的身体已经麻了。   “我昨晚见你脸色很差……”傅明霁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原本打算在床边坐一会儿就走,没想到一待就是一夜。   “你好点了吗?”   谢钦辞点头:“已经好了,还要多谢傅先生。”   “我没做什么。”傅明霁摇摇头。   谢钦辞盯着他。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带有紫气。   也不知道无意间用紫气给他疗了伤。   谢钦辞正要说什么,房门被敲响,赵峰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谢大师,您醒了吗?”   “醒了。”   收拾好自己,谢钦辞和傅明霁出门。   他们住的,是龙组在燕京的基地,与外界隔绝。   整个基地都在地底,四周布有阵法大师绘制的大型阵法,保障里面的绝对安全。   早餐是在基地用的。   吃完后,傅明霁被一名龙组成员送回地面,谢钦辞跟在赵峰身后,去见龙组高层。   谢钦辞本以为自己会见到很多人,没想到推门进去,只看到一个和蔼老头坐在里面。   怎么也不像是能掌管龙组这样势力的。   谢钦辞回头看了赵峰一眼。   看到里面坐的人,赵峰显然也很惊讶,不过他没说什么,将谢钦辞带到里面,就出来了。   门被从外关上。   “谢大师,久仰,”和蔼老头站起来,主动介绍自己,“我姓何,你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何老。”谢钦辞明白,能独自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比他原本要见的人权利更大。   “随便坐,”何老招呼,“昨晚的事,多谢谢大师出手,救下组里的小孩。”   以何老的年纪,喊赵峰他们小孩好像没什么不对。   “本就是我惹出事,没道理让别人跟着受罪,”谢钦辞端起桌上的茶杯,“我可以喝吗?”   “不知道谢大师喜欢什么,这里的饮品谢大师随意取用。”   圆桌上,除了谢钦辞手边的茶,还有颜色不一的果汁,旁边还有一杯热牛奶。   寒暄完,何老说起正事:“‘光明坛’这个势力,其实我们很早就有关注了,但他们一向藏得很深,抓不住马脚,上次云城若不是谢大师出手破坏他们的计划,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西城亦是如此,听说谢大师最近在为买房的事发愁,我们商量后,决定将林景湾的一栋别墅安排在你名下。”   谢钦辞正要拒绝,何老递给他一份文件;“谢大师先别急着拒绝,不是无故给谢大师发房,是希望谢大师帮一个忙。”   谢钦辞拿过文件,打开。   傅明霁回到公司,助理之一走过来:“傅总,有一件事。”   办公司里,傅明霁脸色难看:“怎么不通知我?”   “他们动作很快,而且我们查不到他们的来头。”   傅明霁脸色凝重:“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把等会开会要用的材料送来。”   “是,傅总。”   助理离开后,傅明霁拿出一根烟,夹在手中,没有点。   坐了一会,他给傅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爷爷,我名下那栋别墅,您知道是谁买走的么?”   也是他的疏忽,为了方便,房子挂在卖房网上忘记撤下来了,如果是别的房子,傅明霁根本不会多问,但那栋别墅是谢钦辞指定要的,现在被买走,他怎么和谢钦辞交代?   “我还说你今天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什么房子?”傅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你手里资金不够,开始卖房了?”   “不是,是给一个朋友准备的。”傅明霁捏了捏眉心,不知该怎么解释。   “哪里的房子?”   “林景湾的。”   “我给你问问。”   傅明霁又打了几个电话,让人去查查,房子是被谁买走了。   下午,开完会,派去查消息的人得到了结果。   傅明霁打开文件,看到房主上一栏上牵着龙飞凤舞的“谢钦辞”三个字,微微一愣。   这时,傅老爷子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不怪你查不到,房子被上面的人买走了,据说是要赠送给某个人。”   结合查到的消息,傅明霁哪还不明白前因后果。   “我知道了,爷爷。”   “这栋房子估计不太好要回来,你朋友要是要,你可以在我名下房子里挑一挑,看有没有他能看上的。”   “不用了。”   自己千方百计没送出去的房子,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谢钦辞名下。   谢钦辞从基地出来,先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昨天走得匆忙,他还没和梁肃联系。   电话很快接通。   “我知道,剧组这边已经请好假了,你先忙那边的事。”尽管知道自己带的艺人不一般,当国家特殊部门亲自来给谢钦辞请假的时候,梁肃还是震惊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家艺人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会不会哪一天被国家征用,不还回来了?   想想不是没这个可能。   梁肃心中担忧,却没说什么,只告诉谢钦辞,这边都安排好了,让他不要担心,专心解决那边的事。   对谢钦辞突然请假,最不习惯的莫过于时阳荣。   钱包的事还没解决,纵然手里握有谢钦辞留下的符,时阳荣还是缺少安全感,无论拍戏还是回酒店休息,都不一个人。   经纪人不得不派了几个助理贴身跟着他。   谢钦辞回燕京,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眠。   “谢哥,我还以为要等拍完这期去西城才能看到你。”一家清吧里,顾眠将调好的果酒递给谢钦辞。   谢钦辞酒量不行,喝点度数低的果酒却是没问题的。   灯光下,玻璃杯里果酒反射出绚丽的光,谢钦辞端着细长酒杯,轻抿一口:“回来办点事。”   顾眠没多问,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回燕京后发生的事。   以在音乐综艺里发生的事为主。   说着说着又开始吐槽晁涵煦:“谢哥,我觉得我和他肯定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汪姐让我少惹事,可我不惹事他总要来惹我。”   “谢哥,你会唱歌吗?”   谢钦辞:“?”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我们综艺,下期有个环节,邀请朋友合作,唱一首歌,我这不是跟你关系最好吗?嘿嘿,谢哥,来不来参加?”   “我已经让汪姐给梁哥发消息问你的行程了,如果不合适我再去找其他人。”   “唱歌的话,我可能不太会。”   谢钦辞不是说谎,他就没怎么唱过歌,顶多哼过一些诡异的调子。   “不要紧,还有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大部分我来唱就行。”   谢钦辞在盛世的自由度很高,梁肃收到邀约后,发消息询问谢钦辞意见。   【梁肃:我看了时间,你想参加的话,可以抽空参加,这档音乐综艺规格很高,不是那种为了捧人的综艺,参加的话,对你提升人气很有好处。】   【梁肃:你目前作品太少了,只有一个MV角色稍微出圈,《同归》还没播,曝光度确实少了些。】   【谢钦辞:我试一下。】   “经纪人给我发消息了,我说可以试一下。”   顾眠压着声音欢呼一声:“太好了。”   几杯果酒下肚,顾眠话更多了。   “我大哥又给我打电话了,我一点也不想回去,我觉得我能养活我自己,不需要靠他们,他们好烦啊,我在家的时候天天嫌弃我这里嫌弃我那里,我离开了又想让我回去,我才不回去。”   谢钦辞喝了一口,轻微眩晕感涌上头顶。   “谢哥,傅总是不是在追你啊?”   谢钦辞:“?”   “你不是说,傅总也跟去了西城吗?我跟你说,像傅总这样的大集团掌权人,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小分公司的事到处奔走,他去西城,绝对不是为了分公司的事!”   顾眠到底是顾家人,虽然这两年没回去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比如傅氏的傅总,一向低调、冷峻,圈内人都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佛,无法接近。   可看看谢钦辞身边的傅总,顾眠一开始都不敢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傅明霁和谢钦辞相交,从不刻意隐瞒,顾眠就是不想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都不行。   总之,他觉得,傅明霁对谢钦辞,绝对不一般。   “还有上次,我说他是你养在家里的花,他一点都没生气。”   “说明他脾气好。”谢钦辞轻微摇晃手里的酒杯。   杯中液体摇晃,折射出璀璨光芒。   “谢哥,你认真的吗?”顾眠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世上,估计就你一个人觉得他脾气好。”   仔细一想,在谢钦辞面前,傅明霁可不是脾气好吗?   酒瓶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顾眠支棱起来,怂恿:“谢哥,不然你问问他?”   谢钦辞:“问什么?”   顾眠:“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谢钦辞:“问了又能怎样?”   顾眠被问住了,挠了挠头发:“问了……如果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你可以拒绝他,让他以后不要来烦你,如果你也喜欢他,或者对他有好感,可以试着处一处。”   “有傅总这样的人当对象,好拉风。”顾眠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酒精作用下,谢钦辞思绪有些混沌,想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情不自禁跟着顾眠的话走。   傅明霁喜欢他吗?   谢钦辞不知道。   他只知道,傅明霁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   非常明显的区别,谢钦辞不至于心大到一点都察觉不到。   那他喜欢傅明霁吗?   喜欢是什么?   谢钦辞要把自己绕晕了。   汪姐来清吧抓人,谢钦辞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燕京,她想了想,将消息发给席元白。   席元白见了,一挑眉,将消息原封不动转发给傅明霁。   傅明霁在加班。   他去了西城几天,公司堆了不少要做的事。   看到消息,他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   他赶到的时候,汪姐正让助理把醉成一滩的顾眠扶起来。   “傅总?”看到来人,汪姐一愣。   傅氏掌权人,她曾在年会上遥遥看过一眼,那样气度的男人,她不会认错。   傅明霁点了下头:“我来接他。”   谢钦辞靠在沙发背上,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他忽视了果酒度数低,喝多了依然会醉,感受到有人靠近,下意识想把人推开。   “钦辞,是我。”   熟悉的紫气包裹而来,谢钦辞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   傅明霁抱起他,从清吧的特殊通道出去。   “钦辞,你是去酒店还是林景湾的别墅?”   风一吹,谢钦辞清醒了些,他在傅明霁怀里蹭了蹭:“都不去。”   醉酒后,谢钦辞更凭本能行事,他觉得傅明霁身上的紫气舒服,就不想离开他。   傅明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钦辞,褪去了清醒时的强大,任何一个小动作都像是触碰到了他心尖上。   一路将人带到自己常住的房子,傅明霁动作轻柔把人放在床上,打算去煮一碗醒酒汤。   起身时遇到了阻碍。   他的脖子被青年勾住了。   谢钦辞一手搭在他脖子上,力气不大,傅明霁却没有挣开,而是维持原动作,看着身下的人。   因为醉酒,青年脸上泛着红,傅明霁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他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深邃,心底渴望叫嚣着冲破牢笼,这一刻,傅明霁没法否认自己的心。   他喜欢他。   不。   是比喜欢更重一层的爱。   他爱上了他。   早在第一次见到时,心动的种子便已种下。   暧昧气息流转。   谢钦辞忽然睁眼,直直撞进傅明霁满含爱欲的眸。   他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地问:“傅先生,你喜欢我,对吗?” 第43章   明明在下方,傅明霁却有一种被谢钦辞俯视的感觉。   他定定看着身下的青年,给不出否定答案。   “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在青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傅明霁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钦辞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浅憩。   这里应当是傅明霁常住的地方,屋里属于他的气息很浓,谢钦辞本是一个领地感很强的人,可他意外发现,在这个地方,他并不排斥。   不多久,傅明霁端了醒酒汤回来。   “还难受吗?”   谢钦辞摇摇头:“好点了。”   “喝一点,解解酒。”   谢钦辞不想动,只看他。   傅明霁顿了一会,端着碗递到他嘴边。   谢钦辞低头,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   醒酒汤的味道算不上好,奇怪味道袭击味蕾,谢钦辞第一反应是抵抗。   “难喝。”   声音很小,有些软,像是抱怨,也像是撒娇。   傅明霁笑了一下,心中因为谢钦辞刚才的话生气的波澜一点点平静,他放低声音,仿若诱哄:“喝一点,会好受一些。”   碗在嘴边,醉意再次上涌,谢钦辞迷迷糊糊就着傅明霁的手喝完了碗里醒酒汤。   傅明霁端着空碗打算放回去,衣服被勾住,他回头。   青年躺在被子中,露出脸蛋,看着很乖,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勾住他衣摆:“不许走。”   醉酒了,依然很霸道。   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感觉,傅明霁心中软成一团,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坐回床边:“我不走。”   紫气随着男人的靠近贴近,谢钦辞喟叹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陷入梦乡。   等他睡着,傅明霁才敢放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次的目光中,夹杂了他不再隐藏的爱意。   贫穷和爱,是这世上最无法掩藏的东西。   傅明霁庆幸又失望,庆幸谢钦辞好似只是随意一问,没执着他给出答案,失望谢钦辞只是随意一问,没让他有机会说出答案。   晨曦第一缕光从窗户照入房间,谢钦辞低哼一声,从梦中醒来。   窗帘是拉上的,只留有一道缝隙,日光从缝隙洒下,给屋里带来唯一光源。   谢钦辞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头,缓慢坐起来。   他遇到了阻力。   身上好像压了什么。   谢钦辞眨了眨眼,眼前一切变清晰,他扭头,看到半倚在床边的男人,一愣。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半年涌来。   谢钦辞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他动作轻缓挪开男人隔着被子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不知是因为在熟悉环境中,还是昨天睡得太晚,傅明霁没有醒。   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多。   手机里有许多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经纪人梁肃发来的。   谢钦辞看完,回复了一条,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回去。   瞪了会儿天花板,谢钦辞闭上眼。   醉酒的不适感残留在身体里,他打算再眯一会。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窗帘被全部拉上,唯一缝隙合拢,房间昏暗、安静,在主人的刻意下,营造出一个舒适的睡眠空间。   谢钦辞坐起来,按开灯,环顾一周。   这间房子的生活气息很重,处处都有傅明霁的物品,应该是他的卧室。傅明霁不在屋里,就好像一直没来过,若不是谢钦辞中途醒了一次,或许会以为,傅明霁昨晚不是睡这房。   “咔嚓”。   轻微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钦辞扭头。   房门被从外推开,男人放轻动作,打开门的一瞬间,与坐在床上的青年对视,微微一愣。   “醒了吗?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做了早饭,要不要吃一点?”   淡淡香味从敞开的门外飘来,不说还好,一说谢钦辞就感觉到了腹中空空。   尤其在食物香味的引诱下,饥饿感越发明显。   洗漱完,谢钦辞坐到餐厅餐桌上,傅明霁将做好的早餐端上来。   头顶灯光明亮,奶黄包散发出诱人香味,谢钦辞夹起一个,放入嘴中。   淡淡的奶香在口腔蔓延,缓解腹中饥饿。   早餐不算丰盛,考虑到谢钦辞昨晚醉了酒,都是偏清淡的。   吃完,傅明霁将餐具收进厨房,谢钦辞坐在餐桌边,看他来来回回收拾。   放完最后一个碗,傅明霁走回来,坐到谢钦辞对面,斟酌着开口:“昨天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傅明霁很紧张,谈上百亿合同的时候他没紧张过,这个时候他紧张了,像是等待神明审判的信徒,是生是死皆在谢钦辞的一念之间。   “什么问题?”谢钦辞没反应过来。   傅明霁正在组织语言,听到谢钦辞的疑问,打好的腹稿散开,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他想了一夜,昨晚谢钦辞问的太突然,加上谢钦辞醉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本打算在谢钦辞清醒的时候郑重告诉他,他喜欢他。   他连被拒绝的后果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谢钦辞会不记得。   不记得他问过他这个问题。   轻易挑起他心中的波澜,又轻飘飘忘记。   他能怪他吗?   不能。   这份喜欢,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就算被拒绝,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谢钦辞在想,自己昨晚问了什么问题。   他当然没断片,因此也知道,自己昨晚的行事比清醒时更无所顾忌些,更直白些。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傅明霁定了定神,他的字典里没有“逃避”两个字,既然这个问题已经被摆在明面上一次,他便不会无疾而终。   说话的时候,傅明霁的目光一直落在谢钦辞脸上,他注视他的眼眸,不给自己退路:“其实这个问题我很早就有答案了,钦辞,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我喜欢你。”   不,说喜欢太轻浅,这份感情称之为“爱”更准确些。   当然,傅明霁只是想让谢钦辞知道自己的心意,没打算将人吓跑。   这回愣的轮到谢钦辞了。   昨晚没得到答案,他以为傅明霁不愿意回答,没想到会在现在,郑重其事说出来。   “我知道了。”   谢钦辞没什么特别反应,这个答案可以算是在他预料之中。   傅明霁的心起起伏伏,谢钦辞能感受到,他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下,是怎样汹涌的波浪。   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傅明霁不错过谢钦辞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从听到他的话到给出答案,谢钦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没有因为被一个男人倾慕的不虞,没有他害怕、担忧的各种反应,只是太平静了些。   平静到让他不知如何继续后面的话。   谢钦辞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慢悠悠道:“我没和人交往过,不清楚你们口中的‘喜欢’是怎样的。”   傅明霁敏锐从他话语中感受到什么,声线微颤:“听到我说喜欢你,你反感吗?”   谢钦辞摇头。   某扇窗户外的光芒越发刺眼,傅明霁的心跳一点点加快:“钦辞,你讨厌我的靠近吗?”   傅明霁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商人,最懂如何把握时机,他做好了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的准备,做好了拉长战线慢慢图谋的打算,但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线微弱机会。   “就像现在这般相处,你会反感吗?”   细心的猎人编织好精美陷阱,怀揣忐忑期待的心情,等待猎物走入。   “不会。”谢钦辞遵从内心的答案。   他当然不反感傅明霁有意无意的靠近,若真不喜,他根本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去迁就别人的人。   傅明霁心头蓦地一松。   愚…郄……   他小心又大胆,一点点试探谢钦辞的底线。   “我们就这么相处,若是哪天,我的所作所为给你造成了困扰,你随时可以提出叫停,可以吗?”   “可以。”   轻飘飘两个字,傅明霁心中高高悬起的巨石轰然落地。   谢钦辞是第一次来傅明霁家,傅明霁带他到处走了一遍:“如果有哪里的布置你不喜欢,我叫人来换。”   谢钦辞就当没发觉他的这点小心机,漫不经心点头。   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价格非常漂亮,里面的布置只用了黑白灰三色,处处透着冷硬,一如傅明霁对外的感觉。   “傅先生这里没有客房?”   “这里不接待外人。”所以带谢钦辞过来后,傅明霁只能将人安置在自己卧室里。   “不接待外人,那我算什么,傅先生?”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调笑意味十足。   傅明霁语气认真:“在我心里,你永远不是外人。”   谢钦辞哼笑一声,去阳台看花了。   两盆牡丹被傅明霁养在阳台上,光照充足,涨势也非常好,大的那盆一段时间不见,长高了不少,除了开在最顶端的花,下面新长出几个小花苞,小的那盆也窜高了一截。   傅明霁从书房里拿出装在盒子里的花瓣:“这些就是之前掉的花瓣,我都单独装起来了。”   盒子被放在阳台的小圆桌上,谢钦辞从里面拿出一个花瓣,举到眼前打量。   花瓣比他最初薅下来的那些大一点,谢钦辞没从上面感受到不好的气息。   “那次之后它又掉叶子了吗?”   “只掉了一次。”   谢钦辞放下花瓣,起身走到摆放牡丹的地方,用力量感受了一番。   “怎么样?是不是病了?”傅明霁有些担心,谢钦辞信任他才把牡丹交给他养,若牡丹出了问题……   “没生病,就是……”谢钦辞收回力量,“它营养有些过剩,所以掉花瓣了,这些掉下来的花瓣和正常摘下来的没什么区别,还有人找你买花瓣吗?有的话把这些卖出去吧。”   “想买花瓣的人很多,现在花瓣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有点门道的都想买,不少人开到天价,只求能购买一瓣。”傅明霁去书房拿了笔记本过来,调出里面的名单和交流信息。   谢钦辞凑到他身边。   本想将笔记本递过去的动作一顿,傅明霁垂眸看了眼快要挤到自己身上的青年,默默将笔记本放回原位。   两人挨在一起看名单。   谢钦辞从里面挑了一些,让傅明霁给对方发消息,出售花瓣。   处理完剩下的花瓣,时间到了下午。   傅明霁回复公司邮件,谢钦辞坐在傅明霁搬来的大抱枕上,玩手机。   主要是回复顾眠的消息。   顾眠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他今天没通告,不然昨晚也不敢那么放肆,想到昨晚醉酒后做了些什么,他懊恼拍了下脑袋。   倒不是担心被狗仔拍到什么,那家清吧是圈内人开的,专门接待圈内人,保密措施做的很好,否则他不会带谢钦辞去那喝酒。   他懊恼的主要是怂恿谢钦辞的那些话。   谢哥昨晚好像也醉了,不知道有没有去问……   经纪人端着热水进来,见人醒了,没好气道:“你看看你,人家谢钦辞一回来,你就拉人去喝酒,做的都是什么事?”   顾眠接过水杯,一口喝完,讪笑:“我也没想到会喝那么多。”   “对了,汪姐,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就谢哥啊,他经纪人不是还在西城?谁来接的他?”   “现在知道担心了?”汪姐戳了下他脑门,“放心,是傅总来接的他,没把他扔下。”   “那就好,等等——”顾眠惊得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你说谁?”   “傅总啊。”   顾眠咽了口口水:“那谢哥有没有做什么?”   “他当时醉了,是被傅总抱出去的。”   汪姐出去给顾眠准备午餐了,顾眠脑中一直循环播放汪姐的话。   “是被傅总抱出去的”。   草!   顾眠暗骂一声,他不会把谢哥送入虎口了吧?   谢哥武力值是不低,可当时不是喝醉了吗?他还怂恿谢哥去问傅总心意,万一傅总趁谢哥不清醒做了什么……   顾眠越想越担忧,从被子里翻出手机,给谢钦辞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冰冷女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顾眠心中一寒。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顾眠的心一沉再沉。   不会吧……   他谢哥为什么手机关机了?   顾眠揪住头发,冲出门就要去找人。   “顾眠,你去做什么?衣服都没换?!”汪姐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看顾眠一脸着急往外冲,忙将人叫住。   “姐,我得去找谢哥!”   “你就这样出去?”汪姐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信不信你还没找到人,自己先被狗仔困住?”   顾眠停下脚步,低头一看,他还穿着乱糟糟的睡衣,确实不好出去。   “而且你知道谢钦辞在哪吗?急吼吼出去,打算漫无目的满燕京找人?”   顾眠冷静下来,一想也是,总要先知道谢钦辞在哪。   当时谢钦辞手机没电关机了,放在卧室充电,他在阳台和傅明霁处理花瓣的事。   等处理完,去卧室拿手机,开机后,发现顾眠打了一连串电话过来。   再看消息,一眼划不到头。   全是“在不在”“谢哥你还好吗”“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吧”之类的,看得谢钦辞一头雾水。   谢钦辞发了个句号过去。   【谢钦辞:。】   对方很快回消息。   【顾眠:谢哥,你终于开机了,你是……刚睡醒吗?】   后面跟了个狗狗跪地的表情包,措辞非常小心翼翼。   谢钦辞边回消息边往外走。   【谢钦辞:我起来有一会儿了,刚刚手机没电,拿去充电了,没看手机。】   【顾眠:那就好。】   【顾眠:谢哥,昨晚没发生什么吧?你身体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谢钦辞:?】   【谢钦辞:能发生什么?】   【顾眠:就,傅总啊,你昨晚是跟他在一起吧?】   【谢钦辞:是。】   【顾眠:那……你们之间……】   顾眠斟酌着怎么问才不伤到谢钦辞,谢钦辞已经发了消息过来。   【谢钦辞:我们之间没什么,也不对,昨晚我问了你建议我问的问题,他回答了,说是喜欢我。】   顾眠:瞳孔地震。   该说不愧是他谢哥吗?   执行能力这么强。   谢钦辞已经拿着手机回到阳台。   入冬之后,阳光威力减弱,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谢钦辞坐下后,发现对方发了个超长语音过来。   【顾眠:谢哥,那你们在一起了吗?不是啊,谢哥,你怎么真去问了?我当时喝醉了,完全是在说胡话,听汪姐说昨晚是傅总接你回去的,你现在在哪啊?我醒了想来找你,又找不到你的地址,傅总有没有欺负你?……】   话很长,谢钦辞直接外放,一旁工作的傅明霁听了个大概,知道了昨晚谢钦辞突然问那个问题,是因为顾眠的话。   谢钦辞还没听完语音,顾眠的视频请求谈出来。   一接通,顾眠着急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谢哥,你这是在哪?”原本要说的话忘了,顾眠打量一圈四周。   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谢钦辞一直住的酒店。   “是傅明霁的家,你不是知道吗?我昨晚被他接走了。”   “啊?”顾眠傻了,他以为傅明霁怎么也该装一下,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直接把谢钦辞带到自己家。   “谢哥,都是我不好……”顾眠边道歉边仔细观察谢钦辞,屏幕里的青年白到发光,他穿着一件有些大的毛衣,气色红润,目光清明,不像是被欺负的样子。   “谢哥,你现在是和傅总在一起了吗?”顾眠小心翼翼地问。   他没得到答案,因为傅明霁端着热饮从谢钦辞背后入境,微微弯腰,将热腾腾的牛奶喂到谢钦辞嘴边。   而谢钦辞很理所当然的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纵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一幕也给出了答案。   直到挂断视频,顾眠还是恍惚的。   喝完牛奶,傅明霁用手帕细细擦去谢钦辞嘴边的奶渍:“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上次带你去的那家私房菜馆推出了冬季特色菜,味道不错。”   谢钦辞还记得和上次和傅明霁去吃饭的私房菜馆,更没忘记在那里盘桓的阴气。   私房菜馆的老板林老板最近很愁。   这家私房菜馆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一直开到现在,因为口碑好,在燕京上流社会一直备受追捧,从没担心过客源。   但几个月前,店里出了一点意外。   不止一次有客人说,在吃饭的时候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林老板找大师来看了,每次都好几天又故态复萌。   那东西不伤人,只是盘桓在店里,偶尔会吓到客人,消息传出去后,来这里用餐的客人越来越少。   谢钦辞和傅明霁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很安静,客人少了,工作人员和少了。   林老板挂着笑容迎上来:“傅总,谢先生,还是原来的包厢吗?”   傅明霁点头。   一进包厢,谢钦辞就感觉到了比外面更低的室温。   傅明霁脚步一顿:“林老板没开暖气?”   “开了,但这屋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度总比外面低。”林老板发愁。   “这屋里有阴物,温度自然比外面低。”谢钦辞抬头,他目光触及的地方,某些肉眼看不见的存在吱吱哇哇缩到墙壁里。   “什么阴物?”林老板问完,猛然反应过来,“谢先生是说,我店里有鬼?”   “不是鬼,是阴物。”   林老板茫然,不清楚两者有什么区别。   “可我找大师来看过,也做了法事,都没用。”   “它们不是寻常鬼魂,寻常的驱鬼方法自然对它们没用,不过这种东西就是烦人一点,不会伤人。”   “这倒是,”林老板点头,“这么久了,店里没出过有人受伤的事,不然我这店也开不下去,谢先生对这一行有研究?”   林老板很诧异,傅明霁从前一向不信这些,他下意识以为,作为傅明霁的朋友,谢钦辞也不信这些。   没料到对方一眼看出店里的问题。   “不知谢大师能否帮忙解决小店的问题?”想到谢钦辞和傅明霁交好,应当是不差钱的,到了嘴边的话转了转,“只要谢大师肯帮忙,不论成不成,谢大师以后的一应吃食,我们店包了。”   这样的优待就连傅明霁都没有,他轻笑了声,对谢钦辞道:“以后该我跟着谢大师蹭吃蹭喝了。”   没忘记两人是来用餐的,林老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大餐,其中有好几道是大宴时才有的,谢钦辞吃得非常满足。   傅明霁也跟着用了不少,一大桌子菜,愣是被两人解决了大部分。   吃饱喝足,林老板说起店里的异常。   最开始,出现在六月。   六月的燕京,已经非常热了,负责打扫店里卫生的大婶发现,有个房间格外凉快,一开始,她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冷气开得足,直到有一天,停电了,店里其他地方都和蒸笼一样,热得不行,只有那间包间,和之前一样凉爽。   心再大的人都能发现不对,更何况是本来就有些迷信的大婶。   她有心和老板说,又担心被说封建迷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便将这件事藏在心底,暂时没说出去。   可,在停电时间里去那个包间的人不止她一个,有个年轻侍者也进去了,发现不对劲后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林老板。   玄之又玄的事林老板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没惊动任何人,带着发现不对的侍者去了包间。   “这温度不是一样吗?”林老板站在包间里感受一番后,道。   年轻侍者震惊睁大眼:“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里面明明很凉快。”   “可能是你感受错了。”林老板没将这件事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年轻侍者感觉错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发生什么异样。   六月中下旬的时候,一位客人用完餐,和林老板夸了句“你们包厢里冷气开得真足”,林老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天年轻侍者说的话。   巧的是,这位客人用餐的包间和年轻侍者说的是同一间。   林老板看着包间的门牌号,心中一突。   几天后,林老板又收到反馈,有客人觉得包间里温度太低了,问能不能把温度调高一点,林老板亲自去感受了一番,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袭来,这种冷,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让人不适。   林老板再次叫来那个年轻侍者,私下问了一遍那天的情况,让他暗地里问问店里其他人,有没有遇到同样的事。   得到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   凡是进过那个包间的,都有感受过包间里不同寻常的低温。   打扫卫生的大婶低声对林老板说:“老板,您别不信这些,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去了,若包间里真有什么,趁它还没伤人,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大师先把它解决了。”   伤了人就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了。   做餐饮多年,林老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以维修为由,将出了问题的包间封起来,托关系请大师来做法事。   效果不怎么样。   仿佛被他的行为触怒,其他包间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相同的问题。   “我找了好些大师,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每次都是管用一两天,后面变本加厉,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东西没有伤人的意图。”林老板长叹一声,领着谢钦辞和傅明霁到最初出事的包间。   “最开始出现不对的地方就是这里。”   踏进房门,如进入了冰天雪地,第一感觉是冷。   刺骨冷意从皮肤钻入身体,附着在血肉上,一点点将人身上的温度剥离。   “如果它不伤人,只要不影响客人,想住这里也没什么。”林老板心很宽,闲置一个包间而已,影响不大。   主要是现在这里面的东西影响了店里的生意,再这么下去,可能不到明年年底他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基业,林老板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自己手里。   林老板没开天眼,看不到屋里的景象,谢钦辞却是不受影响。   包间里,阴气如有实质徐徐涌动,挤满了整个包间,进来的人被如此浓厚的阴气包裹在中间,可不得感到刺骨寒意。   谢钦辞往里走。   他没收敛自己的气息。   察觉到危险降临,阴气涌动速度加快。   “是不是有风?”林老板诧异摸了下脸,“不应该啊,窗户是关上的。”   包间闲置有一段时间了,平时没什么人进来,家具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阴气涌动带动灰尘,呛人的很。   谢钦辞捂住口鼻,低低咳嗽一声,说话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灰尘很大,你们遮住鼻子和嘴巴。”   “看来不能不搞卫生,这里都快进不来人了。”林老板用手在脸前挥了挥,扫开灰尘。   “嗡——”   伴随轻微嗡鸣声,看不见的存在朝几人袭来。   谢钦辞一手一个,全拎在手中。   林老板看不到那东西的存在,只能看清谢钦辞的动作,见他好像拎着什么,问:“谢大师,抓住了吗?”   “抓住了几个小喽啰。”   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林老板眼前大变样。   原本空旷的包间被浓到快要形成实体的黑雾占满,他们正处在这一片黑雾中,谢钦辞手里拎着四只像猴子一样的黑色生物,无论哪东西怎么扭动挣扎,制住它们的手都纹丝不动。   “谢,谢大师,这,这是,什么?”林老板声音发颤。   他从不知道,自己店里有这样的存在。   “阴气化成的。”   仿佛是在验证谢钦辞的话,猴子在挣扎中一点点融入周围雾气,最终消失在众人眼前。   谢钦辞手里只剩一团黑雾。   “这是一个巢穴,那东西还没诞生,所以没办法伤人,不是它不想。”谢钦辞上次来的时候,这东西还很弱,又缩在包间里,只分出一缕阴气出来试探,他没发觉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在极阴之地诞生的阴物,模样千奇百怪,也没有一个确切名字,按理说,你店里人来人往,生气很足,不该招惹这东西才对。”   谢钦辞不说还好,一说林老板更觉得,一鼓一鼓涌动的黑色雾气如同会呼吸的膜,他们所在的地方,犹如一个大型胎盘。   越往里走,阴气翻滚越厉害。   每每有由阴气化成的怪物试图攻击,都被傅明霁和林老板身上的符阻挡。   明明包间不大,他们走了好一会,谢钦辞才停下。   谢钦辞前方,有一片颜色更深的黑雾。   “找到了。”   巨大危机感下,黑雾表面裂开一个又一个气泡。   鬼王都不是谢钦辞对手,更不用说一个尚在孵化中的阴物。   对上谢钦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林老板永生难以忘怀。   他以为非常难解决的怪物,在谢钦辞面前,弱到不堪一击。   无论怎么翻滚,挣扎,都逃不开谢钦辞的手。   听不见的惨叫声穿透灵魂,林老板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黑雾里的东西被谢钦辞揪出来,是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肉块,肉块在谢钦辞手中颤抖,表面像是会呼吸一般起伏。   谢钦辞打量了一会,手边没有合适的东西放,皱眉问:“有没有什么盒子一类的东西?”   “有,有,在后厨,谢大师,就是这个东西吗?”林老板声音艰涩,“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   “有人回收。”   回收方正是龙组。   得到消息,赵峰带着龙组成员赶来。   肉块被谢钦辞装在一个大号白瓷盘里,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什么食材。   赵峰接到消息时,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毕竟不久之前,他刚把谢钦辞从龙组基地送走。   他不知道谢钦辞与何老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谢钦辞被上面列为需要以最高规格对待的存在,他也因为谢钦辞被正式调回燕京,与调任一起接到的,还有一道密信,他需要无条件配合谢钦辞的一切行动。   “还活着,这个东西没孵化出来之前,没人知道它们会是什么样子。”谢钦辞指着盘子里的肉,道。   看到被随意盘子里的“肉”,赵峰额角抽了抽。   这几个月,燕京怪事频出,好多地方无端检测出阴气,等他们去查的时候,却什么都查不到。   长时间接触阴气,对普通人影响很大,轻则生病,重则送命,他们不可能放任阴气不管,尤其当一段时间之后,发现阴气的地方会出现阴物作乱。   没人知道阴物是从哪来的,就和突兀出现的阴气一样。   赵峰带来了更精密的容器,肉块被装进容器中,在底部缓缓弹动一下。   “谢大师,那些发现阴气我们去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的地方,也会有这个东西吗?”   谢钦辞颔首:“我听何老说了,燕京有很多出现阴气的地方,你们在想办法解决,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特别有效的办法。”   “是,如果真如谢大师所说,这东西在阴气中孵化,孵化之前我们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藏身地。”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谢钦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从阴气里孵化出来的。   赵峰打开容器某个开关,淡紫色光闪烁一下。   “这是什么?”谢钦辞饶有兴致看着容器。   容器呈圆柱形,最里层是一层透明的特殊材料,可以隔离鬼物与外界的联系,外面有不同金属质地的环状物,包裹在透明圆柱外,科技感十足。   “是基地研究出来的装鬼物的容器,这个开关是测阴气的,”赵峰低头看了一眼,“阴气很低,难怪我们每次都找不到它的存在。”   “不瞒谢大师,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阴气是阴物残留的,我们想在探测到阴气的地方找到阴物并解决,没一次成功。”   现在看来,他们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也不怪他们,尚未孵化的阴物,为了自保,阴气含量非常低,大部分阴气都弥散在外界,用来迷惑敌人。   而且……   “这东西人间根本没有记载,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谢大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东西无限世界里根本没有,原主记忆里也没有,他为什么会知道?   谢钦辞愣了一下。   好像看到这个东西,接触到这个东西,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谢钦辞本以为自己是穿到无意中看到的一本小说里。   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   不管是从这个世界的天道不排斥他,还是从他知道那么多这个世界土著都不知道的隐秘看,这个世界和他之间,都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   就是不知道这份联系由何而来了。   赵峰的话脱口而出,见谢钦辞有一瞬间的愣神,霎时后悔:“谢大师,我没别的意思……”   看他浑身上下写满忐忑,谢钦辞失笑:“别紧张,我只能说我自有知道它来历的渠道,你们可以着重查一下‘光明坛’,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赵峰想到那天袭击直升机的怪鸟,面色一凝:“谢大师,那天我们遇到的怪鸟,也是这么来的吗?”   他记得当时谢钦辞说过,怪鸟是死物。   “嗯。”   “我会将这件事上报,谢大师,这次多谢您了。”   谢钦辞摇头:“你们给了报酬,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老委托他的事件之一,便是查一查燕京四处出现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谢钦辞本来计划休息一天后,按何老给他的地址去探探,没想到吃个饭的功夫,这个委托就解决了。   谢钦辞感叹完,赵峰跟着笑了:“这不是好事吗?省的谢大师多跑一趟。”   “确实,还得了林老板的承诺,以后可以随便带人来吃饭。”   涉及高级机密,傅明霁和林老板都在隔壁,林老板需要签署保密协议。   看到赵峰一行人全副武装冲进来的时候,林老板是懵逼的,他虽然在燕京扎根多年,有些机密却是接触不到的。   之前隐隐听说过国家有一个S级机密势力,接触到的事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在暗处保护国民安全,至死方休。   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接触到这一势力。   在保密合同下签好自己的名字,林老板心情复杂放下笔,惊讶发现傅明霁前面并没有这样一份保密协议。   “傅总不需要签吗?”   收保密协议的龙组成员一愣,回答:“傅先生是谢大师的人,不需要签。”   龙组成员的本意是,傅明霁是谢钦辞的自己人,和谢钦辞有关的事他基本都参与了,不需要签协议,林老板却误会了。   原来是谢大师的人。   林老板明悟。   傅总家世好,有颜有钱,如今还有个能力这么强的伴侣,真是人生赢家啊。   接收到林老板隐含羡慕的目光,傅明霁:??? 第44章   尚未孵化的阴物攻击性小,被谢钦辞强行剥离后,唯一的攻击手段消失,它仅剩的作用成了寻找燕京其他阴物存在的探路石。   配合谢钦辞画的符,准确度近乎达到了百分之百。   不需要谢钦辞一个个地方去确定,龙组的人带着容器和符到达发现阴物的地方,轻易便可通过两者找到阴物的真正藏身地,趁其没有孵化,彻底解决。   龙组手里掌握了不少坐标,有了谢钦辞帮助,剿灭阴物事半功倍。   相比忙碌奔波在各地解决阴物的龙组成员,谢钦辞清闲多了。   上面直接动用关系,林景湾的房子落到谢钦辞名下,有了自己的房子,谢钦辞不用再住酒店。   搬家的事由傅明霁负责。   谢钦辞是不耐烦做这些琐事的。   虽然傅明霁很想直接将谢钦辞拐到自己家里,但两人面前的关系属于一种秘而不宣的状态,他想邀请,怕被谢钦辞拒绝。   傅明霁边收拾谢钦辞在酒店的行李边想,原来他也有如此犹豫不决的一天。   谢钦辞在傅明霁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赵峰将房产证送来,一并到达的,还有关于各地阴物的解决情况。   “通过谢大师给的法子,我们用两天时间肃清了情况比较危急的地方……”   谢钦辞喝着傅明霁端来的果汁,漫不经心点头:“这么多阴物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燕京,它们最该出现的地方是幽冥河畔,大批量出现在人间,还是第一回。”   “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了,查到结果会第一时间告知您。”   谢钦辞“嗯”了声。   赵峰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离开后,谢钦辞拿起小圆桌上的房产证。   傅明霁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钦辞无意识摩挲房本的一幕。   “这栋房子一直给你留着,上次助理告诉我被人买走的时候,我连怎么将它买回来的办法都想了,后来看到你签的字……”说到这里,傅明霁笑了下。   要不怎么说官方出手迅速呢,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房子已经易主了。   “他们投其所好,求我帮忙处理一些事,我便没有拒绝。”   谢钦辞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傅明霁也没问。   林景湾地段好,里面的风景也好,里面的别墅都是独栋别墅,傅明霁名下那栋和谢钦辞住的地方不远。   “乔迁新居,钦辞要不要请朋友来热闹一下?”   谢钦辞一想,也不是不行,给顾眠、殷玉成等人发了消息。   乔迁宴当晚,收到邀请的人都来了。   青木大师带着阮意和几名弟子最先到,之后是顾眠,殷玉成、蓝雪同时来的……   和谢钦辞关系熟一点的都来了。   傅明霁留在别墅招待客人。   席元白看到他一副主人模样,打趣:“傅总这是得偿所愿了?”   傅明霁看了眼在院子里看殷玉成烧烤的青年,目光柔和:“算是。”   “不简单啊傅总。”   席元白进了院子,发现院子里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还都是相对大佬的存在。   政界大佬和明星一起围在烧烤架前,撸起袖子烧烤,一旁帮忙的是商界精英,还有道门的人,能让这些人违和又融洽聚集在一起,除了谢钦辞恐怕没别人了。   宁徽身体完全好了,如今已经进了公司宁家人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宁骏给他们带来的伤害随着时间流逝淡去。   谢钦辞坐在长桌边,享受众人的投喂。   傅明霁走过来,理所当然坐在谢钦辞右手边。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热闹。   钟念念如临大敌盯着烤架上的烤肉,为了这次烧烤,她临时抱佛脚报了个烧烤速成班,眼下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听说谢钦辞举办乔迁宴,钟念念央着蓝雪带自己来,她想当面向谢钦辞道谢,还想以粉丝身份接触一下自己的偶像。   蓝雪被她求得无法,问过谢钦辞后,将钟念念和未婚夫钟沭一起带上了。   在场人里,拖家带口的不止她一个,倒也不显得突兀。   “念念她一直说要向你当面道谢,”蓝雪往钟念念的方向看了眼,好笑,“这会儿可能是不好意思了,一直在闷头烤肉。”   来的人里都是和谢钦辞接触过的,除了钟沭和钟念念,谢钦辞目光移动,落在钟念念身上,很快移开:“你们后来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后面没有了,那座废弃仓库我们按您的意思,请青霄观的道长来做了法,来的道长说,附近已经没有阴气了。”   钟念念端着烤好的肉过来,近距离接触谢钦辞,话都说不利索了,激动又忐忑。   谢钦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瞬,钟念念没注意到,将烤肉递过去后,磕磕绊绊道:“谢大师,您,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签名?”   “是,”钟念念站直身子,“我是您的粉丝!”   谢钦辞在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信仰。   那份信仰化为一道柔和力量,融入谢钦辞身体。   谢钦辞一愣。   他之前感受过这种力量,但一直不知道这份力量从何而来,现在好像有答案了。   竟然是信仰之力吗?   小姑娘眼里光芒绽放,如此近的距离下,谢钦辞隐隐感受到,信徒心中所求。   谢钦辞很快回神:“你想签在哪?”   “真的可以吗?!”到底年纪小,钟念念掩不住心中喜悦,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张明信片,“签在这里可以吗?”   谢钦辞低头看去,明信片上是自己在顾眠MV里的厉鬼形象。   傅明霁适时递来一只笔。   谢钦辞接过,在明信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钟念念双手接回明信片,高兴的不行。   赵峰是带着任务来的,离开前,单独见了谢钦辞一面,从谢钦辞手上购买了一批符篆。   上面对谢钦辞采取的措施是尽量交好,以谢钦辞如今展示出的力量,他们无法想象与之交恶会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还好,谢钦辞展现出的一面不是他们不希望看到的,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他不做出威胁民众存亡的事来,上面都会给他最高优待。   看着站在灯光下的青年,赵峰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他被贬去云城,某种程度上相当于被流放了,云城是个小地方,远离权利中心,他一度觉得,自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通过层层阻碍才能重新爬回燕京,没料到,只因为谢钦辞的存在,他想达到的目的轻而易举就达到了。   他还只是因为和谢钦辞有过几次合作,像傅明霁这种实打实被谢钦辞认定为自己人的,就赵峰所知,上面已经决定将部分资源往傅氏倾斜了。   只要傅氏没有违法乱纪的事,谢钦辞的存在便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巨大保护伞,傅氏在傅明霁的带领下发展本就迅猛,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以后的发展更不可估量。   回到燕京后,余淮希亲自送来了谢钦辞所要的符纸朱砂一应物品,香火店暂时不开门,他时间多的很,专门跑这一趟除了将谢钦辞订购的东西送来,还带来了爷爷的嘱托。   前几天谢钦辞一直在忙,余淮希想把东西送来,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收到乔迁宴邀请后,他将东西打包好,一起带了过来。   “爷爷让我和您说,他要出门一段时间,他想再去试试,能不能找到衣钵传承人。”   其实余淮希是不建议爷爷出远门的,爷爷年纪大了,还生了场大病,独自出去他怎么放得下心?   “我有劝爷爷不要出去,爷爷不听,说他这一身手艺不能断了,哎,”余淮希叹了口气,“都怪我天赋不够,达不到爷爷的标准。”   谢钦辞:“余老板这么大年纪出去,确实不安全。”   “是吧,我劝了好几次了,没用,我爷爷就是这样,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想着,我阻止不了爷爷出去,跟着一起去总可以吧,爷爷也不让。”   离余老爷子出门的日子越近,余淮希越着急。   “我想给爷爷买一些护身的符,再看看能不能悄悄跟过去。”   “符没问题,那个在你家店里买东西人,后来又来过吗?”谢钦辞转身,拿了些平安符回来。   “没来过了,我私下里问了其他香火店老板,都没见过他。”   “对了,谢大师,如果可能,您能不能帮忙劝一下我爷爷,想到他要出门,我心里总是很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有些时候,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就好像有什么存在,冥冥之中在告诉你什么。   余淮希以前不信这些,见识过了世界的另一面,不得不信。   所有人散去,已是月上中天,东西有人收拾,谢钦辞拿着浴袍进了浴室,洗去一身烟火气。   劝人这种活儿谢钦辞没做过,让他对付恶鬼还好,劝说一个老爷子打消主意比这难多了。   叹了口气,谢钦辞躺倒床上,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答应了。   傅明霁拿着吹风进来,走到床边,扶起谢钦辞:“怎么了?一脸忧愁的样子。”   吹风机的嗡鸣声中,谢钦辞说了余淮希爷爷的事。   骨节分明的手在发丝中穿梭,粗粝指腹摩挲头皮,谢钦辞放松靠在男人身上,让他帮自己吹头发。   “老人家的思想有时候是很难扭转的。”就像他爷爷,虽然嘴上不说,但傅明霁知道,对方一直没放弃寻找解决“活不过三十岁”箴言的办法。   “是啊。”   谢钦辞抽空去了一趟余淮希爷爷开的香火店。   这次,他见到了在店里的余老爷子。   “谢大师也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找来当说客的吗?”   从余老爷子口中,谢钦辞得知,这段时间,余淮希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试图说服余老爷子。   “明知此去无归路,你为何还要去?”谢钦辞在余老爷子对面坐下。   从余淮希冥冥之中的感应,到今日见到余老爷子的面相,谢钦辞可以肯定,如果余老爷子出门,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余老爷子沉默了,好半晌,他才慢慢开口:“其实我知道,我这一去,和小余就是永别,但我别无选择,因我犯下的孽,总要由我解决。”   “我年轻的时候,阴差阳错入了这一行,我的天赋很好,远超同龄人一截,年轻气盛的,难免骄傲自满,人啊,最怕自负,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实则险些酿成大祸。”   余老爷子有一个师兄,在他入门前,是师父座下天赋最好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继承师父的一切,直到师父从外游历回来,带回一名新弟子。   遇到师父之前,余老爷子从未学过这一行,甫一接触,就展现出了惊人天赋。   真正的天才是藏不住的,师父的夸赞,同门的恭维,属于师兄的光芒一点点落到他身上。   “师兄面上一副关爱师弟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心底恨毒了我。”   这份恨意在师父打算将传承交给余老爷子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师兄走了歪路,他利用所有人的信任,盗取传承,重伤师父,逃了出去,我追杀了他很久,每次都被他逃脱了,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抓住押回门派,不想他不知从哪学的阴毒法子,以血为祭,召唤阴物。”   余老爷子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入目一片红,师父的血、师兄们的血成了最好养料,猩红月光下,惨叫声、哀嚎声一点点微弱下去,祥和的门派成了屠宰场,成了阴物的狂欢盛宴。   在师父的拼死保护下,只有余老爷子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带着满身伤逃了出去,隐姓埋名,彻底舍弃原来的名字、身份,在暗处潜伏,死命修炼,终于等到机会,重创师兄。   “为了这一战,我准备了很多,甚至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我们拼着重伤,只差一点点,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但是他被救走了。”   之后很多年,余老爷子隐姓埋名,开了家不起眼的香火店。   “那一战我伤了根本,彻底失去修行可能,我伤的那样重,非常肯定,那个人只会比我伤的更重,绝无再出来做恶的可能,我一直这么觉得,几十年过去,风平浪静,好似他真的已经死在某处了,可,最近,他又出现了,那样孵化阴物的办法,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原来,燕京出现大量不明阴气的事早已在玄门中传开,龙组和玄门合作,试图解开这一谜团,可惜一无所获,直到谢钦辞从西城回来,交给龙组一块肉团,困扰众人多日的秘密揭开了神秘面纱。   玄学内部网上全在谈论这件事。   余老爷子虽然不能修炼了,暗处却没有断了和玄门的联系,他以全新的身份扎根燕京,靠上好的符纸和朱砂等物重新踏入玄学界。   因此,在看到众人讨论的时候,他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在燕京蛰伏了多久,但我知道,他手里那些阴物一旦孵化有多难缠,我必须趁他还没成功前,解决掉他。”   这段往事,余老爷子已经很久没对人说过了,若不是谢钦辞,他几乎快忘了,自己曾经有过那样意气风发的时候。   改头换面,远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他用了玄门秘法,将自己从头到尾变成另一个人,以纱布拆下来的那一刻为分割线,过去的他永远死在深山中那间小屋子里。   “如果这些阴物的存在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在背后控制,那么他一定藏得非常深,不然这么久了,不会一点痕迹都没发觉。”   谢钦辞敲了敲桌面:“你要如何找到他?”   “而且过去那么久,你怎么肯定,做这件事的一定是他?”   “即便有百分之的可能不是,我也不会放任他的东西留在世上祸害无辜人命,”余老爷子笑了笑,“至于如何找到他,他对我的恨意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他若是活着,这些年一定也在找我,只要我出现,他一定会出来。”   “我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回不回得来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小余,这一切和他无关,我将门派所有传承藏在老房子里,若我不在了,谢大师可以去取出来,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能对我那傻孙子多关照一点。”   “其实他不是没天赋吧。”谢钦辞突然开口。   余老爷子苦笑:“是,小余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天赋,他出生自带阴阳眼,还小的时候自己不会控制,总被吓哭。”   想到那些温馨时光,余老爷子面色柔和下来:“我封住了他的天赋,封住了他的阴阳眼,这条路太艰辛、太难走,我只希望他能普普通通快快乐乐活着。”   “这件事我会解决,你自己的孙子,自己关照。”谢钦辞站起来。   “谢大师?”余老爷子跟着站起来,“这是我和师兄的恩怨,我同他之间,横亘着包括师父在内整整三十二条人命,理当由我解决。”   “但我已经收了酬金,答应他们,会助他们解决这件事,”谢钦辞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虚无处,“你既然曾经修行过,应当知道,我们这一行,承诺出去的事,收了酬金不办事是会遭受反噬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先办了事,再收钱,以免钱到手了事没办成遭到反噬,得不偿失。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有意藏起来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现在是信息时代,将从余老爷子这里得到的线索告诉赵峰后,上面启用最高权限,没多久就锁定了几个可疑人选。   剩下的,就是需要逐一确定,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   这些都不需要谢钦辞操心。   余淮希不知道谢钦辞是怎么说服爷爷的,谢钦辞去香火店那天,他被爷爷打发到别处去了,只知道爷爷回来后,一言不发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出来后告诉他,他不走了。   余淮希高兴扑过去,抱住他:“太好了,爷爷。”   这个怀抱是那样紧,余老爷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孙子相依为命多年,若自己出了事,最难过的人必定是余淮希。   自从知道那个人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中,忽视了眼下更重要的东西。   谢大师说的不错,他去了不一定有作用,白白搭上一条命不值得。   想通这点后,他通过谢钦辞留的联系方式,尝试着和官方合作。   谢钦辞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眼下他们目的一致,能合作何必单打独斗?   余老爷子觉得很有道理。   人多力量大,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他该往前看,而不是按老旧方法解决问题。   赵峰从谢钦辞电话里听说有人能提供阴物幕后人线索时,是麻木的,好像多难的事,遇到谢钦辞都变得简单,他们以为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解决的,总能被轻而易举解决。   放在谢钦辞从西城回来前,焦头烂额的他们怎么会想到,谢钦辞一回来,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   龙组有何老坐镇,那些人再不满赵峰重新掌权,也只能憋着。   去何老办公室的路上,赵峰听到压低的议论声。   “赵队长真是好运啊,都快跌落谷底了,还能翻身。”   “谁说不是呢,现在有谢大师在,上面的人连带着对他重视起来。”   “要不怎么说他命好?云城那次那位可是想借机彻底按死赵队长的,结果呢,不仅没达成所愿,还给赵队长送了如此粗一根金大腿,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前两天我路过那位办公室,听他又在里面骂人,拿人赵队长没办法,只能拿下面的人出气,要我说,跟着他远没有跟着赵队长前途好。”   “现在谁不知道在赵队长手下最有前途?都卯着劲想调过去呢。”   交谈声渐渐远去,赵峰扬了扬嘴角,心道:是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峰回路转来得这样快。   那些人讨论的,是四队队长邹凯,和赵峰有旧怨,或者说,两人的家族有旧怨,赵家出事,邹家落井下石,联合能联合的一切势力,将赵峰逐出燕京权利圈。   他们或许也没想到,赵峰能以这样快的速度迅速回到权利中心吧,甚至因为谢钦辞的存在,比赵家鼎盛时期更受上层看重。   将谢钦辞的消息带给何老,赵峰犹豫了一下,问:“何老,为什么一直通过我和谢大师联系?”   龙组有联络员,何老这样的地位,身边更是配有专门的联络员,若说方便,自然何老直接和谢钦辞联系更方便。   “谢大师习惯了直接找你,我们何必改变他的习惯?再说了,有那样一层关系,你在组织里也更好活动些。”何老若有所指。   赵峰一愣,猛然意识到,默许谢钦辞直接联系他,是何老有意为之。   “龙组成立的初衷,是为了保护百姓,为了维护安宁,一些人在权利中打滚久了,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们看重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家族,这样的人,如何敢将保护民众的重担交给他们?”   对上何老锐利的目光,赵峰恍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那些人拉帮结派,自以为自己握住了更大权利,殊不知,无形之中,他们早已被淘汰。   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是没人知道,只是没人挑明而已。   何老注视着眼前自己看好的小辈,没有明说,龙组成员冗杂,上面早已看出弊端,有意挑出一批精锐,建立新的特别行事处,龙组将会打散重组。   余老爷子被聘请为特别顾问,跟进阴物一事。   正如谢钦辞所说,多方合作,进展飞速。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谢钦辞收到余淮希消息。   【余淮希:谢哥,我爷爷最近好忙啊,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这事儿谢钦辞知道,余老爷子去龙组当临时工了。   但这件事目前是保密状态,不能告诉余淮希。   【余淮希:爷爷还给我留了好多任务,让我学制香,学画符,要我笨鸟先飞,他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愤怒小鸟拍打翅膀.gif]】   【谢钦辞:你怎么想的,你要学吗?】   【余淮希:学,不仅仅是因为爷爷,我最近突然发现,我对这些还挺感兴趣的,况且学了这些,以后才能更好的见识这个神奇的世界。】   “叮咚”一声,顾眠传了份文件过来。   随着文件一道来的,还有一条语音。   【顾眠:谢哥,新歌的demo我发给你了,我约了录音棚,等我拍完这期我们去录,你可以先熟悉一下。】   【谢钦辞:好。】   谢钦辞没唱过歌,在无限世界的时候,根本没有唱歌这个消遣,也没人敢让守关BOSS谢钦辞唱歌,是以这还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唱歌。   傅明霁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来,听到院子里的奇怪声音,寻了过来。   “钦辞,你在屋里吗?”   自从谢钦辞搬来林景湾,傅明霁也跟着搬了进来,这个地方环境清幽,还有心爱之人,即使离公司远了点,傅明霁也住得很开心。   下班回来,他会带上从路上买的点心,到谢钦辞这边,和他一起用晚饭,吃完后,两人在院子里散一会儿步,很是惬意。   唯一让傅明霁不满的,是他没和谢钦辞住在同一屋檐下。   正是爱意蓬勃的时候,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谢钦辞。   别墅里很安静。   刚才的奇怪声音停下了。   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威森尔摇着尾巴从院子里跑出来。   确定在这边住后,傅明霁让助理把自己养的狗送了过来。   威森尔血统纯正,是只威风凛凛的德牧,第一次见到谢钦辞的时候,止不住摇尾巴,在谢钦辞腿边绕来绕去。   可能宠物随主,威森尔很喜欢谢钦辞,白天傅明霁不在家的时候,威森尔总偷偷溜到谢钦辞院子里。   一天谢钦辞打算出去,走到院子里,突然从花丛中钻出一只狗头,若不是谢钦辞及时反应过来这是傅明霁养的,可能威森尔见不到第二天太阳。   被谢钦辞揪着后颈皮从花丛里拎出来,威森尔耸拉着脑袋,低声呜咽。   德牧还是有一定重量的,谢钦辞拎了会,威森尔始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不好真跟一只狗计较,把它放下了。   威森尔却赖上他不放了。   谢钦辞出门,它跟着。   谢钦辞进屋,它跟着。   谢钦辞坐在沙发上,头疼扶额:“你怎么比你主人还缠人?”   威森尔跳到沙发上,吐着舌头往谢钦辞身边挤。   谢钦辞跟它玩了一会儿,箍住狗脖子,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给傅明霁发过去。   【谢钦辞:下班了记得来赎狗,我要吃昨天那家店的章鱼小丸子。[图片]】   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傅明霁正在听下属报告。   每每这个时候,对下属来说,都是一场“酷刑”。   倒不是傅明霁会骂人、发脾气一类,相反,方案做的再差,傅明霁也不会骂人、发脾气,只是他气场太强大,身居高位多年,喜怒不形于色,一身上位者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用傅明霁做什么,他只是平静看着你,都会给来做报告的下属带来无限压力。   这天,来报告的下属因为紧张记错了一个数字,反应过来后,压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心道:我死了我死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如同引颈就戮的犯人,等待最后宣判。   极度紧张的气氛中,落针可闻的办总裁办里,手机震动声异常明显。   下属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是谁的手机在响?不要命了吗?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傅总的声音,小心翼翼抬了抬眼皮,就见他们一向高冷不近人情的傅总看着手机,笑了。   笑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事后想起来仍然觉得十分恍惚,后来同事问他,是怎么在犯低级错误的情况下,没被傅总责罚的,他始终没办法回答。   难道要说,因为傅总收到一条消息,心情很好,没计较他说错一个数字吗?   不说别人,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无法相信,傅总会因为一条短信龙心大悦,让他跟着沾光。   那天傅明霁提着章鱼小丸子进谢钦辞屋的时候,谢钦辞正坐在沙发上,姿势放松,一只脚赤足踩在躺在沙发前地毯上的德牧上。   青年穿着宽松居家服,因为姿势,露出一截脚踝,在威森尔深色狗毛的映衬下,皮肤白到发光。   傅明霁定定看了好一会,喉结上下一攒,声音有些干涩:“我给你带了你要的章鱼小丸子。”   “你的狗好像不想回去了。”谢钦辞吃了一口章鱼小丸子。   “我刚才把它牵回去,它又悄悄跑过来了。”   “它喜欢就让它在这待着,你愿意收留它吗?”   “唔,可以。”   无限世界里可没有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给谢钦辞撸,谢钦辞还挺喜欢毛茸茸的。   自此,威森尔比自家主人快一步入住谢钦辞的家。   威森尔住在谢钦辞这边,它的一应用具都被傅明霁搬了过来,搬东西的时候,傅明霁夹带私货,搬了些自己的东西过来。   谢钦辞看到了,没说什么。   除了晚上睡觉时间,傅明霁大多数时候,都待在谢钦辞这边,别墅里,傅明霁的生活痕迹越来越多。   威森尔轻轻咬住傅明霁衣服,把他往屋里带,呜呜咽咽的,好似在说什么。   傅明霁回过神来,顺着威森尔力道进屋。   屋里一切正常,傅明霁环顾一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房间门打开了,威森尔呜咽一声,夹着尾巴从门缝溜了出去。   傅明霁不明所以:“威森尔犯错了?”   上次威森尔这幅模样,还是它把谢钦辞和傅明霁的衣服拽去当窝,被傅明霁教训了一顿。   “没有,”谢钦辞顿了一下,问,“我在练歌,你要进来听吗?”   “我的荣幸。”   谢钦辞练歌的地方原本是客房,和傅明霁一样,他不习惯别人住自己家里,这间房就空下来了。   傅明霁打算把这里改造成衣帽间,专门用来放谢钦辞的衣服。   屋里很空,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你打算往歌坛发展吗?”   “是顾眠找我,邀请我上他那个综艺。”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往那边发展。”傅明霁道。   反正盛世设备齐全,如果谢钦辞想往歌坛发展,可以给他请专业的声乐老师,家里也可以改造出一个专门的录音棚……   傅明霁沉浸在思绪里,谢钦辞启唇。   傅明霁越来越沉默。   如果谢钦辞想进军乐坛,难度可能有亿点点大……   唱完一部分,谢钦辞停下来,满含期待地问:“傅先生,我唱的怎么样?”   对上青年期盼的目光,傅明霁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谢钦辞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不好吗……”   傅明霁的心软成一滩水,什么底线什么道德全丢了,违着良心夸赞:“好,很好听,我很喜欢!”   谢钦辞眸中的光一点点亮起:“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傅明霁给自己洗脑成功,“谁说不好听,那是他的鉴赏能力有问题,绝对不是你唱的不好!”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每次谢钦辞练歌的时候,傅明霁雷打不动陪着。   谢钦辞信心大涨。   听得多了,傅明霁发现,谢钦辞只是在唱有歌词部分的时候,都不在调上,如果是没词的部分,只哼唱,他唱的一点也不差。   “你去参加顾眠那档综艺,一定要唱歌吗?”练完歌,傅明霁端了杯润喉水给他。   谢钦辞接过来喝了:“要的吧,他参加的是音综。”   饶是傅明霁再为美色所惑,也知道上了综艺,观众反应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谢钦辞这跑调的唱法,不说上场,连顾眠那关都过不了。   转眼到了和顾眠约好的日子。   谢钦辞去了一趟盛世,盛世背靠傅氏,财大气粗,公司里有最好的录音棚,顾眠提前预定了一间,和谢钦辞排练音综上要唱的歌。   歌是顾眠刚进圈那会的作品,对当时的他来说,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优秀的作品,但以顾眠现在的眼光看,不完美的地方有很多。   他打算在原有基础下,重新改编这首歌。   改编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顾眠总不是特别满意,打算和谢钦辞录一遍看看效果,再根据效果小修一下。   录音棚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顾眠带来的,是自己用惯的团队,这些人都是年轻人,无数次从顾眠嘴里听说谢钦辞这个名字,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   顾眠在楼下接到谢钦辞,看到跟在谢钦辞身边的傅明霁,愣了一下:“傅总怎么来了?”   “有点事,顺便看看你们录歌。”当然,后者才是重点。   傅明霁不想看到谢钦辞失望,跟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解决谢钦辞的这个毛病。   不知道找声乐老师来突击训练有没有效果?   傅明霁心中想着事,脚步不停跟在谢钦辞身边来到录音棚。   录音棚在十二层,谢钦辞和傅明霁都是第一次来,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年轻人了。   顾眠简单介绍双方认识了一下。   “顾哥,曲子我前几天发给你了,我们可以直接开始么?”   谢钦辞点头。   看青年胸有成竹的样子,顾眠放下心来。   他谢哥无所不能,区区一首歌,怎么难的倒他?   等谢钦辞开口,顾眠才知道,自己放心早了。   更知道,原来他顾哥也是有不会的东西的。   青年音色很好听,清凌凌的,放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听,都是一种享受。但再好听也敌不过每一个词都不在调上啊!   顾眠表情扭曲,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唱歌可以每个词都不在调上!   调音师恍恍惚惚握着鼠标,满脑子“我是谁我在哪”。   唱完一段,看到顾眠脸色异常,谢钦辞顿了下:“我唱的很难听吗?”   “不,不难听……”你只是每个词都不在调上而已……   顾眠艰难维持住脸上表情。   谢钦辞点头:“我想应该也不难听,傅明霁还让我多唱几遍给他听呢。”   “傅总很喜欢听你唱歌吗?”   谢钦辞点头。   顾眠再看说是有事要办,实则一直跟在他们他们身边的傅总。   傅总面不改色:“很好听。”   顾眠:????   你认真的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傅总能面不改色夸谢哥唱歌好听? 第45章   顾眠看向其他人,见怀疑人生的不止他一个,浅浅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谢哥,这个……”说到一半,顾眠卡了壳。   谢钦辞取下耳机:“怎么?”   顾眠一咬牙,直接道:“谢哥,我觉得你可能有一点跑调。”   说出来了。   顾眠呼出一口气,小心去看谢钦辞的脸色。   顾眠带来的人一脸菜色,心道,这何止是有一点跑调,亿点点还差不多。   他们从事这个行业多年,还没遇到过能跑调跑的如此离谱的,每一个词都不在调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顾眠一意孤行让谢钦辞上场,他们几乎可以看到顾眠惨败的样子了。   谢钦辞把乐谱放到桌上:“顾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谢哥怪我吗?”顾眠讪讪。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谢钦辞走出来。   顾眠下意识往前两步:“当然不是,就是觉得,谢哥你该无所不能才对……”   谢钦辞笑了:“我是人又不是神,更何况,就算是神,也不一定能做到无所不能。”   傅明霁将臂弯里的外套给他披上:“有一点跑调不要紧,我们多请几个声乐老师,争取在上台前解决这个问题。”   顾眠自己是搞音乐的,知道有一种人天生五音不全,他合理怀疑,他谢哥就属于这类人。   邀请已经发出去了,顾眠不想换人。   “钦辞哼调子的时候很好听的,多练练肯定没问题。”傅明霁已经拿出手机,就要找人。   顾眠眸光一亮:“谢哥,你哼这段试试。”   没有歌词的部分不比有歌词的部分好唱,谢钦辞练歌的时候,因为傅明霁喜欢,哼唱部分他也练的很多。   闻言,他眼眸微阖,一段流畅的哼唱从他口中溢出。   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任何辅助声,谢钦辞的声音清越、空灵,如神明在用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吟唱,给人一场纯粹的听觉享受。   空旷录音棚里,只有谢钦辞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沉浸在谢钦辞的哼唱中。   好似有一场恢弘画满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他们尝到了世间最美好的酒,看到了世间最美的景色。   一段哼完,谢钦辞停下。   顾眠从音乐中回神,眼睛越来越亮:“我知道这首歌该怎么改了!”   他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吟唱中的其他人。   顾眠这次的改动很大,去掉大部分歌词,变成无歌词吟唱,吟唱部分由谢钦辞负责,有歌词的则是他唱。   这下对谢钦辞来说容易多了。   顾眠将名单交了上去。   新一期综艺录制前,节目组给出了各嘉宾的合作人选。   这档音综的关注度很广,消息一出来,无数网友蜂拥而至。   ——阵容好庞大啊,乐坛老前辈都请出来了。   ——晁涵煦竟然请来了荣升老师,荣升老师退隐多年了吧。   ——感觉这波晁涵煦稳了,那可是荣升老师。   ——我小时候听荣升老师的歌长大的,现在都工作二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听一次荣升老师现场,不说了,抢票去了。   ——看看顾眠请的是谁,谢钦辞?这是谁?   ——乐坛有这号人吗?   ——没听过,不怎么出名吧?   ——谢钦辞,这不是上次顾眠MV里的主演吗?好像是个演员。   ——演员?他一个演员来凑什么热闹?   ——看别人请的嘉宾,要么是乐坛新起之秀,要么是乐坛大佬,顾眠怎么回事啊?完全不把名次看在眼里吗?   ——刚刚去搜了一下,这个谢钦辞也是盛世的艺人,而且盛世非常捧他,难道顾眠是因为公司的要求带他的?   这个结论一出,评论区炸了。   顾眠粉丝最先不干,若是其他情况下,带带同公司新人没什么,可下一期是综艺的重要环节,若顾眠因谢钦辞落败,他们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关系户能不能离我们这种讲实力的节目远一点啊。   ——我真的服了,捧人也不是这么捧的吧,顾眠能有今天的成就,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凭什么被别人摘桃子啊。   也有理智一点的粉丝。   ——说不定是因为顾眠和他关系好,才请人的。   ——大家别阴谋论啦,有汪姐把控呢,不会乱来的。   但理智的声音太少,很快被淹没。   ——关系好能拿这么重要的节目做人情?   ——公司高层决定的事汪姐能反对?@盛世V,出来给个说法。   网上吵成一片,节目还没开始录,已经赚够了热度。   “谢哥,你别把网上的话当一回事,等你开口,他们都得后悔在网上说的话。”   谢钦辞垂眸看手机,看不出脸上情绪,顾眠从助理手中接过奶茶,将其中一杯七分糖的放到谢钦辞面前。   走进了他才发现,谢钦辞看的,根本不是微博界面,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个很简洁的界面,他没有偷窥别人屏幕的爱好,移开视线。   谢钦辞在看的,是玄学内部网站。   这个网站是完全不对外公开的,上次赵峰找他说阴物事件进展的时候,给了他网址和账号密码。   没有内部认证的号,登不上这个网页。   不同人的权限也不同。   谢钦辞手里的账号,拥有最高权限。   内部网站上很热闹,大家都在讨论阴物的事。   有余老爷子的加入,寻找阴物背后之人有了确定线索,对方似乎被逼急了,露出不少破绽。   龙组进行了详细的围剿计划。   谢钦辞被拉进讨论组。   【赵峰:已经确定他的藏身地了,对面似乎察觉到什么,有逃跑迹象,我们必须马上展开行动。】   底下一排赞同。   一轮讨论后,谢钦辞冒泡。   【谢钦辞:我也去。】   屏幕里安静了一瞬,赵峰第一个说话。   【赵峰:有谢大师帮忙再好不过了。】   谢钦辞收起手机。   谢钦辞去倒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想知道,幽冥之地的东西,是怎么被带到人世的。   按照余老爷子的话,这些东西几十年前就来人世了,同谢钦辞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相隔太远。   “还在想阴物的事?”花房里,傅明霁端来管家烤的小饼干。   谢钦辞的这栋别墅,有一个很大的花房,花房里是恒温,各种花竞相开放,非常漂亮。   将花房收拾出来后,谢钦辞把两盆牡丹都放在了这里,傅明霁按时按点过来给花浇水。   有他的紫气在,两盆牡丹长势非常好。   “是,围剿计划定在明天,正好把这件事解决了去录综艺,然后就该回去拍戏了。”   耽误了一段时间,龙组给谢钦辞在剧组请了一个比较长的假期,还好谢钦辞的戏份在之前赶了不少,现在男主角无法拍戏,他剩下的戏份大多数是和男主角的对手戏,请假不会影响拍摄进度。   傅明霁拿起一块饼干喂到谢钦辞嘴里:“你去西城拍戏,我要一个人在家了。”   不知为何,谢钦辞在傅明霁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委屈。   他抬眸,傅明霁正垂眸注视着他。   脸上看不出异样,唯有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异常。   “我怎么不知道,傅先生这么粘人?”谢钦辞调笑。   “钦辞愿意接受我的粘人吗?”傅明霁眸光幽深。   “和威森尔有的一拼。”谢钦辞没正面回答。   威森尔是一只非常粘人的大狗,谢钦辞坐在沙发上办公或休息的时候,它会黏黏糊糊守在他身边,和傅明霁这个主人一模一样。   除开在公司的时间,傅明霁基本都是在有谢钦辞的地方,都快把谢钦辞这里当自己家了。   手机铃声短促响了一下。   谢钦辞拿起手机,是余淮希打来的。   但只响了一声。   谢钦辞盯着手机,眼睫微微垂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的目光从熄灭的屏幕上移开,起身:“我要出去一趟。”   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出去,傅明霁猜,多半和刚才只响了一声的电话铃声有关。   “有重要的事吗?”   谢钦辞点头:“我给余淮希的符毁了几张了,余家可能出事了。”   走前,谢钦辞将消息发给赵峰。   很快,对面发来了余淮希家的地址。   余家,半个小时前。   余淮希做好晚餐,喊书房里的爷爷出来吃饭。   “爷爷,都这么晚了,先吃晚饭吧。”余淮西敲了敲书房的门。   这些天,余老爷子要么外出不见人影,要么扎在书房不见人影,余淮希不止一次问他在忙什么,余老爷子都含糊敷衍过去了。   余老爷子取下老花镜:“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直觉这种东西,对修道之人来说,相当于预警,余老爷子不会放任不管。   他仔细回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没有哪里存在纰漏,可,就是很不对劲。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   余老爷子站起来。   不好!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了,就像他了解叛出师门的师兄一样,他们斗了大半辈子,对方同样了解他。   他参与了围剿计划,这个计划里,有很多地方是根据他对师兄的了解布置的,如果对面真的是他师兄,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可,现在的情况是,对方好似完全没有察觉,每一步都顺利到让人惊讶,每一个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真的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对方在迷惑他们?   余老爷子拿起书桌上的手机,就要拨号,一阵风忽的吹来,紧闭的窗户被吹开了。   余淮希一无所觉。   书房门开了,他走进来,看到大开的窗户,惊讶:“爷爷,你怎么没关窗?”   “快走——”   可惜已经晚了。   一阵风把余淮希裹进来,大开的门“砰”的关上。   余老爷子顾不上其他,忙去解救自己的孙子。   “这是什么东西?!”余淮希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将他牢牢束缚,四肢失去行动力,被悬挂在半空中。   余老爷子失去修为,根本拿藏在暗处的东西没办法。   那东西越勒越紧,余淮希呼吸越来越困难,强烈窒息感下,他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突然,余淮希身上爆发出一阵强烈白光,一声激烈惨叫响彻耳畔,余淮希只觉得身上一松,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余老爷子连忙跑过去,扶起他:“没事吧?”   “没……咳咳……”余淮希捂住喉咙,剧烈咳嗽了一会,“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说了,我们先离开。”   某处炙热感传来,余淮希摸进衣服,拿出正在发烫的符。   “爷爷,是……”他眼中染上惊恐,最后那个“鬼”字不敢说出口。   竭力维持冷静,余淮希哆嗦着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我给谢大师打电话求助。”   手机屏幕亮起,慌忙之中,余淮希完全没注意到,本该满格的信号此刻一格都不剩。   找到谢钦辞号码,拨打出去。   “怎么会打不通?”“为什么打不通?”   余淮希神经质般戳着手机屏幕,余老爷子看着他越来越狰狞的神色,夺下他手里的手机:“小余,清醒一点!”   一道符拍在余淮希身上,余淮希眼中的红意慢慢褪去,他如梦初醒般锤了下头:“爷爷,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差点被影响,稳住心神,不要想太多。”   熟悉的手段,余老爷子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拿好符,不要离身。”余老爷子将符塞进他手中。   余淮希清醒了些:“电话打不通。”   “因为没有信号,我们现在恐怕出不去。”   “有东西来了——”   仿佛在验证这句话,书房的灯开始剧烈闪烁,忽明忽暗中,有什么存在藏在黑暗中,离他们越来越近。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余淮希脑子里都是混乱的。   他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地底升起,在半空中汇聚,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只觉得刺骨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冲上脑门。   书房里的灯彻底熄了。   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无法照亮这里,黑暗中,余淮希看到有东西在一闪一闪发光。   幽绿色的光。   先是一点点,逐渐的,光越来越亮,余淮希终于看清,发光的是什么。   是眼睛!   无数双眼睛!   层层叠叠堆积在某个存在上,竖瞳拉成一条细线,像饿极了的猛兽,盯着猎物。   他们就是猎物。   余淮希听到自己恐惧到颤抖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来了。   余老爷子心一沉。   眼前的阴物,比多年前师门那只更大,气息更强,也更难对付!   龙组查到的结果里,是所有阴物都在培育阶段,眼前这只显然不是,它非常成熟,甚至比多年前他亲手斩杀的那只更成熟。   为了斩杀那只阴物,他付出所有修为,启用禁术,堪堪险胜,现在他该怎么对付更强大的对手?   那东西动了。   它蠕动庞大的身躯,无数双眼睛朝两人涌来。   极度恐惧之下,人会丧失行动力。   余淮希愣愣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   余老爷子用力将他推开,大呵:“余淮希,清醒一点!”   “噗嗤”。   血肉被刺破的声音传来,余淮希猛地回神。   寻着声音找去,他看到爷爷倒在血泊中,胸前破了个窟窿,怪物露出锋利牙齿,啃噬血肉。   “爷爷!”   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了余淮希,他身体内部爆发出一股强大力量,裹挟着不知来处的力量,如炮弹一般冲向怪物。   “放开我爷爷!”   怪物被他撞开了。   余淮希哆哆嗦嗦不敢伸手去碰:“爷爷,您没事吧?我叫救护车……”   “你,快,逃!”余老爷子呼哧着艰难发出声音。   “不,不,”余淮希眼眶红了一圈,他站起来,在书桌里翻找,“我要杀了它!”   一叠整整齐齐的符被放在木盒中,余淮希拿出符,不顾一切冲向怪物。   手里的符发出刺目白光,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响。   这是余淮希在谢钦辞手里买的惊雷符,是谢钦辞新做出来的攻击型符咒,威力惊人。   雷鸣声不知响了多久,最后一道符用完,刺目光芒淡去,余淮希茫然眨眨眼。   怪物消失了。   “刺啦”一声,书房的灯重新亮起。   屋里一片狼藉。   余淮希摇摇脑袋,从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中回过神来,跑向余老爷子倒下的地方。   “爷爷,您坚持住,我这就打电话。”   余淮希打开手机,这次手机有信号了,拨打120时他犹豫了一下,换成打给谢钦辞。   今日出现在书房的怪物明显不是人力可为的,那个东西不知道是被他消灭了还是被吓跑了,若它还在,救护车来了也没用,反而会被牵连。   电话通了。   余淮希缓缓呼出一口气。   “哒——哒——”   一颗心还没彻底放下,门外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电话突兀断了,余淮希再想打,手机已经重新变成无信号状态。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   余淮希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他守在余老爷子身前,像只露出稚嫩尖牙的小兽。   “师弟,多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   沙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即,书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面貌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后,赫然是刚才被惊雷符炸跑的怪物!   “一见面,师弟就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我该怎么回报呢?”沙哑男声似乎很困扰。   “你果然没死。”余老爷子在余淮希的搀扶下缓慢坐起来。   “师弟一身修为被废都没死,做师兄的,怎么能先死?”   黑袍男人踏进书房,余淮希愕然发现,黑袍人身后出现了一个更为庞大的怪物。   怪物被他刚才炸的那只体积更大,眼睛是瘆人的红色,身上长满了眼睛和嘴,嘴里是森森尖牙。   黑袍人一挥手,被炸伤的那只怪物出现在半空中,不等落地,被一根猩红长舌卷起,送入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中。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响起。   余淮希警惕盯着黑袍男人:“你想做什么?”   黑袍男人若有所思看着他:“极阴之体,这么好的东西,师弟真是能给我惊喜啊。”   “你别打小余主意!”   “别担心,我会让你们祖孙俩,整整齐齐上路。”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余淮希被黑袍男人看货物一样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黑袍男人没有亲自动手,也没让他身后那个大怪物动手,而是召唤出不同阴物,像看什么好戏一样,看他们艰难逃生。   “师弟,你太急了,你明知道,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还露出这么多破绽,和龙组合作又怎样?等我的宝贝养成,来多少人都只能是它的食物。”   黑袍男人的眼睛愉悦眯起,他特意这个时间来,在余老爷子觉得胜利在望的前夕,狠狠打破他的美好幻想,让他在极度绝望中死去。   多么美好的滋味。   黑袍男人的心早就扭曲了,他不在意自己之后会怎样,他生命中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余老爷子受尽折磨,心神俱裂的样子。   袭击余淮希和余老爷子的阴物不算强,余淮希靠着谢钦辞的符,艰难护住余老爷子,自己身上被撕下好几道口子。   “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愿意护着他,”沙哑难听的声音传来,“你是极阴之体,若修炼,必定一日千里,他却把你的天资封住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极阴之体的血对阴物来说,是大补之物,在本能驱使下,阴物在余淮希身上制造出更多伤口。   黑袍男人还在诱惑:“不如这样,你跟着我吧,跟我修炼,我保证不出两年,你就能拥有胜过大部分玄门人的实力……”   “我呸。”失血过多,余淮希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心中已经没了害怕这种情绪,爷爷身受重伤,唯一能护住他的,只有自己,现在的余淮希,没有害怕的权利。   他脑子转得极快。   知道黑袍人不急着动手是为了看他们艰难逃命的模样,而这,恰恰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边和阴物周旋,一边不着痕迹寻找逃生之路。   门那边不行,黑袍男人和大怪物守在那边,靠近只有死路一条,剩下的,只有窗户。   窗户是打开的,这里是二楼,跳下去有一定风险,但,比起在这里耗死,总是一线生机。   做好决定,余淮希扶着爷爷,不动声色往窗户边靠。   余淮希毫不留情面,黑袍男人面色一寒,转头对余老爷子道:“你看看你,多失败啊,自己废了不说,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孙子也是个废物,还是因你一手造成的,你说,若他父母知道,他因你而死,会怎样?”   余老爷子的呼吸粗重了些。   “爷爷,你别听他胡说,”余淮希握住余老爷子逐渐冰凉的手,压低声音,“我想到办法逃出去了,爷爷,您一定要坚持住。”   余老爷子的情况很差,失血过多加上血肉被生生啃噬的疼痛,以及从伤口侵入的阴气,都在消耗他的生命力,若不是拼着一口气维持清醒,想给孙子找一条生路,他已经昏过去了。   还差一点点。   余淮希在心中计算距离。   快了。   就是现在!   不等他行动,黑袍男人突然有了动作。   像是欣赏够了两人狼狈的样子,黑袍男人一拍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不陪你们玩了。”   留给他的行动时间不多,他必须在明天清早之前,逃出燕京。   唯一生路近在眼前,巨大黑色怪物已呼啸而至。   真的没办法了吗?   余淮希盯着越来越近的怪物,用尽全力将爷爷挡在身后。   无数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出现在视野中,余淮希受身体本能控制,闭上眼。   一分一秒都变得非常漫长。   他嗅到了浓浓的腥味。   有从自己和爷爷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还有从怪物身上传来的难闻味道。   接到那通只响了一声的电话,不知道谢哥会怎么想。   生命的最后一秒,余淮希脑子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记忆浮现,走马灯一样飘过。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空气里,传来黑袍男人的怒喝:“谁?!”   余淮希慢慢睁开眼。   巨大怪物被不知名力量提起,困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涎液从怪物的血盆大口中流出,滴落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身体上的眼睛不断挤压,四面八方巡视,想找出那个袭击自己的人。   一无所获。   余淮希缓缓眨了下眼。   是谢哥来救他们了吗?   想完之后,又在心中暗笑。   谢哥又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来救他们?   一楼。   谢钦辞站在二楼书房窗户下,仰头看着上面:“赶上了。”   傅明霁锁好车门:“我们直接上去?”   傅明霁衣兜里的金玲小幅度震动了一下,正在观察四周的傅明霁没有发现。   “这里居然听不到任何楼上的动静,这里的房子隔音这么好吗?”   “不是隔音好,是有人故意迷惑了除了二楼外所有地方的人,进去吧。”   谢钦辞带着傅明霁堂而皇之进屋,上楼。   屋里静悄悄的,涌动着阴气,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书房门被再次推开。   黑袍男人惊疑不定转头:“谢钦辞?”   谢钦辞放下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你知道我?”   怎么会不知道?   “也是,”谢钦辞漫不经心收回目光,“我毁了你那么多培育地,你不知道我,就是无能了。”   黑袍男人咬牙切齿看着谢钦辞如入无人之境走进书房。   若不是谢钦辞,他完全可以多蛰伏一段时间,等阴物彻底成熟再行动,届时,燕京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可以更游刃有余报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匆忙行动。   那么多培育阴物的地方,几乎都因为谢钦辞被毁了,他耗费无数心血培育出的阴物还没验收成果就被毁于一旦,对谢钦辞,他恨之入骨。   他原本打算,解决了旧日恩怨,再找个地方继续培育阴物,等多培育出几只成熟阴物,再来找谢钦辞复仇。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谢钦辞会在这个时候来救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   行动前,黑袍男人已经将这个地方彻底封锁,用阴气形成的域将这个地方和外界隔开,就算有人到了楼下,也不会发现楼上的动作。   若非确定了不会有人来营救,黑袍男人怎么会有闲心看余老爷子受折磨的样子?   “是那通电话?”刚问出口,黑袍男人自己否决了,“不对,那通电话根本没有被接通,他们没有机会开口求助。”   谢钦辞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若你不贸然行动,还有多一天活头,现在么……”   “你就这么笃定,能赢我?”黑袍男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怪异弧度,“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么点底牌吧?”   “你有多少底牌都不会改变结果。”谢钦辞语气平常。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可能会被怀疑,可当说这句话的变成谢钦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生不出怀疑念头。   包括黑袍男人。   谢钦辞的出现意味着黑袍男人已经没了退路,他只有两个选择,一:原地认错,束手就擒;二:拿出所有底牌,为自己赢取一线逃跑机会。   黑袍男人选了第二种。   阴风平地升起,书房里阴气越来越浓,被束缚在半空中的怪物身躯骤然涨大。   浓郁阴气被它吸收,同时,之前那些对付余家祖孙的阴物受到召唤般,朝半空中的怪物涌去。   它们争先恐后没入怪物身体。   怪物身形越来越大,从怪物身上传来的威压也越来越重。   “它在进化!”余老爷子震惊睁大眼,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熟悉但又不同的一幕。   谢钦辞眯了眯眼:“‘光明坛’造的那些鬼王,和你有关?”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什么鬼王?   余淮希不明所以,他盯着半空中的巨大怪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谢哥,不做什么吗?”   常人的思维都是打断进化或孵化,在对面尚未变成最强存在的时候,将之解决,谢钦辞不一样,他每次都等对面化为最终形态,才动手。   “我很好奇,被人为培育出的阴物,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阴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仅仅有黑袍男人带来的,还有从其他地方来的,有强有弱,有已经孵化出的,也有还没孵化出来的。   朝圣般扑向半空中的怪物,被彻底吸收。   这是极为怪诞的一幕。   那些阴物像是化成了一个个看不清面目的信徒,在狂热信念中,朝自己的真神献祭所有。   肉体、灵魂、感情。   “虽然时间提前了一点,不过没关系,”黑袍男人沙哑的笑声隔着风声传来,“有幸成为‘神’的开胃餐,是你们的荣幸。”   “神?”谢钦辞嗤笑,“一个融合了各种阴物的四不像,充其量只能说是怪物,它还不够格碰瓷‘神’这个字。”   “你嘴硬又如何?进化已经开始,真神必将降临。”黑袍男人目光狂热,语气癫狂。   “他不会疯了吧?”余淮希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怎么看都觉得这一刻的黑袍男人不太正常。   一股强大力量从怪物所在地升起,冲开谢钦辞用来束缚怪物的力量。   怪物体型开始发生变化。   红色肉块不断蠕动,无数双眼睛隐入皮下又冒出,它们变成了更为幽深的暗红色,只看一眼,都能让人神志失常。   “原来是这样。”谢钦辞低声喃喃。   “什么?”余淮希没听太真切。   “这个东西,叫‘邙兽’,从幽冥之地诞生,可左右人的恶念,不过,早就灭亡了。”   也不知道黑袍男人从哪弄来的一只。   邙兽像一颗泡发的海参,身上布满暗红色眼睛,皮下有无数张嘴,看不出哪是头哪是尾。   无数眼珠转动,先是落在黑袍男人身上,黑袍男人激动挥舞手臂:“吃了他们!”   整个进化过程只用了不到五分钟,邙兽身体越来越凝实,它身上的眼珠转动,齐齐看向谢钦辞这边。   猝不及防对上无数双暗红色眼睛,余淮希倒吸一口凉气。   神志瞬间遭到影响,无数恶念在心中爆发,眼中逐渐爬满红色。   谢钦辞一张符拍在他背上:“清醒一点。”   余淮希猛然回神。   后背传来一阵一阵灼热,心中种种可怕念头归于尘土。   “别和它的眼睛对上。”谢钦辞提醒。   “谢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受了一波又一波惊吓,余淮希六神无主,“我爷爷身上的伤……”   “阴物伤的,只要把阴气拔除就行了。”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只邙兽。   若让它跑到外面,影响无数人,才是最麻烦的。   知道是什么,谢钦辞没打算继续拖时间,摊开手掌,一股庞大力量在他掌心汇聚。   无形威压重重压在众人心头,这一刻,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臣服。   臣服于这股强大力量。   臣服于掌控这股强大力量的人。   臣服于谢钦辞。   狂风骤起。   强大的力量化为实质,形成肉眼可见的风,将谢钦辞包围。   邙兽不安往后退。   它感受到了致命威胁。   “逃——”   冥冥中,记忆深处有一道恐惧的声音叫嚣着,快逃!   邙兽扭动身子往外逃。   “想逃?”   如神明轻语。   盛大的、耀眼的、刺目的光将邙兽笼罩。   那是比惊雷符强大万倍的力量。   无人知晓光芒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不断传入耳膜的惨叫声。   起初声音很大,后来慢慢变弱,最后彻底消失。   书房里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匆匆赶来的龙组成员只看到一阵耀眼白光在二楼爆发,紧接着,困扰他们的迷阵失去作用,赵峰带头往里走。   “快,随我进去!”   他们是接到谢钦辞消息赶来的,比谢钦辞晚了一步,到的时候,被黑袍男人用阴气布的域困住,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直到那阵耀眼白光,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域。   赵峰带人往里走。   越走越能感受到楼上传来的滔天威压。   “大家务必小心,重点是救人!”   赵峰打了个手势,一行人有序往楼上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一幕吸引,谢钦辞不动声色咽下喉头腥甜。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发动这样的力量很勉强。   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是傅明霁的手。   宽大手掌无声支撑起他。   谢钦辞稍稍放松紧绷的身体,任由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男人身上。   傅明霁扶住他,低声问:“没事吧?”   “没事。”谢钦辞摇摇头。   他不习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人前。   傅明霁没有多问。   耀眼的白光淡去,一个庞然大物从半空中轰然落下。   “砰!”   砸出一声巨响。   赵峰带人推门而入。   龙组成员手持武器,做好最坏准备,严阵以待,等看清屋里一切,纷纷:“………………”   庞大的、烤焦了的不知名生物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幽幽肉香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烧烤现场。   “谢大师,这……”赵峰一脸茫然。   谢钦辞正要回答,傅明霁衣兜里的铃铛疯狂响起。   自从吃了上次那只鬼王,黑坨坨一直处于半沉睡状态,基本待在铃铛里,谢钦辞知道它需要时间消化,没打扰它。   从傅明霁衣兜里拿出铃铛,黑坨坨迫不及待从铃铛里飘出来,在谢钦辞腿边蹭来蹭去,讨食的意思非常明显。   谢钦辞拍了一下它的大脑门:“去吃吧。”   庞大黑雾如海浪般蔓延开,赵峰敏锐感觉到,这只厉鬼比上次见到时更强了。   黑坨坨包着焦糊的邙兽肉啃,谢钦辞和赵峰简单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细节部分由傅明霁补充。   余家祖孙被带到一边急救。   如谢钦辞所说,他们身上的伤最要紧的是残留在伤口里的阴气,必须先把阴气处理了,再送去医院。   黑坨坨这次吃的很快,三两下就把整只邙兽吃完了。   飘回谢钦辞身边,不住用硕大脑袋蹭谢钦辞。   谢钦辞用食指抵开它的大脑袋,惊讶:“长眼睛和嘴巴了。”   黑坨坨以前就是黑糊糊一坨,所谓张嘴就是直接裂开身体,现在不同,它的大脑袋上明显有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   绕着谢钦辞转了一会,黑坨坨突然张嘴,欢快发出声音。   “汪!汪汪!”   谢钦辞:??? 第46章   谢钦辞想到傅明霁养的那只狗,长久沉默了。   其他人显然不在状态,余淮希挣扎着站起来:“谢哥养的这只鬼是狗狗鬼吗?”   突然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呢。   赵峰等人也是一脸难言的目光看过来。   “病人不要乱动。”余淮希被赵峰带来的急救医生一把按回去。   余淮希发出一声痛呼:“嗷!”   谢钦辞看着将自己缩小到威森尔大小边绕着自己转圈边“汪汪汪”的黑坨坨,再次:“………………”   “它不是狗。”好半晌,谢钦辞艰涩开口。   黑坨坨是被培育出来当鬼王养料的,甚至连人的魂魄都不算,拥有厉鬼特征是因为它吞噬了同为养料的存在,还在谢钦辞的纵容下,吞噬鬼王。   “不是狗怎么会‘汪汪汪’啊。”余淮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长期和狗在一起吧……”谢钦辞不确定道。   傅明霁低咳一声,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会这样。”   谢钦辞回想了一下,黑坨坨跟在傅明霁身边一段时间后,行为确实改变了不少,之前谢钦辞没多想,现在仔细回想,黑坨坨的很多行为都跟威森尔那只大狗狗一样。   将一只厉鬼养成狗狗,在场的人心情都很复杂。   “可是,一般时候,狗不是很怕这种东西吗……?”余淮希更糊涂了,他这段时间在慢慢接触和玄学有关的事,知道若有阴邪之物出现,狗一般会发出预警,谢大师家到底养了只什么狗啊?能将一只厉鬼影响成这样?   他心中的疑惑同样也是赵峰等人的。   “别动!”   一声厉呵打断众人思绪。   发出声音的,是一名龙组成员,负责看守黑袍男人,方才,在所有人思绪都被黑坨坨吸引的时候,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解开套在自己身上的绳索,想趁机逃跑。   绳索是特质的,坚韧不易断,用专门符水浸泡,可以限制被束缚人的大半力量。   黑袍男人召唤出的邙兽被黑坨坨吃掉,他也遭到严重反噬,如今身上满是被无形力量割开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黑袍。   浓重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看守他的龙组成员对制造阴物让他们上下忙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没什么好感,没刻意收敛力道,大力之下,黑袍男人跌倒在地。   “喂,你怎么回事?”负责看守他的人用枪托杵了他一下,睁大眼,“怎么这么多血?!”   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倒在地上的黑袍男人身下泅出一滩鲜血,血越来越多,很快积累了一大滩,黑袍男人整个浸泡在血泊中。   急救医生忙来给他急救。   “不行,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这个人,他们还要带回去审问,赵峰眉心拧起:“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他遭受的反噬太重,已是强弩之末。”谢钦辞道。   “谢大师,有办法让他多活几天吗?”赵峰苦着脸,“我们要从他口里问出燕京还有哪些地方藏着阴物,以及他背后还有没有什么势力。”   “阴物应该没有了,刚才为了对付我,他将所有阴物召唤来了。”谢钦辞说了自己知道的。   至于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谢钦辞就不知道了。   听到谢钦辞的话,赵峰总算能松一口气:“先前以为是‘光明坛’做的,没想到主谋另有其人。”   “别太早下结论。”谢钦辞走向黑袍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伸手。   赵峰不解跟过来:“谢大师,您做什么?”   “他一直藏在黑袍里,你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吗?”谢钦辞说着,掀开了黑袍男人的兜帽。   兜帽之下,有一张足以覆盖整张脸的黑色面具,面具将他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狠毒的眼睛。   那双眼正盯着谢钦辞。   如被毒蛇缠绕。   “嗬,嗬,”黑袍男人死死盯着他,艰难发出声音,“谢钦辞,就算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钦辞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你活着赢不了我,还想死了赢我?”   面具像是被焊在黑袍男人脸上,谢钦辞花了一点力气,才将面具摘下来。   赵峰来不及说什么,看到黑袍男人的脸,所有声音堵在嗓子眼。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自从加入龙组,赵峰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或者鬼,从来没哪一个有今天这个给他的震撼大。   黑袍男人头上没有毛发,没有正常五官,只有无数肉条交错,与其说是头,不如说是一个肉条蟠扎的球。   “呕——”余淮希干呕着别开眼,“这特么长得也太丑了,简直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龙组成员的反应比他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近距离看守他的年轻人,脸都绿了。   “这还算是人吗?”他发出所有人的疑问。   唯有谢钦辞,面不改色把面具给他扣了回去:“长得这么有碍观瞻,难怪要遮这么严实。”   赵峰等人:“……………………”   黑袍男人瞪大眼睛,“呼哧”“呼哧”从喉咙里发出粗喘声,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太过生气,和因为遭受的反噬太严重说不出话来。   嘴张开,吐出来的只有夹着内脏的血。   从他身上、口中流出的血,不是刚从人体流出的鲜红色,而是沉淀了一段时间的暗红偏褐色,散发着难言味道。   谢钦辞起身:“他应当早就死了。”   “谢大师为何这么说?”赵峰问。   “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他死后,靠豢养的阴物占据别人的身体,为了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最大力量,他将自己和邙兽绑定,借用邙兽的力量支撑这具身体如活人一般行动,所以外人察觉不出不对。”   谢钦辞刚才的行为,并不是单纯为了看黑袍男人的长相,他是想近距离确定一下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得到了验证。   人本来就是死的,靠邙兽的力量苟活于世,如今邙兽进了黑坨坨肚子,丁点不剩,黑袍男人自然无法再支撑这具身体。   本就死去的身体快速溃烂,短短一分钟时间,已经难以维持人形。   “你们还要将这东西带回去审问吗?”谢钦辞微抬下颚,目光落在不成人样的黑袍人身上。   “这个样子,带回去了也难以审问。”赵峰为难,针对人的刑讯显然无法用在一滩烂肉上,不带回去,那些藏在黑暗中的秘密,他们要走多少弯路才能挖出?   同谢钦辞说了心中担忧后,谢钦辞思索片刻,给出一个方案。   “你们想从它口中问出什么的话,不如把他的魂魄带回去审。”   赵峰:“审问魂魄?”   谢钦辞点头:“反正都是问,问人形的他还是魂魄状态下的他,有区别吗?”   好像……没什么区别。   赵峰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你们如果担心他中途跑了,或者不肯乖乖回答,可以把黑坨坨带去,不听话就直接喂给黑坨坨吧。”   赵峰看了眼跟狗狗一样满屋子撒欢的黑坨坨,嘴角抽了抽:“我得先向上级请示一下。”   这种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谢大师说他养了一只邙兽,邙兽是?它如今是何处?”   “你可以将邙兽当成他孵化出的阴物之一,可以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恶念,这玩意上古时期就灭绝了,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一只,你提醒我了,我得问问。”   “至于邙兽如今在何处,你们进来时不是见到了吗?”   赵峰:“???”   他反应了一会,不太确定地问:“是烧焦的那只?”   “已经被黑坨坨吃的渣渣都不剩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它跑出去祸害广大人民群众。”   赵峰给何老打电话的时候,人是恍惚的,凭着本能交代完,静静等待对面的答复。   何老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   听到可操控人恶念的邙兽时,何老在心中思考了无数种对付它的办法,紧接着,就听赵峰说,邙兽已经被谢大师解决了,拿去喂了黑坨坨,死的透透的,连渣渣都不剩。   何老的一颗心被抛到半空又跌落,然后赵峰请示,押魂魄回来审问的事。   “审问魂魄,地府会不会不乐意?”何老担忧。   他们没和地府打过交道,可,连鬼都有了,地府应当也是存在的吧……?   赵峰将何老的担忧告诉谢钦辞。   谢钦辞反问:“你们见过地府的人?”   赵峰摇头。   谢钦辞:“那不就得了,这人死了那么多年,地府都没把魂魄收走,你们带回去审问花得了几天?他们渎职在先,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你们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融成一滩的血肉里,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黑袍人这些年借助邙兽的力量行走人间,如今最大倚仗被黑坨坨吃了,相当于折断了他的手脚,更不用说,当初为了躲避冥差追捕,他将自己的魂魄与这具身体紧紧联系在一起,现在身体化为一滩血肉,他的魂魄也只能被困在这摊肉泥中。   黑坨坨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在肉泥周围嗅嗅。   它在这摊肉泥中,也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和刚才它吃的味道一样!   谢钦辞眼疾手快薅住奔向肉泥的黑坨坨,警告:“现在不能吃。”   黑坨坨呜咽了两声。   谢钦辞额角抽了抽。   这呜咽声多半也是和威森尔学的。   “他的魂魄是被困在身体里了吗?”赵峰得了指示,打算带黑袍人魂魄回去。   “好说。”谢钦辞伸手,在虚空中一握。   困在肉泥里的魂魄被拎住脖子,一点点被撕下来。   一个老头模样的鬼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头鬼被吊在半空中,看了眼地上那摊肉泥,再看虚空握着什么的谢钦辞,不可置信:“我用的是不可逆转的禁术,你为什么能解开?”   谢钦辞漫不经心捏了捏手指:“力量决定一切,在绝对力量之下,没什么禁术是解不开的。”   “现在,你肯说,邙兽的来历了吗?”   谢钦辞语气如常,老头鬼却无端升起巨大恐惧,如一双巨大的手,扼住要害,它拼尽所有无法挣脱,对方只需轻轻用力,就可让他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我说。”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   师弟越来越出众,本该属于他的关注度全被师弟抢走,师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甘。   这种不甘在师父私下找他,说要将传承给师弟,让他以后好好辅佐师弟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那天晚上下了暴雨,哗啦啦的,惹人心烦。   送走师父,师兄独自坐在黑暗中,任由阴暗情绪在心中生长、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他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声音。   “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谁?!”师兄从思绪里回神,环顾四周。   屋里没点灯,暴雨天气,乌云遮住月亮,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   拿起手边的桃木剑,师兄小心往外走。   “来这边……”   飘忽声音如影随形,师兄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根据声音的指引,浑浑噩噩往外走。   他跟着声音深入后山,抱回来一个血色肉块。   清醒时,他坐在自己屋里,肉块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给它一滴血,它就属于你了,只对你忠诚,无与伦比的力量将通过它反哺给你,只需要一滴血。”   “将它养大,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耳边响起缥缈男声,师兄一咬牙,将自己的血滴在肉块上。   肉块疯狂蠕动起来,像是长出了无数双嘴,争先恐后抢夺那一滴血。   “血被吸收后,我脑子里自动出现了如何培育它的办法,以及如何让它发挥出最大力量,我当时很害怕,有过一瞬间的后悔,可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   “那里还有没有其他肉块?”谢钦辞问出关键问题。   “我不知道,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我后来试图再次去捡到肉块的地方,可我脑子里始终回忆不起来,我是怎么去的。”   “你发现肉块的地方,是哪座山?”   “是师门所在地,叫离山。”   “离山?”赵峰惊讶。   谢钦辞:“你知道?”   “这座山在几十年前发生过一桩惨案,之后经常有人说,在山里听到哭声,进山的人出来后都会大病一场,久而久之,没人敢再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座山被封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赵峰进龙组是近十年的事,离山发生的事太过久远,他也只听说过只言片语。   “我回去后会向上级请示,调查卷宗。”事关重大,他们必须弄清楚,离山里有什么,会不会还有邙兽,或者其他他们不了解的阴物。   谢钦辞问完自己想知道的,赵峰将黑袍人的魂魄压回基地审问,余家祖孙被送到医院。   谢钦辞在回程车上昏睡过去。   车停下,傅明霁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谢钦辞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声音微弱:“傅明霁?”   “是我,要送你去医院吗?”傅明霁把人从车里抱下来。   “不去医院,”谢钦辞将自己的脸埋在男人怀里,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紫气从男人身上涌入,修补因力量使用过度的身体,“你不要走。”   “我今晚守着你,不会离开。”   傅明霁把人抱进屋,黑坨坨亦步亦趋跟着,感受到主人气息,威森尔从屋里跑出来,绕在傅明霁腿边,一路跟到卧室。   动作轻柔将人放到床上,傅明霁摸了把威森尔的狗头:“没事,你和黑坨坨去玩吧。”   威森尔不走,在床边找了个位置,趴下来。   黑坨坨也难得没闹腾,在威森尔身边团下。   傅明霁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谢钦辞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从身体深处传来尖锐疼痛了,谢钦辞动了动,想换个姿势。   傅明霁被惊醒,按开床头小灯:“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谢钦辞顺利换了个姿势,由平躺变成侧躺,“你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   谢钦辞往后挪了挪,腾出外面的位置:“天色还早,你要不要上来躺一会?”   “我……”傅明霁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一时间愣住了。   “怎么?”   “没什么。”傅明霁回神,小心躺到谢钦辞身边。   床很大,傅明霁躺在边缘位置,和谢钦辞中间的空隙还能睡一个人。   谢钦辞不满意,微微撑起身体:“你睡过来点,我想挨着你。”   身体接触时,紫气更多。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会不会把你挤下去?”谢钦辞边说,边往傅明霁身边靠。   怀里挤进一具温软身体,独属于谢钦辞的气息浅浅弥漫过来,傅明霁身体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谢钦辞拍了拍他紧绷的身体:“放松点,睡觉而已,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傅明霁声音微哑:“钦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钦辞在他怀里蹭了个舒适姿势,浓浓紫气包裹住他全身,谢钦辞满足轻叹:“什么做什么,快睡觉了。”   没一会儿,谢钦辞沉沉睡去,傅明霁垂眸看着窝在他颈边的青年,在心中苦笑。   你也是相信我的为人。   心爱的人信任躺在自己怀里,没有男人能忍住。   傅明霁睁着眼,等身体平复,拥着人慢慢睡去。   再醒来时,谢钦辞发现自己正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第一反应是退出来。   但被箍在腰上的手臂阻止。   环在腰上的手臂传来热意,因为这个习惯了这个姿势,谢钦辞一开始甚至没发现,傅明霁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   闭了闭眼,谢钦辞回忆,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很确定昨晚入睡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傅明霁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回忆往后拉,谢钦辞想起,自己在天刚亮的时候醒了一回,那个时候意识不太清醒,不但邀请傅明霁到床上睡,还嫌弃两人间的空隙太大,吸收到的紫气有限,强行挤到对方怀里。   鼻尖全是男人的气息,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谢钦辞的任何一个动作男人都能察觉到。   傅明霁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才睡熟了些,下意识拍了拍怀里的青年,带着安抚意味。   谢钦辞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迷迷糊糊的记忆中,他昨天晚上好像是有几次因为难受被男人这么安抚。   滋味还不赖。   傅明霁醒来的时候,因为怀里多出来的身体,愣了会神。   “你醒了?”   傅明霁低头,看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青年,下意识想解释:“我……”   “是我主动的,”谢钦辞打断他的话,“我承认,傅先生想说什么?”   傅明霁沉默了一会,因为是早上,声音略有些沙哑:“我们如今的状态,钦辞还要叫我‘傅先生’吗?”   谢钦辞:“?”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些不对?”   “那钦辞说,我该关注什么?”傅明霁依然保持着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钦辞,我喜欢你,所以本能想亲近你,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幻想过,每天早上醒来,你在我怀里的样子。”   谢钦辞被男人困在怀中,看不到此刻他眼中浓重的墨色。   傅明霁的嘴唇轻轻蹭过谢钦辞的额头:“钦辞,你讨厌吗?”   讨厌我触碰你、拥抱你、亲吻你吗?   谢钦辞只感到一阵柔软触感碰到在自己额头一触而过,他抬头,吻落在了他鼻梁上。   两人都是一愣。   谢钦辞是没想到,傅明霁在亲吻自己,傅明霁则是没想到,偷偷亲吻会被谢钦辞发现。   “钦辞,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对心悦之人,有男人都有的欲,我会想亲吻你、拥抱你,甚至更多。”傅明霁抬起一只手,摩挲谢钦辞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钦辞面前露出如此有攻击性的一幕,像求偶的狼,强势不容拒绝。   但在这份强势下,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害怕谢钦辞会反感,害怕来之不易的关系被打破,可他更知道,自己本性如何,他不会满足于现在,他想要更多,想要更接近,想要挤入谢钦辞的生活,想要谢钦辞身上沾染自己的味道,想要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属于自己。   如此多的想要,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人性是贪婪的,最初,他想着,能靠近一点点就好,等靠近,他又想要更多。   谢钦辞的纵容,滋长了他心中的贪婪。   昨晚谢钦辞主动挤进他怀中的时候,心中叫嚣着怎样的渴望只有他自己清楚,克制不住的吻被谢钦辞发现,傅明霁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傅明霁,有时候,你可以大胆些。”   傅明霁呼吸一滞。   谢钦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不反感。   或许,他也喜欢。   心头悬起的石头骤然落地。   在谢钦辞脸上摩挲的手改为捏住他下巴,微微用力。   谢钦辞被迫抬起头,彻底看清男人眼中的浓到几乎要溢出的感情。   呼吸交错,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唇上。   呼吸急促,意识到傅明霁想深入这个吻,谢钦辞推了推他。   “不想?”傅明霁停下来,眸中翻滚着浓浓欲色。   “没刷牙。”谢钦辞偏了偏头。   想到昨晚谢钦辞难受成那样都坚持要洗澡,傅明霁失笑,放开他起身:“等洗漱完,可以亲吗?”   谢钦辞跟着坐起来:“那是等会儿的事了。”   没答应,也没拒绝。   傅明霁起迟了,早餐是管家送来的,两栋别墅距离不远,傅明霁不在家的时候,经常让管家做好吃的给谢钦辞送来。   管家对这个活儿已经非常熟练了。   吃饱喝足,谢钦辞靠坐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傅明霁交代完公司的事,走过来,自然而然坐在谢钦辞身边,将人搂进怀里。   谢钦辞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靠到了傅明霁身上。   谢钦辞:“?”   “你做什么?”   “靠着我比靠着沙发舒服。”傅明霁一本正经道。   这倒是,傅明霁身材很好,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恰到好处,自带热源,谢钦辞见他坚持,放松靠在他身上,继续玩手机。   侧脸被某种柔软触感碰了一下。   轻柔的吻一路向下。   最后落到唇上。   不断加深。   气息交融,较之往常更浓郁的紫气传来,谢钦辞搂住男人脖子,变得主动。   像讨食的小兽一样,不断索取。   傅明霁惊讶一瞬后,越发加重了这个吻。   谢钦辞不反感,甚至主动,对他来说,是无法言说的诱惑力。   一吻结束,谢钦辞跨坐在傅明霁身上,两人呼吸都有些重,傅明霁的手放在谢钦辞后颈上,不轻不重揉捏。   谢钦辞舔了下唇,意犹未尽:“继续?”   傅明霁深深看他一眼,用行动表示答应。   好一会儿后,黑坨坨追着威森尔跑过来,打断了屋里的旖旎气氛。   黑坨坨直接扑到谢钦辞身上,边蹭边“呜呜汪汪”,谢钦辞还没顾得上它,听到它汪,头疼扶额:“这叫声还能纠正吗?”   黑坨坨用实力告诉他:难!非常难!   谢钦辞尝试了各种办法,别墅里鸡飞狗跳,黑坨坨只以为谢钦辞在跟它玩,叫得更欢快了。   它一叫,威森尔跟着叫,被“汪汪汪”的声音环绕了一下午,谢钦辞头都大了。   心累往傅明霁身上一靠:“算了,它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傅明霁顺势搂住他:“说不定等它再大点,懂事了就不会这么叫了。”   “但愿吧。”谢钦辞已经对黑坨坨的智商不抱任何希望。   赵峰来找谢钦辞借黑坨坨的时候,黑坨坨正和威森尔在院子里撒欢。   即使早知道,黑坨坨会“汪汪汪”叫是因为跟一只狗在一起待久了,看到一厉鬼一德牧和谐相处的画面,赵峰还是一脸恍惚。   尤其是,当他发现黑坨坨身上,也套着一个狗圈的时候。   谢钦辞提溜着黑坨坨过来,见他盯着黑坨坨身上的狗圈,心累解释:“它自己要的。”   赵峰嘴唇动了动,第无数次想问:把一只厉鬼当狗养,真的好吗?   最终,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看黑坨坨的样子,好像非常乐意。   谢钦辞拍拍黑坨坨脑袋:“不要乱吃东西,好好工作。”   “谢大师,您不来吗?”接过谢钦辞手里的绳子,绳子一端锁在狗圈上,赵峰身体紧绷。   他还是第一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与一只厉鬼离这么近。   “不是让黑坨坨帮忙?”今天早上,谢钦辞收到赵峰的消息,说黑袍人的魂魄很不配合,问他能不能把黑坨坨借来用一用。   “是。”赵峰擦了擦额头的汗,但他怎么也不敢就这么把一只厉鬼带进基地啊。   “谢大师,您不去的话,我担心我们控制不住它。”   别看黑坨坨在谢钦辞面前乖得跟狗狗似的,谁知道谢钦辞不在,黑坨坨会暴露怎样的本性?赵峰可不止一次看到黑坨坨生吞恶鬼。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赵峰也不敢赌。   谢钦辞想了想,赵峰的担心不无道理。   “行,我跟你一起去。”   傅明霁没一起,耽误了一天,他需要去公司处理事情。   这是谢钦辞第二次来龙组基地,龙组关押的都是一些特殊犯人,关押地点也比较特殊。   赵峰拿着特别通行令,带谢钦辞一路往下。   “你们这是要把人关到十八层地狱吗?”第不知道下了多少层电梯后,谢钦辞问。   “之前没这么深的,”赵峰解释,“十年前,我刚来龙组的时候,关押特殊罪犯的地方还在地上一处特殊监狱,当时监狱里关押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犯人,利用恶鬼犯了上百起命案,缉拿归案等候审理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召来一群恶鬼,给监狱造成了大量伤亡。”   地下电梯停了,赵峰带谢钦辞走下去。   “后来你们就把监狱建到了这里?”谢钦辞打量四周。   这个地方有阵法,是专门克制阴邪之物的。   黑坨坨在铃铛里不安扭动,它感受到了不舒服的气息。   “是,我们重新请玄门的阵法大师来绘制阵法,这个地方属于一级机密,若不是谢大师,我也不能靠近。”   通行令一枚古朴玉牌,赵峰将玉牌贴在半空中,一扇无形的门在两人面前打开。   再看前面,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场景。   “不同类型的罪犯关押在不同地方,每处阵法都不同,因为之前没关押过鬼物,关押黑袍人鬼魂的地方是临时腾出来的。”   “许是发现了我们拿它没办法,他来这里后,非常不配合。”   负责审问的,是另外的人,他们提前得了通知,看赵峰带着一名容貌出众的青年进来,什么都没问,态度很恭敬的将两人请了进去。   负责审讯的人非常敏锐,谢钦辞一进来,他就发现,黑袍人鬼魂的态度变了。   谢钦辞坐在赵峰搬来的椅子上,托腮看着黑袍人鬼魂:“你们想问什么,问吧,我相信它会很乐意告诉你们的。”   抱着不确定心态,负责审讯的人提了一个问题。   黑袍人鬼魂似乎不想回答,可谢钦辞在这里,另一只更强大的鬼在一旁虎视眈眈,它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回答。   一连几个问题,黑袍人鬼魂都很配合,负责审讯的人越问越快。   “你和‘光明坛’之间有什么关系?”   黑袍人鬼魂转了转眼珠:“我不……”   “想好了再回答,”谢钦辞瞥了它一眼,“他们是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我不能将你怎么样。”   黑坨坨配合张大嘴巴。   “我,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他们,和师弟对战后,我重伤死去,被一个自称‘光明坛’神使的人复活了,也是他将我的灵魂捆绑在那具已经死亡的尸体上,我对他们的了解仅限于这名神使,其他一概不知。”   “真的,我只见过这一个‘光明坛’的人。”   “他很奇怪。”   那是一个从始至终都裹在白袍里的人,黑袍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把自己的灵魂和一具死尸绑在一起。   每天给这具尸体喂不同的奇怪药,黑袍人还没彻底与这具身体融合,藏不出味道,但从每次吃药后,这具尸体都会吐出很多夹杂内脏的污血来看,这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黑袍人的鬼魂被困在山洞中,和一个不断腐烂又重新长回血肉的尸体呆了整整一年。   结束这样的日子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白袍人带来了一小截骨头。   “有了神骨,这次应当可以成功了吧。”   黑袍人鬼魂听到白袍人低声说着什么,可那距离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等它再次恢复知觉,它发现自己能控制那具奇怪的尸体了。   “你,是谁?”太久不说话,它说话磕磕绊绊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想,做,什么?”   山洞里用一种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石头做光源,适整个山洞都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很像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我是‘光明坛’的神使,我复活了你,作为报酬,你要为我做事。”   “什,么,狗屁,神使?”黑袍人的魂魄嗤之以鼻,“我,劝你,少指使我。”   感受到自己体内不亚于死前的力量,黑袍人魂魄根本不把神使放在眼里。   它之前观察过,这个神使除了能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之外,根本没什么力量,不值得它忌惮。   况且,它仔细感受了一番,它和邙兽的联系更紧密了,不止它的力量恢复,邙兽也恢复到了鼎盛时期。   但很快,它就领略到了神使的手段。   只一个简单的动作。   它被禁锢在原地,所有力量从身体抽离,这还不是最让它恐惧的,最惊恐的,是它发现自己的魂魄有溃散的趋势。   “没人能忍受那样的感觉。”黑袍人的魂魄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眼中满是惊惧。   “关于神使,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我很少见过他,和他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其中大部分都是他吩咐我做事。”   “他让你做了什么?”   “他让我到燕京,给了我一本更全面的阴物孵化手册,让我在燕京豢养阴物,其他就没了。”   “向师弟复仇,是你私自行动还是神使要求?”   “是我私自行动,本来按照神使的计划,我现在应该蛰伏在暗处,等大批量阴物孵化,这些东西彻底孵化,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如果不是你们一次又一次精准找到阴物所在地,毁了一个又一个,我不会被逼出来。”   也不会计划,报完仇直接跑。   “这些阴物孵化时间需要多久?除了燕京,其他地方还有吗?”   “孵化时间是十年,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不过神使找我要了一部分肉块,可能会安排其他人带到别的地方孵化。”   十年。   谢钦辞突然想到赵峰说的,十年前监狱出事的事,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负责审问的人又问了一些问题,全部得到答案后,恭敬将谢钦辞送出去。   “谢大师,这次多亏有您,我们才能问出这么多有用线索。”   这可以说是他经历的最简单轻松的一次审讯了。   不仅仅是豢养阴物的事,还有“光明坛”的事,这个实力藏得太深,龙组调查几次遇到瓶颈,若不是有谢钦辞送来的线索,他们不知道还要摸索多久才能挖到一点有用线索。   对上面要求谢钦辞到来从一开始的不解到现在的心服口服,负责审问的人心道:还是上层领导有眼光。   谢钦辞不知道他心中想了些什么,在对方恭敬的目光中离开。   即使有紫气修复,谢钦辞这次动用的力量太大,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才缓过来。   傅明霁发现,这两天的谢钦辞格外粘人,只要他在家,必定会待在自己身边,贴着自己。   第一次亲吻后,谢钦辞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经常主动要求接吻,傅明霁当然求之不得。   这一天晚上,伺候谢钦辞用完饭后甜点后,傅明霁有个临时会议要开,见谢钦辞靠在沙发上看电影,独自来到书房。   会议进行到一半,谢钦辞找过来,熟稔往他怀里一坐,与他亲了一下:“你在忙什么?”   彼时,公司高层汇报完项目,正在等傅明霁答复,看到眼前一幕,齐齐呆住。   “在开会。”傅明霁捏了捏他的后颈。   开会?   谢钦辞缓缓抬头,与电脑屏幕上十几双呆滞的眼睛对上。   谢钦辞:“。”   猝不及防的傅氏高管们:“!!!”   这是我们能看到的吗?!! 第47章   谢钦辞若无其事起身:“那你先忙吧。”   说完,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走出书房。   傅明霁眼尖看到青年耳朵染上的薄红,眼里多了丝笑意。   高管们面面相觑,满脑子都是“那是谁”,“是傅总藏在金屋里的美人吗”,“傅总不是一向清心寡欲吗”……   一个个问题汇聚脑海,以至傅明霁开口“继续”的时候,差点没反应过来。   “是我爱人,他……有些粘人。”   说这话时,傅明霁眼中是平时绝对看不到的温柔。   “傅总的爱人真是一表人才。”   “一看就与傅总很相配。”   禹……   禧……   高管们相互对视一眼,有部分人改变了心中对谢钦辞的看法,若对方是傅明霁养在家中的玩意,绝对不会如此郑重介绍的。   能得一句“爱人”,说明他和傅总之间是平等的伴侣关系,高管们闻弦歌而知雅意,好听的恭维话不要钱往外吐。   谢钦辞脸上的热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傅明霁匆匆结束会议找来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一肚子安慰话咽在肚子里,傅明霁拿出他手中的毛绒熊:“刚才……”   毛绒熊是傅明霁之前送的,谢钦辞本来把它带去了西城,回来的时候太匆忙没顾上,是傅明霁托人取回来的。   “刚才怎么了?”谢钦辞捏了捏毛绒熊的脚,“你是说被你公司人看到的事?”   “嗯,”傅明霁在谢钦辞身边坐下,“你在意吗?”   “为什么要在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也是。”傅明霁早该想到,以谢钦辞的性子,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   不过,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傅明霁握住谢钦辞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我和他们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不会到处往外乱说的。”   介于谢钦辞的明星身份,要不要高调宣布,得看谢钦辞自己的意思。   “你在娱乐圈的事业刚起步,暂时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你影响不好。”   世人就是如此奇怪,若知道了谢钦辞与傅明霁的关系,谢钦辞自己的一切努力、实力,都会被归功于两人的关系,傅明霁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傅氏在他手下发展这么多年,能留下并掌握权利的,都是经过他考验的,傅明霁相信,有自己的暗示在前,那些人不敢乱说。   他想看到谢钦辞站在最高处受万人景仰,没有任何污蔑与不堪揣测。   事实如他所想,之后几天,公司安安静静,谢钦辞的存在,和傅明霁的关系,成了高层隐而不宣的秘密。   短暂插曲过后,顾眠邀请的那档音乐综艺的排练时间到了,谢钦辞作为被顾眠邀请的特别嘉宾,也需要参与录制。   下车后,顾眠热情扑过来:“谢哥,我本来想去接你的,你怎么不答应啊。”   “我能自己过来,不需要你多跑一趟。”谢钦辞撸威森尔习惯了,顺手在顾眠脑袋上rua了把。   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从另一边下车的晁涵煦眼睛眯了眯。   “顾老师,这位就是你请来的特邀嘉宾吗?不知有没有荣幸认识一下?”晁涵煦侧头和车边的经纪人说了句什么,朝两人走来。   他的一言一行挑不出任何错来,顾眠心里再恶心,也不好在外面闹这么难看。   他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   什么耍大牌啊,看不起人啊,之类的黑料,都是拜晁涵煦所赐。   简单敷衍了几句,顾眠带着谢钦辞往里走:“谢哥,你可别被他伪装出的样子骗了,晁涵煦这个人,五脏六腑都是黑的。”   “你不喜欢他?”   “是讨厌!非常讨厌!”顾眠叹了口气,“能忍着和他待在同一个节目,是我忍耐功夫好,要是搁我刚进圈那会,高低得和他直接刚起来。”   “不过,他这个人虽然不怎么,音乐还是做的不错的,明明自己有能力,当时为什么要偷我的歌?单纯为了恶心我?”   乐坛是个讲实力的地方,晁涵煦靠顾眠的歌小火了一把,后面能跟顾眠同台竞技,靠的是他后来作的那些歌。   顾眠再不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晁涵煦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这样一来,晁涵煦当初偷他歌的行为,更让他恶心了。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晁涵煦的小助理一脸不忿:“晁哥,顾眠怎么还是这样,一点礼貌都没有。”   “没事,”晁涵煦好脾气笑笑,“他对我有误会,会这样很正常。”   “还好晁哥请到了荣升老师,这次肯定能拔得头筹。”小助理星星眼。   那可是一代歌迷的白月光,冲着这个人,晁涵煦这次的成绩都不会难看。   晁涵煦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荣老师还没到吗?”   他一直等在这里,为的可不是给顾眠找不痛快,他是专门在这里等荣升的。   经纪人拿着手机走过来,脸色不怎么好:“荣老师的助理说,荣老师今天身体不适,暂时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晁涵煦的冷静被打破,声音拔高。   “晁涵煦,你冷静些。”经纪人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抱歉,”晁涵煦很快恢复,“荣老师身体不好在家休养是应该的,我只是有些失落,本来以为可以和荣老师见面的。”   他做出一副粉丝骤然得知无法见到偶像的样子,看得小助理心疼不已,忙柔声安慰他:“荣老师身体不好,这次来不了,下次肯定要来的,晁哥不要失落。”   “嗯。”   等不到人,晁涵煦自然不用再在这里等下去,和经纪人往演播厅走。   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能请动荣升,完全是一个意外。   众所周知,荣升因为身体原因,隐退多年,很久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节目组要求请特邀嘉宾的规则公布后,晁涵煦在心中筛选合适的人。   要有一定实力,又不能压过他的风头,这样的人不难找,很快,他就初步确定了三个人选,最后选哪个,需要他进一步确定。   这个时候,一个自称是荣升助理的男人找上来。   “荣先生很喜欢您的这首歌,想与您有一次合作。”   咖啡厅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拿出一份文件:“荣先生知道你最近在寻找音综的特邀嘉宾,他可以作为您的特邀嘉宾出席。”   “对不起,打断一下,你说的荣先生,是荣升老师?”这件事给晁涵煦的冲击力太大,他有些不敢相信。   能请动荣升老师做特邀嘉宾,代表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是的,荣先生只有一个要求,由他决定你们的合作曲目,是您的早期作品之一,您可以看看。”   熟悉的歌,是晁涵煦靠偷盗顾眠不要的歌小红一把之后,真正翻身的作品。   “可以冒昧问一下,荣升老师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歌吗?”   “荣老师很喜欢这首歌。”   因为喜欢,所以对这首歌的作者晁涵煦产生了兴趣,让助理找来晁涵煦的其他作品,逐一听完后,产生了合作的念头。   “这样啊,”晁涵煦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奇怪,很快收敛了,“我很期待和荣老师的合作。”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两人确定了见面时间地点。   回到家,晁涵煦终于不在需要掩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脸色露出一抹似嘲讽似可笑的古怪表情。   “咔嚓”。   暗室的门打开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晁涵煦开口:“我今天见到一个人。”   空气里只有寂静。   “你不好奇我见到的是谁吗?”   明明没有人,晁涵煦却像是在和谁对话。   “是荣升的助理,你知道吗?他主动邀请我合作了。”   屋里刮起一阵小小的风,似乎某个存在因为这句话产生了不小情绪波动。   “他的助理和我说,他很喜欢《羁鸟》这首歌,也是因为这首歌找到我的,你开心吗?你没完成的心愿,马上就能由我实现了。”   屋里的风更大了些,吹动放在桌上的曲谱。   “你看,你那么喜欢荣升老师,现在你的歌马上能经他的口唱出来,你应该很高兴吧?”   风到了晁涵煦身前,堪堪止住。   “我知道你很激动,是想感谢我吗?毕竟你已经死了,如果没有我,你写的歌再好,都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更不会被信仰的荣升听见,可惜啊,你那么信任他,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没人回答。   晁涵煦似乎习惯了这种对话模式,自顾自说了许多。   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是荣升那边定的。   经纪人知道后,心中大喜:“这真的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晁涵煦,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若荣升老师真的能成为你的特邀嘉宾,最后的胜利果实一定是你的!”   不仅仅是这档综艺,还有很多隐形的资源,都会因为晁涵煦被荣升看重向他倾斜。   相比起这些,综艺反而成了次要的。   经纪人开始做各种准备,消息公布时,必须要买热搜,相应公关如何做,都是他们要提前想好的。   和荣升见面的地点在一家隐蔽性很好的私人会所。   晁涵煦由上次见过的助理带到楼上。   第一次见到荣升真人。   荣升有五十多岁了,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才三十多,他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晁涵煦发现,交谈了几句之后,荣升对他的态度变冷淡了。   但这种感觉很微弱,晁涵煦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大概二十分钟后,晁涵煦被助理送了回去。   屋里只剩下荣升一个人。   “我以为遇到了和小柯那个孩子一样的人,毕竟他们的音乐风格那么像,看来是我想多了。”   荣升揉了揉眉心,在心中笑自己,也是,那个孩子都走了那么久了,即使再像,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之后几次,晁涵煦都是和荣升助理见面,没再见过荣升,直到开始排练。   荣升是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心中种种想法绝不会在工作中体现出来,因此,晁涵煦只当荣升是一个比较冷淡的人,没发觉其他不对。   每次排练完,晁涵煦回去后都会“好心”告诉暗室里的存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只有这样,能让那个存在起一点反应。   “你高产一点,多作点质量高的歌,就能让你男神多听到一点自己的作品了,不是吗?”   “你看你,像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弄乱了屋子还得我来收拾。”   看似亲昵的抱怨,藏着无限恶意。   “你这样的人,注定平凡,注定泯灭众人,如果不是我,你的作品能传到你信仰的男神耳朵里吗?”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排练的日子。   荣家。   荣升本是要来的,他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他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放鸽子,可……   荣升攥着资料的手紧了紧,他不能保证自己这个时候去排练,不会在见到晁涵煦的时候露出端倪。   资料是他让助理去查的,关于晁涵煦的过去。   他以为,能作出那样干净歌声的人,必定是个内心澄澈的人,查出来的晁涵煦却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一个人隐藏的再好,真正的本性也会在某些时候暴露,荣升在娱乐圈有这样的地位,想查出一些圈内隐秘再容易不过,轻而易举就查到了晁涵煦的真实性情。   沽名钓誉、剽窃他人作品、抢占他人成果……   一桩桩一件件,刺激着荣升神经。   荣升知道,娱乐圈藏污纳垢,有许多见不得人的阴影,他没有天真到,希望这些阴影不复存在,他只是不想,自己成为其中推波助澜的一环。   “人,果然不能冲动啊。”   荣升喃喃。   他是晁涵煦特邀嘉宾的事节目组已经宣传出去了,荣升不怕出那么点违约金,他不想和晁涵煦绑在一起,不想因为一时眼拙给晁涵煦一步登天的梯子。   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还有晁涵煦的那些作品,风格都很统一,真的是他作出来的吗?   荣升打开一个比较老旧的录音机,磁带转动,徐徐歌声从里面飘出。   真的很像。   闭上眼,荣升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洗到发白旧衣、目光明亮的年轻人。   他打算收他为弟子的,只是晚了一步。   晚一步,便是天人永隔。   拥有那样明亮眼神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自杀?   荣升调查过这件事,无数证据指向的,都是自杀。   因为荣升没来,排练时,晁涵煦只能独唱,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歌,唱起来倒是没什么难度。   其他人大多也是唱的自己的歌,为了效果更好,都有改编痕迹,只有晁涵煦唱的,和原版一模一样。   看着准备上台的顾眠,晁涵煦目光暗了暗。   他有提过,让荣升改编这首歌,他可以想象出这首歌被荣升改编后,能有怎样的身价上升,但他的要求被荣升拒绝了。   荣升给出的理由是,他是因为喜欢这首歌选择的合作,如果改动了,可能就没他想要的那种感觉了。   荣升都这么说了,晁涵煦只能放弃让他改编的念头。   被荣升青睐的好处已经体现出来了,从进入演播厅开始,除了顾眠和顾眠带来的那个人,所有人对晁涵煦都热情了几分。   晁涵煦一边享受这份热情,一边若有似无看向顾眠,可惜,顾眠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完全没有因为荣升改变。   等着吧,晁涵煦心想,等节目正式播出,你就再也不会是我对手了。   排练结束后,顾眠好说歹说挤上了谢钦辞的车。   “谢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排练的时候,晁涵煦一直在看我们?”   “发现了。”准确来说,是一直在看顾眠。   被恭维的时候,看顾眠,被人群围住的时候,看顾眠。   “我有那么好看吗?”顾眠摸了把自己的脸,“这算什么?自己长得不行羡慕嫉妒比自己长得好看的?”   “对了,谢哥,你知道吗,晁涵煦整过容,他以前不长这个样子,”顾眠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帖子,“你看这个,不知道是谁发的,晁涵煦整容前后对比,底下一堆骂楼主的。”   “他以前长得好一般啊,好奇怪,他整容的消息之前都瞒的很好,完全没有一点风声。”   娱乐圈是藏不住秘密的,晁涵煦刚出道的时候,还不是现在的样子,他那些粉丝就像瞎了一样,看不出脸的大变样,或者说,下意识忽视了这点。   “他原来的面相,不是能大红大紫的,倒是现在的面相,能红。”   “谢哥,你还会看面相啊?”顾眠把脑袋凑过来,“快帮我看看,我能不能赢晁涵煦那个傻逼。”   谢钦辞用手指推开他的头:“算人不算己。”   顾眠呆了一下,意识到,谢钦辞的意思是,他也参加了,所以算不出来。   “算了,提前知道结果还有什么意思?”顾眠把脑袋缩了回去,“要说他运气是真的好,居然能得到荣升老师的青睐,靠着这层关系,以后绝对能在乐坛顺风顺水了。”   “不过今天荣老师怎么没来?”   这个问题,不止顾眠,节目组其他人,包括得到一手消息的狗仔,都很好奇。   荣升复出的热度太高,一举一动都受到广泛关注,他没参加排练的消息很快被人搬到网上,引起一轮热议。   ——荣升老师的身体要不要紧啊?有没有人有内部消息?能参加综艺的录制吗?   ——不知道啊,现在没个准话,晁涵煦那边也没回应。   ——别到最后遛粉啊,我的小心脏遭不住。   ——还是身体要紧吧,荣升老师一直很尽职,不可能出现故意不参加的事,若真的不能参加,肯定是因为身体没办法。   ——身体不好就别答应啊,现在这样算什么?我们晁涵煦就活该被放鸽子吗?   ——哇塞小妹妹,有点判断力好吗,以你家哥哥的身份,根本不够格邀请荣老师,因为荣老师他得了多少好处?就算最后荣老师不参加,他也赚翻了好吗?   愤愤不平的晁涵煦粉丝很快被怼了回去。   相较于荣升,关于顾眠和谢钦辞的讨论度低很多。   不论是顾眠的粉丝还是谢钦辞的粉丝,都没听谢钦辞唱过歌,心里完全没底,只能在心中祈祷,至少不要输的太难看。   谢钦辞不知道粉丝在为自己担忧,他接到了一份特别的委托。   “荣先生?”谢钦辞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心中有些惊讶。   传言里重病无法参加排练的男人除了脸色苍白些,身体并无异样。   “谢大师,您好。”荣升此刻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是被圈内一位好友介绍来的,那个人告诉他,燕京有一位大师,姓谢,能力非常强,解决了很多青霄观都无法解决的难事,还和上面有合作,若他想查清当年的事,完全可以找他。   至于酬金,好友不觉得自己这位朋友拿不出来。   见到人之前,荣升想过无数种谢大师的模样,唯独没想到,对方同时还是他的同行。   “早知道谢大师也参加排练,我就不装病不去了。”   荣升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交谈起来很舒服,三言两语拉进了两人关系。   “我也没想到,客人会是荣先生。”   “是这样的,我找谢大师,是想查一桩一年前的旧事,和谢大师在节目中遇到的晁涵煦有关。”   没有过多寒暄,荣升道明来意。   “两年前,我遇到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他的作曲风格我很喜欢,打算将他收为弟子,但因为一些事耽误了,等我忙完再想找他,他已经去世了。”   “是自杀。”   “人已经去世了,再说起来好像没什么意思,我虽然遗憾,但也不好说什么,直到我从另一个人身上,听到了风格相同的歌。”   “我们做音乐的对这方面都有种奇怪的直觉,即使匪夷所思,我的直觉还是告诉我,这些歌,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这些话,荣升从没对人说过,太惊世骇俗了,而且他也明白自己语言的力量,这样的话一说,晁涵煦就毁了,他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说出这个猜测。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些疯狂,但我还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荣升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实不相瞒,我私下去查过,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才找上您。”   谢钦辞点头示意明白。   “这个晁涵煦身上,有很多诡异的地方。”这些都是荣升查了之后发现的。   比如他明明整过容,那么明显的整容,却没一人提起,比如他偷窃顾眠的作品,网友却选择性忽视,还有很多,对晁涵煦来说是负面影响的消息,都被众人下意识忽略了,包括他。   在见到晁涵煦本人之前,荣升对他的感官很好,在那些作品的加持下,这份好感几乎达到了最高点,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提出,要和晁涵煦合作的话来。   真正见到本人后,像是被打破了一层滤镜,极大的落差感之下,荣升险些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现在想想,我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形之中对他有那么高的好感。”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几天前,他忍不住和好友抱怨,好友来了一句:“该不会晁涵煦身上有什么非科学力量吧?就像小说里那种万人迷光环?”   荣升沉思。   好友撞了撞他胳膊:“不是吧?我就随便说说,你当真了?”   “不是当真,是真的很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么多负面消息,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一个原创歌手,最初以偷窃别人的歌小红,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报道出来后,都没掀起什么风浪。”   为了验证这点,荣升甚至找人将晁涵煦整容的石锤放到网上,正常情况下,这个当口,任何一个关于晁涵煦的新闻都有可能引爆热搜,可一天过去,除了原帖下吵作一团,这个消息完全没在外界引起风浪。   听荣升说完,好友摸了摸下巴:“确实很奇怪,如果他真的不对劲,你和他合作,不会受什么影响吧?要不要找人看看?”   “找谁看?若是被发现我去请人做法,你说热搜上会出现什么?”此刻再懊恼自己的冲动都晚了。   “你可以悄悄……”好友一拍脑门,“我还真想到一个人,谢大师你知道吗?”   荣升:“?”   “你是真的不关注外界消息啊,”好友吐槽,“最近燕京顶层圈子备受推崇的大师,你找他绝对没问题,我去给你问问,看能不能问到联系方式。”   好友人脉广,两天后,将一个号码发到他手机上,说是联系方式。   多年相识的朋友,荣升知道对方不会骗自己,通过这个号码和谢钦辞联系上。   因为身份特殊,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关注,荣升选择了上次和晁涵煦见面的会所。   听完荣升的话,谢钦辞开口:   “我在晁涵煦身上感受到了阴气,很淡,但浸染时间久,若我没猜错,他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某个阴魂待在一起,只有长期待在一起,这么淡的阴气才能在他身上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   “阴魂……是小柯的魂魄吗?”想到某个可能,荣升猛地站起来,“如果我的直觉没错,那些歌极有可能就是小柯写的,区别在于,写歌的是小柯的魂魄!”   “我现在不能确定。”只凭残留的阴气确定阴魂身份,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谢钦辞,也做不到。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道阴魂已经很虚弱了,它应当是被强留在这世上的,时间长了,会彻底消散。”   荣升:“不知道他会将小柯藏在哪,谢大师有办法吗?”   谢钦辞:“你有他的生辰八字或者随身之物吗?”   荣升:“我有一张他录歌的磁带,算吗?”   谢钦辞:“可以试试。”   “对了,谢大师,我还想让您帮我看看,晁涵煦有没有对我做什么,我这段时间跟失了智一样。”   “很微弱的暗示,你心智坚定,影响不了你多少,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买点清心符随身带着。”   谢钦辞根据脑子里莫名多出来的记忆,画出好几种不同类型的符,有适合攻击的惊雷符,上次对付阴物的时候试验过,效果惊人,清心符也是新研究出来的,佩戴者可解除鬼物迷障。   荣升当即下单了一堆。   取来磁带后,谢钦辞根据磁带和小柯生前接触过的微弱联系,算出小柯魂魄位置。   “这个地方,晁涵煦经常私下过去。”荣升眯起眼对这个地址有印象。   晁涵煦经常私下去的,是一栋位于偏僻郊外的独立别墅,占地面积很大,环境清幽,四周无人,谢钦辞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从某处溢出的淡淡阴气。   “我们要进去才能救出小柯的魂魄吗?”荣升跟着从车里出来,“谢大师这能力好用,我好久没这么松快出过门了。”   谢钦辞也是第一次用力量这么做,主要是荣升的热度太大了,若他们两一起来晁涵煦住处被拍到,绝对会在网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个使用方法是从晁涵煦身上学到的,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广大网友忽视他的黑料。谢钦辞稍作改变,将力量附着在自己和荣升身上,让经过的人下意识忽视他们的存在。   要达到这个效果,消耗的力量不多,加上这段时间从傅明霁身上得到的紫气,谢钦辞身体能承受的力量比原先大了些。   “谢大师,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谢钦辞伸手,在虚空中一握。   一阵微凉的风吹向两人。   荣升闭了下眼,再睁开,除了那阵风,眼前什么都没有。   “谢大师……”   “它出来了,”谢钦辞偏头,“忘了,你看不见。”   修长手指在眉心处虚虚一点,荣升只觉得眼上一凉。   一道淡得快要消失的魂魄飘在不远处,它似乎没反应过来,目光茫然。   “它是你说的小柯吗?”   谢钦辞的话吸引了一人一鬼的视线,阴魂还处在恍惚中,荣升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道:“是。”   除了身形透明,眼前这道阴魂,和他最后见到小柯时几乎一模一样,心中猜想得到验证,荣升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小柯……”   一道混合了复杂感情的呼唤从他口中道出。   “是,是荣先生吗?”小柯声音里透着一股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生怕是自己的幻听。   “是我,我一直在等你带着作品过来,你怎么……”   “抱歉啊,荣先生,让您失望了。”小柯的声音很温柔,轻飘飘的,像春天的风,一如他的歌给人的感觉。   “我出来了吗?我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了,外面的世界真好。”   不远处传来引擎声,谢钦辞打断它的感慨:“晁涵煦回来了。”   小柯打了个哆嗦:“你们快走,不要被他发现。”   见识过晁涵煦的手段,小柯对他只有惧怕,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说完,他就想往屋子里飘。   “不能被他发现我可以出来了。”   谢钦辞勾了下手指,把它勾回来:“你还想回去?”   倒是忘了,对方有可能是故意的。   只是这个可能让谢钦辞很不爽。   语气中难免带上一丝不悦。   “我……”小柯想回去吗?当然不想,对一个创作者来说,自己的作品出世,受到广泛欢迎,却从始至终都不属于自己,是一件非常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更不用说,加害者拿着成果在面前耀武扬威,小柯不止一次想和晁涵煦同归于尽。   可他做不到。   他活着对付不了他,死了依然受他桎梏,死亡阴影太重,以至在它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无法反抗他,它不敢反抗他。   “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想回去?”比起谢钦辞,荣升的怒气直白多了,“你别告诉我,你是自愿当他枪手的。”   “我没有,荣先生,不是这样的。”小柯小兔子受到惊吓般红了眼眶,身形更淡了。   “荣先生,晁涵煦会很多特殊手段,我不想您为了我被他伤害,还有这位先生,反正我已经死了,再怎样也不会受伤,你们不一样……”说到后面,小柯陷入某种可怕回忆中,语言越来越混乱。   晁涵煦的车越来越近了。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对面发现了他们。   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晁涵煦下了车走过来:“荣老师?谢钦辞?你们怎么会一起在这里?”   荣升对他的好感全部化成了厌恶,别有所指道:“偷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晁涵煦,你说,对吗?”   晁涵煦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荣老师,您在说什么?”   “你自己知道,我在说什么。”荣升深深看他一眼。   晁涵煦错开目光,看向谢钦辞:“你不是顾眠的特邀嘉宾吗?为什么会和荣老师在一起?”   “我是他的委托人。”既然碰上了,谢钦辞没心情隐瞒,能一次性将事情解决最好。   “荣老师委托了你什么?”晁涵煦边说,边不着痕迹将手伸进衣兜。   他不知道谢钦辞和荣升是为什么事来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前途绝地不能被两人影响。   他正愁找不到私下与荣升见面的机会,对方就送上门来了。   身边没跟那个滴水不漏,极不好对付的助理,只跟了一个谢钦辞。   谢钦辞么,一个被公司捧着的小演员,不足为虑。   晁涵煦在歌坛发展,对完全不涉猎这一块的谢钦辞不了解,以他如今的地位,也够不到真正的上层圈子,因此根本不了解,谢钦辞在玄学界的辉煌成就。   他对谢钦辞的唯一了解,是在知道对方是顾眠的特邀嘉宾后,简单了解了一番,在知道对方是个还没什么作品的小演员后,瞬间失去兴趣。   他实在想不到,荣升这个歌坛大佬,有什么需要委托谢钦辞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等荣升对他的好感变回正常值,他再将那东西用在谢钦辞身上。   据说顾眠和这个叫谢钦辞的小演员关系一直不错,对方在西城拍戏,还巴巴跟了过去。若顾眠发现,谢钦辞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一定很好看。   似乎看到了顾眠脸色大变的一幕,晁涵煦隐晦勾了勾嘴角。   “荣先生委托我,查一查,你那些作品的真正来处。”   晁涵煦脸色微变:“荣老师这算不算污蔑?”   谢钦辞饶有兴致欣赏他的脸色:“事实怎么能算污蔑呢?”   他们不会真的知道些什么吧?   晁涵煦惊疑不定打量两人。   不对,他敢肯定,那些事不会有谁查出来。   再说了,谁能想到,他的所有歌,都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写的?   正是仗着这点,晁涵煦才敢如此高调。   摸到衣兜里的东西,晁涵煦用手握紧。   那是一个玉质观音像,被握紧的瞬间,眼睛位置闪过一抹红光。   无形波纹以晁涵煦为中心,朝四周蔓延。   感受到从晁涵煦身上传来的某种气息,谢钦辞挑眉。   晁涵煦紧张看着两人,就算发现了不对又能怎样?他有神像在,只需要几秒,他们心中就会自动忽视这件事,和无数网友一样。   手里这个小神像是他为了荣升专门带上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熟悉力量传来,小柯着急飘到谢钦辞和荣升前面,试图抵挡。   它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自杀前,它被这东西一次次影响,卸下防备,最终害了自己,它不能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事在自己面前再次发生!   眨眼睛,无形的波近至眼前。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   晁涵煦听到一声轻笑,紧接着,他看到谢钦辞抬手,巨大吸力传来,他依赖的力量从小神像中源源不断流失。   不止手中的小神像,巨大嗡鸣声从别墅地底传来,晁涵煦转头,看着因为被巨大力量冲击的别墅剧烈摇晃,摇摇欲坠,似乎有什么要从地底破出,目眦欲裂。   想到什么,晁涵煦慌忙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惊恐发现,坚不可摧的神像随着吸力出现一道道裂纹。   很快,这些裂纹布满了整个神像。   别墅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谢钦辞“好心”提醒:“你的房子好像要塌了,不去看一眼吗?”   他往前一步,晁涵煦就往后退一步,如同被恶霸欺压的小白花,身体抖的跟剧烈摇晃的别墅似的,声音捅破天际:   “你不要过来啊——” 第48章   晁涵煦是真的怕。   越是接触过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越能了解其中的恐怖。   从前,他靠这种力量轻而易举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今,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他心中只有恐惧,生不出其他心思来。   被吓到的不止他,还有跟谢钦辞一起来的荣升,和魂魄形态的小柯。   荣升勉强从震惊中找回思绪,小声问:“这样,不要紧吗?”   谢钦辞停下脚步,回头:“?”   “就……”荣升指了指摇摇欲坠的别墅,“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按理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该有人过来看情况才是,可从开始到现在,这里都只有他们几人。   “和那些被忽略的黑料一样,这里也被忽略了。”   听到谢钦辞的回答,荣升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中疑问问出来了。   谢钦辞敏锐察觉到荣升态度的改变,更小心更谨慎了,他没说什么,这样的态度他在太多人身上感受过了。   “不过,确实是个问题,那个东西的力量支撑不了多久了,”谢钦辞脚步一转,朝别墅走去,“让我看看,屋里藏了什么。”   晁涵煦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秘密会不会被发现了,他跌倒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往后退,只想离谢钦辞远一点、再远一点。   谢钦辞走到晃动的别墅前,看他打算直接进去的模样,吓懵了的小柯下意识阻拦:“别进去,有危险。”   谢钦辞脚步停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随着谢钦辞的靠近,别墅震动得更厉害了。   话说出来才意识到,凭谢钦辞刚才展示出的力量,可能根本不怕屋里那东西,小柯嗫嚅:“我是说,屋子要塌了……”   谢钦辞抬眸看了一眼簌簌落灰的别墅:“它塌了,要我赔偿吗?”   “啊?”小柯没反应过来。   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了?   “还是别让它塌了,”谢钦辞喃喃自语,“塌了不方便找藏在屋里的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晃动的屋子骤然安静下来。   一切恢复正常,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谢钦辞转身,拎起拼命往外蹬的晁涵煦,往别墅里走。   被留在外面的荣升和小柯对视一眼。   小柯小声问:“荣老师,我们要进去吧。”   荣升思索了一会:“进去吧。”   看似外面比较安全,潜意识告诉他,在谢钦辞身边才是最没危险的。   这座别墅很大,里面的布置却很简单,没什么生活痕迹,可见晁涵煦平时并不多住这里。   “你放开我!”   晁涵煦是被谢钦辞拎着后衣领往里拖的,衣服卡在脖子上,加上他自身重量,非常难受。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非法私闯民宅。”   “别吵。”   不耐烦的两个字,晁涵煦猛地闭上嘴。   谢钦辞没有说让他带路的话,他好似对这里非常熟悉,精准找到藏着秘密的地方。   在一道暗门前站定,谢钦辞掀了掀眼皮:“找到了。”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晁涵煦大变。   慢了一步的荣升和小柯追过来。   小柯明显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不好的那种,潜意识想远离。   它控制住这种本能,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颤抖:“我之前就是被他关在里面。”   “普通房子能关住魂魄吗?”一小段路下来,荣升已经恢复镇定。   “当然不能,”谢钦辞的手放在暗门上,“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如果我猜的不错,里面那东西就是晁涵煦真正的仰仗。”   小神像已经碎了,这个地方被谢钦辞找到,晁涵煦心中一阵绝望。   “这道门,我之前一直打不开。”   晁涵煦只在需要新歌的时候过来,大多数时候,小柯都是一个人被关在由暗室改造来的狭小工作室里,没人看守。   一开始,它无数次尝试过逃跑,可不论它用什么办法,都没法离开这间屋子,就好像,有什么无形力量将这间屋子包裹,形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囚牢。   谢钦辞的出现,打破了这座无形的囚牢。   手心力量蔓延,被谢钦辞吸收的力量疯狂反扑,全作用在它曾经的主人身上。   一阵剧烈晃动,荣升就近扶住手边的墙,维持身体平衡。   几秒后,震荡停止,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小工作室,除了小一点,写歌需要的设备一应俱全,荣升隔着门缝往里看:“那些歌都是你在这里写的?”   他问的是小柯。   小柯愣愣看着打开的暗室,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荣升在跟他说话。   “是这里。”   恐惧条件反射般涌上心头,小柯身形越来越不稳。   谢钦辞回头看了抖成糠筛的小柯一眼,没什么情绪安抚:“不用怕,里面的东西伤不到你了。”   荣升走到小柯身边,想拍拍他肩膀,手掌却穿了个空,他愣了一下,收回手:“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逼你做什么了。”   “嗯!”小柯用力点头,竭力压制从本能中升起的恐惧。   谢钦辞拖麻袋一样把晁涵煦拖到屋里,手上力道一松,晁涵煦不受控制往墙壁滚。   谢钦辞没管他,继续往里走。   察觉到危险,那东西在拼命隐藏自己,不论它怎么降低存在感,对谢钦辞来说都是徒劳的。   “谢大师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暗室狭小,东西虽多,仍能一眼望到头,里面放了什么,一目了然。   谢钦辞走到靠里的墙壁边,将手贴在墙壁上。   那一瞬间,墙壁仿佛活了过来,在谢钦辞手下疯狂震动。   在荣升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光洁凝实的墙壁逐渐变透明,一座莫约二十厘米的奇怪石像出现在透明墙背后。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石像的姿势,仿佛在逃跑,只是被无形力量困在原地,挣脱不得。   石像被无形力量从墙壁里拽出。   和晁涵煦手中的小神像一样,石像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纹,灰色浓雾源源不断从裂纹里溢出。   石像到了外面,荣升惊讶发现,不是错觉,这个石像真的会动。   石像眼睛骨碌碌转动,被它的目光扫到,一股阴冷感陡然蹿起。   东西找到了,要怎么处理,是个问题。   谢钦辞暂时用力量将石像包裹,断绝它对外界的影响力,既然晁涵煦手里有石像,他不觉得燕京只有这么一个。   这么麻烦的事,还是让赵峰去做吧。   拿出手机,谢钦辞对着石像“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给赵峰发过去。   赵峰好似二十四小时高强度网上冲浪,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回了消息。   【赵峰:谢大师,这是什么?】   【谢钦辞:石像。】   能被谢钦辞发过来的东西,赵峰不觉得会是什么简单之物,当即重视起来。   【赵峰:谢大师,需要我带人过来吗?】   【谢钦辞:石像可能不止只有这里一个,你们带回去看看。】   谢钦辞给赵峰分享了定位。   趁赵峰还没来,谢钦辞决定先弄清楚,小柯和晁涵煦之间发生的事。   小柯对轻松将它从困境中救出的谢钦辞很是崇拜,谢钦辞问什么,答什么。   问起整件事的经过,小柯陷入回忆。   小柯是在十九岁的时候认识晁涵煦的,那个时候,他背井离乡,一无所有,晁涵煦家里小有资产,对他很是照顾。   小柯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轻而易举交付了信任。   他在音乐上很有天赋,发现这点,晁涵煦鼓励他创作音乐。   他一心沉浸在创作中,不知在晁涵煦的有意为之下,自己的社交圈被完全封闭,偌大燕京,除了晁涵煦,他没有任何相熟的人。   在晁涵煦的帮助下,他开始在网上发行歌曲,第一首歌就引来不少关注。   生活越来越好,小柯很感激晁涵煦的帮助,特别为他写了一首歌,靠着这首歌,晁涵煦得到一个进入娱乐圈的机会。   人的贪欲是可怕的,享受过被人追捧的滋味,晁涵煦不甘心回归平凡,可他自己天赋不足,写不出如小柯一般的好歌,思来想去,他将主意打在小柯身上。   他想,若不是他,小柯根本不会进入这一行,这些歌,给他用又怎么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提出想法后,遭到了小柯的强烈反对,两人第一次爆发争吵。   “我只是暂时用你的歌,又不是不给你钱,等我出名了,可以找别的人帮我写,小柯,你手里不是有一些没发行的歌吗?先给我用一下。”   小柯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抿唇贴着桌子:“不行,你这是不对的,是欺骗。”   小柯已经知道他拿着自己写的歌去参加海选,脱颖而出的事了,更知道,晁涵煦从始至终都没说,那首歌是自己写的。   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小柯不会再要回来,晁涵煦在节目中说歌是自己写的,除了有些失落,他没什么其他想法,可他没想到,晁涵煦会说出要他以后写的歌都给他唱的话来。   对创作人来说,每个作品都相当于是自己的孩子,小柯不想也不愿,自己的所有孩子都被冠上他人姓名。   小柯一怒之下跑了出来,外面下了雨,他没带钱包,也没带伞,站在雨幕中,他恍然发现,离了晁涵煦给他安排的住处,他竟然无处可去。   晁涵煦可能不是自己以为的样子。   这一件事,使晁涵煦在小柯面前苦心经营的好哥哥形象裂开一道口子,小柯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雨很大,砸在身上很疼,小柯吸了吸鼻子,像只毛发淋湿的小狗崽,在路边茫然张望。   路上行人很少,来来往往的车流冲入雨幕中,小柯抱紧手臂,抵挡雨水带来的寒冷。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小孩,你怎么一个人是路边淋雨?”   很好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柯茫然抬头:“你,在问我吗?”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口罩,露出的眉眼给小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这个吗?   小柯搜刮脑海里的记忆。   他记性不算差,如果遇到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不应该完全没印象才是。   突然,某处记忆被触动,他震惊瞪圆眼:“你是荣……”   “嘘。”男人做了个噤声手势。   小柯忙捂住嘴。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被认出来。”荣升将伞往前倾了倾。   近距离见到男神,小柯激动到无以复加,眼睛亮晶晶的:“荣老师很出名,我一直很喜欢荣老师,能见到您真是太幸运了。”   因为晁涵煦生出的烦闷一扫而空,小柯低头看了看被淋湿的狼狈自己,再看穿着驼色大衣仿佛随时都能出席高档会议的男人,往后退了退。   “再退就遮不住雨了。”看小孩儿一副不想弄脏自己的样子,荣升无奈。   “我,我没事,荣老师,很高兴见到您,我先走了。”小柯深深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了。   要是以前,他绝对会将这件事告诉晁涵煦,可经历了刚刚的事,小柯忍住了没和他说。   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太狼狈了,小柯心中许下一个愿望,他要追逐男神的脚步,要努力,用最好的姿态再次站在男神面前。   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己会有勇气,请男神签名吧。   有了全新的动力,小柯创作欲十足。   他以为那个雨夜已经是自己的幸运巅峰了,没想到,还能有更幸运的时候。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自己找到的秘密基地里练歌,又一次遇见了荣升。   荣升是寻着歌声找过来的,没想到看到的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是,是。”没想到会被荣升听见,小柯脸色涨得通红。   “别紧张,写的很好,你还有其他作品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可以的!”   这次之后,小柯偶尔能在秘密基地里遇到荣升,在荣升有意提点下,他进步神速。   原本是为了躲避越来越偏执暴躁的晁涵煦寻找的地方,后来几乎成了小柯最经常去的地方。   这天分别的时候,荣升罕见的和他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小柯忐忑又期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他和晁涵煦关系的裂缝已经大到无法修复了,他在外面寻到了新的住处,打算回去和晁涵煦说清楚,然后搬出去。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晁涵煦安排的,除了一开始实在拮据,后来赚到钱后,他将房租都还给了晁涵煦,这段时间,他也在有意无意将自己的生活与晁涵煦隔开。   屋里有一股酒味,小柯不喜欢酒的味道,一进来就皱了皱眉头。   晁涵煦躺在沙发上,一脸醉意。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好好谈了。   小柯叹了口气,认命扶起晁涵煦,带他去客房。   总不能把人就这么晾在沙发上。   盖好杯子,小柯就要离开。   手腕被拉住。   小柯回头。   晁涵煦眼睛带着血丝,含糊着问:“小柯,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没了你的歌,什么都做不了?”   “我没有,”小柯推开他,“你喝醉了。”   晁涵煦确实喝醉了,他家里有点钱,但在寸土寸金权贵云集的燕京,委实算不上什么,他只有小柯给他写的那首歌能拿出手,若没有新的好作品,在一众出色的海选选手中,迟早泯然众矣。   尤其是和他同组的选手,顾眠,唱跳俱佳,颜值高,还会写歌,是所有人中,最受欢迎的选手。   上次比赛中,晁涵煦被安排和顾眠一间宿舍,他偷了顾眠不要的歌,借这首歌再次小火了一把,同样的,也被顾眠彻底厌恶。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得了一尊石头雕刻的神像,他是万万不敢做这种事的。   被发现,被踢出节目组的风险太大了。   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当时是脑子一热,根本没考虑后果,满脑子都是,拿了这首歌,这场比赛他就不用担心输了,事实也是如此,他以第二名成绩进入决赛。   他忐忑等了几天,除了顾眠大闹一场,他偷顾眠歌的事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晁涵煦一跃而起,小心从柜子里拿出石像,不可置信盯着它。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石像睁开了眼,定睛再看,石像依旧是自己的样子。   “真的这么灵吗?”   晁涵煦回想得到石像那天发生的事,骇然发现,他根本记不清任何细节。   都不重要。   晁涵煦心想,只要能达成他的愿望,石像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一点都不重要。   后面,晁涵煦试验了几次,凡是对石像许下的愿望,只要献祭了自己的血,或者其他活物,都能实现。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石像附带的最大作用,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生活中,只要是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都会在石像的作用下,被忽视。   第二天晁涵煦酒醒后,小柯和他说了,自己找到新住处要搬出去的事,他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说,直接同意了。   只在最后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话。   他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后悔。”   小柯当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明白了,但已经太晚了。   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小柯的东西不多,收拾出两大包,再就剩一些和写歌有关的了。   晁涵煦为他置办的东西他全部留下了。   搬到新家的第三天晚上,门被敲响。   小柯去开门,看到来人,惊讶:“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来的人是晁涵煦。   自从那天说要搬出去后,小柯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他翻了翻记忆,确定自己没给对方地址。   “搬了新家,不请我这个老朋友进来坐坐吗?”   晁涵煦的态度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不像两人闹矛盾后,时不时的针锋相对。   虽然发生过不好的事,晁涵煦毕竟对他的帮助是实打实的,两人能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小柯自然是乐意的。   他打开门,让晁涵煦进来,完全不会想到,这是他厄运的开端。   两人的交集多了起来,小柯发现自己最近很奇怪,总是做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比如写着写着歌突然划自己一刀子,或者用什么其他工具在自己身上造成伤口。   半个月不到,他身上多出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   与之相对的,是他对晁涵煦的话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小柯意识到了不对,可他没办法自救,他连一个诉说对象都没有,下意识想到荣升,又在念头升起的第一时间死死压下。   他不能暴露荣升的存在。   晁涵煦太古怪了,他担心荣升也会受到影响。   一切终结于一个雨夜,与荣升约定日期的前一天,小柯不受控制来到天台,跳了下去。   雨很大,再也不会有一个为他撑伞的人,小柯的魂魄从摔得四分五裂的身体里飘出来,茫然蹲在自己的尸体边。   不等他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股大力袭来,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无数人惊恐的叫声。   “有人跳楼了!”   谁跳楼了?   是我……吗?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再醒来,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晁涵煦?”小柯撑着身体想坐起来,惊恐发现自己没了实体。   “小柯,现在,你只能为我写歌了。”晁涵煦的声音很温柔,却给小柯带来了刺骨寒意。   他说:“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你这个人了,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你,都听不到你写的歌。”   “不过没关系,”晁涵煦的手虚虚抚上小柯的脸,“我可以帮你,把你的歌声带向全世界。”   “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死去的第三天。”   “第三天……”   小柯茫然将自己蜷起来。   已经过了和荣升老师约定的时间了。   荣升老师会觉得他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吗?   “小柯,你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工作室,都是你以前用惯了的,你以后就安心在这里写歌,其他都交给我。”   “晁涵煦,你休想!”小柯不太熟练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外飘。   晁涵煦站在原地,注视他的动作,语气轻柔,对小柯来说,每一个字都如毒蛇钻入耳朵。   “你是不是想去见荣升?别想了,你是一个失信的人,荣升这辈子最讨厌失信的人,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死了,只是一只鬼,你说,他现在见到你,还会像之前一样吗?”   “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找大师收了你?会不会觉得你阴魂不散?”   “别去找他,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嫌弃你。”   “从前,是我将你从脏兮兮的工地带出来,现在,也只有我愿意接受你。”   小柯僵在半空中。   晁涵煦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为你这个刽子手写歌的!”   到了现在,小柯哪还不清楚,自己是死是对方一手策划的,就为了将他困住写歌,让他彻底与这个世界断开联系,何其恐怖。   晁涵煦脸色阴沉下来:“小柯,你别敬酒不吃罚酒。”   “我要去报警,我要告你谋杀!”小柯再次往外飘,飘到某一处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住。   他被弹了回来。   “你去了也不会有人受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你是我杀的,除了你和我,这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还有,这个地方,你出不去的。”   小柯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这间工作室是完全封闭的,唯一的窗户被封死,小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晁涵煦关在哪里。他无数次想逃,都被那股不知名力量灼伤。   一开始,晁涵煦好言相劝,见小柯油盐不进,改为威胁,小柯依然不理,晁涵煦被彻底激怒,控制那股力量鞭打他。   小柯自己都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   听到他的惨叫声,晁涵煦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为了写歌打他,在外面受了气,或者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会来打他。   回想起那段时间的经历,小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禽兽!”荣升不知道,自己看好的弟子身上发生过这样凄惨的事。   他想安抚受了惊吓的小柯,却因人鬼殊途不得其法。   只能徒劳用语言安慰:“小柯,别怕,已经没事了,他以后都不能伤害你了。”   揪住想要趁他们不注意逃跑的晁涵煦,谢钦辞回头看小柯:“想出气吗?”   小柯回神:“啊?”   “他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对他。”谢钦辞言简意赅。   小柯的眼睛慢慢泛起红色。   它恨吗?   怎么能不恨?   无数个被鞭打的夜晚,它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只是晁涵煦身上有保命之物,它无法给他造成伤害。   看着再无害,它也是一只鬼,是鬼,就有攻击本性。   “你不能,你们不能……”晁涵煦慌张往后退。   谢钦辞歪了歪头,给了小柯一丝力量:“揍他。”   小柯只觉得一股充盈力量涌入魂魄,原本暗淡的魂魄凝实了许多,得到谢钦辞允许,携着一缕阴风,朝晁涵煦扑去。   压抑到了极点的恨意爆发,小柯发挥出比平时强十倍的力量,一拳打在晁涵煦身上。   有谢钦辞力量加持,疼痛不限于肉体,而是透过肉体,直达灵魂。   晁涵煦只觉得被小柯打到的地方发出剧烈疼痛,另一种更强烈的疼痛从灵魂深处升起,他不受控制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柯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红色,小白兔一样的少年在这一刻爆发出狼的攻击性,森森阴风在屋中刮起,给小柯带来无限痛苦的暗室在狂风中被毁了个彻彻底底。   荣升一脸恍惚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确定问:“谢大师,这样真没问题吗?”   虽然看人渣被揍是很爽啦,但这样做不会违背什么规定吗?   “他们两人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是最好的,况且,若不出了这口恶气,这件事会一直成为小柯的心结,小柯现在是阴魂,压抑的执念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每一拳下去,每一声惨叫,小柯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解脱。   那些压抑的痛苦与绝望,一点点离自己远去,它的身体越来越轻,终于,在晁涵煦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小柯停下动作。   屋里狂乱的风也停了。   “谢大师,多谢您,给我报仇机会。”小柯恢复原来的样子。   小柯是个很瘦弱的少年,长期营养不良让它比同龄人要矮一点,单薄一点,长相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开心起来。   “你要谢谢您,荣老师,为我这个陌生人做这么多。”   “我以为会需要我控制一下,”对小柯及时收手,谢钦辞有些讶然,“他杀了你,你不想杀了他吗?”   “杀了他会让您为难的。”屋子被毁了个彻底,被封死的窗户打开,柔和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小柯看着窗户出神。   “谢大师,您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即使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他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我很后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荣升终于绷不住了,眼眶微微泛红,“这句话可能迟了一点,我还是想问一遍,小柯,你愿意让我做你老师吗?”   阴阳相隔,渡过无数苦难灾厄流淌的河,这句话兜兜转转,送达对岸。   被巨大惊喜砸中,小柯整只鬼都透露出不可置信:“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惊喜过后,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雀跃语气低落下来,小柯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低声喃喃:“要是我没死多好。”   荣升也沉默了。   下意识求助谢钦辞:“谢大师,您有办法吗?”   “如果你想复活他,我做不到。”   荣升对此倒也不感到特别意外,死而复生,想也知道有多难。   “不过……”   荣升的心从谷底慢慢升起。   小柯一眼不眨看着他。   “如果是维持现在的样子,倒不难。”   做这样的事,谢钦辞驾轻就熟。   “那我还能继续写歌吗?”小柯眼睛“咻”的一下亮了。   “你现在能做什么,之后就能做什么。”   石像被谢钦辞制住,石像造成的屏障逐渐消失,这座被周围人下意识忽视的别墅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将石像的事汇报上去后,龙组内部开了个短会,石像这种东西比较特殊,必须慎重对待。   “你们看谢大师发来的图片,和之前在孙健手中发现的那枚玉观音有不少相似之处。”   闻言,会议室的人仔细观察放大的图片。   投屏上,左边是谢钦辞发来的照片,右边小一些的是之前在孙健那缴获的玉观音图片。   “眼睛、嘴巴、以及一些特殊符号,都是一样的!”一名高层惊呼。   “难不成又和‘光明坛’有关?”   “不好说,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确定两者间的关联。”   “不管是与不是,这样的势力藏在暗处,都需要我们警惕对待!”   “请青木大师出面吧,多一些人,看能不能多找点一点线索。”   赵峰收到上级批示,带上青木大师,前往京郊别墅。   “上次孙健的别墅,也是在郊外。”车上,赵峰眉头紧蹙。   作为龙组的特邀顾问,孙健的事青木大师有所耳闻。   他沉思了一会,问:“孙健别墅里,有发现类似石像吗?”   “没有,”赵峰摇头,“只有那枚玉观音,而且,那枚玉观音的影响没有石像大。”   比起石像的群攻技能,玉观音好似只是一个单纯的防护用具。   从谢钦辞那知道玉观音是为了供养某种东西后,龙组展开追踪,暗中处理掉一批,好在处理及时,没造成太大影响。   赵峰他们赶到的时候,谢钦辞已经带着人转移到更舒适的大厅了。   看到缩在沙发下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男人,赵峰诡异沉默了一瞬。   “谢大师,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吗?”经历了那么多次,赵峰很清楚,没犯事儿的人,不会这么凄惨缩在地上。   “他用石像的力量杀人。”谢钦辞抛了抛手中的石像。   明明该是诡谲难以对付的东西,在谢钦辞手上,却像真正的死物一般,一点小动作也不敢做。   “你们是警察吗?”   赵峰等人身上穿的制服和警服不太一样,晁涵煦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挣扎着往那边爬:“我自首,我杀了人,求求你们快把我带走!”   赵峰:“???”   他看了眼手脚不自然扭曲的男人,疑惑的目光投向谢钦辞:“谢大师,这是……”   难道是被谢大师揍的吗?   想到谢钦辞暴揍厉鬼的画面,赵峰轻嘶一声,惹到谢大师,被打成这样,不冤。   毕竟其他恶鬼都是被直接揍没了的。   不仅要挨揍,还要当黑坨坨口粮。   黑坨坨应该不吃人吧……?   短短几秒里,赵峰脑子里飘过一堆天马行空的念头。   “是受害人打的,他把人杀了,被揍两下,应该可以吧?”   这是被揍两下吗?   看着晁涵煦凄惨的样子,赵峰狂汗。   “是我打的。”小柯不愿意谢钦辞因为自己被人误会,主动站出来承认。   赵峰这才发现,屋里有个半透明的阴魂。   谢钦辞指指他:“受害人。”   “人是我打的,他经常打我,我才想打回去,不关谢大师的事。”小柯有些害怕,还是坚持挡在谢钦辞前面。   小柯做人的时候遵纪守法,从没和警察面对面过。赵峰虽然不是警察,身上从生死之间历练出的杀伐之气却非常重,这种煞气对小柯这种小鬼来说,是一种很有力的震慑。   “小朋友,不要紧张,”青木大师走上前,“你能和我们讲讲经过吗?”   青木大师慈眉善目的,只看面相,很有亲和力,小柯看了看他,再看看赵峰,犹豫着往青木大师身边飘了飘。   这次它说的比较简单,只说了自己是怎么被杀害的和死亡后被怎样虐打的。   恰是这些,让血气方刚的龙组年轻成员听得恨不得用眼神在晁涵煦身上扎出几个洞来。   抛开职务,他们只想说,打得好,看这还有力气行动,应当再下手重一点。   “你放心,他杀了人,还虐待……呃,反正他犯了法,法律会制裁他的。”一名有些冲动的龙组成员忍不住安慰。   “嗯,”小柯用力点头,“我相信他会受到应有惩罚。”   “石像是我手里这个,他身上还有一个,已经毁了。”谢钦辞将手里的石像抛给赵峰。   赵峰接过,打了个手势,两名守在一边的龙组成员上前,在晁涵煦身上搜出一座稍小一些的神像。   “神像是从哪里来的?”   晁涵煦软泥一般瘫在地上,呜呜咽咽,那两个搜身的龙组成员半点没留手,东西收出来,他身上的伤又重了一层。   “是买的,在一个小众网站上买的!”   面的一众凶神恶煞的龙组成员,晁涵煦根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赵峰根据他的交代,用他的手机打开网址,灰色的圈圈转了几转,显示网络连接失败。   生怕他们觉得自己是在忽悠人,晁涵煦急道:“真的是这个网站,我昨天都能进去。”   “可能是被发现了。”谢钦辞托着下巴,猜测。   毕竟,他弄出的动静实在是大,宿在石像里的东西至今不敢冒头。   “对了,石像里有东西,你们小心点。”谢钦辞提醒。   “里面有什么?”青木大师来到赵峰身边,仔细打量。   “可能是什么阴物,和石像融为一体了,可以说,石像就是它。”   青木大师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谢钦辞:“这个东西,如果你们没有万全把握克制它,我建议你们直接毁掉。”   赵峰不解:“为何?”   “因为它能影响人的思维,你打算将它带回龙组吧,万一它在里面影响了谁,后果不堪设想。”谢钦辞低头看手机。   傅明霁发来消息,说已经到了。   谢钦辞起身:“有人来接我了,我先出去一下。”   赵峰还在想谢钦辞的话,丝毫没察觉到,一条极细的灰线从石像身上伸出,深深扎进他手心。   “赵队,您去哪?”   赵峰充耳不闻,拿着石像往外走。   几名龙组成语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以为赵峰是有事找谢大师,他们没太在意。   青木大师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什么,大呵:“不好,他被石像影响了!”   什么?!   龙组成员来不及问什么,青木大师已经追了出去,副队长当机立断,留下几人,带着其他人追出去。   若赵队被影响……   几人想到从小柯嘴里听到的关于石像的能力,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大师说的不错,这东西留着绝对是一个祸害!   副队长凝了凝神,心想,等会还是得请谢大师把石像毁了。   傅明霁停好车下来,缩小了身体的黑坨坨跟在傅明霁腿边,看到谢钦辞,撒欢似的跑过来。   谢钦辞已经习惯它狗里狗气了,教,教不会,改,改不了,只能由它去。   反正,养一只狗和两只狗没什么差别。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谢钦辞侧后方飞出,速度非常快,谢钦辞扭头,那东西已经冲到了他前面。   经常和威森尔玩飞盘游戏的黑坨坨下意识跃起,把半空中冲过来的东西含在口中。   “汪?”   有食物的味道。   黑坨坨含着从天而降的食物飘到谢钦辞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谢大师,不好了,石像影响了赵峰队长,恐怕……”匆匆追来的青木大师突然卡了壳。   看到被黑坨坨含在口中的石像,追出来的所有人:“………………” 第49章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次的飞盘是食物味道,没谢钦辞允许,黑坨坨还是只将石像含着,没吞下去。   没办法,在家的时候,因为它吞了十多个飞盘,被谢钦辞揪住脑袋揍了一顿,并严令禁止它再犯,黑坨坨后来就不乱吃飞盘了,只叼着。   “赵峰呢?”   “队长带着石像出来,我们追着他出来,刚刚还在的。”副队长环顾一圈,没找到自家队长,脸色急切。   谢钦辞低头去看被黑坨坨叼着的石像。   很明显,为了逃跑,石像中途不知把赵峰弄去了哪里,只是它运气不怎么好,选择的逃跑方向正好和黑坨坨撞上,直接被黑坨坨当飞盘叼住了。   其他人想到这点,纷纷沉默。   “队长在这边!”不远处,传来一名龙组成员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谢钦辞。   谢钦辞点点头:“过去看看。”   赵峰躺在一棵大树后,脸色比之前差了不少,处于昏迷状态中。   谢钦辞半蹲下来,检查一番:“被吸食了一些精气,没有大碍。”   给他渡了些力量,赵峰悠悠醒来。   目光从混沌到清明,只用了极短时间。   赵峰撑着身体坐起来,脸色依然难看:“是我大意了。”   因为石像是从谢钦辞手中接过来的,他没想到,石像会突然对他出手,完全没有防备。   “是我的疏忽。”谢钦辞起身,他低估了石像的狡猾,畏惧他的力量,石像在他手中不敢有小动作,可他忘了,赵峰他们再怎么厉害,也还只是普通人,石像又擅长左右人心,一时不察,让石像得了手。   “和谢大师无关,是我警惕性不够强,明知道石像能控制人心,还着了他的道,”赵峰声音顿了顿,态度明确,“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带回去。”   龙组其他成员心有余悸点头。   不错,连心志坚定的赵队都没法抵抗,更不用说他们,带回去出现意外的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石像的能力对他们来说,太防不胜防了。   “青木大师能看出来历吗?”不能将石像带回去,赵峰只能带着人就近研究,谢钦辞是对石像的唯一震慑,被留下来。   石像重新到了谢钦辞手中。   沾了黑坨坨口水,谢钦辞想了想,从黑坨坨身上揪出一缕阴气,化作绳索,系住石像,拎着绳子另一端。   在谢钦辞手中,石像非常老实,安安静静的,如同一个死物,见识过它能力的人不会再不将它当一回事。   “不是正统神像,”青木大师仔细打量石像,“应当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某个神像上,生出的野神像。”   “神像还分野不野?”谢钦辞,漫不经心晃了晃手中的绳子,“那正统神像叫什么?家神像?”   青木大师哽了一下,解释:“不是这么算的,叫野神像是因为,这些神像被野外之物附身,不是分野外或家中。”   谢钦辞点头:“所以石像里,确实有什么别的东西。”   伸手在虚空中一抓,石像毫无动静。   “如果是依附在神像上,我应该能把那个东西从神像里揪出来,可现在我没有办法做到,藏在石像里的东西,似乎已经和石像融为一体了。”   一行人研究了一会,看不出什么,谢钦辞将神像往上一抛:“直接给黑坨坨吃了吧,一了百了。”   赵峰还想挣扎一下:“燕京应当不止这一个石像,能根据它找出其他石像吗?像之前的阴物一样。”   “不能,我感觉不到它和其他石像的联系,即使我们肯定,整个燕京,甚至整个华国,不止只有这一个石像,也没办法通过这个石像将其他石像找出来。”   黑坨坨听出谢钦辞同意它吃掉食物的意思,从傅明霁腿边蹿起,张大嘴将半空中的石像纳入嘴中。   “看来只能和之前的观音像一样,用人力去查了。”   实际上,这对他们来说才算正常流程,赵峰在心中苦笑,走捷径果然容易让人生出懒惰心理。   不能因为有谢钦辞当外挂,就事事靠他。   赵峰在心中告诫自己。   晁涵煦被赵峰带回去审问,他们需要从他身上查到更多神像线索,以将藏在暗处的势力一网打尽。   受害鬼小柯被荣升领走了。   晁涵煦的事,受到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马上要录制新一期的音乐综艺。   音综导演得到晁涵煦不能参加,甚至之前几期的镜头都要被剪掉的时候,愁得头都要秃了。   他只隐隐知道,晁涵煦涉及到一起命案,更具体的要等警方宣布。   “让他找晁涵煦来参加,现在被坑了吧?”知道晁涵煦不能参加录制后,顾眠有些幸灾乐祸。   要不是经纪人压着,他早不想忍了。   音综邀请晁涵煦参加,还不是想因为他和自己关系不睦,两人名气都高,有他和晁涵煦不和的噱头在,永远不担心节目没讨论度。   “谢哥,你知道晁涵煦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晁涵煦出了事,节目组不得不延缓录制,顾眠意外得到几天假期。   “他身上背了人命。”谢钦辞端起顾眠带来的奶茶。   “他杀了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藏不住顾眠的惊讶。   “不仅仅是杀人,你之前不是好奇,为什么晁涵煦这么烂的人能写出那样干净纯粹的歌么?因为那些歌都不是他自己写的。”   晁涵煦一切通告暂停,节目组通知延迟,想也知道两者之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网友们在网上各种阴谋论,晁涵煦的粉丝天天在晁涵煦公司官博打卡质问,官方始终没动静。   关于晁涵煦的话题愈演愈烈,直到两天后的下午五点,一道官方消息横空出世,将这场风波推到最高点。   是关于晁涵煦谋杀并侵占他人作品的通告,由燕京最权威的媒体之一发布。   ——不是吧,晁涵煦怎么会杀人?   ——作品的事是怎么回事?是说那些歌都不是他写的吗?   ——晁涵煦这个人,不扒不知道,一扒一堆黑料,亏我以前还喜欢他。   ——明明整容前和整容后区别很大啊,怎么以前一点相关消息都没有?   随着石像力量的消散,那些被它力量刻意蒙蔽的认知回到脑海,数不清的黑料被网友扒出,赤裸裸晾在日光下,迎接迟来的谩骂与鄙夷。   ——好恶心啊好恶心,一想到我以前对这么个烂人有好感,我就犯恶心。   ——简直渣到没边了,因为不同意就被谋杀,还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死后作品被侵占,人渣靠着这些作品大红大紫,吸引大批粉丝,这些作品的真正主人泉下有知该多难过啊。   ——代入一下,我真的会从坟里蹦出来:)   ——烂人不配待在娱乐圈,#晁涵煦滚出娱乐圈#   ——太心疼了,官方贴出了作品真正主人的样子,比晁涵煦这个烂人好看一百倍。   ——死的时候才十九岁,太让人心疼了。   对晁涵煦的辱骂,对小柯的惋惜,两种极端感情碰撞,差点崩了服务器。   晁涵煦在意的一切,被无情剥夺,除了极少部分粉丝,大多数粉丝都是明理的,在官方给出的明确证据下,脱粉回踩最狠的就是他们。   歌迷们喜欢的是歌,知道晁涵煦的歌都是偷来的,对他的感官跌到谷底,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抄袭剽窃了,而是偷盗,甚至为了彻底占有那些歌,将创作者残忍杀害。   做出这样事的,还能算人吗?   要求死刑的、要求偿命的、要求把一切荣耀还给小柯的,数不胜数。   在歌迷们的自发祭拜下,小柯的魂魄又凝实了些,荣升特意将那些为他发声的评论给它看,让小孩增添一些自信。   荣升琢磨着,能不能让小柯自己唱自己的歌。   那些音乐和荣耀本该属于它,凭什么被晁涵煦强占?   “荣老师,您不必为我如此费心的,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柯没有说谎,这是它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它的魂魄遭受了长时间虐待,若没有谢钦辞,没有荣升,早晚有一天,它会彻底坚持不住,消散在天地间。   那些过往、那些委屈,都将随着它的消散被时间长河掩埋,从此,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一个叫“小柯”的少年,锻造了晁涵煦的成名路。   他的所有作品,都将被冠以晁涵煦的名字,流传于世,它们的真正作者,无人问津。   “不单单是为了你,我既然接了这个节目的邀请,就要负责到底,我会找谢大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办法。”   “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巧的是,荣升在林景湾也有房子,这个地方的安保最好,小柯如今正被他安置在这里。   林景湾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又是独栋别墅,别墅与别墅之间间隔很远,只在附近逛逛,遇到其他人的几率很小。   解决了店里的阴物问题,林老板的生意恢复兴隆,为了表示对谢钦辞的感谢,研究出了什么新的菜色,林老板都会给谢钦辞送一份过来。   考虑到两个大男人的分量,林老板每次送的份量都很足。   负责送菜的,是他的女儿,算是一点私心,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在谢钦辞面前多刷刷存在感,以后他要是不在了,谢钦辞能看在这些事的份上,对他女儿多一份照拂。   林老板的女儿叫林霖,是个圆脸姑娘,和林老板很像,性格活泼开朗,第一次来,就对谢钦辞表示了谢意。   作为女儿,林霖比外人更清楚,店里频繁出事的时候,父亲心中有多大压力,这家私房菜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对林家来说,意义特殊,若是毁在手里,不知道父亲该有多愧疚、多自责。   如今事情解决,店里生意蒸蒸日上,林霖由衷为父亲高兴。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是以从小,林霖就在林老板的耳濡目染下,学会了做菜,只是和父亲不同,比起各种大菜,她更喜欢研究各类甜点。   西式的、中式的,她都颇有研究。   从父亲那里知道谢钦辞对饭后甜点情有独钟后,林霖再来,会带上一些自己做的甜点。   份量都很足。   每次吃完,谢钦辞都需要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得亏他是个吃不胖体质,为了保持身材,傅明霁每天都需要健身,有时候,谢钦辞会跟着一起。   不是为了健身,是为了看傅明霁健身。   健身时,傅明霁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样子很不同,汗水顺着流畅肌肉线条滴落,荷尔蒙气息十足。   谢钦辞一眼不眨看着他。   等他停下,走过去勾住他脖子:“亲一下。”   傅明霁便搂着他接吻。   即使身体恢复,不再需要紫气修补,谢钦辞还是很喜欢和傅明霁接吻的感觉。   “管家说,林老板今天又送了东西过来,下去看看?”一吻结束,傅明霁用额头抵住谢钦辞的。   一大桌子菜,还是热的。   不出意外,两人都吃撑了。   “带威森尔出去走走?”   傅明霁有时间的时候,都会去遛一遛威森尔,实在没时间,会让管家代劳。自从谢钦辞搬过来,威森尔在谢钦辞这边安窝,这项活动变成谢钦辞和傅明霁两人的饭后消食消遣。   在健身房耽搁了一会,今天的晚饭吃的比平时晚一些,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   能出门,威森尔很高兴,兴奋咬着自己的牵绳跑过来,绕着两人转圈圈。   黑坨坨飘在它头顶,也围着两人转。   谢钦辞拿起绳子,给威森尔扣上:“我可算知道黑坨坨为什么喜欢绕着我转了,都是跟威森尔学的。”   “我之前看它们俩一起玩得好,就没阻止。”傅明霁从鞋柜中拿出两人的鞋,把谢钦辞那双放到他脚边。   两人牵着威森尔出门,黑坨坨隐去身形,跟在两人身边,它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吓到别人,不然会挨揍。   这是有前例的。   谢钦辞搬来后第一次和傅明霁出门遛狗,中途遇见了一个阳气弱的中年男人,那人看到了漆黑一团的黑坨坨,吓得面无血色。   不等谢钦辞和傅明霁说什么,边喊“有鬼啊”边脚下生风连滚带爬逃走了。   留下谢钦辞和傅明霁面面相觑。   不出意外,第二天别墅区就传出了有鬼的传言。   那几天,保安巡逻力度加强了几倍,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最后给出的解释是,那人喝多了,自己看错了。   虽然没暴露黑坨坨的存在,谢钦辞还是把它扔屋里了几天,重新得到出门允许,还是傅明霁求的情。   以至黑坨坨对他好感上升了一小截。   荣升带着小柯往前走,给它介绍周围环境。   “荣老师。”   衣摆被扯了一下,荣升停下脚步:“怎么了?”   “前面是不是谢大师?”   荣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惊讶:“真的是谢大师,原来谢大师也住在这里。”   这个点出来,牵着狗,很明显是住在这里。   谢钦辞身边的人荣升也知道,上次傅明霁去接谢钦辞的时候他也在,当时不确定这位就是傅氏掌权人,确定后,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后来一想,那可是谢大师,身边人是谁都不足为奇。   谢钦辞也看到了他们。   主要是魂魄状态的小柯很好发现,隔老远谢钦辞就感受到了阴气的存在。   “谢大师,傅先生。”荣升带着小柯迎上来。   谢钦辞牵着狗停下,感受到阴魂靠近,黑坨坨凑上去闻闻。   荣升看不到黑坨坨,小柯却是能看到的。   尤其是黑坨坨身上的威压,吃了石像后,它身上的气势更恐怖了,即使黑坨坨刻意收敛,对小柯这样的小鬼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强大气息环绕在侧,小柯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察觉到它的异样,荣升微微偏头:“小柯,你不是一直说要感谢谢大师吗?见了人怎么不说话?”   “我……”小柯欲哭无泪,它哪是不说话,它是受本能驱使,根本不敢说话。   看着还在小柯身边嗅嗅的黑坨坨,谢钦辞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一股无形力量从他手中蔓延,捆住黑坨坨,拖了回来。   远离后,小柯总算从那种极致危险感中脱离出来,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出神了,抱歉。”   谢钦辞:“是我养的小宠物吓到它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出口。   “小柯,你怕狗啊?”荣升看着被谢钦辞牵着的德牧,威风凛凛的,若是怕狗之人见了,丧失反应不奇怪。   “不……”小柯想解释,意识到荣升看不见黑坨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钦辞:“不是它,你见过的,黑色那只。”   荣升反应了好一会儿,想起那天在晁涵煦别墅里见到的黑色爱心,身体也僵了僵。   好在他情绪管控好,极短时间里调整好自己。   寒暄了一会,荣升说起正事:“我和节目组联系过了,为了不推迟太久,我会照例参加,不过只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不算成绩,我想让小柯和我一起唱这首歌。”   历经苦难,荣升想要小柯真正站在阳光下,如此有天赋的少年,不该因为恶人被埋没。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让小柯出现在人前,堂堂正正站在台上,为自己歌唱。   “之前一直想找谢大师,这次碰到了,谢大师不如来我家坐坐?”   面对出手大方的委托人,谢钦辞没拒绝。   一行人来到荣升家里。   荣升将人带到客厅坐下:“总不能因为晁涵煦的事一直耽误节目进度,我知道,让小柯一只鬼录歌听起来很匪夷所思,所以我想,能不能在家中录制好小柯的部分,对外称这是小柯生前留下的?”   “小柯的想法呢?”谢钦辞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唱。”小柯眼中充溢着希冀的光,它的歌,它不希望别人想起来的时候,是晁涵煦的声音。   “节目组那边同意了?”   “他们巴不得早点找到解决办法,我一说就答应了。”荣升哂笑。   能不答应么?   晁涵煦出了这样的事,对节目组造成了巨大损失,荣升是晁涵煦的特邀嘉宾,如果荣升退出,对节目组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网友们不仅攻击晁涵煦,和助纣为虐的晁涵煦公司,还无差别攻击了节目组。   当初瞒着顾眠请晁涵煦的事顾眠粉丝还没忘呢,吃了那么大的亏,眼下可不得好好找回来。   ——当时想靠晁涵煦和顾眠的矛盾吸引热度,有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啊?   ——笑死了,这种人连给顾眠提鞋都不配,当时出门靠的就是顾眠不要的歌,还有脸和顾眠同台竞技。   ——节目组也是搞笑,故意钻合同空子,背着顾眠邀请晁涵煦,现在被反噬了吧?活该。   官博下一片辱骂声。   总导演滑动鼠标,一路看下来,脸色越来越黑,不由也怨恨起晁涵煦来。   他不是不知道顾眠不和晁涵煦同台的潜规则,节目组也有人提醒他,只是他被晁涵煦经纪人画的大饼迷了眼。   是的,当初嘉宾名单公布后,是晁涵煦的经纪人主动找上来的,备了厚礼,是总导演一直想要苦于经济实力没下手的某个东西,总导演当时就移不开眼了。   看出他的心动,经纪人再接再厉,说了许多诸如“顾眠不和我们家晁涵煦同台的潜规则在你的节目中被打破,会引来多少人侧目”,“顾眠一直对我们家晁涵煦有误会,若两人能在节目中冰释前嫌,对节目来说稳赚不赔”等等话术。   总导演思虑再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顾节目组其他人阻挠,定下晁涵煦为最后一个嘉宾。   果然,消息一公布,就被吵作一团的粉丝送上热搜,吸引无数人来围观。   当时的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是节目组的大功臣。   可现在……   他的一意孤行给节目组带来这么大麻烦,不论是节目组的人,还是上层,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节目被叫停,播出的部分也被下架,总导演被领导叫过去,在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谢哥,谢哥,大消息,刚刚节目组给我们私下发了消息,说总导演换人了。”顾眠眉飞色舞说了群里发生的事。   “根据内部消息,总导演被叫过去骂了一顿,当场撤职。”   “他还想找荣老师给自己说请,结果荣老师根本不搭理他。”   “他已经灰溜溜离开节目组了。”   谢钦辞靠在沙发上,慢悠悠道:“很高兴?”   顾眠大步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边:“当然高兴,谢哥你是不知道,总导演总是暗搓搓关照晁涵煦,我都怀疑是不是晁涵煦给他送礼了。”   打开手机一看,顾眠乐了:“还真是收了礼,巨额大礼。”   总导演受贿的词条已经爬上了热搜。   ——好家伙,晁涵煦真是有钱啊,一出手就是上百万。   ——难怪这个导演宁可得罪顾眠也要执意邀请晁涵煦,敢情是拿人手软。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吗?晁涵煦出道时间也不久,怎么轻轻松松能拿出这么多钱?   ——对啊,能轻松拿出上百万行贿,晁涵煦手里的钱应该远远不止这些吧?   ——快去隔壁吃瓜,晁涵煦偷税漏税石锤了。   ——这个总导演已经被节目组除名了,我刚刚还吃到个瓜,说一开始这个节目是另外一个导演策划的,这个总导演通过关系把节目攥到自己手里,现在台里决定把节目还给原来的导演,前总导演的保护伞也被革职了。   新的录制时间也定下来了。   因为时间太赶,这次采取了直播模式,时间一到,无数人涌入直播间。   ——好多人啊,差点被挤出去。   ——还没开始已经这么多人了,服务器能坚持住吗?   ——不是,邀请荣升的人都进去了,荣升怎么还来了?关系有这么铁吗?   ——谁知道呢,可能和前导演一样,也收了厚礼?   ——荣升看得上这些?你们怎么不说是晁涵煦扒着荣升吸血呢?荣升自己都说了,他是听了歌很触动才来的,谁知道晁涵煦一首歌都不是自己的。   ——有个不确定的消息,荣升会继续参加,是想将这些歌真正主人的声音带给大家。   纷纷扰扰的弹幕中,综艺开始了。   综艺采取的是歌手自己主持的模式,这次负责主持的是顾眠。   谢钦辞和其他嘉宾一起在后台等候。   “这次录制真是一波三折。”   趁节目还没正式开始,嘉宾们私下小声闲聊。   “是啊,晁涵煦那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说起晁涵煦,众人嘉宾纷纷沉默,晁涵煦出事前,他们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事后细想,只觉得细思恐极,明明那么多明显的黑料,为什么自己就像瞎了一样,对此视而不见?   迷信一点的,已经决定找个时间去各大道观或者寺庙上柱香了。   谢钦辞和顾眠是第一组上场。   谢钦辞的粉丝已经提前蹲守在直播间,没办法,谢钦辞虽然人在娱乐圈,目前能让粉丝们看的作品却太少,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档综艺,可不得赶来支持。   ——终于蹲到了,谢钦辞进了盛世,我本来以为,可以在各个地方看到他,谁能想,他更神秘了啊。   ——谁说不是呢,来个广告给我盘也行啊,连广告都没有。   ——《同归》剧组和簪娘博主发的宣传小视频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一个很连贯的小故事,我已经把这个当正片看了,拍的非常好,里面的那个鬼好搞笑,想提醒屋主被偷家了,搞出一堆笑料。   ——可惜故事太短,所有人的戏份都不多,实不相瞒,这个小短剧,我已经循环播放三十遍了。   粉丝们一把辛酸泪。   ——开始了开始了。   灯光变暗,穿着白色欧风衬衫的谢钦辞出现在舞台中央。   为了舞台效果,这件衬衫的设计非常华丽,领口下方缀着一颗蓝色宝色,边缘有细碎钻石点缀,在灯光下,反射出绚丽光芒。   比宝石更耀眼的,是谢钦辞本身。   再耀眼的宝石都无法夺去他的光芒,只是站在那里,宝石遍彻底沦为他的陪衬。   最开始,是谢钦辞的一段吟唱。   无数或期待或看好戏的人竖起耳朵,他们都很好奇,谢钦辞的唱歌水平。   很快,他们没心思思考了。   谢钦辞的歌声太特殊,没有任何歌词,却给人一种聆听古老神明低语的感觉。   随着两人开口,屏幕上的弹幕越来越少,到后面,直接消失,所有人都沉浸在两人的歌声中,直至一曲终了。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观众如梦初醒。   ——结束了吗?   ——我的天,这首歌是顾眠早期的作品吧?是哪位大神改编的?太绝了吧。   ——谢钦辞的声音好好听,我没法比用语言形容,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好听!   弹幕越来越多,到了后面,几乎挡住所有画面,屏幕前观看的网友只得关掉弹幕,才能看清舞台。   之后出场的嘉宾虽然表现也很出色,但和第一组出场的谢钦辞和顾眠比起来,稍微逊色了一些。   无数被两人歌声震撼的网友自发安利。   ——还有人没听过谢钦辞唱歌吗?我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错过这么美的歌!   ——太神了,太神了,我贫瘠的语言完全无法形容,只能说,断头安利,不好听我直播吃键盘!   ——没听过绝对是歌迷们的最大损失!   ——顾眠在节目里说了,歌曲是他自己改编的,天啦,我觉得这首改编之后的歌,可以算是他所有作品里的巅峰之作了。   在如出一辙的高评价下,无数本来没看节目的人被吸引过来。   ——去听了,本来还以为是水军,有夸大成分,听了才知道,没有一点夸大成分。   ——每到这个时候都后悔怎么没好好读书,想编点彩虹屁出来都不行。   两人以火箭般的速度被送上热搜。   顾眠成了这期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谢哥,我赢了!”   后台,顾眠仍有种不真实感。   这档音综请来的,都是乐坛有实力的歌手,想脱颖而出,并不容易,顾眠一开始,完全没想过,自己可以拿第一。   “快上去主持,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了。”   “哦,对。”顾眠拍拍自己的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接下来,是大家最期待的特邀嘉宾表演时间,是的,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有幸请来了荣升老师,但大家肯定不知道,除了荣升老师,等会还有一位很特殊的嘉宾。”   顾眠的话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底下有人问:   “是谁啊?”   “荣升老师都公布了,还有谁比荣升老师的出现更让人震撼?”   顾眠的手往下压了压:“知道大家好奇,接下来,有请荣升老师和哪位特殊嘉宾为我们带来最后的表演!”   灯光暗下。   一缕幽蓝的光在舞台左侧亮起。   光芒中,徐徐出现一道身影。   从透明到凝实。   所有观众:!!!!!   弹幕疯狂刷起来:   ——不是吧?我没看错吧?这是小柯?   ——我看过官方公布的照片,真的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是已经被害死了吗?   ——你们仔细看啊,他的身体是从透明到不透明的,肯定是全息投影!   ——我去,什么时候我国的全息投影技术这么牛逼了?   ——去翻了下节目组官博,鸣谢方里有灵域,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特效公司。   ——节目组真是大手笔啊。   荣升与小柯的另类合唱,将今晚气氛送到最高峰。   “谢哥,小柯真的是全息投影出来的吗?”顾眠压低声音问。   他直觉谢钦辞知道点内幕。   “你可以当它是。”谢钦辞没正面回答。   顾眠懂了:“谢哥,你们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比起见鬼,你们似乎对全息投影的接受度更高一点。”   这个办法,是在小柯去见了晁涵煦一面后,傅明霁想到的。   晁涵煦被判死刑的消息传来,小柯问荣升,能不能再去见他一面。   荣升没问原因,只是晁涵煦涉及到的事比较机密,以他的关系没办法带小柯去见人,思来想去,只得求助谢钦辞。   那天下午,傅明霁结束工作早早回家,再过几天,谢钦辞就要去西城继续拍戏了,若不是谢钦辞不肯,他都想把人打包带去公司。   “傅先生,你的下属们知道你这么粘人吗?”谢钦辞用手指抵住男人胸膛。   傅明霁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原谅热恋期的男人吧。”   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为了能和谢钦辞多待一会,傅明霁每天尽量把工作时间压缩在上午,下午事不多的话,就提前下班。   只是苦了林特助,被丢了一大堆工作,忙得连轴转。   不过看在翻了五倍的工资上,林特助觉得,他还可以再忙一点。   接到荣升的电话,谢钦辞给赵峰发了个消息,问可不可以带人去见一见晁涵煦。   赵峰自然不会阻拦。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晁涵煦佝偻着身子,满脸阴郁。   “不,我原本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后悔,现在看,不必问了。”小柯飘在他前面,无论如何都没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从前那个将它从工地带出来的人当成同一个人。   “后悔,呵呵,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功名利禄,我都得到过,如果不这么做,我永远是那个不起眼的晁涵煦!”   他要的,从来都是生活在闪光灯下,光鲜明亮的生活。   赵峰拿着一沓文件过来:“关于晁涵煦,谢大师,我们查出一点东西。”   “是什么?”   “在将小柯从工地带出来的前一个月,晁涵煦找人算过命,那个人告诉他,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想受万人景仰,就去找一个人,算命之人给了晁涵煦对方的具体生辰时间,我们根据这个时间对了一下,刚好能和小柯对上。”   小柯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我以为,至少最初的善意是真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别有预谋的靠近吗?”   晁涵煦别开脸,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   小柯觉得很讽刺,他的一生,遇到的善意寥寥无几,他以为晁涵煦会是少数之一,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只是一个骗局。   “谢大师,”低落了一会,小柯重新振作起来,“我能把我的所有歌重新录制一遍,发行出去吗?我不要钱,所有版权除了支付给您和荣老师的报酬,全部捐出去。”   小柯不想,自己的歌在世人眼中,是晁涵煦唱出的模样。   “你已经死了,还妄想这些?”晁涵煦知道自己彻底毁了,更不想看到小柯走向原本的命运,“一个死人,就该老老实实消失,你说,若那些歌迷知道,他们听的歌是一个死人唱的,还会喜欢吗?”   “不会!”   晁涵煦面露疯狂。   “他们只会害怕!你会毁了你的歌!”   小柯眼中的光一点点淡去了。   “谁说的?”傅明霁锐利的目光投向如阴沟里老鼠一般的晁涵煦,仿佛看透他内心的一切黑暗。   晁涵煦被看得瑟缩了一下。   “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完全可以将小柯包装成新时代科技形象,用全息投影伪装,我想,这个时代,大家对科技还是比较包容的。”   事实也如傅明霁所说。   现在科技发展已经足以在舞台上呈现虚拟偶像了,没人怀疑,出现在舞台上的,是小柯本人的灵魂,并非什么全息投影。   一曲结束,荣升看着幽蓝光芒里的少年,眼中浮现一丝欣慰。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荣升拿起话筒:“有一些话,我想借这个机会想和大家说。”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   “可能很多人好奇,我为什么会成为晁涵煦的特邀嘉宾,我不为自己辩解,确实是我主动找上他的,因为他的歌很触动我,也因为他的歌,和我的一位故人给我的感觉很像。”   “没错,我和小柯并非素不相识,只差一点点,小柯就会成为我的学生,我曾经动了收小柯为学生的念头,只可惜这句话没能在他生前问出去,我无数次想,若早一天问,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荣升苦笑。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造化弄人,晚了一天,便是天人永隔。斯人已逝,我能做的实在有限,以后,我会陆陆续续复原小柯生前录制的音乐,发行出来,我希望,大家以后想起他的歌,脑子里出现的是他自己的声音,而不是那个卑鄙偷窃者的。”   荣升声音哽咽,底下也断断续续响起抽噎声。   “我们支持您!”   “荣老师,我们支持您的做法!”   “那些歌只能是小柯的!卑鄙偷窃者不配拥有姓名!”   所有声音汇聚成一片海洋。   弹幕上,也是一片支持声。   ——等小柯的歌出了,我一定会去支持!   ——小柯,我们永远支持你!   无数人的信念汇聚成一条小河,朝小柯涌来。   真鬼假投影小柯安安静静站在舞台上,它感受到了这份信念,几乎要流下泪来,它拼命忍住了,它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身形单薄的少年,在华丽舞台上,穿的还是死去时那套洗得发白的衣服,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只会在心中生出无限疼惜。   那样耀眼的少年,本该站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却因为晁涵煦的贪婪自私,永远毁在了那个下雨天。   他的时间停滞了,他的歌声永远不会停。 第50章   谢钦辞在节目中大火一把,无数喜欢他歌声的人涌入他的微博。   ——有考虑出专辑吗?出了我一定买爆!   ——疯狂+1   谢钦辞往下滑评论,新粉丝大多数是被他的歌声吸引来的,除了惯例舔颜的,绝大多数都在求出专辑的。   傅明霁从旁边瞄了一眼屏幕:“如果你想出专辑,我……”   “别,”谢钦辞想也不想拒绝,“我这歌声还是别拿出去荼毒别人了。”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唱歌时离谱的跑调了。   顾眠试图纠正过他,但没办法,无论怎么纠正,谢钦辞唱出来,还是每一个字都不在调上。   “我可能不适合干这个。”想到顾眠被折腾得差点崩溃的样子,谢钦辞有些想笑。   “再说了,我马上要去西城,也没时间练。”   说到去西城,傅明霁一下子沉默了。   从前,对那道“活不过三十”的箴言,傅明霁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从不畏惧死亡。   但,那是以前。   有了谢钦辞,他恨不得自己能和谢钦辞长长久久永远待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一直忍不住想,若箴言实现,他能陪在谢钦辞身边的日子是不是不多了?   所以他压缩一切时间,将不重要的工作安排给别人,无关紧要的事也放到一边,只希望能多一些和谢钦辞相处的时间。   由爱生怖,因为谢钦辞,傅明霁开始恐惧那道箴言。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在自己怀中熟睡的青年,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从不怨天尤人,他有这个自信处理好一切麻烦,唯独这点。   他将这份心思藏得很好,谢钦辞只注意到他的粘人,没注意到,粘人背后的真正原因。   “嗡——”   一条新消息。   谢钦辞点开。   是时阳荣发来的。   【时阳荣:谢哥,你快回剧组了吗?】   谢钦辞请假的真正原因只有导演知道,时阳荣根据谢钦辞的能力猜出一点,他以为谢钦辞只请几天假,没想到快一个月了,谢钦辞还没回剧组。   【谢钦辞:快了,大概明天或者后天,你最近遇到奇怪的事了?】   那个钱包被谢钦辞带回了燕京,为了保障在他离开的时候,时阳荣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谢钦辞给他留了不少符。   【时阳荣: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最近一直做一个梦,都是和那个钱包有关的,有时候是捡钱包,有时候是被人讨要钱包。】   【时阳荣:和普通梦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想这件事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谢钦辞:等我回剧组。】   【时阳荣:好的谢哥。】   【时阳荣:还没恭喜谢哥,在音综里取得优秀成绩。】   谢钦辞回了个“多谢”,收起手机。   这段时间太忙,他差点忘了钱包的事。   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钱包,谢钦辞问:“傅明霁,你有没有看到我带回来的一个复古钱包?”   “我放在书房抽屉里了。”傅明霁起身去了书房,取出钱包。   谢钦辞拿起钱包,打开。   傅明霁一下就看见了钱包里的照片,他愣了一下:“这个钱包不是你的?”   不然为什么会有别的男人的照片?   还是说,谢钦辞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短短几秒钟,傅明霁想了很多。   “不是,”察觉到傅明霁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谢钦辞有些不明所以,“这个钱包是时阳荣捡到的。”   原来是别人捡到的。   傅明霁松了口气。   谢钦辞盯着他看了会,傅明霁神色如常,好似刚才的情绪波动是谢钦辞的错觉。   看不出什么谢钦辞不再纠结,继续道:“这个钱包是鬼留下的,我一直以为,被时阳荣捡到,是钱包的主人想附他的身,但后来发现,扔钱包的鬼根本不是钱包的主人,也没有要附身的意思。”   谢钦辞想不明白,钱包的主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见到时阳荣,谢钦辞发现,他身上的标记更深了,说明那个鬼压根没打算放过他。   见谢钦辞盯着他看,时阳荣摸了摸鼻子:“谢哥,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就是我以为那只鬼放弃找你了,没想到它这么长情。”谢钦辞收回目光。   “谢哥,你别打趣我了。”一听那鬼还可能跟着自己,时阳荣打了个哆嗦。   他这段时间都不敢一个人睡,几个助理轮流守着他,就算是白天,身边也不敢离人。   经纪人私下找他谈过,说剧组里已经开始传他讲排场的事了,让他收敛一点。   时阳荣倒是想,他也不想这么多人跟着,可他没办法啊,要是哪天落单被鬼拖走了怎么办?   “你看我的黑眼圈,”时阳荣指了指自己眼下遮不住的青色,“自从做了那样的梦,我都不太敢入睡。”   谢钦辞看着他眼下明显的黑眼圈,若有所思:“你梦到过钱包的主人吗?就那张照片上的人。”   时阳荣摇头:“没有,还是之前那个鬼。”   “这就怪了,钱包不是它的,为什么会被它纠缠?”谢钦辞想不出个所以然。   “谢哥,我该怎么办?”时阳荣愁啊,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两只鬼钓出来。”   晚上,时阳荣按照谢钦辞的意思,把身上和房间里的所有符交给经纪人带走。   “你不是一直将这些符当宝贝?怎么舍得送走了?”经纪人抱着时阳荣小心翼翼交到他手上的符,不解。   “谢哥让我这么做的,明天我再跟你解释。”时阳荣推着经纪人出门。   “给你安排的助理呢?今天也不要他们陪了?”经纪人扒着门框问。   “不……”想到谢钦辞的交代,时阳荣一咬牙,“不用了!”   “那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熬夜,看你这黑眼圈重的。”   “知道了知道了。”   经纪人走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   空荡荡的。   时阳荣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细微发着抖。   谢钦辞说,那只鬼可能一直在暗处窥视他,只是忌惮他身上的符,不敢贸然下手。   一想到有一双鬼眼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时阳荣就头皮发麻。   没事的。   时阳荣安慰自己。   谢哥就在对面,关注自己的情况,不会出事的。   时阳荣一遍遍安抚自己。   时间从九点跃到十点,时阳荣脑子里一会儿是钱包的事,一会儿是那次和谢钦辞去古宅的事,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重复了他捡到钱包的场景。   手里的钱包仿佛化作了一块寒冰,刺骨寒意从手心向上蔓延,先是手臂,再是身体,一点点被冻僵。   这是之前梦境里没出现过的。   果然,那东西在寻找下手的机会,今天自己没将符带在身边,它迫不及待动手了。   谢哥猜的真准啊。   时阳荣在心中想道。   四周空无一人,天空灰蒙蒙的,时阳荣独自站在街道上,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那只鬼会在哪?   它在盯着自己吗?   时阳荣僵在原地,他想动,身体却像是被万年寒冰冻住,一个简单的抬手指动作都做不到。   视野受到限制,只能看见眼前一方狭小天地,身后有什么,时阳荣完全不知道。   未知最让人恐惧。   时阳荣脑补鬼在背后盯着自己的画面,把自己吓得不轻。   等等——   不是脑补。   时阳荣僵着脖子,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后背,阴冷、冰寒,让人无法忽视。   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   这个认知让时阳荣的心悬在了最高点。   “扑通——”“扑通——”   属于自己的心跳声那样清晰。   “多活跃的心跳啊。”   缥缈的、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一截黑色袖袍伸到眼前。   更刺骨的阴冷气息从背后笼罩而来。   若不是身体无法动弹,时阳荣觉得自己现在多半跳起来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   就像是无数数不清的虫子,在自己背后蠕动,想要将他整个人埋没。   谢哥。   谢哥。   谢大师。   救我!   救我!   时阳荣不住在心中呐喊。   多维持这个姿势一秒,他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梦境外。   谢钦辞拿着时阳荣提前给他的房卡,打开对面的门。   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阴冷气息。   谢钦辞没开灯,寻着鬼气最重的地方往里走。   黑暗之中,他精准避开了屋里所有障碍,来到时阳荣床边。   谢钦辞拿出一并被自己带来的钱包。   钱包安安静静躺在他手上,近距离接触鬼气,没有任何变化。   谢钦辞微微拧眉,在床边坐下。   他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捕猎中的鬼全副心神都在等待享用的美味猎物上,没留意到,屋里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人。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时阳荣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谢钦辞伸手,在他脸上隔空一抓。   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挣扎着从时阳荣身上脱离。   察觉到危险,黑影下意识逃跑。   谢钦辞哪会允许它逃跑?   五指聚拢,黑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束缚,挣脱不得。   寒意从身上退去,时阳荣猛地惊醒。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手脚并用往外爬,边爬边大喊:“谢哥!救我!”   屋里的声控灯亮了。   时阳荣维持原样,慢慢回头。   谢钦辞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头顶不远处,一团黑糊糊的不知名物体疯狂涌动,似乎想逃跑,却被某无形力量困住。   “谢,谢哥?”时阳荣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开口。   “嗯。”   时阳荣猛松了口气,紧接着,忍不住控诉:“谢哥,你知道这玩意多恶心吗?跟虫子一样的触感,我差点以为自己被虫潮淹没……”   “鬼抓住了,你打算怎么处置它?”谢钦辞操控困住鬼的力量,把它拖到时阳荣面前。   “啊?”这一下把时阳荣问住了。   “你当时购买的包售后套餐,可以选择怎么彻底送走它。”谢钦辞解释。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黑影挣扎得更厉害了。   黑影鬼确实谨慎,知道对付不了谢钦辞,谢钦辞在剧组的时候,一点头也不敢冒,等谢钦辞离开西城,彻底感觉不到他的气息,黑影鬼才敢出来骚扰时阳荣。   时阳荣身上戴了符,它无法直接对它下手,便靠入梦的办法,让他产生恐惧等负面情绪,加上休息不好,时阳荣身上的阳气会越来越弱,当阳气弱到一定程度,就是它趁虚而入的时候。   “谢哥,我可以问它一个问题吗?”有个疑惑,在时阳荣心中藏了很久。   雇主的小小要求谢钦辞自然不会拒绝。   “你问。”   即使有谢钦辞在,直面鬼对时阳荣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我想问它,为什么是我?”   影视城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黑影鬼不肯回答。   谢钦辞踹了它一下:“别装死。”   黑影鬼仍不肯出声。   “谢哥?”时阳荣求助地看向谢钦辞。   “不肯说?”谢钦辞转了转手腕,一拳下去。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谢钦辞随便从它身上揪了团阴气,塞到它嘴里,阻止了刺耳惨叫声。   对上时阳荣惊恐的目光,谢钦辞顿了顿:“会被人听到。”   时阳荣恍恍惚惚,看着因为疼痛剧烈抖动的、被堵住了嘴叫不出来的黑影,再看身形略显单薄的谢钦辞,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更恐怖。   “唔!唔!”   被痛打一顿后,黑影鬼老实了,想交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谢钦辞居高临下看着它,漆黑眼眸不含任何情绪,黑影拼命往后缩。   “唔!”   你倒是让我说话啊!   “谢哥,它好像肯交代了。”时阳荣哆哆嗦嗦开口。   谢钦辞大发慈悲挥散了它嘴里的阴气。   “没有原因,”黑影鬼快速回答,“硬要说的话,就是他运气不好,刚好被我撞上。”   “什么叫没有原因?”这个回答是时阳荣万万没想到的,他甚至有猜想,会不会是哪个竞争对手看不惯他,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对付他。   “鬼伤人不一定有原因,我之前提醒你,让你不要捡东西,是因为看出你那几天运势低,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谢钦辞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多解释了一句。   “对,对,”黑影鬼狗腿附和,“你当时最好下手,所以……”   “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倒霉蛋?”时阳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黑影鬼呐呐:“你为什么要把钱包给别人?”   “不给谢哥难道留着让你害我吗?”时阳荣没好气道。   他是一点也不害怕了,一方面是谢钦辞在身边,安全感十足,知道再厉害的鬼都伤不了他,再就是,黑影鬼现在的样子太凄惨了,实在让人害怕不起来。   “这个钱包不是你的,它的主人在哪?”缠着时阳荣的鬼抓到了,谢钦辞没忘记,钱包的真正主人还没露过面。   “我不知道,钱包是我捡的。”黑影鬼老实回答。   谢钦辞垂眸打量它,似乎在思考它话的真实性。   黑影鬼生怕自己慢一秒就被物理超度了,忙为自己辩解:“大人明鉴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您抓住了。”   “是么?”   黑影鬼连连点头:“是,是,我绝不敢欺瞒大人,求大人饶我这一次,我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鬼!”   “谢哥。”   “怎么,你想放过它?”谢钦辞偏头,看向时阳荣。   趁谢钦辞放松的一刹那,黑影鬼倏地暴起,一团巨大鬼气袭向时阳荣。   它想的很好,攻击时阳荣,谢钦辞必定会去救人,这个时间足够它逃走了。   什么从来没有害过人,什么洗心革面重新做鬼,全是骗人的,它说这些只是为了降低谢钦辞的警惕,寻找逃跑机会。   可惜,它的计划注定落空,谢钦辞的实力远比它想象的强大。   像是预知到它的行动,黑影鬼刚逃到窗边,就被一股大力挤压。   明亮灯光下,看不到挤压它的那道力量,只能看到一团黑影被不断压缩,最终变成一个皮球大小的黑球,落到地上,碎了。   “谢,谢哥?”时阳荣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先是一团带着森冷气息的黑雾袭击自己,那团黑雾速度非常快,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经近到眼前。   然后是那团黑雾在距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时候,突然湮灭了,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再之后,就是刚才那一幕。   试图逃跑的黑影被挤压成球,摔碎了。   黑雾化作一缕缕,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   “鬼话连篇,听过这个词吗?”   时阳荣愣愣点头。   “所以,它们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谢哥的意思是,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它在骗我们?”   谢钦辞点头:“它身上的煞气极重,明显是害死过人的,装出一副弱小可怜无害的样子,是想把谁当傻子忽悠呢。”   差点被当成傻子忽悠的时阳荣:“………………”   他不敢说自己差点信了,忙转移话题:“谢哥,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吧,还有这个钱包,”谢钦辞拿起床上的钱包,“今天太晚了,先休息,明天再说。”   时阳荣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两点了,对于大半夜让谢钦辞来抓鬼,他特别不好意思。   “谢哥,这么晚了让你帮忙,我明天请你吃饭吧,我在附近找了家特别正宗的西城菜饭馆。”   将谢钦辞送出门,时阳荣不敢去床上睡,在沙发上躺下来,睁眼看着天花板。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看了没一会,他眼皮慢慢合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谢钦辞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按下接听键,语气不怎么好道:“你最好有正事。”   他有一点起床气,尤其是在被吵醒的情况下,起床气很重。   听出谢钦辞语气里的威胁,对面沉默了一会,才斟酌着用词开口:“谢大师,‘光明坛’的分坛主去世了。”   “死了就死了,找我干什……”说到一半,谢钦辞突然反应过来,他揉了揉头发,爬起来,“什么时候死的?”   光明坛的分坛主,就是谢钦辞之前帮忙押送回去的那个苍白男人,一直被关押在龙组的特殊监狱里,他来西城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   赵峰那边很吵,他走远了些,道:“推测不出具体时间,很奇怪,我们发现的时候,他的尸体被冻住了,监狱里温度是正常的,不至于结冰。”   “死因呢?”谢钦辞快步走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初步判断,是冻死。”   “冻死?”   “对,找不到任何其他致命伤口。”   光明坛分坛主知道的内幕不少,上面一直试图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光明坛的机密,可惜进展不佳,谁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莫名其妙冻死在监狱里。   “真正的死因肯定不是冻死,”谢钦辞靠在洗手台上,“我才刚走,人就死了,真是有够迫不及待的。”   这个时间确实够巧,监狱的防守一直和之前一样,不至于今天格外好动手一点,唯一不同的,是谢钦辞不在燕京。   挂断电话,谢钦辞点开和赵峰的对话框,放大他发来的照片。   苍白男人的尸体被寒冰包裹,维持着死去的模样,谢钦辞细细打量这张照片,突然,目光顿了一下。   他看到,被封在层层坚冰里的男人嘴角往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是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   是嘲笑没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有效信息么?   谢钦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新一天的拍摄开始了。   利用之前的时间,林导差不多拍完了其他人的戏份,现在就差主角的了。   周华旭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不想因为自己耽搁剧组太多时间,得到医生允许后,第一时间回到剧组。   本来扭伤是不需要修养这么久的,但周华旭的伤很奇怪,每次快好的时候,恶化一下,反反复复,一直拖到现在。   谢钦辞在片场见到了周华旭。   脚伤似乎给他带来不小折磨,他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   “谢哥。”见到谢钦辞,时阳荣加快脚步。   他的脸色就好多了,谢钦辞打量了他一眼:“昨晚睡好了?”   “睡好了!”时阳荣语气雀跃,“一觉睡到大天亮,也没做乱七八糟的梦。”   “小谢,你过来和周华旭对对戏。”   林导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谢哥,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到底耽搁了不少进度,林导安排的拍摄任务很紧,不过顾忌到周华旭的腿,近几天的戏份都是文戏,不需要他做剧烈运动。   周华旭很感激林导的体贴,拍摄十分认真。   直到晚上十点,谢钦辞的戏份才拍完。   “谢哥,说今天请你吃饭的,没想到会拍到这么晚。”结束和谢钦辞的对手戏,时阳荣不好意思摸了摸头。   谢钦辞翻看林导新规划的拍摄任务表:“不出意外这几天都会很忙,再约时间吧。”   “也好,上次的事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已经支付了足够的酬劳,如果实在要感谢我,可以多给我介绍一点客人。”说完,谢钦辞想到自己已经有房子不需要攒钱买房了,不过谁也不会嫌自己房子多,他还可以看看别处的房子。   谢钦辞和周华旭的对手戏很多,这段时间除了周华旭,就他拍摄任务最重,老臧过来找了好几次,第三次才遇到谢钦辞有时间。   “谢大师,那个人说实话了,那批古董是他找人私下买的,不是明面上的货,很有可能是从盗墓贼那流出来的。”老臧疲惫抹了把脸。   为了这批古董的事,他跑上跑下,剧组的拍摄也耽误了,有问题的那批古董全部不能拍摄,得找新的代替品。   “而且,那个人身上也发生了怪事,一开始,他死咬着不肯告诉我实情。”   老臧是个很有毅力的人,死认理,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尤其是当他认定某件事的时候。   卖古董给他的人叫大石,两人在一个古玩局上认识,大石手里经常有好货,老臧好这一口,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知道老臧要拍一部关于古董的片子,大石热情给他介绍了不少好货。   吃过午饭,老臧接到大石电话。   “大石啊,又有好东西了?”老臧很熟练了,大石给他打电话,多半是得了值得收藏的古董。   “你可猜对了,这次的你看了绝对满意,你那网剧不是还差几样主要古董没找齐吗?我觉得这次的货绝对可以。”大石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大舌头。   “你知道我眼光高的,可不能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   “那必然。”   两人约了时间见面,老臧看到大石小心翼翼取出的古董,挪不开眼。   大石给的价很公道,老臧当即花大价钱买了一批。   当时的他只觉得自己捡了便宜,不知道这批古董差点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事情解决后,老臧誓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几次堵上门,大石都避而不见。   他也耐心,蹲了几天,终于把出来扔垃圾的大石堵了个正着。   大石穿了一件褐色棉衣,戴着围巾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大石,你老实告诉我,那批古董到底是从哪来的?”蹲了这么些天,再大的怒火也该熄了,老臧以为自己见到人,会把人揍一顿,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   大石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没答话。   不止不肯说话,还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你到底什么意思?”老臧顿时生出一肚子火,揪住他衣领迫使他抬头。   他的动作顿住了。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老臧骇然松手,往后退开一步。   只一眼,他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大石脸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灰色人脸。   不,更准确地说,像一张张鬼面。   每张鬼面只有指腹大小,挤挨在一起,让这张脸变得极为恐怖。   大石第一时间低下头,扯了扯围巾,将自己的脸遮住。   “你既然看到了,就离我远一点。”   大石声音沙哑,和老臧熟悉的声音有很大区别。   “也是因为那些古董?”老臧站在原地,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不知道。”大石声音很低,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无法大声说话,这是这么简单三句,就让他流了一层冷汗。   “多半是那批古董,我就说那批古董有问题!”老臧恨恨踢了一脚路边花坛,“你这样找人看过了吗?”   大石摇头。   “我猜你也不敢见人,你打算怎么办?”   大石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吗?我也遇到了怪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质问你古董的来历?”老臧自顾自道,“我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被梦里的怪物开膛破肚,你可能会觉得,再恐怖不也只是一个梦吗?”   “不是的,我请来莲花观的道长,他们说,我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入梦帮我解决,可他们都在梦里受了伤,最后是谢大师帮我解决的。”   老臧仔细描述了那天发生的事,从出现怪梦说到奇异的透明金纹蝴蝶,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发现大石越来越专注的目光。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等他讲完,大石哑着嗓子问。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骗你?”老臧反问。   “如果是我熟悉的老臧,不会。”   是的,他们相识的日子虽然不算特别长,但对彼此都很了解,就像之前老臧从没怀疑过大石会故意害他一样,现在大石也不觉得老臧是在骗他。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这个样子,没办法见人,咳咳……”说着,大石发出剧烈咳嗽声。   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老臧吓了一跳,忙从衣兜里拿出纸,递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我咳咳咳……”   “算了算了,你别说话。”   好几分钟后,大石总算平静下来,他的声音更低也更哑了:“那位大师,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谢大师最近不在西城,等他回来我带你去找他,你先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让我先理一理。”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石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像某天早上醒来,洗漱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脸上多了个灰色的斑,他当时没当一回事,到了晚上,脸上的斑不见了。   意识到不对是在第三天。   半夜起床上厕所,不经意扫了镜子一眼,他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快从自己脸上爬了过去。   走到镜子边看的时候,惊恐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个鬼面。   那些鬼面像活物一般,在他身上游走。   大石吓得撞碎了镜子,破裂镜子中,他看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鬼面。   “啊啊啊啊!!!!!”   愚口郄——   大石撑着地板,疯狂后退。   镜子中,一个鬼面停止游动,直勾勾看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笑容。   那么小的脸,大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嘲讽的,但他有种直觉,那个东西正在透过镜子看他。   无形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大石记不清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他是在浴室地板上醒来的。   身上的鬼脸越来越多了,手臂、脖子、脸……所有地方无一幸免。   老臧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谢钦辞,忐忑地问:“谢大师,能不能请您帮他看看?”   至少,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和大石之间的相处很愉快。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石遭受折磨死去。   还有背后卖古董的人,他和对方完全没接触,只有大石知道这批古董的来历,老臧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通过大石。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最近可能时间不太够,需要你把他带过来。”谢钦辞道。   “他就在楼下的车里,谢大师,我让他进来?”   “你把人带来了?”谢钦辞诧异。   “是,他也很想解决身上的问题,听我说了谢大师的事迹后,主动要求我带他来的。”   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强大的,尽管大石不愿顶着这幅恐怖模样出门,为了治好自己,依然选择了亲自上门。   谢钦辞见到了大石。   人没靠近的时候,先感受到了浓郁的阴气。   普通人看不到,谢钦辞却能看到,被老臧搀扶着走进来的男人身上浓的快要化为实质的阴气。   远远看去,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个移动人形阴气球。   谢钦辞皱了皱眉,他在很多厉鬼身上都没感受到这么浓的阴气。   “谢,大,师,我,咳咳——”一句话还没说完,大石捂住嘴,剧烈咳嗽。   暗红的血夹着肉沫从他指缝间淌下,老臧忙拿纸巾给他擦。   边擦边解释:“谢大师,他这两天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如果您没回剧组,我可能要去燕京找您了。”   “把他的帽子、围巾都摘下来。”   老臧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微微别开眼,摘下大石的围巾、帽子。   露出的脸已经不能叫人脸了。   仿佛成了一个孕育怪物的巢穴。   他的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鬼脸,每张脸都不大,架不住多,成百上千张挤在一起,不断蠕动,但凡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可能被直接吓晕过去。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老臧还是被吓得不行,下意识松开扶住大石的手,往后退。   不止脸上,脖子往下,都有一大片,它们占据了所有肌肤,仿佛将大石当做了孵化的温床。   大石踉跄了一下,艰难稳住身体。   “谢大师,您有办法吗?”知道大石说话困难,老臧努力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扶住他问道。   “也是经手那批古董后出现的?”   “对,不过也不能确定和那批古董有关,大石经常捣鼓这些,他的症状和我不同……”   谢钦辞走近了些:“和那批古董上的阴气同源,应当是那批古董的问题。”   谢钦辞伸出手,一阵无形的力量从他手中溢出,压向大石。   大石只觉得一股无形威压朝自己压来,那样强大的力量,让他生不出一丝抵抗心思,只能咬牙承受。   感受到他的脱力,老臧手上用力,没让他跌下去:“大石,你怎么了?!”   大石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他看向谢钦辞,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自己看不见,老臧却能看见,他脸上、脖子上的灰色人脸一点点淡去,直至消失不见。   “好、好了?!”老臧不可置信想去摸大石的脸。   “大石,你身上的鬼面消失了!”   身上一轻,大石在老臧的惊呼声中回神。   “你看!”   手机怼到面前,大石看到相机里的自己,脸上、脖子上干干净净,他低头,解开自己的手套,手上也没了骇人的鬼面。   “我这是好了吗?”话出口,大石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是暂时的。”   谢钦辞的声音打断了他心中升起的喜悦,嘴角上扬的弧度僵在脸上,大石茫然不知所措:“暂时?”   谢钦辞:“你身上中的,是一种咒术,我暂时压制了咒术的力量,要想真正解决,得找到给你下咒之人,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中的咒是第二层,威力减弱了许多,中第一层的,估计坚持不到现在。”   老臧:“大石,到了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那些古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这批古董是一个私人买家卖给我的,我不确定来历,”到了这个地步,大石只得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是不是从盗墓贼手中流出来的,现在看,多半是了。”   之前咬死不承认,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罢了。   “我就知道。”得到这个答案,老臧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   “我打个电话问问。”   大石走到一边打电话,很快回来,脸色难看:“那个卖家染怪病去世了。”   “看来那批古董确实有问题,”谢钦辞道,“剩下的古董你卖出去了吗?”   大石:“有一部分出手了,还有一部分在家里。”   谢钦辞:“能联系到其他买家吗?”   大石:“可以,我这就去问问。”   许是其他买家买的古董少,也或许是单纯运气好,没买到有问题的古董,除了老臧和大石,没人因为古董出事。   大石松了口气,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这一批古董。   两人的目光落在谢钦辞身上,谢钦辞想了想,提议:“不如上交?”   “上交?”老臧和大石异口同声。   谢钦辞:“是啊,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总不好把这些有问题的古董卖给别人,让我保管我也没地方放那么多古董,直接交给国家,那么大一批文物,也算是给国家做贡献了。”   老臧:“可是,它们有问题,上交了不会出事吗?”   谢钦辞:“没关系,我们可以上交给能负责这些事的部门。”   老臧不敢再深问了,他怕再问下去,可能涉及到什么不该他知道的机密。   谢钦辞拍了大石藏品室的古董,和之前拍的老臧那批一起发给赵峰。   【谢钦辞:有兴趣接收一批古董吗?】   赵峰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消息,一头雾水。   “是谢大师的消息?”会议室里,一名老者问。   他们都知道,能在这个时候发来消息并被赵峰重视的,只有谢钦辞。   “是,”赵峰放下手机,“谢大师问,我们有没有兴趣接收一批古董。”   会议室所有人:???   他们什么时候附带这种业务了? 第51章   “文物的话,是不是该找博物馆?”一名稍显年轻的领导不确定问。   一开始说话的老者不赞同:“谢大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缘由,不妨问一问。”   他不说赵峰也会问的。   【赵峰:谢大师,这批古董有什么不妥吗?】   【谢钦辞:没什么,就是带了点诅咒。】   【赵峰:诅咒?】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诅咒?   【谢钦辞:这批文物来历有些问题,可能是从盗墓贼那流出来的,第一批经手的人染怪病去世了,我猜很有可能是诅咒的力量。】   涉及到非科学事件,赵峰越发重视起来。   【谢钦辞: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如你们派人来取。】   【赵峰:好的谢大师,我这就安排人过来。】   将情况如实说出后,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   沉默了一会,何老开口:“谢大师的业务,还挺广泛哈。”   谁说不是呢,抓鬼驱邪,现在都进行到和盗墓相关了。   “这件事我们得重视,不仅仅要重视这批古董,还有古董的来历,若真的是从某个古墓里流出来的,我们还需要派人去看看墓穴。”   一方面是为了修复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古墓,另一方面是担心古墓里还有什么不好的事物,他们需要去探查一下。   这些事就与谢钦辞无关了,确定古董有着落后,谢钦辞对两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中年男人道:“已经解决了。”   “这么快吗?”大石仍处在震惊中。   “会有专人来处理,这批古董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放在我那里,等那边的人来了,再决定怎么送去哪,顺便,他们肯定会查古董来历,如果是盗墓贼从某处古墓里盗出来的,找到墓穴,我便能解开你身上的诅咒。”   诅咒无外乎两种,一是死物诅咒,由某一死物为媒介触发,二是人为诅咒,由下咒人主动触发,看古董年代,古董主人应当死去多年,谢钦辞更倾向于前者。   但万事无绝对,一切得等到找到古墓再说。   大石是不敢再将古董留在身边的,当即找了车,把古董送到谢钦辞存放老臧古董的地方。   “谢大师,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古董入库,大石总算能松一口气。   为了防止古董上的诅咒误伤别人,谢钦辞分出一缕力量,形成一个屏障,将古董上的诅咒之力和外界隔开。   龙组行动非常迅速,半天后,赵峰亲自带人到了西城。   下飞机的时候,他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地方,他前不久才来过,没想到这么快又来第二次。   下飞机后,直奔谢钦辞存放古董的地方。   谢钦辞今天的拍摄任务不重,下午已经结束了,带着赵峰去看那批古董。   赵峰不止带了龙组的人,还带了两位研究古董的老教授。   “他们是来帮忙鉴别古董年份和墓主人身份的,”赵峰给谢钦辞介绍,“这位是卢教授,这位是左教授。”   “谢先生大义。”   两位教授对谢钦辞很热情,来之前,他们已经听说了,是谢钦辞一力主张将文物上交的,对他们搞研究的来说,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有不懂之人亵渎古物。   谢钦辞的行为无疑戳中了两位老教授的心。   “古董上的诅咒力量我屏蔽了,它们目前是无害的。”见一队龙组成员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模样,谢钦辞解释。   赵峰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之前谢大师说古董上有诅咒,我们难免过于重视了些。”   “能理解。”   说话的功夫里,两位教授已经拿着工具去研究古董了。   “谢大师,我们已经根据您提供的线索,去追查古墓方向了,关于那名染怪病死去的卖家,我们也查到一些结果。”   龙组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他们是单独出来的、凌驾于所有势力之上的、在特殊情况下能动用一切力量的存在,谢钦辞同他们接触了这么久,觉得他们用起来很顺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他们。   好比这次,谢钦辞能找到古墓所在吗?花点力气也是能找到的,只是后续比较麻烦,和官方合作,很多收尾工作都不需要他费心思。   “那名将古董卖给大石的卖家本名王大照,经常干一些倒卖文物的事,他手里的文物有一部分是正规渠道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从一些私人小卖家手中收的,这些大多数来自盗墓贼。”   “一般这种人手里只有少量藏品,这次他‘走了大运’,低价接手了一批成色好的古董,转手就高价卖给了大石。”   白得一大笔钱,王大照乐得不行,带着家人吃了顿好的,打算暂时收手,去外地玩一圈。   不等他出门,他身上长了许多鬼面。   隔天就发起高热。   他身上的鬼面太奇怪,家人将他送到医院,医院束手无策,还是王大照自己,隐隐猜到自己可能是着了道,强硬要求家人把他带回家,联系当地道长处理。   “他觉得自己得的是鬼面疮,被请去的那名道长也是这么以为的,问他东西是怎么来的,王大照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实情,原来,那批古董不是他低价买来的,而是他伙同几名盗墓贼进了一处没被人发现的古墓,从里面带出来的。”   “我们派人去查另外几名盗墓贼,那几人都死在墓中了,只有王大照一个人逃出来。”   现在人已经死了,龙组查到的内容就这些,墓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知情者皆已不在人世。   “想知道墓里发生了什么,把王大照的魂魄勾来问一问就清楚了,他去世了多少天?”这个问题对谢钦辞来说倒不是多难解决。   “五天。”   “七天以内,还来得及,你们有他的生辰八字吗?”   “有。”赵峰给出王大照的生辰八字。   谢钦辞点燃三炷香,将写了王大照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放到火上燃烧。   一缕青烟徐徐直上,隐入半空中。   “呼——”   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吹来,灯光闪烁了一下,一道虚弱的灰色透明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大照。”谢钦辞喊。   阴魂转身,面相谢钦辞。   “回神了。”   浑浑噩噩的眼中渐渐充入神采。   “这是哪?”从混沌中醒来,王大照睁眼就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你是谁?”   王大照环顾四周,看到了摆放在屋子里的古董,看到了守在古董周围荷枪实弹的龙组成员,看到了在围着古董激动说着什么的老教授。   它心中一片茫然。   它不是遭受鬼面疮反噬,死了吗?   是了,鬼面疮!   王大照立刻低头,看自己的手。   是半透明的。   鬼面疮还在。   大片大片鬼面疮附着在它身上,没有因为它是去世放过它。   王大照忘了自己本来想做的事,伸手去抓在手臂上游走的鬼面。   把它们抓下来。   把它们抓下来。   滚出我的身体!   王大照的眼越来越红,周身鬼气暴涨,眼看要原地化为厉鬼。   谢钦辞忍无可忍,一脚踹过去。   阴魂王大照飞出去老远,砸到玻璃柜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两位老教授被巨大声音惊动,不舍从古董上移开视线:“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谢钦辞走到王大照身边,拖着它往外走,“解决一点小事。”   两位老教授是普通人,看不到王大照,迷茫了一瞬,投入更感兴趣的古董研究中。   走到外间,谢钦辞手一松,王大照轱辘轱辘滚了出去。   “清醒了吗?”   王大照已经恢复神志了,它缩在墙角,不敢再招惹谢钦辞这尊煞神。   赵峰等人全程当木桩子,更不敢打扰谢钦辞。   “说说吧,古董从那个墓里挖出来的?你们在墓里发生了什么?”   王大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若是平时,它指不定还要嘴硬一番,和它一起下墓的人都死了,只要它咬死不承认,这些人就不能拿它怎样。   可现在情况不同,他们抓来自己的魂魄,谁知道另外几人的魂魄在不在他们手里,况且,在这些人面前,尤其是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青年面前,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王大照瑟缩看了一眼谢钦辞,不等谢钦辞作什么反应,火速收回视线。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亲自下墓的,是孙三他们说,墓里好东西多,他们是第一批进去的,多一个人可以多拿点东西,不如一起。”   孙三边给他倒酒边劝说,王大照没经受住诱惑,答应了。   盗墓这一行,讲究颇多,孙三他们一行人里,有会一些风水玄学的,算出一个最适合下墓的日子,到了那天,王大照带上装备,和他们一起去了古墓所在地。   “这个盗洞是你们挖的?”王大照看着光滑的盗洞,问。   “不是,我们发现这里的时候它就在了,放心,是通的,可以进去。”孙三抽了根烟,将烟捻熄,扔到一边。   “你不是说你们是第一批发现的人?有盗洞这里应当有人进去过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队伍里的人对着手哈了口气,“这盗洞一看就年代久远,不是最近挖的,你看那边。”   王大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一片矮小的灌木丛。   “那边怎么了?”   “那片灌木之前是长在洞口的,遮的很严实,我们把灌木丛清干净,发现下面有个现成的盗洞。”   “抓紧时间,下去了。”   盗洞很长,黑暗中,只有手电筒散发出微弱的光。   前方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嘴,等着食物主动送上门。   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王大照打了个哆嗦:“要不,我们不下去了吧……”   “亏你还是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怎么胆子这么小?”为首之人不耐烦啧了一声。   “大哥,他第一次,没经验,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孙三忙上前说好话。   “要不是需要……何必带上这个麻烦。”   距离有些远,加上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王大照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是他现在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酒意上头,答应来这一趟。   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在到达墓穴深处的时候,到达巅峰。   墓穴很大,不难看出墓主生前家世颇高,孙三等人如同嗅到腥味的鲨鱼,兴奋冲上去收刮财物。   黄金成箱成箱摆在正中央,熠熠生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堆积在两侧,散发这无形诱惑。   理智告诉他,不该上前,可王大照控制不住自己,他咽了口口水,上前,心想:他们都拿了,没出事,我也不会有事。   除了金银珠宝,无数做工精致的古董吸引了王大照的目光。   不知过去多久,他们带来的东西已经装满了。   “先出去,记住位置,剩下的下次再来。”   风平浪静的假象迷惑了所有人,孙三等人放松警惕,带着满满收获,有说有笑往外走。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王大照完全没反应过来,听到一声惨叫,为首的男人捂着眼睛倒下,两行血泪从他眼中流出。   他瞎了。   没有任何原因。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扶着老大的男人看向王大照,目光阴鸷,仿佛在看死人。   王大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往后退。   剩下几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开始向他聚拢。   “你们想做什么?”   被围住的前一秒,王大照猛地转身,拼命往后跑。   “别让他跑了!”   追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王大照慌不择路,四处乱蹿,所有想法远去了,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被抓住。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   先是一声,然后越来越多。   王大照缩在墙边,尽量降低呼吸频率,闭耳不听,闭眼不看。   惨叫声逐渐变弱,直至停止,王大照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说到这里,王大照眼中难掩恐惧,它似乎又回到了墓穴中,见到了那样惨不忍睹的一幕。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在路上,看到了一节手臂,像是被从人身上生扯下来的,手臂周围,是大滩大滩鲜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进食,那些人,都是它的食物。”   “只有残肢,我小心翼翼往外走,没看到一个活人,留下的残肢都很少,大片大片血迹溅在石璧上,血腥味非常浓,我不敢多看,目不斜视往外跑。”   “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有心情带古董出来?”赵峰感到惊奇。   “不,不是我带出来的,”王大照的瞳孔因恐惧剧缩,“那个时候,我只顾着逃命,哪能想起带古董出来?”   “是它们自己跟出来的!”   话音落下,一室安静。   昏暗灯光下,古董安静陈列在展览柜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饶是经历过种种怪事的赵峰,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什么叫它们自己跟出来的?”   “那天我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明明进去前我们看了天气,不会下雨,出来的时候,却淅淅沥沥下着雨,天很黑,乌云沉沉,仿佛随时会从天空坠下。”   王大照站在洞口,被雨淋湿,一阵风吹过,带来刺骨凉意。   他不敢多待,按着微弱的记忆,沿着来时方向往外走。   天色越来越黑,起初还能勉强看清路,走了一会,路看不清了。   王大照拿出手机,想用手机电筒照明,按了几下,手机都没反应。   “坏了?还是没电了?”王大照小声嘀咕,“不应该啊,我出门的时候充电了。”   手机打不开,他只好硬着头破摸黑走,停是不敢停下的,这么诡异的墓,就是爬,他也要爬出去。   看不清路,王大照走得很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往外挪,突然,一脚踏空,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往下滚去。   沿路的石头树枝刮破了皮肤,王大照紧紧咬住牙关,忍住到了嘴边的痛呼。   他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被黑暗中某个存在发现。   终于停下,王大照摸索着想爬起来,手触碰到某个东西。   很熟悉的触感。   王大照吞了口唾沫,慢慢收回手。   若他没感觉错,他摸到的,正是他们带进墓里准备装东西出来的装备。   这些东西不应该都留在墓里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真的走出墓穴了吗?   冷汗滑下额头,寒意沿着脊椎往上蹿,王大照手脚发寒,想到某个可能,僵在原地不敢动。   他还能逃出去吗?   绝望在心中蔓延,王大照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跟着来了这一趟。   “我什么都不要,求求您,放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打扰到您安眠,是我不对,求您放我离开,我保证再也不来了……”   极度的恐惧带来无边慌乱,王大照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在原地跪下,随便找了个方向,拼命磕头。   “所以,它放过你了。”谢钦辞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点了点扶手。   “我不知道,”王大照声音颤抖,“我磕晕了,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刺目阳光照在眼睛上,王大照眼皮动了动,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嘶。”   抬手的动作牵动伤口,王大照发出一声轻呼。   撑着身体坐起来,王大照发现自己的衣服全破了,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浅一些的伤口结了痂,深一些的还在流血。   逃出来了……   王大照几乎要哭泣。   可,高兴只坚持了几秒,王大照死死盯住身边的某物,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他快速爬起来,没多看一眼,慌不择路往外跑。   不知跑了多久,他停下脚步,惊愕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王大照不信邪,继续跑,又回到原地。   几次之后,又饿又渴的王大照跑不动了,他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目光再次落在装得鼓鼓的大包上。   里面会有什么?   金银珠宝?还是那些死去的人?   不管里面有什么,扔着不管自己就只能永远跟着一起待在这里。   歇了一会,王大照一咬牙,谨慎挪过去,小心拉开拉链,往里看。   里面全是一些古董。   没有他最担心见到的血腥恐怖。   王大照松了口气,拉上拉链,将大包背起来,这次他顺顺利利走了出来。   站在马路上,王大照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不敢将东西留在手里,直接扔不行,古董会自己找回来,思来想去,他拿出其中一个,混在其他古董里,卖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非常煎熬,他守着大包坐了一夜,一直到天亮,被卖出去的古董都没回来。   看来这个办法可行。   就这样,王大照将这批古董混在正常古董里,以相对低的价格兜售出去。   “谢大师,我们查到一件很奇怪的事。”赵峰拿着文件进来。   “什么?”   “我们查到,王大照是大石的一重伪装身份,下墓和卖古董的,一直是大石本人!”   “可我之前招了他的魂……”谢钦辞起身,“不对,他的魂魄全是鬼面,并不能保证那就是他的魂魄,若我们先入为主,认定那道魂魄是王大照的,没人可以告诉我们真相。”   “把大石带来。”赵峰吩咐。   没多久,大石被带了过来。   “谢大师,是有什么新发现吗?”大石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一脸茫然。   谢钦辞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伪装痕迹,皱了下眉:“我们查到一点新东西,你自己看。”   白纸黑字,大石一行行看下去,越看,脸色越奇怪:“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证据确凿,你还不肯承认吗?”赵峰不悦。   “我真的不知道,”大石脑子一团乱麻,“难道我什么时候失忆了吗?还是我其实有人格分裂症,经常分裂出另一个叫王大照的人格?可是谢大师招来了王大照的魂魄,该怎么解释?”   “不是人格分裂,是你的记忆被篡改了,应该还是那批古董,你忘记了自己伪装成王大照时期的经历,王大照去世后,你顺理成章丢掉了这重身份,王大照的魂魄可能是受你残留记忆影响,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出现的。”   “赋予记忆,伪装成真的魂魄,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谢钦辞用同样的办法再次召唤出王大照的魂魄,许是因为被谢钦辞识破,这次出现的魂魄满是破绽。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道正常的魂魄。   而是由无数或大或小鬼面组成的怪物,勉强维持着人形。   谢钦辞打量了一会,用力量将鬼面打散,从里面取出一截细小的白丝。   “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看不出由什么材质制成的白丝,大石如魔怔一般,伸手去碰。   碰到的一刹那,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表情,紧接着,昏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为了方便下墓,也为了不被人发现,伪装了一个身份。   这个身份是真正存在的,只是在一年前去世了,它的主人出自农村,没什么亲朋好友,连死讯都没人知道。   大石顶替了他的身份。   从始至终都没人发现,为了不让人察觉,他将自己变成古董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唯一让他没料到的,是他自己失去了这段记忆。   大石悠悠醒来,面对谢钦辞洞悉一切的目光,交代了所有事。   “谢大师,我们得去一趟古墓所在地。”根据大石的交代,赵峰确定了古墓地址。   就在西城边缘一座高山里。   不仅仅是一人一魂魄身上的诅咒需要解决,还有那批古董。   “上面已经派人追回被大石卖出去的其他古董了,等收回来,还要麻烦谢大师帮忙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你们到时候来找我就行。”   古董上的诅咒没被解决,古董暂时放在谢钦辞这里。   加上追回来的古董,数量太多,原本的地方放不下,而且古董有古怪,不好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本来这个地点该龙组提供的,傅明霁知道后,主动给了一个位置。   是他在西城的一处房产,没住过人,位置比较偏,刚好满足他们的要求,谢钦辞没跟他客气,赵峰见他不拒绝,组织好人手,把古董搬了过去。   那座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有一个专门的展览室,客房也多,两位老教授说什么都不肯走,在别墅住下。   “初步判定,这些古董来自一个叫‘古裘国’的神秘小国,古裘国是一个神权和君权并存的国家,历史上相关记载非常少,如果这批古董真的是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绝对能填补历史上关于古裘国的一大空缺。”   赵峰拗不过两位老教授,向谢钦辞求助。   “住下也没事,只要屏障在,古董上的诅咒就伤不了人,而且,古董自带的诅咒之力是有限的,不用太担心。”   “谢大师都说没问题,赵队长,你就放心吧。”卢教授头也不抬。   除了两位研究古董的老教授,第三天的时候,龙组还派来一位擅长民俗的专家,看能不能研究出古董上的咒术。   这些人都住进了别墅。   “很热闹。”谢钦辞转换摄像头,将屋里热火朝天的一幕拍给傅明霁看。   “有些后悔大学时没报古董专业了。”   “嗯?”谢钦辞想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儿了。   “如果是古董专业,说不定就能申请来你这边了,”傅明霁轻笑一声,“钦辞,把摄像头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谢钦辞转了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很想我吗?”   “很想,恨不得现在长翅膀飞过去。”   可惜不行,前段时间为了能多陪在谢钦辞身边,傅明霁压了许多工作,现在都需要他处理。不止国内,海外的业务也需要他盯着,傅明霁忙得脚不沾地。   谢钦辞是知道他在国外出差的,戏谑道:“恐怕长了翅膀也不行,难不成傅总还想靠一双翅膀飞跃半个地球?”   “还有一个周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抽空来一趟西城,见一见你。”   “坨坨也很想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黑坨坨从铃铛里钻出来,挤到傅明霁身前,用力往手机屏幕上贴,似乎这样能隔着屏幕贴到谢钦辞本人。   傅明霁让它贴了两秒,无情扒开:“好了,你挡住我视线了。”   黑坨坨不情不愿挪到一边,飘到傅明霁头顶,看视频里的谢钦辞。   两人又聊了一会,没什么重点,想到哪说到哪,对傅明霁来说,和谢钦辞说说话,是工作之余难得的放松,就算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都能生出满满动力。   视频挂断后,黑坨坨开始闹了,它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傅明霁阻止在屏幕里贴谢钦辞了,黑坨坨很生气。   傅明霁熟练打开不常用的平板,点开某个动画片,摆在桌上。   没多久,吸引来一只沉迷动画片的黑坨坨。   一人一鬼,专心工作的专心工作,专心看动画片的专心看动画片,气氛达到了诡异和谐。   谢钦辞大部分时候在剧组拍戏,偶尔有事才会被赵峰接过来。   “谢哥,你是不是某个神秘大佬啊?”一下戏,时阳荣迫不及待凑到谢钦辞身边。   谢钦辞喝着果汁:“嗯?”   “就是,最近不是老有人开车来接你出去吗?剧组不少工作人员看到了,都在私下传你是什么神秘大佬来基层体验生活的,还有猜你是什么权贵人家孩子的。”   倒是没有传很难听的话,因为赵峰每次来接人时,开的都是龙组特派车辆,那种车和普通豪车不一样,不是光有钱能买到的。   “不对啊,谢哥你本来就是神秘领域大佬啊。”时阳荣一拍脑门,反应过来。   “明天难得有一天假,谢哥,我请你去吃饭,就我之前说的那家,西城特色菜。”   时阳荣说的特色菜馆离影视城不远,开车过去要二十分钟,时阳荣提前定了位置。   明星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在外面行走不太方便,好在特色菜馆开在影视城附近,经常接待来拍戏的明星,自有一套应对方式。   车直接开到地下停车场,通过专门通道进入餐厅三楼,这里是专门给一些不想露面的客人准备的。   时阳荣的经纪人也来了,知道时阳荣身上发生的事后,经纪人对谢钦辞很感激,之前在剧组,一直没找到时机表示感谢。   侍应生领着两人往预定的包厢走。   时阳荣微微落后谢钦辞一步,边走边跟他介绍这里的菜。   为了请谢钦辞吃饭,他下足了功夫,对这家店的特色菜倒背如流。   “你说的我都饿了。”谢钦辞舔舔唇,对美食的期待很高。   “喂,服务生,你们家的菜是怎么回事?味儿不对啊。”   “怎么和我之前吃的味道不一样了?”   “这里面是什么啊?头发!为什么菜里会吃出头发?!”   紧闭的包厢门打开,不满的抱怨声从里面传出。   被客人听到这么多负面评价,侍应生脸色变了变:“几位客人,抱歉,我们店的食物一向是干净卫生符合标准的,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侍应生去了没多久,领班来了。   吃出问题的客人不止一个包厢,其他包厢的门陆陆续续打开,不满叫嚷声挤满走廊。   “这……”时阳荣万万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餐厅会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果只是一桌吃出问题,可以说是误会,但那么多人同时吃出问题,总不能还说是误会吧?   “我们换一家吃吧。”时阳荣拿出手机,寻找附近的其他餐厅。   动静太大,老板不得不亲自过来。   “非常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今天诸位的所有开销都免了,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厨房看情况了,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板,我们都是熟客了,知道你家的食物干净卫生,不然也不会一次次来吃,相信你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是理智的食客。   也有不理智的。   “食物有问题是我们亲眼看到的,我妹妹吃你家的菜现在闹肚子了,你说干净卫生就干净卫生了?谁知道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是没人发现,或者说发现了,被你们压下去了?”   两种声音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做一团。   谢钦辞站在走廊边,望着大开的包厢门,微微蹙眉。   这些包厢里,都弥漫着淡淡的死气,和极浅的阴气。   这些死气和阴气的源头在哪里?   谢钦辞的目光在四周逡巡,没找到源头。   这时,去厨房查看的侍应生回来了,虽然竭力隐藏,谢钦辞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以及因为他出现,弥漫在走廊里的死气和阴气。   厨房里有什么?   侍应生的声音压得很低,谢钦辞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见老板脸色变了几遍,瞳孔剧烈收缩。   “不好意思,各位,后厨出了点意外,一位工作人员失误给大家带来了不好体验,我们会给予赔偿,为了解决这个人弄出的乱子,今天可能无法接待客人了,请各位客人先行离去……”   老板言辞恳切,主动提出赔偿损失,态度真诚,不少人得了赔偿,也有一部分不依不饶的,废了一番功夫才被送走。   “谢哥,真是不好意思啊,说请你吃饭,发生了这样的事。”时阳荣心中不是很好受,虽然知道意外无法避免,刚好被自己撞上还是会郁闷。   “谢哥,我看了一家新店,评价也不错,我们去那边吧。”   时阳荣新看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谢钦辞可有可无点头。   好在,新找的餐厅没出什么状况,三人坐在包间里,等菜间隙里,时阳荣忍不住道:“我可以肯定,那家餐厅的评价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出那样的事?”   “是啊,确定来之前之前,我问过圈里朋友,来过这家餐厅的对它评价都很高。”时阳荣经纪人也很迷惑。   “知道我们来西城拍戏,还有不少人安利这家餐厅,如果餐厅有问题,不至于口碑这么好。”   “或许就是单纯出了什么意外吧。”谢钦辞端起热饮,喝了一口。   “也是,意外总是让人防不胜防,老板不是说工作人员出了状况么,不说这些了,谢哥,你听说过人间小锦鲤么?”时阳荣挑开话题。   谢钦辞:“柳灵悄?”   “谢哥也听说过?”   “嗯。”   “听说她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时阳荣好奇。   “圈子里多的是营销出来的人设,也就你,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时阳荣的经纪人无奈。   “是假的吗?”   “不然呢?这个柳灵悄被包装出锦鲤人设之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我和她接触过,绝对没有给身边人带来好运这么玄乎的事。”   “你认识她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好几年前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经纪人摇摇头,“你啊你,以后多长点心眼,别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轻易信了。”   “我哪有这么缺心眼?”时阳荣不服,“至少在谢哥这件事上,我没看走眼,谢哥的玄学大佬人设总不能是营销出来的吧?”   经纪人被噎了一下。   时阳荣得意。   谢钦辞好笑:“恐怕不少人觉得我这个人设是营销出来的。”   时阳荣:“那我要为他们感到惋惜了。”   谢钦辞:“为什么?”   时阳荣:“当然是因为他们错过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菜上来了。   三人都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聊,从某方面来说,时阳荣和殷玉成有些像,两人都很热衷于和谢钦辞说自己知道的娱乐圈八卦。   送走所有客人,餐厅老板遣走餐厅的工作人员,来到后厨。   后厨的门关得很紧,餐厅老板拧了一下,没拧开。   “叩,扣扣。”   有规律的敲门声从门内响起,老板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手没还没碰到门,敲门的是谁?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   老板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老板,找我有事吗?”   后厨的门打开一道缝,男人粗犷的声音从门缝飘出。   “老张啊,你今天……”说到一半,老板倏地收声。   老张明明一个星期前突发疾病去世了,为什么后厨会有他的声音?   后知后觉的,餐厅老板后背生出一层白毛汗。   “没什么,你继续忙。”餐厅老板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露出异常,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伸向门把手。   用力一带。   “砰——”   餐厅老板松开手,连滚带爬往外跑。   他不敢细想,后厨里有什么。   一路逃到外面,餐厅老板强忍着害怕回头。   幸好,没东西追上来。   拿出手机,餐厅老板茫然想,这种情况,报警有用吗?   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餐厅老板想到什么,改了主意,退出拨号界面,在联系人中往下翻,看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目光顿住。   “嘟——嘟——”   等待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喂?”   电话通了。   餐厅老板扶着墙壁站起来:“是大石吗?”   “是我,袁老板要买古玩吗?最近恐怕不行,我……”   “不是,”餐厅老板打断他,“我是想问问,您认不认识那方面的人?”   “哪方面?”   “就是,你们这一行不是有很忌讳,有没有什么懂行的大师?”   大石明白了:“你说的是擅长抓鬼驱邪的大师?”   “是,是,你还记得我这里的厨师老张吗?上周染急病走了,我今天在后厨听到他的声音……”   “你要是早几天问我,我还真不一定能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我给你问问,我认识的那位大师有没有时间。”   “好,好,多谢你了。”   吃完饭下楼的时候,谢钦辞接到了大石的电话。   “谢大师,您今天有时间吗?”大石的语气很恭敬。   对有实力还救了自己的人,再怎么恭敬也不为过。   “有时间,你那边出状况了?”谢钦辞停下脚步。   “不是我,是我曾经的一个买家,开餐饮的袁老板,他说在后厨听到死去员工的声音,想找大师去看看,我能想到的大师只有您。”大石飞快说了袁老板的情况。   “你说的这家餐厅我今天刚来过,现在就在附近,我去看看。”   放下手机,谢钦辞对前面的两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暂时不回去了。”   转身往第一次来的餐厅走。   “谢哥,等等我。”时阳荣追上来,“诶?这是去那家餐厅的路,谢哥,你是忘记东西了吗?”   “接到一份委托。”   袁老板在餐厅门口望眼欲穿,见谢钦辞和时阳荣走来,他迟疑着开口:“两位客人,我们店今天不营业。”   两个刚才来过的明星,袁老板印象很深。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你不是想找谢大师?”谢钦辞报了他的电话号码,“是你吧?”   “是我。”袁老板茫然点头。   “他就是谢大师啊!”时阳荣一听来了劲,“你有什么事可以和谢哥说,保管谢哥能给你处理的妥妥帖帖。”   “你家店刚才出现意外是因为有鬼作祟吗?我就说你们店一直口风很好,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时阳荣叭叭叭个不停。   大石总不会忽悠自己,虽然这位大师看起来过于年轻了些,袁老板走投无路,只能相信,带着两人进店。   “就是这里,后厨的门是锁住的,我很确定,自己的手没碰到门,门自己开了,还从里面传来老张的声音。”   袁老板不敢开门,谢钦辞却是没什么顾忌,拧着门把手就要把门打开。   “谢大师,就这么直接打开吗?”袁老板一愣。   不需要什么法器吗?   他虽然不涉及这一行,但知道道士们做法的时候,是要桃木剑、黑狗血之类物品的。   而他眼前的这名年轻人,穿着修身大衣,怎么看也不像是身上能藏驱邪之物的。   “谢大师,您要什么东西吗?鸡血店里有,其他……”   “我要鸡血做什么?”谢钦辞不明所以。   袁老板还想说什么,门已经开了。   一股冷气从门缝溢出。   有别于自然环境下的冷,也不是空调风的冷,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浸入骨髓的冷。   袁老板打了个哆嗦。   谢钦辞手下用力,门被彻底推开。   后厨的一切暴露在他们面前。   一个厨师打扮的鬼半飘在空中,僵硬往锅里撒着什么,旁边的锅子在炒菜,散发出淡淡菜香。   “死了还不忘工作,有这么敬业的员工,做梦都能笑醒。”时阳荣微叹。   袁老板幽幽看他一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第52章   “这还是不必了,承受不起,承受不起。”时阳荣抹汗。   “谢大师,后厨里本来还有其他厨师的,我怎么没看到他们?”袁老板转头问。   “不是只有一个人,呃不,一只鬼吗?”说到“鬼”字,时阳荣压低声音。   袁老板一脸愁色:“不是啊,我问过了,还有两名厨师和三位学徒没走,领班说他们一直在厨房忙,可……”   后厨里根本没看到五个人的身影。   为了满足整个餐厅的正常运行,后厨占地面积很广,足以容纳十个厨师同时工作,工作台泾渭分明,一眼便能看到底。   他们站在门口,可以很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   时阳荣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确实没看到除了厨师鬼之外的其他人。   “谢哥,你知道那些人在哪吗?”时阳荣放弃寻找,转头询问谢钦辞。   “在那边。”谢钦辞指了个方向。   时阳荣和袁老板寻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放大桶的空闲区域,他们怎么也找不到的五个人倒在桶边,人事不知。   “我刚才找的时候,有看到这里吗?”时阳荣挠挠后脑勺,“怎么感觉是突然多出来的?”   “我之前好像也没看到。”袁老板盯着那个位置,脸色奇怪。   “是鬼迷眼,所以你们看不到。”这点鬼气迷惑不了谢钦辞,是以谢钦辞一眼看出五个人被藏在哪。   “谢大师,他们有没有事?”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袁老板松了口气。   “谢哥,那只鬼怎么好像一直没发现我们?”时阳荣感到奇怪,他们在门口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么点地方,不至于完全听不到。   可在大锅前忙碌的厨师鬼好像完全没察觉后厨多了几个人。   谢钦辞还没回答,那只厨师鬼突然回头:“老板,今天的菜客人满意吗?”   它头上戴着高高的白色厨师帽,眼球突出,皮肤青灰,不像是个活人,更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它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袁老板身上,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看一个死物,不,更准确一点,是在看一道食材。   自己在它眼中是一道可以烹饪的食材!   意识到这点,袁老板猛往后退,不敢再看厨师鬼,像谢钦辞求助:“谢大师,救我!”   谢钦辞偏头看了眼往自己身后躲的两个人,摇摇头:“客人都不满意。”   谢钦辞干脆利落的回答让袁老板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大师,这样回答会不会激怒它啊?”   答案是当然会。   厨师鬼滴溜溜转动眼珠,不怀好意盯住谢钦辞:“为什么不满意?哪里不满意?”   它还没意识到,自己招惹了怎样恐怖的存在。   谢钦辞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不满意的地方很多,比如味道,没之前好了,食物不新鲜也不够干净,吃了闹肚子,还有很多,你要我逐一举例吗?”   谢哥好刚啊。   时阳荣缩在谢钦辞身后,小心探出一个头往前看,厨师鬼的脸都被气绿了。   如有实质的刺人目光落在身上,谢钦辞不避不闪。   “你说的对,食物不新鲜,我这里有更新鲜的食材,你要试试吗?”   时阳荣都觉得厨师鬼要暴起伤人了,没想到对方说了这么一番话,默默在心中嘀咕:这年头鬼的脾气都这么好了吗?   事实证明,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厨师鬼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朝昏迷不醒的几人走去,两个眼珠在眼眶里乱飞。   “现宰的食材,绝对足够新鲜。”   它的目标,赫然是沉浸在昏睡里的几人。   “杀人了——”看到厨师鬼手中滴血的菜刀,袁老板不受控制大喊。   “谢哥,它什么意思?是要现场杀人做食材吗?”时阳荣被突然大叫的袁老板吓了一跳,揪住谢钦辞衣角。   “谢大师,您快救救他们。”袁老板声音哆嗦。   他看了滴血的菜刀一眼,匆匆移开视线。   菜刀上的血是人血吗?   之前有问题的食物里,会不会掺了人的身体部位?   越想,袁老板脸色越难看。   厨师鬼似乎不急着处理“食材”,半蹲下来,认真审视哪个“食材”更能烹饪出美味。   它的目光直白,残忍,完全没把眼前的人当人,在它眼中,被它抓到的,和自己送上门的,都是可以任意宰杀的新鲜食材。   滴血的刀举起,锋利刀刃反射出一道刺目白光。   荣老板闭上眼,不忍再看。   一名年轻的学徒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张泛着青黑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他惊恐的,不止不像人的厨师鬼,还有近到眼前的菜刀。   菜刀高高举起,重重挥下——   “救命啊啊啊啊!!!!!”学徒已经无暇顾及眼前是什么情况了,闭着眼扯破嗓子大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达,年轻学徒紧紧闭上的眼睁开一条缝。   他看到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那柄落下的菜刀被青年轻而易举挡在半空中。   青年偏了偏头,露出俊美侧颜。   “你没事吧?”   “没,没事。”年轻学徒愣愣回答。   “没事就行。”谢钦辞转回头,起身。   他的手没有松开,厨师鬼连着菜刀一起,被他从地上拎起。   年轻学徒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   青年身形瘦削,轻松拎起比自己高壮的肤色青黑的奇怪男人,他好像没怎么用力,高壮男人在他手下完全没有反抗力。   谢钦辞拖着厨师鬼往旁边走,时阳荣和袁老板忙过来,扶起还在愣怔中的学徒。   “你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关切的语气唤回他的思绪,年轻学徒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呆。   “我是在做梦吗?”   “真是做梦就好了。”袁老板手下用力,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年轻学徒看了眼面前的老板,再看老板身边的时阳荣。   要是平时,在现实生活中遇到明星,他怎么也该表现出一些激动,可他现在只看了几秒,就移开视线。   目光落在拖着厨师鬼的谢钦辞身上。   生死关头被救的一幕太震撼,他忍不住用目光去追寻谢钦辞。   “你一直看谢哥做什么?”时阳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年轻学徒收回目光,呼出一口气:“是他救了我。”   看到他亮得惊人的眼睛,时阳荣心中一突:“我知道是谢哥救了你,谢哥也救过我,不止我,被谢哥救的人太多了,得排着队感谢他。”   “谢哥救人就是顺手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时阳荣在隐晦提醒他。   年轻学徒听出来了。   他笑了下:“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却是实实在在挽救了我的生命,不论如何,救命恩情总要报答的。”   “确实,不然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袁老板很赞同。   时阳荣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见他神情恢复,不再多想,朝谢钦辞看去。   谢钦辞低头打量挣扎不休的厨师鬼。   它的模样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若方才还能说勉强有个人样,现在连人样都维持不住了。   四肢肿大,暗褐色的斑布满身体,身上干净的厨师服变得斑驳不堪,血迹、油污沾满了白色厨师袍……   “它怎么变成这样了?”时阳荣惊呼。   “这是它原本的样子。”谢钦辞感觉到,手里抓的胳膊变得滑腻,触感十分诡异,他下意识松开手。   厨师鬼找准机会,飞快往后退。   它手里的刀也变了样子,锈迹斑斑,不知道用来切了什么东西,黄色的毛、泛白的肉沫沾附在刀身上。   鬼气蔓延,后厨大变模样。   干净、整洁的后厨被脏污环境取代。   到处都是碎肉。   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残忍屠杀,地面、墙壁上到处都是喷溅上去的血迹。   浓浓的血腥味混着挥之不去的腐肉味传来,时阳荣捂住鼻子干呕了两声。   “这是怎么回事?”袁老板忍着心里不断翻滚的恶心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是自家后厨。   这哪是厨房?是屠宰场还差不多。   手上的滑腻触感挥之不去,谢钦辞皱眉看向自己的手。   浓郁的、流动的暗褐色液体附着在他手上,缓缓蠕动,试图从他掌心向四周蔓延。   “难怪做出来的菜会让人闹肚子,这么脏,能不闹肚子吗?”谢钦辞直接动用灵魂自带的力量,将手上的东西震开。   “大师,我家后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想到自己吃喝都是后厨里的东西,袁老板再也忍不住,冲到一边大吐特吐。   “我家后厨真的有这么脏吗?”袁老板惨白着一张脸,抱着微弱希望问。   若看到的一切是真的,这家店完全不能要了。   时阳荣捂着鼻子:“这得做什么才能把干净整洁的后厨弄成这样?”   “袁老板,你家餐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反应食物出问题的?”时阳荣问。   “就今天,之前都很正常。”袁老板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湿纸巾,递到时阳荣面前,“你要吗?”   时阳荣拿了两张,袁老板将剩下的递给谢钦辞:“谢大师,你要吗?”   他是看谢钦辞盯着拎过厨师鬼的手看,觉得谢钦辞可能需要。   谢钦辞接了过来。   仔仔细细把手擦了一遍,回答:“后厨是因为这只鬼才变成这样的,并不是真正是这个样子。”   “那就好。”   “等等,谢哥,那只鬼呢?”时阳荣语气惊恐。   短短几秒,方才还在他们眼前的厨师鬼失去踪影。   谢钦辞走到放食材的地方,伸手一薅:“想躲?”   变形的厨师鬼被谢钦辞从一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腐烂食材里拎出来。   “生前作为一个厨师,你是怎么在死后这么不将卫生的?”若是有的选,谢钦辞半点也不想亲自动手抓它。   厨师鬼似乎气狠了,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它的身形再次暴涨,像个膨胀的河豚,魂体滑不溜秋的。谢钦辞一下没抓住,被它挣脱。   “食材……新鲜的食材……做菜……”   厨师鬼目光浑浊,像一道被设计好的程序,机械地重复着相同语言。   它目标明确朝昏迷不醒的几人飘去。   这个阴魂的状态很不对。   谢钦辞皱了皱眉。   眼见厨师鬼飘到昏迷不醒的几人面前,谢钦辞冲了上去,将力量附在手上,一拳下去。   厨师鬼身形一顿。   谢钦辞根本不给它反应机会,将它从半空中拽下来,一脚踢到墙边。   厨师鬼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像是打破了什么,巨响之后,昏暗的、处处泛着血迹的后厨一点点恢复原样。   厨师鬼消失了,一切好像没发生过。   谢钦辞仔细感受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感受到厨师鬼的存在。   “谢哥,解决了吗?”   谢钦辞摇头:“没有,它不见了。”   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时阳荣就在锅边,闻到奇怪的味道,往里面看了眼:“谢哥,这是什么?!”   谢钦辞走过来,往锅里看了一眼。   锅里不知煮着什么,红褐色的汤汁翻滚,隐隐露出汤下的暗红色物体。   谢钦辞拿起旁边的勺子,在锅里搅了搅,捞出一块红色的肉。   一股腥味从肉上传来。   “这是什么肉?”袁老板凑过来看了眼,“看色泽,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肉。”   等他再想细看,肉块消失了。   也不是消失,而是一点点融化在了汤里,汤的颜色变红了些。   谢钦辞取出一张符,悬在锅上方,点燃。   锅里有什么东西剧烈挣扎,汤汁越来越红,仿佛翻腾的血海,锅里的东西想冲出来,却比一股无形力量牢牢压制,无论如何都跃不出锅面。   符纸一点点燃尽,翻滚的汤渐渐恢复平静,最后一点符灰落到锅里,锅里的红色完全褪去,只剩一锅清澈的水。   “谢大师,这是什么?”袁老板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三观,咽了口唾沫,问。   “阴邪之物,现在已经被解决了。”   袁老板看向谢钦辞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上恭敬之色:“谢大师,您用的是什么符?能卖吗?我想给其他地方也烧一烧。”   刚经历了打破世界观的一幕,袁老板觉得自己的店里哪哪都有问题,最好都能用符烧一烧。   “是净化符,你想在哪儿烧?”   “实不相瞒,店里各个地方我都想净化一下。”   正好,谢钦辞也想看看店里其他地方,重点是确定一下厨师鬼是藏起来了还是逃走了。   另外四人还没醒,袁老板将他们安置在员工休息间,年轻学徒跟着他们,边走边说今天发生的事。   “早上我到后厨的时候,后厨一切正常,师傅说今天要教我做一道大菜,让我去准备食材。”   “我去食材室取了食材回来,客人陆陆续续到了,后厨大家都在忙,我跟在师傅身边打下手。”   突然,后厨的门被敲响了。   “叩,叩叩。”   很有规律的敲门声。   一名厨师打趣:“是老张吧,他每次都这么敲门。”   有学徒过去开门。   门打开了,一股寒意从门缝挤进来。   年轻学徒打了个哆嗦:“可是,赵师傅不是一周前去世了吗?”   他们还去参加了葬礼。   寒意从脚底升起,沿着脊椎往上爬,颠锅的厨师下意识停下动作,后厨里几人面面相觑。   门已经打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后走进来,像往常一样和众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来晚了一点。”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脊背生寒。   没有人敢答话。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厨师鬼似乎没意识到有哪不对,熟稔吩咐自己带的学徒打下手,走向自己经常工作的地方。   学徒硬着头皮上前。   没人敢挑破厨师鬼的认知,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一旦挑破,自己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诡异的平静维持到袁老板吩咐侍应生来后厨看情况。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侍应生猝不及防看到一个本该入土为安的人出现在后厨,像活着时一般做菜,发出一声尖叫。   后厨的人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他的尖叫声惊动了忙碌的厨师鬼。   厨师鬼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直勾勾看着侍应生。   侍应生尖叫着往后退。   他本来就在门边,轻而易举退了出去。   后厨乱翻了天。   惊叫声,哭喊声,逃跑时锅碗瓢盆被带倒的声音,混做一团。   离门近的成功逃出去了,远一点的想跑出去的时候,门被大力关上了。   年轻学徒和一名厨师拼命扭动把手,用力拍门,大声呼救。   “有人吗?”   “开门!”   “开开门!”   无论怎么喊,门外始终没有动静。   “啊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惨叫声,年轻学徒回头,登时瞪大眼睛。   厨师鬼完全不像一个人了,脸色青黑,身上冒着浓浓的黑气,不知从哪拿了一把菜刀,追着人四处跑。   后厨位置再大用来逃命也是不够的,所有人都忘门边挤,年轻学徒只能眼睁睁看着厨师鬼离自己越来越近。   有人试图自救:“老张,老张,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东子啊。”   “老张,你清醒一点!”   “老张!”   “鬼啊!!!!!!!”   “救命!别杀我!”   厨师鬼的脚步停住了。   “老张,你是不是认出我了?”和厨师鬼生前关系最好的厨师哆嗦着问。   年轻学徒后背抵着门,心提到嗓子眼。   “东子?”   厨师鬼的声音像是齿轮摩擦发出来的。   “是,是我,”名叫东子的厨师小心翼翼起身,“你还记得吗?我们约定好,等这个季度忙完,去温泉山庄玩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前方,怕自己发出声音,惊扰到厨师鬼,他们自发捂住自己的嘴。   “我记得。”厨师鬼裂开嘴,似乎在笑。   “记得就好。”东子额头出了一层汗,他不敢去擦。   提起的心缓慢下落,所有人都以为,厨师鬼还有生前的记忆,他们这关算是过了。   不料,厨师鬼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裂到耳根。   “所以,我会好好烹饪你们,争取把你们做成做美味的佳肴。”   “多么鲜活的食材,做出来味道一定很好。”   说完,厨师鬼猛地扑上前。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视线定格在厨师鬼不正常的红色瞳孔上。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年轻学徒坐在餐厅座椅上,抱住自己,止不住发抖。   “你们没听到一点动静?”谢钦辞问袁老板。   “没有,”袁老板沉声,“没有听到后厨里传出声音,还是侍应生跟我说,在后厨看到了活着的老张,我紧急疏散客人。”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只感受到了稀薄的死气和阴气,没发现有一只鬼藏在后厨。”   对谢钦辞来说,这很奇怪。   谢钦辞天生对这些阴物感知敏锐,来到这个世界后,比原来更敏锐了,有记载的没记载的全印在他脑子里,如果厨师鬼一直在后厨,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只鬼。”   不解决那只鬼,袁老板的委托就不算完成,谢钦辞不允许自己的事业出现失误。   最想解决那只鬼的,非袁老板莫属,那鬼明显有伤人倾向,若不解决,他的餐厅开不下去是小,身家性命不保更大。   “我知道老张的老家在哪,谢大师,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谢钦辞已经把整个餐厅找了一遍,没找到厨师鬼的踪影。   “不远,就在西城的一个小乡村里,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担心谢钦辞不愿意去,袁老板急切开口。   “那就去吧。”   见谢钦辞答应,袁老板松了口气。   “谢哥,我能跟着去吗?”时阳荣磕磕绊绊问。   “还有我,我也想去。”年轻学徒缓过来一点,连忙开口。   谢钦辞看了时阳荣一眼:“你不怕?”   “怕啊。”时阳荣毫不犹豫回答。   谢钦辞:“怕你还去?”   时阳荣缩了缩脖子:“不去更怕,去了有谢哥在,我觉得更安全。”   谢钦辞无法反驳。   年轻学徒想跟着,谢钦辞没反对,他是受害者之一,跟着去没什么。   “谢大师,我叫程云庭,是您的粉丝,”年轻学徒期期艾艾开口,“能找您签名吗?”   “我没带笔。”   这倒不是谢钦辞的推托之词,他确实没带笔。   “这样啊,”程云庭是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那下次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签一个名字吗?”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不等谢钦辞开口,时阳荣抢先一步,“车来了,先上车。”   袁老板开车到了。   程云庭坐副驾驶,谢钦辞和时阳荣坐在后座。   时阳荣看了副驾驶上的人一眼,拿出手机,打字。   谢钦辞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发现是时阳荣发的消息。   疑惑看像身边的人。   时阳荣点点手机,做口型:谢哥,看手机。   谢钦辞点开时阳荣的消息。   【时阳荣:谢哥,你觉不觉得,这个程云庭对你态度很奇怪?】   【谢钦辞:为什么这么说?】   【时阳荣:就是一种直觉,他说自己是你的粉丝,我觉得不太像。】   【时阳荣:谢哥,绝对不是我想说他坏话,我见过很多次粉丝,他们在对待偶像的时候,和程云庭对你是不一样的。】   【谢钦辞:我知道了。】   【时阳荣:谢哥,你现在火了,要小心。】   娱乐圈的肮脏手段不少,他担心有人给谢钦辞下套。   谢钦辞最近的风头很盛,先是那档音综,小柯的事加上荣升的影响力,这个节目火遍全网,谢钦辞在里面的惊艳表现让他狠狠出了一次圈。   再就是《同归》预告片出来了。   谢钦辞热度大,导演不吝于在预告片里多剪了一些谢钦辞的镜头,他的表现实在惊艳,短短一则预告片,上了好几次热搜。   即使有盛世的保驾护航,一些肮脏小手段还是防不胜防。   时阳荣刚火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事,还好他反应快,没让对方得逞。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程云庭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饶是对他有防备的时阳荣,最后也和他聊了起来。   程云庭说的最多的,是在餐厅当学徒时发生的趣事。   “云庭手艺好,带他的师傅说,最多再半年,他就能独当一面了,我计划着开一家分店,到时候让他带人过去撑门面。”从袁老板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对程云庭的看重。   谢钦辞偶尔附和几句,更多的时候,在和傅明霁发消息。   【谢钦辞:这么晚了,还没睡?】   【傅明霁:刚结束工作,想快点回来。】   【谢钦辞:回来做什么?】   【傅明霁:钦辞,不要明知故问。】   【谢钦辞:想我吗?】   【傅明霁:很想,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傅明霁知道他今天休息,提这个要求是因为一般这个时间,谢钦辞不工作的话,都窝在房里刷剧。   梁肃给他报了表演课,闲暇时间,谢钦辞会研究别人是怎么表演的。   视频打过来,谢钦辞按了挂断键。   酒店高层的总统套房里,傅明霁解开衬衫扣子,看着被挂断的视频,微微蹙眉。   【傅明霁:不想见我?】   【谢钦辞:有人,不方便。】   【傅明霁:你在外面?】   【谢钦辞:嗯,临时接了个单子,等你回来再和你细说。】   傅明霁知道他不耐烦打太多字,脱掉衬衣,拿起浴巾走向浴室。   【傅明霁:好,我马上就忙完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这边的特产回去。】   “谢大师很忙吗?”   谢钦辞抬眸,和转头看过来的程云庭目光对上。   “一点私事。”   十分钟后,车停了。   他们没到老张乡下的住处,而是直接把车开到埋葬他的地方。   “老张去世后,他儿子尊重他的意愿,对他进行了土葬,就埋在那座山坡背面。”下车后,袁老板指着不远处的山道。   一行人步行过去。   山坡背面,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坟墓四周撒了不少纸钱,墓碑上,老张的照片对着他们,似乎在冲他们笑。   “咦?我以前听老张提过,他说死后要葬在祖坟里,我看周围没别的坟啊。”袁老板在周围逛了一圈,心中疑惑。   “可能突然想一个人待着?”时阳荣不确定道。   谢钦辞在墓碑边蹲下:“魂魄不在这里。”   “谁在那里?!”一声巨呵从远处传来。   几人回头,见一个年轻人提着一袋子纸钱往这边走来。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年轻人仔细打量他们,面上逐渐起了狐疑之色。   “你是谢钦辞?”   最先被认出的,是谢钦辞。   “你一个明星,来我爸坟前做什么?”   “小张啊,是我带他们来的。”袁老板轻咳一声,主动出声。   “袁伯伯?”小张这才注意到被程云庭挡住的袁老板。   作为小张父亲的老板,这个人小张还是认识的。   “我来看看你爸爸。”袁老板看着小张手里的纸钱,再看两手空空的自己,深感这个借口没找好。   好在小张没细究,提着纸钱来到坟前:“有劳袁伯伯了。”   纸钱点燃,在风中一点点烧成灰烬,小张恭敬磕完头,起身。   袁老板跟着磕了个头,试探着问:“小张,你今天怎么还来你爸爸了?”   对熟悉的人小张没多少警惕心,如实答道:“我最近天天做梦梦到我爸,觉得可能是他在想我,就来看看。”   “你梦到他在做什么?”袁老板继续问。   “内容很多,有时候是梦到给他贺寿,有时候梦到他的葬礼,梦到他站在棺材边,冷眼旁观自己的葬礼,我想上前和他说话,他不理我。”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谢钦辞问。   小张意外看了谢钦辞一眼,似乎在奇怪一个明星为什么会好奇这些。   “谢先生和时先生是老张的食客,这次来店里听说了老张的事,深表惋惜,特意来祭拜一下他。”袁老板拼命找理由。   小张没怀疑,老张葬礼上,不少老食客过来吊唁。   “还有一些比较奇怪的,梦到他在煮东西,周围都是鲜血一样的颜色,我爸煮着煮着手臂断了,掉到汤里,他像完全没办法一般,继续煮,我冲过去想阻止,差点被他扔到锅里。”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梦?”   “昨天晚上,梦里我爸一直念叨着新鲜食材,我想他确实很喜欢这份职业吧,在梦里还惦记着,我还特意带了些纸折的食材,打算烧给他。”小张从袋子里取出纸食材,放到坟前点燃。   “谢大师,要告诉他吗?”袁老板磕完头起来,看着认真烧纸的年轻人,面露不忍。   “说吧,要找到老张的魂魄,需要他儿子帮忙。”   “小张,实不相瞒,我见到你父亲了。”袁老板在心中慢慢组织语言。   小张没反应过来:“袁伯伯,您也梦到我爸了吗?”   “不是梦,我接下来说的,可能对你来说很匪夷所思,但我保证,我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袁老板缓缓说出刚才发生的事。   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骤然得知这么玄幻的事,小张有些接受不了:“袁伯伯,您在和我开玩笑吧?这一点都不好笑。”   “小张,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一戳就破的事撒谎,我们几人都是见证人,程云庭你也见过的,他亲眼目睹了你爸的魂魄提刀伤人。”   见小张神色动摇,袁老板再接再厉:“我知道这种事很难让人相信,但是你想,我说这个谎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你爸爸的魂魄,你爸的灵魂下落不明,我们需要你这个亲生儿子帮忙。”   “你们要我做什么?”小张不愿意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可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他爸的老板,一个是最近大火的明星,扪心自问,他们有拿这种事欺骗自己的必要吗?   没有。   所以小张选择了暂时相信。   不论如何,他不能让自己父亲的魂魄下落不明。   “需要他的贴身之物,生辰八字。”找不到老张的魂魄,谢钦辞打算用最简单的法子,招魂。   “还需要香,三柱。”   谢钦辞顿了顿,继续交代。   “与你爸接触越久、被你爸越看重的贴身之物成功率越高。”   “好,我去准备。”   香是现成的,贴身之物比较难找,基本都烧了,小张一咬牙,取出保险柜里的食谱,这是他能想到的,和他爸关系最紧密的物品了。   小张抱着东西回来。   谢钦辞点燃香,将老张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放在香上燃烧。   他闭上眼,轻启唇,晦涩的古老口诀从他口中念出。   寒意渐起,一阵阴凉的风刮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地上的枯叶被风刮起,形成一个小漩涡,小张愣愣看着由枯叶汇聚的漩涡朝坟墓靠近,就好像漩涡中,有什么存在,在一步步走向坟茔。   谢钦辞睁眼。   风停了。   由风带起的漩涡失去动力,枯叶一片片掉落。   除了被风刮乱的枯叶,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   袁老板和小张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谢钦辞身上。   “谢大师,找到了吗?”   谢钦辞看着浑浑噩噩飘在坟头的阴魂,点头。   “你喊他的名字。”   小张指向自己:“我?”   “对。”   “张建国。”   “张建国。”   喊了两声,仍然没有动静,小张再次看向谢钦辞。   “继续,不要停,”   小张喊的时候,谢钦辞往坟前走。   离阴魂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看清了阴魂上连着一条非常细弱的线。   线的一端伸向远处,一端没入老张心脏位置。   似乎感受到了谢钦辞的目光,那根线轻微颤抖起来,想往老张身体里缩。   老张紧闭的双眼下,眼球不断转动。   谢钦辞找到机会,抓住老张心脏处的线,扯断。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断裂的线在谢钦辞手中重新汇拢,形成一根新的线。   短暂时间里,谢钦辞也看到了,线真正连的地方,在下方。   在坟墓里的尸体上。   “可以了。”谢钦辞开口。   小张停下。   “小张?儿子?”   熟悉的声音从坟头传来,小张下意识望过去,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爸?”   小张跑过去,不确定问:“爸?真的是你吗?”   “你小子,这才几天,就不认识你爸了?”老张虚虚敲了一下他脑门。   小张只感到一阵凉风从自己头上拂过,他茫然抬头:“爸?”   “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小张,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老张怅然。   看到恢复清醒的老张,袁老板张了张嘴:“老张,你还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我好像一直在煮菜,好奇怪,活着的时候一直盼望休假,死了反而惦记着做菜,看来我注定是个劳苦心的命。”老张打趣自己。   “你真不记得了?”袁老板认真观察老张脸色。   除了身体透明一点,现在的老张和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两样。   “它不记得,”谢钦辞道,“人死后,魂魄有一段时间的浑噩期,我刚才让小张喊它名字,就是为了让它记起生前的事。”   “那它为什么会去后厨?还依着生前的习惯做菜?”袁老板一直以为,老张去餐厅,进后厨,是主观意识的选择,现在谢钦辞却说,它之前不记得生前的事。   他本来还想,老张嘴上说着不想工作,要休假,实际上也没那么想休假嘛,变成魂魄了还放不下工作,来上班,没想到根本不是人家自愿的。   “什么?”老张比他们更惊讶,“你们说我今天去了餐厅后厨工作?不可能吧?我之前一直打算退休来着,绝对不可能解放了还去工作的!”   可事实是,老张确确实实去了。   “难道我潜意识里非常喜欢工作?即使浑浑噩噩的,也忘不了工作?”说完,老张自己摇头否定了,“不可能,说我浑浑噩噩去钓鱼还行,去工作绝对不可能!”   老张说的掷地有声。   那么它的行为该怎么解释?   “因为这座坟有问题,”谢钦辞转头看小张,“这座坟是你们误打误撞建在这里的,还是有人让你们建在这里的?”   “是一个路过的大师,说这里风水好,我爸葬在这里,就能保佑子孙出息,保佑我爸投一个好胎……”   意识到谢钦辞话里隐藏的意思,小张脸色微变:“谢大师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设局,让我爸葬在这里吗?”   谢钦辞:“这里背阳,本就不适合做阴宅,那个大师让你爸葬在这,无非是为了依靠这座坟驱使你爸的魂魄做事。”   “是了,下葬的时候,那个大师还出现过,给我们提了些建议,他还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让我们在棺材上绑一根红绳。”小张回忆。   “那根红绳,应当就是为了驱使你爸做事的媒介。”谢钦辞猜测。   “他们到底想让我爸的魂魄做什么?难道是做菜?”   “你说梦到你爸做菜,今天你爸在餐厅后厨忙了半天,要不是被发现打断,可能会一直忙下去……”   “什么人啊这是,”小张发出社畜怒吼,“我爸都死了,还想让他007!”   “对了大师,他们让我爸做事,有工资吗?”   谢钦辞没料到他脑回路这么清奇,沉默了好一会。   “我明白了,”小张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没有?”   谢钦辞迟疑着点头。   小张更悲愤了:“想让我爸007就算了,还特么是做白工!” 第53章   “兄弟,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时阳荣没忍住,开口。   “经常被老板逼着加班,一时有些代入,见谅,见谅,”小张抹了把脸,“到底是谁在控制我爸做事?这个地方不适合埋人,是不是得迁坟?”   迁坟是件大事,尤其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迁,小张现在只后悔,当时怎么跟鬼迷心窍了一般,听了那个人的话。   谢钦辞:“最好迁走,而是那人是通过你爸的尸身控制他魂魄的,需要开棺。”   “迁,迁,赶紧迁,我是半点也不想失去意识后还要工作了。”老张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提前退休,好不容易到了快能退休的年纪,一场急病夺走了生命,现在被告知,死了还要给人打白工,可想而知有多郁闷。   “迁坟,开棺都是大事,我需要和家里商量一下,大师,如果迁的话,什么时间最好?”活着的人总有些讲究,小张不能自己随便做决定,得和家里说一声。   “越快越好。”谢钦辞回答。   “谢大师,能找到那个对我爸下手的人吗?这件事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对,对,谢大师,请您一定要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嘶——”   一声痛呼,老张捂住自己的手臂:“好烫!”   像火燎,又像是被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硬生生承受人体无法承受的高温。   小张忙跑过去:“爸,你怎么了?”   “我的手臂……”   小张低头,看清被老张捂住手臂的状况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红?”   不止是红,原本光滑的手臂上出现一个个小水泡,小张从小看着老张做菜长大,一眼就能看出,老张手臂上的是烫伤。   “这是烫伤!”小张砰不到老张,只能干着急,“怎么会有烫伤?!”   现在是傍晚,落日西垂,这块坟地周围长满了大树,根本接触不到阳光。   “谢大师,您快来帮我爸看看!”   不用小张开口,谢钦辞已经走了过去。   袁老板和时阳荣也忍着害怕走近。   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嚯,好严重的烫伤!”   “好烫!”“好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张只觉得手臂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好像这截胳膊被放到了滚烫的油锅里,锅下大火熊熊燃烧,将锅里的温度蒸得越发滚烫。   它捂住胳膊,在地上打滚,试图靠地面给滚烫的身体降低一点温度。   “怎么会这样?”小张伸手,手从老张魂魄中穿过,他语气急得不行,“刚才好好好的,这里也没见什么能烫伤魂魄的东西,好端端的,我爸的手臂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烫伤。”   短短几秒钟时间,老张胳膊已经不能算是烫伤了。   “这……”袁老板盯着老张胳膊,惊呼,“这不是简单的烫伤,好像是生肉被煮熟的样子!”   “可是这里没锅,也没看到我有什么东西在煮我爸,等等,不对,我想起来了,在我做的梦里,我爸煮着煮着东西,胳膊掉进锅里,就是这只胳膊!”小张扒了扒头发,脑子乱做一团,“可那不是梦吗?”   谢钦辞半蹲下来,身上覆上老张冒着热气的半熟胳膊,柔和白光从他手心溢出,将老张整只胳膊包裹。   老张的痛呼声越来越小,脸上的扭曲表情慢慢恢复,他整个人萎靡成一团,缩在谢钦辞脚边,大口喘气。   “谢哥,你还会给鬼治伤啊?”时阳荣惊讶。   “刚学会的。”谢钦辞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旁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谢钦辞以前是没这个能力的,他的力量以破坏为主,这点治疗之力压根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上次使用力量过度,和傅明霁待在一处得了许多紫气,没用完的紫气积蓄在体内,只要谢钦辞想,就能调用。   半分钟后,老张的胳膊恢复如初。   小张松了口气,或许一开始,他对谢钦辞的话将信将疑,这很正常,一个在科学世界观下活了二十几年的人,骤然被人告知这个世界不科学的一面,是个人都会怀疑人生。   但现在,他对谢钦辞心服口服。   无论是亲眼看到他爸的魂魄,和他爸对话,还是眼下治好他爸的胳膊谢钦辞展现出的力量,足以让他信服。   “大师,我之前梦到我爸煮东西的时候,胳膊掉进锅里,现在我爸胳膊出现被煮的症状,和我做的梦有关吗?”小张问出心中疑惑。   谢钦辞:“有关,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不仅仅是在做梦,你和你爸关系很好吧?”   小张点头。   谢钦辞:“那就是了,你们血脉相连,许是你爸在受苦的时候,下意识想向你求助,于是将你拉入梦中,你梦到的,是你爸正在经历的事。”   “原来是这样,都怪我,没意识到这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怪梦,从没想过,是我爸无意中在向我求助。”小张眼眶微红。   “我这个儿子太不称职了。”   “这不能怪你,儿子,”老张重重喘了口气,“我自己都没意识,也没开口向你求助,你如何能想到?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轻易被人拿捏,还差点伤了你。”   小张红着眼摇头。   袁老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怪也该怪背后操控一切的人,不要自责,等把背后的人抓出来,让他给老张赔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程云庭始终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正好能观察谢钦辞,又不至于太突兀,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张吸引的时候,他对谢钦辞的打量放肆了许多。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钦辞抬头。   程云庭不避不闪冲他笑了笑:“谢大师,好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很真挚,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没什么心计的大男孩,看谢钦辞的目光充满崇拜,仿佛看到了自家墙头的粉丝,只有被男神注意到的喜悦,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谢大师,我爸的伤之后还会复发吗?”这是小张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白光淡去,谢钦辞收回手:“暂时不会,但不解决背后那人,我不保证以后。”   谢钦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间歇看着老张,背后之人只要找准时间,就能再次控制老张。   “你父亲身上目前还没染上人命,如果它在受人控制的时候,伤了人,背上了人命,到了地府,他是需要受惩罚的。”谢钦辞站起来,道。   小张:“我明白了,谢大师,我一定早给你们答复,不如你们先到我家坐一坐,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   谢钦辞:“不用这么急,我算了日子,三天后时间最佳。”   小张:“三天,我爸会不会又不受控制?”   谢钦辞:“我可以封闭它的五感,将它封在牌位里,这三天,别让任何人靠近牌位就行。”   小张:“我知道了,有劳谢大师。”   一行人到了小张的家。   “家里没什么人,大家平时都住在城里,这里是我爸建了打算养老的……”小张从屋里端了茶杯出来,淡淡的茶香充盈客厅。   谢钦辞端起茶杯,小饮一口。   “这茶是我爸生前自己炒的,希望诸位不要嫌弃。”   “放平时难得喝上一口你爸自己炒的茶,哪会嫌弃?”袁老板陶醉眯了眯眼。   休息了一会儿,小张带着他们往里走:“我爸的牌位放在这里,除了我爸的牌位,里面还放了我爷爷的、我太爷爷、我太奶奶的牌位。”   进去的只有谢钦辞和小张两人,没多久,两人出来了,小张脸上明显放松了许多。   “谢大师,好了吗?”袁老板对自家老员工还是很关心的。   谢钦辞点头。   回去后,袁老板付的酬金到账了,比原来的多了两倍,附带一条留言:   本来是请谢钦辞帮忙解决餐厅的问题,现在还要麻烦谢大师处理老张的事,多出来的钱是代老张付的。   袁老板知道,像谢钦辞这样的大师,单纯找他迁坟算日子,估计价格也不便宜,如今谢钦辞全包了,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按原先的价格给,肯定不够。   接下来的三天,谢钦辞都在剧组拍戏。   拍完和周华旭的对手戏,他的戏份差不多就杀青了。   傅明霁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回来后,先到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忙完后,回了一趟老宅。   闻到傅明霁的味道,威森尔跑出来迎接。   傅明霁摸了摸它的头,放出黑坨坨:“去玩吧。”   傅老爷子在书房研究自己新得的藏品。   是一尊青铜小马,莫约二十厘米高,傅老爷子从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买的。   “爷爷。”   “哟,我还以为你想不起有个爷爷了。”傅老爷子摘下老花镜,调侃。   “我一忙完就来看爷爷了,怎么会想不起爷爷?这是您的新宠?”傅明霁看到了摆在书桌上的小马。   “前两天刚得的,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说它,我听席小子说,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爷爷看看?”   傅明霁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倒是和谁都说。”   “哪像你,连亲爷爷都不告诉,”傅老爷子虎着脸,“明老头知道了吗?”   “我没和那边说,刚确定关系不久。”   “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真谈恋爱了?”傅老爷子惊讶站起来,声音里透着浓浓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打算孤独终老了。”   从席元白那听到消息的时候,傅老爷子第一反应是:假的。   后来他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消息,说傅明霁最近和一个小明星走得近,显然是春心萌动了。   傅老爷子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孙子的花边新闻。   他对自己孙子还不了解?青春期躁动的时候,别人都开始谈小女朋友小男朋友了,他孙子清心寡欲,一心只爱学习,对往他身边凑的男男女女只感到心烦。   当时傅老爷子还觉得省心,专注学习好啊,不惹祸,不叛逆,从来都是其他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出去听到的都是夸赞和羡慕,多有面子。   可当傅明霁一点点长大,从学校步入社会,从一心扑在学习上变成一心扑在工作上,完全没有找个知心人的打算的时候,傅老爷子开始愁了。   他年纪大了,注定陪不了孙子多久,若他走了,留傅明霁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如何能放心?   第一次和傅明霁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傅明霁二十五岁,傅明霁回绝了傅老爷子试图给他相看的企图,说工作太忙,暂时不考虑私事。   傅明霁二十七岁的时候,傅氏已经在他的带领下步入新阶段,他单身、自律、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也从不和人传绯闻,尤其是,身家无数,谁不想有这么个女婿?   傅老爷子也觉得时机不错,透露出给儿子找个对象的意思,一时间,燕京上层圈子闻风而动,可惜傅明霁不为所动,傅老爷子组了局,他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傅老爷子生了好大一场气,倒不是因为被傅明霁忤逆,觉得丢了面子,而是随着年龄增加,那道“活不过三十”的箴言如毒蛇一般盘踞在心底,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想相信这道箴言,可万一是真的呢?   难道他要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自己的儿子儿媳后,再次送走自己的孙子吗?   “爷爷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侵入你的领域,但你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傅老爷子压着怒气,苦口婆心地劝。   “爷爷,我真的没兴趣,更何况,若那道箴言是真的,我这么结婚,岂不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行为?”   “总会有人愿意的。”   “但我不愿意,爷爷,您以后也别再组这种局了,我不会来的。”   傅明霁态度明确,做了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傅老爷子只得歇了心思。   “罢了,我懒得管,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和人下盘棋。”   傅老爷子说不管,当真不再过问这件事,后来有人试图从他这找关系,暗示家里的女孩可以不要名分,他理都没理。   一晃两年多过去,傅明霁还单着,破除傅明霁三十必死命格的办法也没找到,傅老爷子愁得不行。   傍晚在外面遛弯的时候,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老头主动找他唠嗑。   话题兜兜转转谈到傅明霁身上。   “老爷子,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但那是你唯一的孙子,总要找个好女孩儿结婚,生子,跟一个小明星,玩玩就算了,哪能认真?”   “你从哪得来的消息?”傅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问。   “这,也不是我们故意要窥探傅总的隐私,”老头小心翼翼观察傅老爷子的脸色,“而是傅总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他将那个小明星养在林景湾,同进同出,为了那个小明星,去公司的时间都减少了。”   “哦?是吗?是哪个小明星?”   “这,这我不清楚。”   傅明霁确实没有遮掩和谢钦辞在一起这件事的意思,但他将人保护的很好,真正知道谢钦辞身份的,除了谢钦辞认识的那些人,基本没有。   谢钦辞认识的,差不多都受过他恩情,见识过他的能力,根本不会将人当个普通小明星看,更不会到处乱说了。   以至现在,圈子里传的都是,傅明霁铁树开花、金屋藏娇,至于开花对象、藏娇对象是谁,完全不知。   那天之后,傅老爷子见到席元白,问起这件事。   席元白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他想向傅明霁求助,被傅老爷子先一步察觉,席元白哪是在商场上纵横了几十年的傅老爷子的对手,再小心再谨慎也被套了话。   傅老爷子一直在等傅明霁主动告诉他。   如果傅明霁对那个人是认真的,总要告诉他这个亲人,如果不是,那他也没必要知道。   “是认真的话,把人带来给爷爷见见,我没有门第观念,不要求门当户对,傅氏不需要牺牲你的婚姻去联姻,所以,”傅老爷子打趣,“你不用担心爷爷当棒打鸳鸯的恶人。”   “我会问他的意思。”傅明霁本来就打算,等这次回来带谢钦辞见一见傅老爷子,他对谢钦辞是真心,自然希望可以和谢钦辞组建家庭,将自己的家人介绍给他认识。   “看来真是认真的,”傅老爷子啧啧称奇,“你这根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   “爷爷,您别打趣我了,对了,你既然知道我谈了对象,应该知道他是个男人吧?”   傅老爷子摆摆手:“性别不是问题,你自己喜欢就好,我只求有个人能陪着你,而不是在我走后,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傅老爷子支持,对傅明霁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晚上和谢钦辞视频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他。   “你爷爷知道了我们的事,会不会背着你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   傅明霁失笑:“你最近又看了什么?”   谢钦辞戳戳手机里傅明霁的脸:“《霸道总裁狠狠爱》?《丫头,别逃》?唔,乱七八糟看了一堆,里面写的,豪门男主的妈妈给普通出身的女主一张支票,让她离开男主。”   “不会的,真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担心哪天有人拿着五百万到我面前,说我配不上你,让我自觉点,主动离开……”   “他敢!”谢钦辞怒气冲冲,“谁敢找你说这样的话,我打得他找不着北。”   傅明霁被他可爱到了,恨不得立刻赶到他身边,在他脸上狠狠亲一口。   男人目光越来越幽深,谢钦辞生不下去气了:“你在想什么?”   有种要吃了他的感觉。   “想亲你。”傅明霁声音微哑。   “可惜我们离得有些远,你只能亲一亲屏幕里的我了,”谢钦辞侧了侧头,将自己左边脸蛋暴露在镜头中,“给你亲一下。”   傅明霁心中软成一片,凑上去,珍重亲了一下屏幕。   谢钦辞看着他的动作,有种自己的脸真被亲到错觉,他拍了拍发热的脸,道:“好了,等见面了再亲。”   傅明霁极轻地笑了一声。   “好,先欠着。”   谢钦辞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到床上,傅明霁眼尖看到了被谢钦辞摆放在枕头边的毛绒熊。   谢钦辞伸手一捞,将毛绒熊抱进怀里,把它当做傅明霁,用力揉了揉。   迁坟时间定在下午两点。   小张不敢耽误,送走谢钦辞后,立刻联系了亲人。   最先告知的,是他妈妈,他妈妈去镇上买东西了,回来听儿子说要迁坟,第一反应是不同意。   “儿啊,你爸才下葬,哪有刚下葬就迁坟的理?”   得到消息的张家大哥、二哥、大姐、小妹,都赶了过来。   张老太太被请到主位。   “是啊,侄子你莫不是被什么江湖骗子骗了?这块地可是大师帮忙算的好位置,入土为安入土为安,你现在迁坟,是诚心不让三弟入土为安啊。”   不说帮忙算位置的大师还好,一说小张憋不住怒气了,他腾的站起来:“什么狗屁大师,害的我爸魂魄不安,还入土为安,不迁坟,我爸的魂魄都要被造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张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不给出合理理由,是无法说服在场的人答应迁坟的。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都是真实发生的,我爸工作的餐厅老板可以为我作证。”   他的态度太严肃,其他人在他的影响下,不自觉端正了身体。   小张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老张死后发生的事。   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张家人消化了好一会,才接受事实。   张家大哥出声打破寂静:“若这些是真的,说明那个大师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们,他想用三弟的魂魄做什么?”   剩下的张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家是有些小富,但不说西城,就他们村,他们都不算最富有的,图钱?那人从始至终都没狮子大开口找他们要钱,就连看墓地,若不是张家大哥坚持,对方都不肯收钱。   想到这里,张家大哥皱眉:“现在想来是有些奇怪,那个道士为什么要主动帮我们的忙?世上或许有纯粹的好心人,我以前觉得那个道士算一个,听完侄子的话,我觉得,他不图钱,可能是想图点别的,不然他为什么对三弟下葬一事比我们自家人还上心?”   “确实,那天他忙前忙后,还亲自封棺,肯定是为了做什么手脚!”   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施加一点养分就能生根发芽,小张的话就是养分。   “既然如此,这坟,必须要迁!”最后,张家大哥一锤定音。   说服了父亲的兄弟姐妹,小张松了口气:“之后的事,还要麻烦各位长辈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对了,还有一件事,为了防止我爸的魂魄被控制伤人伤几,谢大师将我爸的魂魄封在了他的牌位上,重新下葬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牌位,以防意外,我把祠堂的门锁了,这几天大家都不要过去。”   “行。”   “知道了。”   为了迁坟,张家人都搬回乡下住,除了工作实在走不开的,都来帮忙了。   迁坟是一件大事,他们打算把老张迁到一开始准备的地方。   新坟选址在张家祖坟,张家祖祖辈辈都埋在那里。   张家大哥边砍长得极深的草边问:“小张啊,这个地方你找谢大师看过了吗?应该没问题吧。”   “看过了,谢大师说这里很好。”   “那就好。”   是夜,忙了一天的张家人早早睡了,明天迁坟要忙一整天,他们需要休息好。   “小张,小张。”   小张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挣扎着坐起来。   好像是爸的声音。   “爸,是你吗?”   “是我啊,你知道我很怕黑的。”   “小张,这里好黑啊,你能不能把窗户打开,让我看看外面的光。”   小张潜意识觉得有哪不对,但他的思绪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无法感知,无法质疑。   “爸,你等一会儿,我这就来给你开灯。”   小张说要给老张开灯,自己起床却没开灯,黑暗好似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避开所有障碍物,往外走。   张家在乡下的房子是张家兄弟姐妹一起建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人住前院,祠堂在后院。   小张目标明确往后院走。   “弟,这么晚了你去哪?”张家大哥的儿子张礼刚结束一把王者,出来喝水,走廊灯一开,看到小张梦游一般往外走,没想太多,问了一句。   若是寻常,小张怎么也该回他一句,堂兄弟俩关系不错,白天两人还约好了,明天小张带张礼认识一下谢大师。   可小张没有回答。   他好像没听到有人在叫他,略有些僵硬地迈着步子往前走。   张礼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   “怎么不理人了?”   他嘀咕着接了杯水,回来见小张还在往外走,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难道是梦游了?   没听说小弟有梦游的习惯啊?   张礼不放心,放轻脚步,跟在小张后面。   他以为小张是漫无目的乱走,打算想办法把人送回房,在外面多危险?可,跟了一会儿后,他发现,小张不是在乱走,他是有目的的。   他要去后院。   后院有什么?   张礼想起回来后,父亲的叮嘱:这几天不要去后院,尤其不要靠近祠堂。   小张去的方向,正是祠堂!   张礼的心重重一跳,忙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经过,加快脚步跟上小张。   “小张!张宇!你要去哪?”   小张的脚步停了一瞬。   张礼忙抓住他的手臂,刚抓住,他差点受不了松手。   太冷了。   他抓住的,不像是人的手臂,反而像是一根冒着寒气的冰棍。   人的手臂会这么凉吗?   这个问题飞快从脑海中划过。   张礼没时间仔细思考,不顾手心传来的寒意,抓住张宇手臂不放。   “张宇,你醒醒,你要去做什么?!”   张宇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吓得张礼差点松开手。   张宇是眼是半眯的,只能看到眼白,看不到瞳孔,某种带着恶意的目光通过这双只有眼白的眼落在张礼身上。   张礼抓住张宇胳膊的手紧了紧。   他感到了恐惧。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松手,谢大师交代过,迁坟之前,任何人不能靠近牌位。   若张宇此刻清醒,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若事后张宇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伤害了他爸,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我绝对不能放任张宇去祠堂!   张礼心想。   “你跟我回去。”   张礼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手下用力,想把张宇往回拉。   他力气大,一般情况下,轻而易举就能拉动张宇,可他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法拉动张宇一分一毫。   “我爸在喊我,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见我爸?”张宇语气僵硬。   “叫你的绝对不可能是张叔,你被迷惑了,跟我回去!”   僵持间,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会是谁?   是控制张宇的同伙吗?   张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慢慢回头。   “爸?”   张家大哥没说话,沉着脸上前,“啪”的一声,把一张符拍在了张宇身上。   “爸,你做什么?”张礼不解。   “他被鬼迷住了,你这么叫是叫不醒他的。”   一阵滚烫的热意从后背升起,自脊椎向四周蔓延,张宇的眼倏地闭上了。   冰寒冷意褪去,手下肌肤逐渐变回正常人的温度,张礼松开手,揉了揉自己被冻疼的手,紧张盯着张宇。   张宇身体晃了一下,张礼忙扶住他。   风吹动云层,被遮住的月光落下,张宇缓慢睁开眼。   先看的是张礼。   “堂哥?”   目光移动,看到了脸色阴沉的大伯。   “大伯?你们这是?”   “嘶,什么东西,我后背好烫。”张宇反手去摸后背。   指尖触碰到一个纸状物,被烫了一下,缩回手。   “我怎么会在后院?我后背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烫?”   “刚才的事,你不记得了?”张礼讶然。   “刚才……”张宇捂住有些发疼的额头,“我好像听到我爸在叫我,他说很黑,要我开窗,我去给他开窗,明明很短的一条路,我走啊走,走了好久,都走不到窗边。”   后背的烫意消失了。   张宇回头,看到一些黑色的灰从自己身上落下。   他一愣:“这是什么?”   “是符灰,”一直沉默的张大伯开口,“你被鬼迷住了,张礼给我打电话,说你梦游往外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你没梦游的毛病。”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张大伯走了一截,又返回去,拿了张宇从谢钦辞那买的符追来。   “还好赶上了。”   “是啊,还好赶上了,”张礼看着不远处的祠堂,“我打完游戏出来喝水,看你低着头往外走,喊你你不应,叫你你不听,我以为你梦游了,不放心跟上来看看。”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没听到你喊我。”想到自己差一点闯进祠堂,害了自己的父亲,张宇生出一阵后怕。   “幸好有谢大师留下的符,今晚我们都拿一张,睡觉的时候也不离身,我去和其他人说,先回去休息。”张大伯道。   本来想找谢钦辞的张宇动作一顿:“大伯,现在不找谢大师吗?万一那东西又来……”   “你看看现在几点。”   张礼按开手机,递到张宇面前。   张宇低头一看。   凌晨一点十三分。   “谢大师留了符,应该是想到了这种情况,先回房,若有问题,再给谢大师打电话。”张大伯道。   “好。”   “不如我今晚跟你睡一屋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把人送到卧室后,张礼开口。   张宇想了想:“也好,现在让我一个人待着我还真有些怕。”   “实不相瞒,我也是有些害怕,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模样有多吓人,我抓住你的手臂跟抓了块寒冰一样,等解决完你爸的事,说什么你也要请我吃大餐。”   “行。”   两人不敢睡,紧紧握着手里的符,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直到公鸡打鸣,两人才稍微放下一点心,迷迷糊糊睡过去。   谢钦辞早上有两场戏,十点就收工了,结束拍摄后,他和导演说了一声,离开剧组。   时阳荣也想跟着,但他今天戏份比较多,总不能为了这事请假,眼巴巴看着谢钦辞离开。   袁老板开车过来接他。   “小程本来也想来的,我没让他来。”袁老板边开车边说。   谢钦辞:“他没坚持?”   “坚持了,我没同意,迁坟不是儿戏,他跟追星似的,去了影响不好。”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村口。   时间刚好卡在中午十二点前,做准备工作绰绰有余。   张大伯带着兄弟姐妹和几个小辈过来迎接。   很明显,他是张家的话事人。   谢钦辞先去了一趟张家,取出封住老张魂魄的牌位。   “谢大师,您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   一行人到了坟边。   张大伯带着从村里请来帮忙的人,跟在谢钦辞身后。   “这就是张家请的大师吗?这么年轻,靠不靠谱?”   “人家都说了,是老张生前的老板推荐来的,不靠谱人家大老板会推荐?”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飘到谢钦辞耳边。   “谢大师,他们就是好奇,您别在意。”张宇听到几句,低声向谢钦辞解释。   谢钦辞偏头,看到他身上隐隐飘起的阴气:“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大师怎么知道?”张宇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谢钦辞,本来打算等迁坟结束再找个时间说,没想到谢钦辞已经知道了。   “你身上有残留的阴气,应当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大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昨晚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张宇说出昨晚发生的事,“还好有谢大师留下的符,还好我堂哥发现了,不然我怕是要酿下大祸。”   “背后之人谋划了一切,自然不会就这么甘心让你父亲魂魄逃脱,昨晚是一个机会,今天也是一个机会。”谢钦辞看着按照自己要求挖坟的众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情绪。   “谢大师,您是说,今天他们还会动手?”   “我有一点没说,你父亲命格好,平日里喜欢做善事,他死后,若埋在对的位置,可荫蔽子孙,保家族兴旺,但埋在这个地方,他的运势全流到了别处,一丝一毫都没分给你们。”   关于运势流向,谢钦辞是刚才发现的,在第一个人挥锄头挖第一捧土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很微弱的不对劲。   随着挖掘往下进行,这份不对劲越来越重,直至刚才,谢钦辞陡然发觉,老张的运势,被窃走了。   那些人动作很小心,若不是按谢钦辞的意识把坟挖开,毁坏了地下的布置,谢钦辞还发现不了。   坟挖开了。   黑色棺椁上,一根红色细线非常明显。   几天过去,红线不但没有一点因为被埋在地下毁坏的迹象,反而如新的一般,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动着诡异色泽。   红绳绑在中间偏上的位置,谢钦辞大致估算了一下,应当正是棺材里老张的心脏处。   “谢大师,这根绳子……”   不管是没有损坏,还是泛着奇异色泽,怎么看,这根绳子都不太对劲。   “先把棺材抬出来。”   几个高壮的汉子用力。   “一,二,起。”   棺材一点点脱离地面。   抬至半路,地底骤然出现一股吸力,将棺材往下吸。   抬棺材的人猝不及防,被这股吸力带倒。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一名大汉惊恐盯着棺材下方:“下面有东西!”   “呼——”   一阵狂风袭来,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层层叠叠堆积,遮住头顶阳光。   天色忽的暗了。   将明未明,像是凌晨,又像是落日后的黄昏,风扬起地面灰尘,树叶沙沙作响,昏暗环境中,摇晃的树枝化为张牙舞爪的怪物,人群在慌乱中向中间汇拢。   “这,这坟不该迁啊——”   一名老人大喊。   “他是谁?”谢钦辞问。   “是我们村首富张致富的爹,因为他儿子能赚钱,在村里很有威望,”跟在谢钦辞身边的张宇小声解释,“我们都喊他张老爹。”   谢钦辞的目光在张老爹身上凝了一瞬。   “他儿子来了吗?”   “没有,张致富三天前生病了,还在医院住院,倒是他媳妇来了,在那边。”   谢钦辞顺着张宇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长着狐狸眼的年轻女人。   “是张致富新娶的妻子,他的前一任妻子去年去世了。”   “也是生病?”   “对,去世不到一个月,张致富就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办了酒席。”   谢钦辞点头,不再说什么。   张老爹还在喊。   “如此怪异的天象,是上天在警示,张家小子,这坟不能迁啊!”   一道声音起,被恐惧攥紧心脏的人盲目跟随。   “是啊,哪有人下葬七天就迁坟的?”   “一定是老张回来了,他不乐意你们迁坟!”   六神无主的人被轻易带动,将发生的异象归咎在张家迁坟的错误决策上。   张家有人动摇。   “大哥,我们是不是不该迁坟啊?”   “迁坟前一天就出了事,今天又出了事,这难道不是上天在指责我们吗?”   “二叔,二婶,你们冷静一点,”张礼拉开扑倒自己父亲身上的两人,“这些异象不过是为了阻止我们迁坟使的小手段罢了,若我们真不迁,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张大伯没管自家拎不清的弟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谢钦辞面前:“谢大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只管起棺,其他的我会处理。”   “不能起棺!”张大伯遇到了阻碍。   原本说好了来帮忙的村民好似中了魔障,在张大伯提出继续的时候,拼命阻拦。   有人挡在棺材前,有人拉着张大伯往后退……和蔼的村民变了一副面孔,张大伯被几双手按着往后推。   他气得大叫:“你们怎么回事?钱我都提前给你们了?事到临头你们一个个反悔了?”   一名村民眼珠转了转:“反正不能迁。”   “这是我家的私事,能不能迁是我们说了算,你们不肯出力,好,我去找别人!”赵大伯愤怒甩开阻拦他的手,拿出电话往外走。   “不能迁!”   一双手挡在他面前。   越来越多的手挡住他面前。   “关你们p事!你们说不迁就不迁?你们是谁?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赵大伯气得破口大骂。   张礼企图去帮忙,被人群挤了出去。   他站在人群后,六神无主了一会,拔腿朝谢钦辞跑。   “谢大师,他们这是怎么了?”张宇看着失态发展成这样,目瞪口呆。   “和你昨晚遇到的事一样,不同的是,他们遭到的是群体攻击。”   “谢大师,求您帮帮我爸!”顾不上其他,张礼跑到谢钦辞面前,气都没喘匀,开口求助。   谢钦辞拿起封住老赵魂魄的牌位,往人群中走。   无形威压下,人群不自觉散开,谢钦辞边走,边破开这些人身上被下的迷障。   “你们为什么不同意迁坟?”   “这样奇怪的异象,一定是老张在提醒我们,不能迁坟。”   谢钦辞目光转向说话的人,挑了挑眉:“哦,是吗?若他同意了呢?”   这个人,谢钦辞有点印象,之前一直站在王老爹身边,王老爹说什么,应和什么,村民情绪会被轻易煽动,和他脱不开关系。   说话的人收了钱,本就底气不足,在谢钦辞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他不可能同意!”   意志坚定一些的,提前清醒过来,他们茫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没清醒的继续叫嚷。   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   “对,这一定是老张给我们的提醒,我们不能害了他。”   “这块坟地是古慧大师亲自看过的,绝对没问题,你们要迁坟,其心可诛!”   回过神来的人更茫然了,迁坟不是人家的家事吗?什么时候轮得着外人指手画脚了?   “你们别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替我做决定,我受不起!”在牌位中恢复了五感的老张急吼吼冲出来。   谢钦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看不见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开。   恢复理智的众人来不及思考刚才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老张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   “鬼,有鬼啊!!!” 第54章   “鬼啊!!!!!”   人群四散逃开。   老张摸了把自己的脸:“刚才不是还说是为了我的意愿,阻止迁坟吗?怎么一个个见了我,吓成这样?我有这么恐怖吗?”   离得近来不及跑远的人忍不住腹诽: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就不恐怖了?   方才多有气势,现在就有多怂。   隔着人群,谢钦辞遥遥望了张老爹一眼。   他似乎没想到老张的魂魄会好生生出现在这里,脸上来不及收敛的异色被谢钦辞捕捉了个正着。   感受到谢钦辞的目光,张老爹,隔着遥远距离与谢钦辞目光对上。   只一霎,对方就匆匆移开了目光。   “真,真是我叔啊?”   透着不可置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谢钦辞收回目光。   张礼正一脸惊奇看着老张。   他伸手,似乎想去验证真假,老张往后退了一些:“我现在是魂魄,你摸不到。”   能不借助外力看到,全归功于这里阴气四伏的环境。   张大伯手抬起又放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惊讶无法言语。   “要叙旧先等一会,把正事做了。”谢钦辞打断他们的相认。   “对,对。”张大伯回神。   不过,现在有个新问题,村里人都被老张的魂魄吓到,恐怕没法做事了。   说出自己的担忧,张大伯一脸难色:“当初就不该图方便,直接在村里请人。”   “没事,很快就能有人来帮忙了。”   谢钦辞话音落下没多久,几辆黑色轿车开到,停在路边。   从里面下来一群训练有素,穿着统一制服的人。   为首之人大步来到谢钦辞面前:“谢大师,我带人过来了。”   是谢钦辞提前打过招呼的赵峰带人赶到了。   现在时间是一点四十二分,距离谢钦辞所说的时间,还差十八分钟。   “维护一下秩序,派几个人把棺材抬出来。”   赵峰转身吩咐。   他带来的人不多,却在短时间内发挥了巨大力量,派去维护秩序的有四个人,很快将慌乱的人群聚集在一起。   另外四人到了棺材边,起棺。   受到了阻碍。   这回,谢钦辞站在棺边,没等地下那股力量爆发,直接用自己的力量强硬将那股力量压制。   两股力量对抗,平地刮起一阵飓风,吹得人东倒西歪。   被派来抬棺材的龙组成员目不斜视,按照谢钦辞的吩咐,将棺材抬起。   棺材被放到平地上。   谢钦辞踱步过去,赵峰紧随其后。   “谢大师,这根红绳好像有古怪。”   旁边准备了新棺材,谢钦辞看了眼天色,伸手扯住绑在棺材上的红绳,手下用力。   红绳如活物一般,在他手心弹了弹。   和阻碍起棺同源的力量从红绳上传来,离得近的赵峰感受到这股反抗力量,不由有些担忧。   不等他开口,谢钦辞手里的红绳从中断开,谢钦辞拎起断成几截的红绳。   红绳上的色泽暗淡下来,如普通绳子一般躺在谢钦辞手心。   欤希……   “开棺。”   谢钦辞一声令下,候在周围的龙组成员上前。   棺材板被一点点掀开。   不远处的村民中,胆子大一些的伸长脑袋,想看看棺材里的情形。   趁他们看热闹的功夫里,张老爹从人群中间挪到人群后方,想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觉察到他的异动,守着人群的一名龙组成员不动声色上前,在张老爹即将脱离人群的时候将人抓住:“别动!”   正在这时,棺材彻底打开了。   看清棺材里的景象,人群爆发出一阵慌乱。   “怎么会这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居然和下葬时没什么两样,不,不对,比下葬时还像个活人!”   张家人也看到了躺在棺中的人。   老张死后到下葬这段时间,他们全程参与,很确定,下葬时老张的尸体不是现在的样子。   “谢大师,我爸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这哪像是死了,简直和睡着时一模一样。   难道他爸没有真的去世?   张宇心中乱成一团。   “你看他胸前。”谢钦辞开口。   张宇下意识看过去。   “是红绳!”   老张尸体的胸前,有一截一模一样的红绳。   红绳的一端没入他的胸口,剩下的部分盘踞在他胸前,一鼓一鼓的,像某种盘起身躯的活物,从老张身上吸食某种养料。   感受到致命威胁,整根红绳剧烈震颤,无形力量从红绳中发出。   一个巨大蛇头从棺材里探出,巨蛇和红绳一个颜色,滑动间,鳞片摩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蛇!!!!!”   “有蛇啊啊啊啊啊啊!!!!!!!!”   “好大的蛇,救命!!!”   巨蛇摆动脑袋,阴冷的、淬着寒冰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被它目光扫到的人无不两股战战,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我爸的棺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三弟的棺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蛇?!”   张家几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张家人脸色因为惊吓变得惨白,彼此搀扶才不至于倒下,老张本人更是瞪大了眼,瞠目结舌看着才棺材里爬出来的巨蛇。   “这么大的蛇,刚才是藏在哪里的?”赵峰皱眉,想不通小小一个棺材怎么装下这么大的蛇。   这蛇一个脑袋有半个成年人大了。   整个棺材最多只能装下它的脑袋和一小截身子,其他部分呢?   “并非真正的巨蛇,是红绳幻像。”巨蛇扬起脑袋,要看清它的脑袋,必须扬起头,而谢钦辞最讨厌的,莫过于仰头看人。   “谢大师有办法对付?”   “别说是假的,是真的我也要今天把它抓来煲汤。”   赵峰听到谢钦辞轻笑一声,不知为何,他从这道笑声中,感受到了刺骨寒意。   谢钦辞动了。   和巨蛇比起来,谢钦辞显得格外弱小,偏是这么弱小、巨蛇不屑一顾的存在,一脚将巨蛇踢翻。   巨蛇庞大的身躯被大力带倒,棺材翻动,砸到地上,整个地面发生剧烈震动。   谢钦辞跳到巨蛇身上,抬手就揍。   巨蛇嘶吼着拼命扭动身躯,想将谢钦辞扔下来,可惜谢钦辞牢牢按住它,抬手就凑。   一拳下去,巨蛇脑袋晃了晃,被砸懵了。   几拳下去,巨蛇身形逐渐变淡,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根红绳。众人这才发现,巨蛇并非实物,而是由红绳幻化而成。   谢钦辞捡起地上的红绳,似乎想起方才挨揍的滋味,红绳在他手中震了震。   拿着红绳转身,村民见他看向自己,齐齐往后退。   太恐怖了。   这个人太恐怖了。   谢钦辞没管他们,转身。   张大伯好险制止自己后退的动作,面对谢钦辞,恭敬之中多了一分畏惧。   “谢大师,现在是解决了吗?”   “还差一点。”   谢钦辞走到棺边,揪出没入老张心脏的那根红绳。   没了红绳,老张身体迅速灰败下去,变回正常尸体模样。   谢钦辞把手里的红绳打了个结:“现在可以了。”   见识了谢钦辞暴打巨蛇的一幕,张家人对谢钦辞又敬又怕,谢钦辞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听话得不行。   老张的身体被张家人抬进新棺材里。   “谢大师,能不能给我爸棺材里也放一些防身的符?”张宇取下手套,小心询问。   谢钦辞转头看向他。   “我怕我爸之后又遭遇同样的事,想着买点符给它防身。”   “可它现在是一只鬼。”赵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给鬼买符防身的。   “鬼……不能用符吗?”张宇茫然。   这倒是问住赵峰了,“我也不知道,但是一般的符都是用来对付阴邪之物的,能不能保护鬼……”   属实是赵峰的知识盲区。   赵峰转头一想,张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老张刚死就被人控制了魂魄,想来对方早有对他下手之意,谢钦辞不可能永远守在着,等谢钦辞离开西城,那些人会不会再次动手?   就像在监狱里突然死去的苍白男人一样。   “我可以改动一下附身符,你们谁带了符纸吗?”   赵峰忙将提前备好的符纸递给谢钦辞。   和余老爷子合作后,龙组开始从余老爷子的香火店进货,赵峰随身携带了一些符纸朱砂,为的就是若谢钦辞需要,可以拿出来给他用。   “是余淮希他们店的符纸?”谢钦辞接过赵峰递来的符纸和朱砂。   “是,余老爷子出院后,又制了一批,我们从他家买了一些。”   谢钦辞用手指沾了朱砂,开始画符。   “他们最近还好吧?”   “都好,祖孙俩都出院了,本来想请您吃个饭的,您不在燕京,只得作罢。”   这事谢钦辞知道,余淮希和他说了,听说他到了西城,很是遗憾,问他回燕京后,能不能来家里做客。   谢钦辞画符的速度很快,不需要任何准备工作,也不需要酝酿,动手就可成功。   将画好的符贴到新棺材上,由几名龙组成员抬棺,往张家祖坟走。   “叮铃铃。”   刺耳铃声从人群中响起。   张老爹被抓住后,丢回人群,全程被盯着,他心中想着事,没注意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张老爹,你手机在响,”一个村民拍了他一下,“还在出神?”   张老爹手忙脚乱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老人机的声音都很大,电话里的声音传出,外面的人听了个真切。   打电话过来的,是张老爹的老伴。   “致富他刚刚病情突然恶化,被送进抢救室了,你别忙什么迁坟的事了,快带他媳妇过来。”   病情恶化……   被送进抢救室……   电话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走在他身边的村民弯腰捡起他的手机,放回他手上:“不然你先去医院看看?对了,致富他媳妇呢?”   找了一圈,村民都没找到那名年轻女子。   “对,我要去医院。”张老爹捏紧手机,慌乱往外走。   “做什么?”   他被守在人群周围的龙组成员拦住了。   四名龙组成员守在人群外围,更多的,是为了保障这些村民的安全。   村民们都是普通人,在邪物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这位先生,张老爹他儿子被送去抢救了,他得去医院看看。”旁边的村民见他被拦住,忙出来说明情况。   动静吸引来赵峰目光,他低声和谢钦辞说了一句,走过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赵峰身上的威压被年轻的龙组成员更重,村民不敢造次,将情况说了。   “他刚才鬼鬼祟祟想逃走,被我逮回来一次。”负责看守村民的龙组成员道。   “眼下情况不明,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现在不能离开。”   赵峰回来,将这事和谢钦辞说了。   “张致富是张老爹唯一的儿子,现在儿子情况不明,他想去医院守着,是人之常情。”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谢钦辞托起下巴,“他儿子一直在住院吧?听说情况很不好,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儿媳回来参与老张迁坟的事?”   谢钦辞一提,赵峰也意识到不对。   谢钦辞继续:“而且,张致富是三天前发病的,三天前,我被袁老板请来,封住了老张魂魄,三天后,迁坟成功之际,张致富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急救,这个时间……”   “太巧了,”赵峰沉思,“时间太巧了,难不成,老张的事和张致富有关?”   谢钦辞招来张宇:“你爸去世那天,张老爹家里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对他们家来说是好事的那种。”   张宇不明白谢钦辞怎么突然问起张老爹家的事,仔细回想了一番,道:“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那天张致富突然签了笔大单,听张老爹说,是张致富磨了很久,对方才答应的。”   “你看,”谢钦辞一摊手,“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谢大师,你们在说什么啊?”赵宇挠挠头。   “我之前和你说,你爸的运势不对,本该流向你们家的福运被窃走了,你有想过,是被谁窃走的吗?”谢钦辞问。   结合谢钦辞刚才问张致富家的事,赵宇猛然反应过来,他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问:“是张致富?”   “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刚刚张老爹接到电话,张致富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急救,时间正好是起棺之后。”谢钦辞道。   “一定是他们!”赵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多谢谢大师告知我这些,谢大师,他们害我爸至此,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谢钦辞:“若他真的是幕后之人,他窃取运势的途径被我打断,红绳也被我毁了,被他窃走的气运会慢慢回到真正主人那里。”   张宇:“那他呢?他们一家踩着我爸的尸骨上位,难道不会受一点惩罚吗?”   “张宇,不得对谢大师不敬!”听到侄子的大声质问,张大伯忙赶过来。   “抱歉,我有点没控制住情绪。”张宇捂住脸。   “究竟发生了什么?”张大伯不觉得自己侄子是个拎不清的,会在这种时候失态,现在他情绪很明显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大伯,我可能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了。”张宇平复了一会,将刚才和谢钦辞的对话告诉张大伯。   “也就是说,张致富想借老三的运势,老三死后发生的一切都和他家有关,那老三的死呢?”张大伯一下问出了关键。   “老三每年都体检,身体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他这次突发恶疾,走得很快,和张致富他们有关吗?”   张宇愣住了,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父亲早死的事实,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他父亲本来或许可以不用早死的,这让他如何接受?   “我要他偿命!”张宇眼眶红了,说完就往外走。   “张宇,你冷静!”张大伯拉住他。   不料愤怒中的张宇力气极大,张大伯拉了几下都没拉住他,只好大声喊其他张家人。   “二弟,张礼,拦住张宇!”   三个大男人合力将张宇拦下。   “这是怎么了?”张礼按住张宇胳膊,“发生了什么?张宇想去做什么?”   “没什么,都怪我口快。”张大伯有些后悔,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不该贸然说出那样的话。   “谢大师,我的死真的和张致富一家有关吗?”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的老张飘过来,小声问。   “我只能说,有联系,至于是不是,直接问张致富或者张老爹可能比较快。”   老张已经接受自己去世的事实了,飘到儿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带着凉意的风从脸上拂过,张宇从愤怒中回神,愣愣抬头:“爸?”   “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老张嗔怪了一句。   “可是,因为他们,我没有爸爸了。”   老张要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仿佛有什么沉重物体哽在心口,无法压下,无法吐出。   张大伯无声拍了拍他的背:“你爸也是我弟弟,你放心,若真和他们有关,拼着这条老命,我也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张宇终于忍不住,压抑多日的泪水滚滚流下。   从啜泣,到嚎啕大哭。   老张伸手,想为儿子抹去眼泪,可他的手根本碰不到儿子的脸,别说抹泪,连简单的触碰都做不到。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这一刻,无比清晰意识到,即使还能和儿子对话,即使他们面对面同处一片天空下,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天人永隔。   多么残忍的一个词。   新坟地到了。   具体位置是谢钦辞指定的,张家人在沉默中重新将老张下葬。   张宇跪在墓碑前,发了很久的呆。   谢钦辞走过来。   听到脚步声,张宇喃喃:“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家,为什么是我爸?”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谢大师,你经历过失去重要人的滋味吗?心好像空了一块,一想到,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再也没人跟在身后絮絮叨叨,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想到我妈身边永远少了我爸的陪伴,余生只能孤单一人,想到家里永远少了这个人的身影,想到我再想他,也无法见他一面,只能来看看他的坟,我的心就跟被无数刀割一样。”   失去,是一件很难让人释怀的事。   谢钦辞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在遥远的过去,可能有过,也可能没有,压抑在时间长河下的情绪涌动,谢钦辞怅然了一瞬。   迁坟一事顺利完成,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害老张至此的罪魁祸首。   不管老张的死是不是和张老爹一家有关,老张死后魂魄被害总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张宇啊,你看你爸的坟也迁好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们耽误一会也没啥,主要是张老爹,他儿子还在医院抢救,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干着急。”   “是啊,是啊。”   这些村民不敢找谢钦辞和龙组的人闹,选择了年轻好说话的张宇。   “不是我不放他走,而是我爸这事,和张老爹,张致富脱不了干系,我得找他问个明白,我们老张家哪里对不起他了?以至于我爸死了,他都不肯放过。”   张宇直白的话炸懵了一圈人。   “张宇,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张老爹一脸阴狠盯着他。   因为张致富能赚钱,张老爹在村里被人捧习惯了,现在被村民用一道道怀疑、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心虚、愤怒挤压在一块,以至没能控制好脸上表情。   张宇没心情跟他在这掰扯:“你不是要去医院见你儿子?好啊,我们跟着去,我也很想问问你儿子,踏着我爸的魂魄赚钱,是什么滋味。”   张老爹反抗无果,被张家人押到医院。   “你怎么才来,儿子的手术要签字……”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张老爹老伴的话堵在嗓子眼。   不止谢钦辞和张家人,村里不少人也跟来了。   张宇这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那样的话,而且迁坟时发生的事太过古怪,村民们本来就比较迷信,亲眼见到了老张的魂魄,对鬼神一事更信了一分。   不说张家发生的事,就说迁坟时,他们身上发生的事也很古怪。   一开始是被老张的出现震惊,他们来不及细想,后来被龙组的人带着往新坟地址走,路上花的时间,够他们理清发生的事了。   自己为什么会在张老爹喊出“不迁坟”提议后,跟着一起喊?甚至动手阻挠?   就跟被控制了一样。   是,他们是张家人请来帮忙的,可张家也没打算让他们干白活,烟酒都是提前给了的,就算他们心里不认同刚下葬就迁坟,也不该在迁坟的时候闹起来。   都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他们还是知道的。   可刚才他们都跟吃错了药一样,不顾双方脸面难看,一门心思阻拦张家迁坟。   说句不好听的,那是张家的私事,哪里轮得着他们指手画脚?   以为只有自己不对劲,私下交流一番后,好家伙,原来不止自己,所有人都是这样,跟中了邪一样。   想到迁坟时发生的事,几人对视一眼,怕不是他们多想,而是他们真的着了什么道。   他们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是谁在背后搞鬼,听了张宇对张老爹的质问,恍然大悟。   是了,最开始的话就是张老爹喊出来的,他们也是在张老爹喊话之后,魔怔似的开始阻拦。   他们的异常行为一定和张老爹脱不开干系!   想到这一点,几个村民一合计,觉得自己也该跟着去医院,一方面,他们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他们还想请谢钦辞给自己看看。   中了邪,总不能不管,万一以后又做出有违自己本意的事怎么办?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邪。   跟个定时炸弹一样,藏在不知名位置,随时有引爆风险。   于是便有了张老爹老伴看到的一幕。   平时对自己一家和蔼的村民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张宇一大家子更是怒气冲冲,张老爹老伴不明所以。   把张老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不是去帮忙迁坟了吗?怎么把人都带过来了?有没有成?”   “你少问几句。”张老爹不耐烦推开她。   猝不及防被推开,张老爹老伴愣了一下,她捏了捏衣角:“怎么了,这是?”   “张致富的家属在吗?”   护士的声音打断两人对话,两人一起往前:“在这里。”   “人已经抢救回来了,他的病很奇怪,你们家属要随时留意,若有不对,赶紧叫医生。”   我们知道了。   张致富被送回VIP病房。   张致富家不差钱,一个人住了一个大间病房,张老爹和他老伴匆匆去看儿子,留下的人下意识跟上去。   也亏得这间病房够大,挤得下这么多人。   谢钦辞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张致富。   很瘦,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黑,似乎很久没好好睡觉了,脸色惨白发青,印堂发黑,极淡的红色血雾缠绕在他身上。   “谢大师,他的病……”   “不是病,是反噬。”看到张致富的那一刻,谢钦辞捋清了事情真相。   “他想借你父亲的运势,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之前都成功了,这次因为我,中途失败,那些人的怨念化为血雾,缠着他,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   谢钦辞没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止张宇,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包括张老爹和他老伴。   张老爹的老伴这才发现,来的人里有几个自己没见过的,她给儿子掖了掖被角,起身:“你是?”   “这位是谢大师,老张一家请来的。”村民之一抢着回答。   “谢大师,你说我儿子是遭了反噬,这……”她像是对一切毫不知情,露出无措的一面,“我儿子一向听话,怎么会遭反噬?”   “你真不知道?”谢钦辞注视她的眼睛。   谢钦辞的瞳孔极黑,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张老爹老伴被他看得心中一慌,下意识移开目光,避开与他的对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在反噬的作用下,你儿子得到了什么,就将失去什么,不属于你们的健康、财富,都会被收走,至于你的儿子……”   谢钦辞瞥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你们可以给他准备一副好一点的棺材,过不了几天就能用上了。”   “你胡说什么?我儿子只是得了怪病,才不是你说……”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谢钦辞不耐烦打断他的话。   “谢大师,我们要报案吗?”张宇压着怒火上前。   以他的脾气,他恨不得将昏迷中的张致富暴揍一顿。   “报案?”装不下去,张老爹的老伴索性不装了,“你们报案了,警察会受理吗?说是我家致富做的,证据呢?”   “你要证据?这个算吗?”谢钦辞拿出被他打了个死结的红绳,“你说,我把这个东西放到你儿子身上,会发生什么?”   张老爹老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你不能这么做……”   “你不是说,你儿子遵纪守法,不知道什么反噬吗?”张宇恶劣笑了一下,“这不过是几根普通绳子,你怕什么?”   他说着,夺过谢钦辞手里的绳子,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将红绳塞到张致富身上。   红绳一端已经没入张宇手心,他也不管,病态看着红绳剩下的部分隐入张致富身体。   “你不能这么做!”张致富母亲大叫着扑上来。   张宇压着红绳往张致富身体里按:“你怎么这么害怕啊?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为什么要把它放到我爸身体上?!”   “我爸都死了,你们还不让他安生!”   “你告诉我,我爸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质问声一声比一声大,张宇额上青筋暴起,他很不好受,他感觉到,蛇一样的细长东西从手心钻进血肉,侵蚀他的一切。   身体痛苦,心里却很痛快,因为他看到,张致富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变得痛苦,他爸遭受的一切,他要让罪魁祸首通通经历一遍!   “呃……”张致富发出痛苦呻吟。   剧痛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张致富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床边围了一圈眼熟的人,尤其最近的张宇,一脸恨意瞪着他。   “好疼……”   钻心疼痛从腹部传来,好似有千万条剧毒之蛇钻进他皮肉里,穿透肚皮,翻搅内脏。他想低头看一眼,可他身体太沉重了,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你放开他!”张致富母亲想去抓张宇,被其他张家人制住。   张礼看了眼自己的堂弟,他脸上的血色以不正常速度褪去,转眼间,脸上变得惨白一片,豆大汗珠从他额头滑落。   “你这个傻孩子,你做什么啊?”老张飘到张宇面前,一次次伸手去拽几乎长在他手里的红绳,但,每次都是徒劳。   “爸,我不会让你白受这么多委屈的。”因为疼痛,张宇声音有些不稳。   “谢大师,谢大师,您救救他,他就是个死心眼的……”劝不了儿子,老张飘到谢钦辞面前,语无伦次向他求助。   “你也是不怕死。”谢钦辞来到床边,用手指勾住没入张宇掌心的红绳,往外一拉。   红绳从张宇手心抽离。   张宇捂住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张礼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想的?这种东西能随便上手拿吗?”   张宇脱力一般靠在堂兄身上,微微扬起嘴角:“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她不是不肯承认吗?我就把红绳放她儿子身上试试,这不,试出来了。”   “别笑了,你看你脸色多难看。”   张致富一声叠一声的痛呼中,张老爹用力挣脱桎梏他的人,扑到谢钦辞腿边:“大师,求您,救救致富,我说,我们什么都说。”   谢钦辞低头看他:“那就说吧,我满意了,就把东西从他身上取下来。”   “老张身上的红绳,是我们放的,但我们绝对没有害死老张。”   那天,张致富被人抢了一笔单子,在屋里喝酒生闷气,张老爹进来劝他。   “爸,你有办法让我拉到新单子吗?再没有新单子,我手里的资金链就要出问题了,之前那种办法,还能用吗?”   张老爹被儿子晃得头都晕了:“我去问问古慧大师。”   古慧大师是张老爹十年前认识的,自从认识他之后,张老爹的儿子张致富做生意越来越顺,这里面,自然免不了古慧大师的“帮助”。   深夜拜访,古慧大师一眼看出他的来意,告诉他,他们村里最近会死人,让他跟之前一样做就行。   “我根本不知道会死的是谁。”   “你口中的‘古慧大师’没告诉你?”谢钦辞问。   “没有,”张老爹摇头,“老张去世了,我才知道他说的会去世的人是老张,老张生的是急病,从进医院到去世,只有一天,我甚至没去医院看他一眼。”   谢钦辞看向张宇。   张宇点头:“不止他,村里来也基本没来人。”   谢钦辞:“继续说。”   张老爹:“我按照古慧大师的安排,将人带到村子,与张家人偶遇,古慧大师装作无意的给他们露了一手,顺利让他们信了他的话,听从他的安排更换阴宅地址,并将葬礼一应事宜交给他办。”   谢钦辞:“你不止找他帮过一次忙吧?次次都是这样?”   张老爹:“不是,之前没这么麻烦,都是他交给我一个小瓷瓶,让我把瓶子埋在对应坟地里,然后给我一张符,烧了兑水给致富喝。”   “他让你做你就做?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给我爸造成怎样的伤害?”张宇不顾张礼阻拦,冲到张老爹面前,踹了他一脚。   犹不解恨,还想再踹,被追过来的张大伯拦住:“好了,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大伯,你让我怎么冷静?因为他们的私欲,我爸的魂魄差点被他们毁了,我恨不得……”   “张宇!”老张飘过来,“别脏了自己的手,爸爸知道你很难过,你已经在为爸爸报仇了。”   张宇看着只剩魂魄的父亲,无声哽咽。   张老爹知道的有限,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谢钦辞守信用地把红绳从张致富腹部扯出。   红绳比谢钦辞最初拿出来时色泽亮了些。   “还有一个问题。”   “您问。”   “煽动村民情绪,也是他交给你的法子?”   “是,他给了我符,让我烧了放在喝的水里。”   “什么,你竟然给我们下药?!”村民万万没想到,自己失去理智是因为张老爹给他们的水里放了东西。   “什么符水你敢直接给我们喝?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那不是,致富喝了也没事吗……”张老爹讪讪。   吵嚷声被赵峰制止。   “谢大师,我儿子的病,您能治吗?”张老爹一脸祈求。   “他的病,是你们作恶结的果,你以为你口中的古慧大师是在帮你们?他不过是想找一个替他承担反噬的容器,你们家,就是他的选择。”   “不止张致富,你,张致富的母亲,凡是知道并且参与了这些事的,接下来都会陆续遭受反噬,你们得到了什么,最害怕失去什么,都会逐一失去。”   要不怎么说邪术害人呢。   不止害别人,也会害自己。   “谢大师,我已经和西城龙组联系上了,我们会一起行动,争取早日找到古慧。”   回去路上,赵峰开车,他安排了两个人送袁老板回去。   经历这一遭,老张的魂魄很虚弱,被送到莲花观修养,到了合适时间,会被莲花观道长送往地府投胎。   “我好像从没见过冥差勾魂,你们这里,地府一点作为也没有吗?”   “这……”赵峰答不上来。   “算了,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   谢钦辞从有意识至今,就知道,凡事只能依靠自己。   “谢大师不必事事都担在自己肩上,我们龙组虽然实力比不上您,只要您有要求,我们都愿意效劳。”   谢钦辞没想到赵峰会说这样的一番话,怔了一下。   好像,来这个世界后,站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谢钦辞勾了勾唇,“你们还是很好用的。”   傅氏。   总裁办公室迎来一位特殊客人。   林特助亲自将傅老爷子迎上楼。   “你们傅总还在忙?”电梯里,傅老爷子问。   “是,最近公司的事比较多。”   电梯到了。   傅明霁放下工作起身:“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你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恋爱了就该……”   门被关上,办公室隔音效果太好,林特助没听到后面的话,心中忐忑。   不会是傅老爷子知道傅总恋爱的事,不满意来棒打鸳鸯了吧?   傅老爷子接过孙子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你把人丢在一边,天天忙工作,也不怕人家觉得你不关心他,要分手?”   傅明霁拿茶杯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傅老爷子:“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一个陪伴,你呢,天天忙工作忙工作……”在傅明霁的目光下,傅老爷子渐渐收了声。   “行,他不会,你们情比金坚,工作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傅老爷子起身,慢悠悠道,“既然如此,看来你也不需要我帮忙了,年底公司越来越忙,相信你一个人能行,毕竟以前也是你一个人在忙,就当我这个老头子瞎好心,还想着帮你撑两天公司,让你好好谈个恋爱……”   “爷爷,我错了,”傅明霁拦在傅老爷子离开的方向上,抿了抿唇,“我需要时间谈恋爱。”   “嗯?”傅老爷子掏掏耳朵,“说大声点。” 第55章   “年纪大了,耳朵不怎么好使。”   傅明霁无奈:“爷爷。”   “知道啦,知道啦,难为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帮上点忙,早点把人带回来见一见我,知道吗?”   傅明霁:“我会的,这次他忙完,我就带他来见您。”   傅老爷子:“现在不能见吗?”   傅明霁:“他不在燕京,在外地拍戏。”   傅老爷子恍然大悟:“我怎么说你一天到晚泡在公司呢,原来是人不在。”   自打知道傅明霁有了心仪对象,傅老爷子做好傅明霁把人带回来的准备,哪想到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动静。   不止没有动静,打电话一问,傅明霁最近忙公司的事林景湾都不回了,傅老爷子急了,心想:这哪行?好不容易有了孙媳妇的盼头,可不能让这傻孙子造没了。   旁敲侧击问了几个公司高层,他们还不知道傅老爷子已经同意了,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支吾着含糊过去了。   傅老爷子担心事情生变,干脆自己来公司。   不是说公司事多、傅总忙不过来吗?他这把老骨头来给孙子撑一撑,还是撑得起的。   “他这么忙?”傅老爷子在傅明霁的搀扶下,坐回沙发。   “他本来就在那边拍戏,是中途有事回来了一趟。”傅明霁回答。   “这好说,要是他忙,你就抽时间去陪他,你们俩总不能一直这么分隔两地,异地恋影响感情。”傅老爷子语重心长。   为了孙子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费尽苦心。   “对了,关于你三十岁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傅明霁沉默了一会,开口:“还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人家的。”傅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   办公室气氛凝重下来。   “不是还有谢大师?听说谢钦辞又帮助龙组收拾了一帮在燕京作恶的邪教份子,你既然和他交好,怎么不请他帮你看看?以前你可能觉得无所谓,现在你有了对象,就有了对他的责任,你不能不负责的抛下他,更不能瞒着他,对他不公平。”   交接需要花一点时间,这些天傅明霁加班加点,许多事已经处理好了,傅老爷子来搭把手,不会像之前的他一样累。   交代完林特助最后的事,傅明霁拿起西装外套。   林特助欲言又止看着他。   “有什么事,直接说。”傅明霁道。   “傅总,你还会回来吗?”踟蹰片刻,林特助问。   傅明霁:“?”   “怎么这么问?我不回来难道让爷爷一直帮我挑着傅氏的担子?”   “那就好。”听到这个回答,林特助松了口气。   “你们这几天怎么回事?来我这里交代工作,走的时候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一两次,傅明霁发现,好几次都是如此。   “没什么,就是大家以为,傅老爷子不同意你和谢大师的事,想削你的权。”林特助边说,边小心观察傅明霁脸色。   也不怪傅氏高层们多想,傅家就傅明霁这根独苗苗,两年前,傅老爷子还在上层圈子张罗傅明霁的婚事,这两年虽然没动作了,大家下意识觉得,傅老爷子不会允许傅明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自从放权给傅明霁,傅老爷子多年不曾来公司,最终不仅来了,还负责起了傅明霁平时的工作,傅明霁也很配合的将自己的手头工作交出去,可不得让他们多想。   “少看点偶像剧。”   傅明霁说完,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其实爷爷这次回公司,确实和钦辞有关,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为了什么?”林特助到底没忍住好奇,问。   “为了让我有时间谈恋爱。”   为了有时间谈恋爱。   一直到傅明霁离开公司,林特助脑海中依然回荡着这句话。   “林特助,回神了,从傅总离开到现在,你一直在出神,傅总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魂不守舍到现在?难不成真的是……”   “别瞎想,人家傅总是去公费谈恋爱了。”   “啊?”问话的人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公费……谈恋爱?”   手机震动。   谢钦辞点开,一条消息跳出来。   【傅明霁:钦辞,在忙吗?】   谢钦辞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平时这个点,傅明霁还在公司忙,不会给他发消息。   【谢钦辞:还有一场戏,你那边出事了?】   【傅明霁:没,给你送了礼物,放在你房间门口了,记得取。】   【谢钦辞:这次送的什么?】   谢钦辞想到傅明霁之前送的毛绒熊和钢笔,他都带在身边。   【傅明霁: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和周华旭的对手戏。   是周华旭察觉到他身份不对,对他的第一次试探。   谢钦辞扮演的角色从不自负自己能瞒过主角一辈子,早做好了准备,这次试探自然让主角无功而返。   两人状态都很好,戏是一场过的。   “谢哥,今晚出去吃东西吗?”等在一旁的时阳荣走过来,问。   “今天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了,经纪人说我再吃下去,又得长胖,唉,谢哥,你是怎么做到吃不胖的?要是有那种神奇减肥药就好了,吃了之后,能随便吃美食,还不用担心吃不胖,谢哥,你能练成那种丹药吗?就吃了怎么也不会长胖的。”   “要是有这种药,绝对能卖翻。”   时阳荣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你看啊,谢哥,这年头吵着要减肥的人有多少?能真正坚持下去并且成功的,太少太少,这绝地是个大商机啊。”   “没有这种东西,倒是我可以给你一张特制清心符,让你不想吃东西。”   “那还是算了,不能享用美食损失了多少人生乐趣?”   时阳荣和谢钦辞住在酒店同一层,上次的事之后,只要有可能,时阳荣都选择和谢钦辞一起行动。   “咦,谢哥,你门口是不是有个人?”   从电梯出来,时阳荣看到有个男人背对他们站在谢钦辞门口。   谢钦辞抬眸看去,正好与回过头来的男人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傅明霁下意识挪动脚步,看到站在谢钦辞身边的人,硬生生止住。   谢钦辞已经甩开时阳荣大步走来。   “谢哥……”刚出声,时阳荣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咽下剩下的话,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傅明霁,我男朋友,你之前见过的。”谢钦辞介绍。   “男,男朋友?”太过震惊,时阳荣话都说不利索了,“谢哥,你,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   “前不久吧。”   傅明霁不善的目光变得和善,他看着时阳荣:“你是时先生吧?这段时间多谢你对我家钦辞的照顾了,改日请你吃饭。”   “不,不,谈不上照顾,要说照顾也是谢哥照顾我……”   “我,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回房……”   时阳荣恍恍惚惚打开门,恍恍惚惚进了自己房间。   谢钦辞也将傅明霁带进了自己住的套间。   一进门就被傅明霁抵在门上:“钦辞,你刚刚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傅明霁的鼻尖在谢钦辞脸上轻蹭,谢钦辞能感受到他的不平静,微微抬头,咬了他下巴一口:“你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   充盈心田的喜悦满满溢出,傅明霁来时打好的腹稿忘了个彻底,现在只想将人抱在怀里,吻遍每一处。   轻柔的吻伴随着滚烫呼吸落在颈侧,谢钦辞偏了偏头,方便他的动作:“傅先生这是将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了吗?”   “钦辞喜欢这份礼物吗?”   吻辗转到了耳侧。   染上薄红的耳垂被含住,被放在牙尖轻碾,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耳垂向四周蔓延。   “勉勉强强。”   通红的耳垂被放过,吻落到唇上。   从吮吻,到深吻,耳边只剩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现在呢?喜欢吗?”   谢钦辞扬起头,在衣料摩挲声中呼出一口气,揪住傅明霁头发。   从门边,到沙发,两人跌跌撞撞,倒在沙发上。   黑坨坨想从铃铛里出来,被谢钦辞按住了。   不知过去多久,黑坨坨终于被允许出来,它一出来就往谢钦辞身边挤。   谢钦辞靠在傅明霁肩膀上,身上出了一层汗,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推了推傅明霁:“我要去洗澡。”   “我帮你。”   两人进了浴室,黑坨坨迷茫飘在外面。   氤氲热气中,两人又吻到一起,将洗澡时间延长了一倍。   谢钦辞裹着浴袍出来,黑坨坨凑过来撒娇,被按着揉了一顿。   傅明霁端着水过来:“喝点水。”   谢钦辞接过傅明霁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你这么过来,公司的事怎么办?”   “爷爷去公司帮忙了。”傅明霁拥着人坐下。   “为这事,他们都说,爷爷是不乐意我和你在一起,将我发配出傅氏了。”   “没关系,”谢钦辞摸了摸他的脸,“要是你没工作了,我养你。”   估算一下自己的财产,养一个傅总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不了他以后多接点单子。   傅明霁将头埋在谢钦辞头发里,闷笑。   “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爱。”   一本正经说养他的样子很可爱,被亲得全身通红的样子很可爱,端着玻璃杯小口喝水的样子很可爱……   怎么样都很可爱!   这么可爱的钦辞是自己的了。   傅明霁紧了紧搂住谢钦辞的手臂。   傅明霁的到来带来的变化不大,谢钦辞依然是剧组酒店两点跑,偶尔和时阳荣他们出去聚个餐,要说变化,大概就是,傅总来了之后,谢钦辞不用头疼被自己弄乱的屋子了。   “时阳荣,你有没有在听?!”   面对时阳荣第五次出神,经纪人爆发了。   “在,在听!”时阳荣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经纪人狐疑看着他,“莫不是暗恋上剧组哪个女艺人了?”   “我冤枉,我是在想谢哥……”   “别想,你跟他没戏。”不等他说完,经纪人毫不留情打断他。   “这话可不能胡说,”时阳荣边说边小心观察四周,对于傅明霁不善的目光,他至今心有余悸,“我哪有胆子肖想谢哥啊,是在想谢哥的事。”   “什么事?”   “我不能说。”   谢哥谈了男朋友,对方还是傅氏掌权人,谢哥没有瞒着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他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时阳荣在心中握拳。   就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和他分享这件震惊的事?   转头看到打扮低调跟在谢钦辞身边忙前忙后完全取代助理工作的傅明霁,时阳荣面露异色。   经纪人敏锐察觉到:“我发现你不止一次看谢钦辞身边那位新助理了,他有问题?”   “我哪有?”时阳荣慌乱收回视线。   “还说没有,你刚刚又在看人家。”   “好了好了,你别瞎操心了,谢哥身边的人怎么会有问题?我去拍戏了。”时阳荣喝完最后一口水,溜了。   一场戏结束,谢钦辞看到电话里的未接来电,将电话拨了出去。   “赵队长。”   “谢大师,我们找到墓穴位置了。”   赵峰那边似乎在忙,机器声很大,他走远了些,机器声渐渐变小。   “和大石描述的一样,墓口有个盗洞,不过不是敞开的,被灌木丛遮住了,我们的人在周围找了几圈,才找到。”   “下去看了吗?”谢钦辞问。   “没有,这个墓有古怪,找到了盗洞位置,但是进不去,散落在外的其他古董我们陆续收回来一些,还有一些比较麻烦,对方不愿意和我们谈。”   赵峰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受到古董影响,他们暂时没打算将古董有诅咒的事公布出去,恐怕引发动乱。   这么做,也是为了不惊动背后人。   若真有这么个人的话。   龙组派了几个年纪大的老成员,伪装成古董爱好者,四处搜罗民间藏品,其中就包含从大石手中流出去的。   有些顺利收回来了,有些几经他手,暂时没找到最后买家,还有一些,完全不愿意谈。   “收回来的第一批古董已经运到别墅了,谢大师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看看?”   “明天下午吧。”   “好,我去接您。”   “不用,我自己过来。”   谢钦辞挂断电话,正要往外走,听到几个小姑娘在小声议论。   “哎,你们看到谢老师的新助理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虽然一直戴着口罩,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帅哥。”   “而且好高啊,我粗粗估计了一下,绝对超过一米九了。”   “重点是对谢老师超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那位助理小哥的目光一直围着谢老师转,就好像整个剧组,让他在意的,只有谢老师一人。”   “有点好嗑……”   “笑笑,你怎么不说话?你上次说要找那个帮你捡钥匙的小姐姐,找到了吗?”   “没有,我连隔壁剧组都问了,没有这个人。”   “群演那边问过吗?”   “难不成是来游玩的游客?”   “笑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小燕总?”   “……我不认识。”   “咦,笑笑还认识小燕总啊?”   “怎么从来没听笑笑说过啊?”   “你是不是乱说的啊?”   “我们关系这么好,我乱说这个做什么?说说嘛,我们又不会嫉妒你,我上次都看到小燕总跟你说话了。”   “真的不认识,”笑笑语气无奈,“就是小燕总看到我拿了一本唐老师的原著,问了几句。”   “差点忘了,你是唐冰之老师的书迷。”   脚步声远去,议论声越来越小,谢钦辞从暗处走出来,往几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感受到了稀薄的阴气。   对于傅明霁当助理一事,是傅明霁主动要求的,他追来西城,本就是为了能有更多时间和谢钦辞待在一起,助理这个身份是最好用。   傅氏集团掌权人从未在媒体中露过面,除了知道真相的时阳荣,没人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第一次见傅明霁在谢钦辞身边熟稔做着助理活的时候,时阳荣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几天之后,他见怪不怪了。   比如现在,看到傅明霁端着荤蔬搭配的饭菜过来,给谢钦辞拆筷子,拿水杯,时阳荣一脸麻木。   照顾自己的男朋友嘛,多正常。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时阳荣愤愤塞了口肉到嘴里,他也想有个黏糊的对象。   可能因为他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时阳荣觉得,谢钦辞和傅明霁在自己面前,比在片场稍微放肆一些,也就导致,每次时阳荣没吃多少,直接被两人的狗粮吃撑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减肥了。   第二天,谢钦辞的拍摄任务很少,拍完早上的戏,谢钦辞和傅明霁去了别墅。   别墅被征用后,安保也被龙组接手,傅明霁的车是陌生车辆,被拦了一下。   两名荷枪实弹的龙组成员走过来,查看情况。   车窗摇下,谢钦辞的车里探头出来,指着驾驶座上的傅明霁:“这位,是别墅的主人。”   “谢大师,傅先生。”   两人退开。   赵峰提前得了消息,等在外面。   车在他面前停下,先下来的是傅明霁。   “傅先生?”赵峰一愣。   谢钦辞慢一步下车,看到愣神的赵峰,想起自己好像是忘了和对方说,带傅明霁过来的事,解释:   “他最近在西城,我带他来看看。”   “傅先生是屋主,过来自然是没问题的。”赵峰带着两人往里走。   谢钦辞道:“这里比我上次来守备森严了许多。”   赵峰点头:“是,担心人手不够,西城龙组分部被调来帮忙了。”   经过展览厅,赵峰将两人带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第一批被运回来的古董都放在里面,没有其他人接触过。”   谢钦辞走到里面,从摆放在展览柜里的古董周围走过:“这些古董上的诅咒力量很小,它们不是直接诅咒物,即使不处理,隔个三五年,诅咒力量会自然而然消失。”   赵峰松了口气:“接触过它们的人有影响吗?”   “身体素质不好的,可能会生点小病,只要不是天天接触它们,都不要紧。”   “那就好。”   “这边放的是什么?”   “是根据大石描述,还原的古董照片。”   谢钦辞将展览柜上的一叠照片拿起来,一张张看过去。   有一些他没见过实物,应当是还没被收回来。   傅明霁跟在他身边看:“这些似乎不属于有记载的任何一个朝代?”   因为傅老爷子的爱好,傅明霁对古董有些研究。   “是,这些古董来自历史上记载极少的古裘国。”除了诅咒,上面对这批古董本身也很重视。   “等等,”傅明霁压住谢钦辞翻页的手,“这匹青铜小马我好像见过。”   赵峰:“傅先生还记得是在哪里见到的吗?这匹青铜小马被一个匿名私人买家买走了,我们至今没查到线索。”   “在傅家,我在爷爷书房见到的。”傅明霁想起来了,他回国后第一次去老宅,当时傅老爷子正在赏玩一匹青铜小马,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爷爷不会有事吧?”   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谢钦辞偏头在男人颈侧蹭了蹭:“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们这就派人去取。”   傅明霁也给傅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没说诅咒的事,只说小马是从盗墓贼手里流出来的,需要官方归档。   傅老爷子没多说,吩咐管家将小马装好,等人上门取。   “多谢傅先生配合,对傅老爷先生造成的损失我们会赔偿的。”   本以为隔日就能将小马送来,不料等了一天,去取小马的人彻底失去了消息。   青铜小马和人一起不见了。   “傅老先生没事,上面已经派人过去暗中保护傅老先生了。”赵峰接完电话,对傅明霁道。   “傅老先生之前有遇到过怪事吗?”谢钦辞问。   “我没听我爷爷说过,老宅一切正常,应该没有。”傅明霁仔细回想,没发现哪里不对。   谢钦辞起身:“既然你们找到了墓穴位置,直接过去吧。”   本来赵峰也在和谢钦辞商量去古墓的事了,青铜小马的失踪,加快了他们的行动脚步。   古墓在西城边缘的延绵深山里。   周围都是参天古树,只有盗洞周围,零星长了几棵小树,更多的,是矮小灌木丛。   “不确定里面的安全性,洞口下不去,暂时只派了人在外面探查情况。”   赵峰和看守在这里的龙组成员打过招呼,带着谢钦辞和傅明霁往盗洞边走。   大石等在盗洞边。   他被提前接了过来。   他是唯一一个下去过的人,身上的诅咒还没解,确定下墓时间后,谢钦辞问他,要不要一起来。   噩梦一样的地方,若是有可能,大石当然不想再来一次,可,想想自己身上没解决的诅咒,大石一咬牙,答应了。   “谢大师,你们来了。”大石脸色不怎么好看,纯粹是吓的,来这里后,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轮回里,身体控制不住发抖,身上一层一层冒出冷汗。   看到谢钦辞,大石稍微安心了些。   谢钦辞看他惊魂不定的样子,皱皱眉:“你别自己吓自己。”   越是恐惧,越容易中招。   大石苦笑:“我也不想,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对这个地方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不瞒谢大师,我刚上来的时候,腿软到站不住。”   “我先看看盗洞。”   “就是这里。”   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口藏在灌木丛下,扒开灌木丛,洞蜿蜒向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正午的阳光很大,扒开的灌木丛旁,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按理说,应该可以照亮洞口,看清洞里的景象。   可事实是,阳光好像遗忘了这个地方,又或者,洞口上方,有什么阻挡了阳光。   谢钦辞拿过一旁的强光手电筒,开到最大挡,怼到洞口。   “没用的,我们之前试过,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说话的年轻龙组成员突然卡了壳,他睁大眼,不可置信盯着洞口。   “能,能看到里面了!”   谢钦辞摆动手电筒,光源在洞里晃动。   “你们之前尝试下去,没成功,是怎么回事?”   “光照不到里面,我们只能摸黑往里走。”   下墓的每个人都戴着有探照灯的帽子,可进入洞穴后,本该可以照亮方圆十米的探照灯灯光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如豆子般大小的光亮,完全失去了照明功能。   无边黑暗笼罩而来,他们看不到前方,看不到同伴,只有仿佛漂浮在半空中的微弱光点,不断移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撞到了一堵墙。”   一堵湿润的、泛着土腥气的墙。   “土墙不断朝我们靠近,我们只能后退,直到被逼出来。”   “是,后来他们又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进去。”这些事,赵峰都得到了消息。   “土墙?可是我们之前进去的时候,根本没遇到什么土墙啊。”大石一脸惊诧。   “里面阴气很重,还有一点别的气息,我需要进去才能确定是什么。”谢钦辞开口。   “谢大师,我们直接下去吗?”刚刚说话的那名年轻龙组成员问。   “对,你们跟在我后面。”   “这怎么行?我把进去过的几个兄弟找来,我们打头阵。”从来都是他们挡在别人面前,年轻龙组成员这次也下意识将谢钦辞当成了要保护的对象。   谢钦辞也想弄清楚土墙是怎么回事,视线在年轻龙组成员脸上停顿了一会:“也行,你去把人喊来,就和你一起下去过的。”   “是。”   不一会儿,他把人喊来了,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   “我叫方兴文,是他们的小队长,”方兴文分别介绍了另外两人,“小高,小飞。”   方兴文三人,加上谢钦辞、傅明霁、赵峰、大石,一共七人,换上专门的衣服,从洞口进去。   方兴文带着小高和小飞走在前面。   如方兴文所说,盗洞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黑暗吞噬了一切,包括几人头盔上的探照灯。   大石小心翼翼跟在谢钦辞身后:“谢大师,我上次进来的时候,里面不是这样,没有这么黑,能看清周围,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还记得当时看到的景象吗?”   “黄褐色的土,有些地方是深褐色,有一些枯枝,还有……”大石仔细回想,将自己记得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只能摸到周围有些湿润的土,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凑到跟前,也不行。”赵峰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谢钦辞还好,什么都看不见,傅明霁和大石的影响最大,傅明霁走在谢钦辞身边,谢钦辞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   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对方的,谢钦辞小声问:“害怕?”   “什么都看不见,总感觉自己会一脚踏空。”   走了大概五分钟,最前面的三人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这是什么?”最先出声的是小飞。   “是一堵土墙,”小高伸手往前摸了摸,“好像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堵,我们要往后退吗?”   “土墙现在还没动,先看看情况,”方兴文声音突然拔高,“不对,不止前面有,旁边也有。”   三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谢钦辞伸手:“我这里是正常的。”   “我这边也有。”大石哆哆嗦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然后是赵峰的,“后面也有!”   “我们被困住了!”   土墙从四面八方朝中间挤过来,谢钦辞和傅明霁在最中间,刚好被护在中心。   “怎么办?这么下去,我们会被挤扁的!”大石崩溃大叫。   “冷静,不是真的墙,是阴气,挤不扁你。”   谢钦辞冷淡的声音砸下来,赵峰最先恢复理智。   他往后摸了摸,碰到一片虚空。   “谢大师说的不错,不是真的土墙,我后面已经没东西了。”   方兴文、小高、小飞也渐渐冷静下来,再往前走,除了越来越阴冷,没再遇到阻碍。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有土墙?”小高不解。   “这里阴气太浓,极易影响人的判断力,你们觉得这里会有土墙,在你们潜意识的作用下,土墙出现了,也可以说,是一种幻觉,非常真实的幻觉。”   和老张棺材里的巨蛇有些像。   谢钦辞垂了下眼皮,心想。   “古慧的下落你们找到了吗?”   “还没有。”赵峰有些头疼,西城能用的人手太少了,不可能把燕京的人全部调过来,偏偏西城出的事一件接一件,人手根本安排不过来。   看不见始终是个麻烦,谢钦辞从傅明霁衣兜里拿出铃铛,把黑坨坨放了出来,小声问:“会发光吗?”   黑坨坨:“汪?”   想到什么,黑坨坨慢慢飘到半空中。   一抹幽绿色的光从头顶亮起,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寻找光源。   “哪里来的光?”   “这个颜色,不会是gui吧?”   “看不清啊,是什么在发光?”   黑坨坨太黑了,完全融入黑暗背景中,底下的人看,只能看到有什么在头顶发光。   “是我养的小宠物,这里环境特殊,正常光无法照亮。”谢钦辞道。   “哦哦,我们明白了,所以只有这种幽绿色的光可以吗?”方兴文面露崇拜,“不愧是谢大师。”   谢钦辞沉默。   这倒不是,只是黑坨坨好像只会发出这种颜色的光。   方兴文几人已经夸开了,有了光源,即使幽绿色的光在这种环境下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比完全漆黑一片好多了,能看清周围环境,所有人心情都放松了些。   谢钦辞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解释的话。   算了,让他们误会吧。   黑坨坨也是要面子的。   有了黑坨坨照明,接下来的路好走了许多。   他们顺利穿过盗洞,来到墓室。   甫一进来,闻到了浓浓的尘土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石壁布满喷溅的血迹,地上布满大块血液,和细碎的肉,一脚踩上去,黏腻感透过鞋底,传入脚心。   炼狱般的一幕在脑海中重现,大石捂住脑袋,不受控制往后退。   “啊啊啊啊啊!!!!!!”   “别过来!!!”   “有怪物!!!!”   故地重游,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大石看到了一只膘肥体壮的、长着三颗脑袋的巨虎。   一颗脑袋含着脖子,一颗脑袋咬住肚子,一颗脑袋咬住腿,大力撕扯下,被巨虎咬住的人四分五裂。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溅到了大石脸上、嘴里。   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   头从巨虎嘴里掉落,滚到脚边,大石低头,对上的,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   为什么是自己的脸?!   不对,那不是他!   大石拼命挠自己的脸,往后退。   一股大力从胳膊上传来。   “大石!”   谢钦辞的声音隔着厚厚屏障传入。   如一柄利刃,刺穿屏障,将大石从梦魇中带出。   大石猛地睁开眼,跌坐在地上,重重喘气。   “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那个怪物的样子了,是一只很大的老虎,长了三颗脑袋,它,它吃人,和我一起进来的人,都被它吃掉了……”   “你还记得是在哪看到的它吗?”赵峰把人扶起来。   “就在这里。”   “呼——”“呼——”   话音落下,粗重的喘气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它,它来了!”大石面露惊恐,“我们快跑!”   谢钦辞若有所思看着慌乱癫狂的大石。   “大石,你当时,真的逃出来了吗?”   大石脸上表情凝固了。   “我,我当然逃出来了……”   可,如果他逃出来了,他看到的,被巨虎撕碎的,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人,是谁?   被压制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平静海面上掀起一股狂风巨浪,被掩埋的真实一点点浮出海面。   “我没逃出来,我们都死了,我亲眼看到他们被吃掉,我是最后一个,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逃出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吃掉我?!!”   一股阴寒的力量从大石身上爆发。   大石完好的身躯一点点破败,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足以刺破喉咙的伤口,肚子被咬破,内脏伴着鲜血汩汩流出,腿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齿痕。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肉身被三张看不见的嘴咬住,嚼碎,消失。   除了一滩血,什么都不剩。   “谢大师,这是怎么回事?”三名年轻龙组成员快被吓尿了。   “听过‘为虎作伥’这个词吗?”谢钦辞问。   “被老虎吃掉的人,化为鬼,主动帮老虎捕捉猎物,可是,我们和大石接触这么久,很确定,他就是人,不是阴魂。”赵峰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阴魂,如何毫无破绽伪装成一个人。   若轻易能做到这一点,世界岂不是要乱套?   “不说你们没发现,我一开始也没发现,第一次见他,我先入为主,觉得他身上的阴气是诅咒带来的,这个认知成为我判定他是人的锚点,所以后面从来没怀疑过,他不是人。”   进入盗洞后,谢钦辞感觉到隐隐有哪里不对,但他没往那个方向想,直到熟悉的环境唤醒了大石尘封的记忆。   “最好的骗术是骗过自己,大石的记忆被篡改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死,平时自然不会露出破绽。”   “那他身上的诅咒……”   “诅咒是真的,但,也是一层伪装。”   “吼——”   没给他们细究的时间,一声虎啸从不远处传来。   三名龙组成员严阵以待,拿起武器挡在谢钦辞三人面前。   黑暗渐渐散去了。   探照灯发挥作用,赵峰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照明设备。   灯光下,周围环境完完全全露出来。   “这里,是他们发现巨虎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殒命之处。”   四处都是斑驳的血迹,黄金珠宝洒落一地,散发出熠熠光芒,诱惑着人上前拾取。   “吼——”   伴随着虎啸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墙壁上跃过。   是巨虎的影子。   巨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方兴文手心出了汗,不自觉握紧枪托,警惕盯着四周。   他们手里的枪是特制的,里面的子弹兑了符灰,可以对付阴物。   “吼——”   巨虎穿透石壁,直直朝众人袭来。   方兴文屏住呼吸,扣下扳机。   巨虎被击中,发出一声怒吼,转换方向,朝方兴文直奔而来。   足有人高的巨虎跑动间,带起一阵震荡。   一个脑袋足有半个人大,三个脑袋挤挨在一起,视角效果极其恐怖。   锋利尖牙从虎嘴伸出,涎液滴落,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巨虎张大嘴,三张双猩红的眼同时对准方兴文,巨虎眼中没有理智,只有残暴和无法忽视的进食欲。   方兴文接连扣下扳机,他身边的小高反应过来,试图将它扯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大力将巨虎撞开。   “嗷——”   巨虎倒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声响。   “汪!”   黑坨坨发出一声怒吼,从石壁中穿出,用力撞翻了长着三颗脑袋试图爬起来的畸形巨虎。   它的身体膨胀到原本大小,完全够靠体型压制巨虎。   黑坨坨追了巨虎好一会儿,如今好不容易追到,摁着就啃。   “嗷嗷嗷!!!!!!”   巨虎身上的肉被生生撕扯下来,发出刺耳惨叫。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只新来的厉鬼怎么屁股在发光啊?”方兴文呆滞。   谢钦辞沉默着看向傅明霁,毕竟有前车之鉴。   傅明霁干咳一声,不确定道:“可能是看到动画片里的萤火虫了?” 第56章   赵峰看着眼熟又不眼熟的厉鬼,嘴角抽了抽。   谢大师就是谢大师,养的厉鬼都这么不同凡响。   黑坨坨在谢钦辞的投喂下,实力早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许是之前没遇到过对手,三头虎被打懵了。   按着撕咬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反抗。   这只三头虎不知在地下存活了多少年,吸收了无数阴煞之气,实力绝对算不上弱。   黑坨坨被掀翻,“汪汪”叫着扑上去,和三头虎打成一团。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可看到漆黑一团“汪汪”叫屁股发光的黑坨坨,方兴文无论如何都严肃不起来。   他离谢钦辞和傅明霁的位置有些远,没听到两人压低声音的谈话,只以为这只厉鬼是墓穴中的另一只,轻咳一声,问:“谢大师,赵队,我们要趁两只鬼斗在一起,先一步离开吗?”   虽然巨虎身形庞大,身体凝实,看着是一个活物,但是它周身弥漫的阴煞之气和在墓穴中生活,无一不标示了,它不是一只活虎。   “这只新来的厉鬼是从哪冒出来的?”小高目瞪口呆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只厉鬼,“多亏有一只厉鬼对付巨虎,不然凭我们的力量,要对付巨虎太难了点。”   看那粗壮的爪子,一爪下去,连皮带肉都没了,还有锋利的牙齿,被碰到不仅仅是受伤,阴邪之气入体,会给他们带来极大困扰。   “看到它发光的……呃……部位,你没想到什么吗?”赵峰到底没将那两个字说出来。   “幽绿色的光,我想起来了,”小高一拍脑门,“是刚才给我们照明的……不对啊,谢大师不是说那是他的小宠物吗?”   这比巨虎还要庞大的体型,怎么也谈不上“小”宠物吧?   所以刚才一直有这么大只厉鬼飘在他们头顶还用屁股发的光给他们照明吗……?   小高三人齐齐沉默。   “嗷嗷嗷嗷嗷!!!!!!!!”   “汪汪汪!!!”   巨虎不敌,三只脑袋齐上,三张大嘴在黑坨坨身上乱咬,黑坨坨被咬痛了,回击得更加用力。   一时间,惨叫声,狗叫声,重物撞击声混做一团。   石壁被大力冲撞,粉尘簌簌滑落,整个墓穴都在两只巨兽的打斗中晃动起来。   放兴文陷入深深的迷惑:“所以,这只厉鬼到底是狗,还是什么?”   这个问题,赵峰也想知道。   看外形是比较像狗的,但,谁家狗会屁股发光啊!   “别管它是什么了,注意,不要让巨虎逃了。”   “是!”   四人在外补枪,三头虎几次被激怒,转头就想咬几只干扰它的小虫子。   每次它试图冲过来,都被黑坨坨咬住脖子拖回去。   “这样下去不行,墓会塌!”赵峰拿着对讲机,接收外界传来的消息,“上面说,整座山都在晃!”   墓穴位置在山的腹地,若墓塌了,他们怎么出去?   黑坨坨嗷呜一口咬下三头虎其中一个头的半个脑袋,三头虎发出一声怒吼,不顾扒着它不放的黑坨坨,撒开脚丫子往石壁里冲。   正是它来的方向。   “不好,它要跑!”   三头虎铁了心要跑,连在它身上的黑坨坨都不管了,凭赵峰四人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   “砰——”   三头虎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它被撞懵了,晃晃脑袋站起来,往前探了探,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被拦住。   谢钦辞扭动手腕,走过来,五指摊开,从上往下压。   沉重的威压同时落在三头虎身上,三头虎被未知力量压着,不断伏向地面。   赵峰打了个手势,方兴文三人立刻往后退,赵峰也跟着退了几步。   那股力量主要是冲三头虎去的,四人站在外围,被余威波及,感到一阵心悸。   黑坨坨早退到了一边,紧紧贴着墙壁,不敢上前。   三头虎四肢伏在地面,它彻底怕了,冲谢钦辞发出一声讨饶的呜咽。   “怕了?”   三头虎极懂人性地点头。   一只脑袋被黑坨坨咬缺了一块,血如泉涌,另外两只脑袋也好不到哪里去,坑坑洼洼的,全是被黑坨坨咬出来的伤口。   谢钦辞五指收拢,无形力量化为看不见的绳索,一端套在三头虎脖子上,一端被谢钦辞窝在手中。   谢钦辞扯了扯手里的绳子:“带我们去主墓室。”   三头虎耸拉着脑袋,乖乖带路。   赵峰几人从威压中回神,看着遛狗一样遛着三头虎往里走的谢钦辞,心情复杂。   小飞憋了憋,实在没憋住,小声问:“赵队,这么厉害的人物,你们燕京总部从哪挖来的?”   他们西城也有实力强大的玄学人士,但和这位谢大师比起来,真的不够看。   赵峰摇摇头,他们至今没弄清楚,谢钦辞的来历。谢钦辞的身份不难查,宁宅一事的时候,龙组就查过,在去宁宅之前,谢钦辞的所有履历都没问题,孤儿出生,无父无母,也从没展现出在玄学方面的天赋。   一切改变都源自那档综艺。   《奇旅》出事后,谢钦辞一改从前作风,高调且不避讳自己身上的力量,燕京水深,想查他的人很多,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确定谢钦辞的立场,并没有做什么,是傅明霁,动用傅氏、傅家、明家的力量,在暗处为他保驾护航。   谢钦辞牵着三头虎,和傅明霁并肩往前走,黑坨坨缩小身形,飘了回来。   余光瞥到一抹幽绿的光,谢钦辞不忍直视移开视线:“你可以不用发光了。”   黑坨坨身上的绿光一点点熄灭。   它“汪汪”叫着贴谢钦辞的腿,给他看自己身上的伤口,暗搓搓排挤走在前方的三头虎,时不时趁它不注意咬上一口。   三头虎敢怒不敢言。   黑坨坨的小心思太明显,谢钦辞想当没看到都不行,敷衍摸了把它的头:“不会养它,只是让它带个路,你不是和威森尔相处的很好?怎么?不喜欢老虎?”   “汪汪汪!”   不喜欢!   “威森尔是谁啊?”听了一耳朵的小飞好奇,“听着像是个人名。”   “是我养的狗。”傅明霁道。   小飞还在想,哪位兄弟这么猛,和一只厉鬼相处得好,听到傅明霁的回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狗?”   “是啊,你看它,是不是很像狗?”谢钦辞幽幽道。   小飞看了眼缩小后更像狗的一坨黑色物体,再回想对方打架时“汪汪”叫的样子,讪笑:“确实像,还是一只很勇猛的狗。”   听到三人对话的方兴文再次:“………………”   不是啊,你们真不觉得,一只厉鬼和一只狗相处得很好不奇怪吗?   那可是厉鬼?   谁这么心大放心一只厉鬼和狗待在一块的?!   狗真的不会被吓到吗?   只有亲眼目睹一厉鬼一狗相处的赵峰徐徐叹了口气。   他该说什么?   不愧是傅先生养的狗吗?   胆子就是不一般。   墓里弯弯绕绕,有很多空室,一路上,他们没遇到其他阴物,仿佛这座古墓里,只有三头虎这一危险存在。   墓里很安静。   “看规格,这座墓的主人地位应当不低。”傅明霁道。   赵峰:“古裘国是一个神权君权并立的王国,墓主的身份,需要考古专家来确认。”   “这个墓,之前应该没人下来过,”谢钦辞边走边看,“我们走的这条路,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没人下来的话,那个盗洞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挖盗洞的盗墓贼也被三头虎吃了?”赵峰思索。   谢钦辞:“能看出盗洞年份吗?”   “我们用机器检测过,盗洞至少存在了上百年。”赵峰回答。   谢钦辞:“百年时间里,除了挖盗洞的人,这个墓一直没被发现过?”   赵峰:“对,不止这个墓没被发现,历史上关于古裘国的记载都很少,发现这个墓前,学术界一直在为古裘国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争吵。”   卢教授和左教授都是坚定古裘国存在的考古学者,龙组放出有一批朝代不明古董的消息后,他们主动寻上门,希望能得到研究古董的机会。   “现在找到了这座墓,关于古裘国的一切,说不定能有个结论了。”   华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历史断层的国家,能验证古裘国的存在,对华国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   因此,不止龙组,其他部门也很关注这件事。   当初,上面本来要换个更有资历的人来负责这件事,是何老力排众议,继续让赵峰负责。   理由也很简单,换了其他人,若谢大师不买账,或者对方无意间触怒了谢大师,谁来负这个责任?   “上交古董的是谢大师,无论是古董本身,还是古董上的诅咒,都避不开谢大师,与其中途换人让谢大师不悦,不如维持原样。”   何老的话让一众反对者哑口无言。   赵峰从回忆里抽离,问起大家都关心的问题:“谢大师,等这里危机解除,可以派考古专家进来么?”   谢钦辞点头。   “那就好,”赵峰笑了下,“两位教授一只在催,问什么时候可以下墓,我每次去别墅,都要被拉着问一遍。”   “那两位教授太执着了,我也被问过。”谢钦辞心有余悸。   一开始,谢钦辞去别墅,会在第一时间去存放古董的地方看看,顺便检查一下在里面工作的几位教授的身体情况,有没有被诅咒影响。   “我以为他们会更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想到,他们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受到诅咒,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亲自去墓里看看,即便进去后中诅咒几率很大。”   “有的人为信仰而生,在他们心目中,有些东西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傅明霁垂眸看着谢钦辞,“历史上,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或许,两位教授就是这样的人。”   “也是,人性是复杂多变的。”谢钦辞想起,当初在无限世界,有人为了一个生的机会,不惜陷害同伴、杀死同伴,同样的,也有人愿意为了让同伴活下去,牺牲自己。   这个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一座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石门有三米高,能让三头虎轻易穿过。   “外面有这么多掩人耳目的假墓室,就算有盗墓贼进来,也难以发现真正的墓室吧?”方兴文感叹。   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有好几处墓室能够以假乱真,如果没有三头虎带路,他们想找到主墓室位置,非常困难。   “门是关着的,”小飞上前查看,“应该有机关。”   他走到旁边,在石墙上摸索。   不知按到哪一处,石门突然震动起来。   “小飞,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淬着寒光的锋利毒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黑坨坨受到示意,第一时间变大身体,往前一跃,叼起小飞后颈,往后退。   它速度极快,后退同时,不忘分出两团黑雾,挡住射向他们的箭矢。   谢钦辞他们站在一定距离外,不在毒箭射程内。   将人叼到谢钦辞身前,黑坨坨松口。   大汗淋漓的小飞跌坐在地上,被小高和方兴文一左一右扶起来。   他的腿发软,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不知是差点被毒箭扎成刺猬更刺激一点,还是被厉鬼叼着更刺激一点。   “汪。”   黑坨坨似乎很疼,拼命挠自己被毒箭射中的地方。   谢钦辞给它检查了一下,发现它的阴气有被腐蚀的现象,而且,腐蚀还在不断向周围蔓延。   谢钦辞当即给黑坨坨输了一股力量,同时快狠准将它被腐蚀的地方切下。   黑坨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被切下的黑色雾气掉在地上,表面翻滚,一张张拇指大小的鬼脸出现在雾气表面。   “是诅咒!”赵峰大惊。   趁几人注意力被吸引,三头虎默默往后退。   刚退了几步,被一股大力勒住脖子。   谢钦辞用力将三头虎拉过来:“老实点,不然我就将这坨东西塞你嘴里。”   三头虎显然也很忌惮诅咒,低着头呜咽一声。   小飞被小高扶过来,看到不断增加、蠕动不停下的鬼脸,后怕不已。   “谢大师,还有这位厉鬼兄弟,多谢你们救我一命。”   小飞知道,没有谢钦辞命令,厉鬼不可能救他,他先对谢钦辞鞠了一躬。不管厉鬼是出于谁的命令,救他是不争的事实,他转头,对着黑坨坨方向深深鞠躬。   黑坨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身体也跟着弯了弯。   谢钦辞摸了把它的脑袋:“你肯谢它,说明它没白救你。”   小飞一愣。   “好了,我们进去吧。”谢钦辞用力量湮灭蠕动的黑团,转身。   黑坨坨似乎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傅明霁摸了摸它的大脑袋:“你刚刚做的很好。”   黑坨坨在他掌心蹭了蹭,冰冰凉凉的。   “谢大师,还会有机关吗?”赵峰大步跟上来。   古墓里出现机关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尤其是这座墓的主人是古裘国权贵,找到墓穴位置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会在里面遇到机关的准备,一路走到现在才遇到,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箭矢散落一地,谢钦辞没直接上手,用力量托起一只,送到面前。   “应该还有。”   力量附在箭矢上,向前飞去。   谢钦辞控制利箭,一步步往前试探。   果不其然,又引动了几次机关。   谢钦辞找到机关位置,几支利箭在他操控下,飞向机关,逐一破坏。   踏着满地箭矢、飞刀、暗器往前走,谢钦辞道:“这些东西上面都有诅咒,沾到血肉,就会中咒,不止针对活人,也针对阴邪之物。”   所以大石的魂魄会被感染,黑坨坨会中招。   主墓室和大家想象中不一样,不是富丽堂皇的布置,而是非常简约的,只有一些无法确定材质的器物摆放在室内。   最中间,是一具漆黑的棺椁。   打开的棺椁。   谢钦辞停下脚步。   赵峰几人跟着停下。   “棺材为什么是打开的?”   “你们先留在原地,我去看看。”谢钦辞让黑坨坨护着众人,牵着三头虎上前。   三头虎很恐惧,爪尖牢牢扣住地面,不肯上前。   谢钦辞拽了拽,没拽动。   “你过不过来?”   威胁的目光落到身上,三头虎不情不愿松开爪子,一步一顿往前挪。   棺材摆在正中央,周围摆了一些用不知名材质雕刻的动物,谢钦辞没破坏周围布置,径直往里走。   三头虎体型大,难免撞到一些。   “砰”。   “砰”。   几个小动物被绊倒。   “轰——”   一声巨响。   赵峰等人纷纷回头,他们进来时大开的石门关上了。   “怎么回事?”   “门怎么关了?”   “是谁碰到什么了吗?”   略显慌乱的声音响起,谢钦辞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瞬间,青光大起,地面浮现出一个繁复法阵。   三头虎猛地挣脱他的束缚,消失不见。   入目一片白芒。   “幻境?”   不太像是幻境。   谢钦辞在白茫茫一片中往前走。   他看到一座宫殿。   由黄金铸造的宫殿。   “仙师,这样的住处您满意吗?”   声音从模糊到清晰,谢钦辞转头,看到自己身侧偏后方,站在一个穿黑衣戴鹰嘴面具的男人。   “这是哪里?”   “是您治下的国度,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您。”   “古裘国?”   “这是您为我们取的名字吗?”   随着谢钦辞往前走,白茫茫中,出现了一座城池,恢弘,精美,谢钦辞停下了脚步。   “仙师,您不去看看您治下的国度和人民吗?大家都在等你。”   谢钦辞往前看去,原本空荡荡的城池中,站了无数人,他们顶礼膜拜,目光虔诚,他们在祈求他们的神。   一步之遥,他就能离开这片白茫茫世界,前往那个拥有滔天权势的世界。   可,谢钦辞始终没有迈开那一步。   他转头,看着鹰嘴面具男人,轻笑:“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觉得我喜欢的是这些?”   面具下,男人脸色变了变。   “那他呢?您也不喜欢吗?”   谢钦辞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满城的人已经不见了,只剩阁楼上站着的男人。   头戴玉冠,身穿玄色长袍,长袍上绣着华丽繁复的纹路。   是傅明霁。   谢钦辞眯了眯眼。   “我这个人,要什么,都要真的,你放一个假的在我面前,只会惹我生气。”   话音落下,惊人力量从谢钦辞体内爆发,迅速席卷四周,凡这股力量所到之处,尽数被毁灭。   “你就是个疯子!”   戴着鹰嘴面具的男人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就被无形利刃搅碎。   墓室内。   众人只看到一阵青光升起,紧接着,前方一切被青光笼罩,他们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谢大师!”   “谢大师!”   没人回应。   “钦辞,你能听到吗?”傅明霁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大步往前走。   “傅先生,你不能过去。”赵峰拦在他前面。   黑坨坨也飘过来,将傅明霁往后挤。   “轰——”   又一声巨响。   这次不是身后,而是身前。   只见遮住视线的青光一点点碎裂,如碎成片的镜子一般,从半空落下。   谢钦辞站在碎落的青光间,眼中不带任何感情,仿若神明降临。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钦辞!”   赵峰一个愣神间,傅明霁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朝谢钦辞跑去。   “先别过来。”   傅明霁止住脚步。   谢钦辞转身,几步走到棺材旁,伸手进棺材。   棺材剧烈震动起来。   谢钦辞双眼微眯,抓住里面的东西,用力往外一扯。   是一道看不出模样的青色身影。   谢钦辞按着它就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叫声响彻云霄。   好半晌,赵峰往前走了两步,斟酌着开口:“谢大师,它是……”   猜到他想说什么,谢钦辞把青影往地上一扔:“它不是墓主,鸠占鹊巢的野鬼罢了。”   赵峰带着人上前,探身往棺材里看。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谢钦辞重新拎起青影,明明已经是鬼魂,青影却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止不住打哆嗦。   “刚刚是你在装神弄鬼?”   “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青影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垂涎谢钦辞的力量,对他下手。   傅明霁带着黑坨坨走过来,黑坨坨嗅到食物的味道,凑到青影身边闻闻。   “刚才发生了什么?”傅明霁很少看到谢钦辞生气的样子,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他生气。   “你看到了什么?”谢钦辞不答反问。   “一阵青光,什么都看不到,我想进去找你,青光碎开了。”   谢钦辞在白茫茫世界中没待多久就把那个世界毁了,青光跟着破碎,两者间必定有某种联系。   “谢大师,刚才发生了什么?”赵峰带人走过来,“棺材里是空的。”   “刚才应该是进了一个幻境,幻境里,有个戴鹰嘴面具的男人,喊我‘仙师’,说要带我去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国度。”   感受到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加重,谢钦辞回握。   “那里,有黄金铸造的屋子,有虔诚的信徒,还有……”谢钦辞转头,看着眼含关切的男人,“还有傅明霁。”   “穿着绣有繁复花纹的玄色长袍,有点像是献给我的祭品。”   这是当时谢钦辞看到一袭玄色长袍傅明霁的第一感觉。   “还好你没留在那里。”傅明霁庆幸。   “我知道那些是假的,有真的在我身边,我何必要一个假的?”谢钦辞挑眉。   “就算没有真的,也不能要假的。”傅明霁小声道。   赵峰潜意识觉得两人的对话有些奇怪,但细想无法想出奇怪的点在哪,索性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问起更要紧的事:“谢大师,您见到的,会不会是古裘国?”   听到“仙师”两个字,赵峰的第一反应就是古裘国,更别说,后面还有虔诚的信徒。   君权神权并立,甚至神权高于君权,幻境中,那人说是“仙师的国度”,和古裘国的情况何其相似。   “有这个可能,幻境出现在古墓中,说不定是墓主布下的。”谢钦辞道。   “他布下这个幻境的目的是什么?古裘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墓主人究竟是谁?”本以为进了墓能解决诅咒问题,没想到反而遇到一堆新问题。   “墓主人是谁我不清楚,但我大概知道,他布下这个幻阵的目的是什么。”   谢钦辞垂眸看着被毁坏了个彻底的阵法,继续道:“他将阵法布在棺椁四周,是为了保护棺椁,若有人靠近棺椁,会触动阵法,陷入幻境,在幻境中被一点点吸食掉生命力,成为幻阵的养料。”   “这个阵法应该很难解开吧?”小飞一脸崇拜,“谢大师只用了这么点时间就能解开,好厉害。”   “不是解开,”谢钦辞纠正他,“我直接暴力将幻阵拆了。”   “拆,拆了?”小飞震惊地张大嘴。   “暴力拆,速度最快。”   “赵队长不是想知道墓主人的消息吗,可以问问它,它说不定知道什么。”   青光碎落,刻在地下的阵法同时被暴力破坏,见识过谢钦辞力量又失去最后倚仗,青影十分老实。   “我真的不知道墓主人的消息,我来墓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墓了。”   “不,不对,我在这里,遇到过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人还是鬼,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当时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青影生前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意外得到一本玄门秘籍,开始修炼,可惜他天赋不高,学了十几年,还只会最浅层的术法。   晚年的时候,他生了一场重病,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青影献祭了四名童男童女,算出唯一转机。   他通过卦象提示,知道了这座深山。   位置知道了,怎么去,是个大问题。   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完全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凭信念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到一个偏僻村子,雇了一个无子无女的老人,给了对方一笔钱,让他将自己送上山。   他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上山后,他又加了一笔钱,让老人为他挖一座简单的坟。   “我日子不多了,最后的愿望就是埋在这里,等我死后,我那些银子、财物都送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我葬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的晚上,青影死了。   他不怕老人不按自己的要求做,死之前,他给老人施了术法,老人会按照他说的做。   青影的尸体被埋到山里,老人埋完他,取了钱财下山,半路,突发恶疾去世,尸体被财狼啃噬,从次,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青影将自己葬在了别人的坟头。   人死后,魂魄会被阴差带走,但这座山,仿佛避开了阴差所有耳目,没有阴差来拘魂。   青影死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死后,他的魂魄脱离身体,不受控制往墓中飞去。   意识尚未清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人捏在手里,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够强,算了,时间来不及了,聊胜于无吧。”   时间流转,青影从浑噩中醒来,魂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被囚在了这座墓中。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记得自己生前的所有事,是以他无比清晰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自己的预期打算。   墓中不知岁月,青影想尽办法,都无法离开。   直到有一天,它发现这座墓的镇墓兽生出了灵识。   很微弱,但确确实实生出了灵石。   它趁这抹灵识尚在弱小期,将它带到主墓,以邪术喂养,等镇墓兽长大一些,它便让它去捕猎上山砍柴的樵夫。   在活人血肉的喂养下,镇墓兽越长越快,为了能让它快点成长起来,青影经常放它出去吃人,久而久之,来山上的人越来越少,到了后面,能捕到人的几率越来越少。   无法,青影只能改用其他野兽喂养镇墓兽。   在新鲜血肉和邪术的灌溉下,镇墓兽发生了变异。   它脖子上长出了一个瘤子。   青影没管,它需要的,是靠镇墓兽的力量离开这座囚牢,能在最短时间里让镇墓兽成长起来是最好的,至于镇墓兽本身会怎样,会不会痛苦,它完全不在意。   镇墓兽越来越强大,在它脖子上长出第二个瘤子的那天,山上来了一伙盗墓贼。   青影已经很久没见到活人了、没吃到新鲜血肉了,盗墓贼挖盗洞时,他在暗处为他们保驾护航,让他们能更顺利进入墓中。   这一伙盗墓贼足足有十二个人,相对来说是一只大队伍了,每人身上都有血煞气,做过恶,灵魂散发着恶臭,是青影最需要的祭品。   他们惨死在了墓中。   血肉被活生生啃噬,亲眼目睹同伴被一只畸形巨虎咬死,在有意识的时候,感受自己的胳膊被嚼碎……   死前受尽折磨,死后生出滔天怨气,这些怨气青影吸食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喂给镇墓兽,十二个魂魄,青影留下一道,用秘法遮掩记忆,将它送了出去,好为自己带来新一批盗墓贼。   吃了十二个人的血肉,镇墓兽实力大涨,青影将自己新研究出的秘法用在它身上,巨虎脖子上的瘤子开始变异,生出两颗新头。   之后,用同样的办法,骗了几波盗墓贼下来。   可在最后一次他打算继续放伥鬼出去的时候,伥鬼被一道无形力量拦住了,镇墓兽也没办法再离开墓穴。   “我不知道是不是墓主人发现了什么,回来封住了墓穴,让我们无法出去,也让外面的人发现不了这里。”   “我猜,可能是那段时间我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让这座墓有了被发现的风险,所以,墓主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索性将这个墓的存在遮掩。”   青影的话,解开了众人心中不少疑惑,比如,盗洞是怎么来的,又比如,为什么这些年,古墓没人发现。   至于更久远年代,那个时候,科技不发达,消息从一地传到一地需要的时间太久,或许正如青影所说,它频繁杀人闹出的动静太大,吸引到了外界的注意,背后之人才将墓的存在掩盖了。   “有个问题,”赵峰开口,“你说墓的存在被遮掩了,这次为什么会被发现?”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仗着镇墓兽的力量,想硬闯,不料对方实力远在我之上,我和镇墓兽都受了重伤,我在棺中养了好久,现在还没养回来。”   “我记得,那天,我从沉重中被震醒,久违地闻到了活人的气息。”   青影从棺中爬出来,隐去身形,飘到盗洞位置。   人!   活的!   青影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活人,没吃到新鲜血肉了。   它下意识想扑上去,在半空中硬生生止住。   不行,不能像之前那样,不能急躁,最好是缓缓图之。   青影放过了这批人,让他们带走了古墓里的部分金银珠宝。   确定人离开后,它尝试着从盗洞往外飘。   时隔多年,它看到了外面的月亮。   不是十五,月亮有个缺口。   青影在洞口徘徊了很久,确定自己还是无法出去后,飘回墓里,唤醒沉睡的镇墓兽。   “镇墓兽失控了,第二次那些人再来的时候,失控咬死了所有人,我没有办法,只好故技重施,放了一只伥鬼出去。”   这只伥鬼就是大石。   “可是这只鬼出去后,不受我的控制了。”   再之后的事,谢钦辞都知道了。   “我不觉得,以你的能力,能做出可以迷惑我眼睛的伥鬼。”   这句话虽然有些许侮辱人,但,是实话。   “等等,你刚刚是说,那只三头虎是镇墓兽?”赵峰关注点偏了偏,“镇墓兽的本体呢?”   “在外面。”   青影在前面带路,绕过几个弯路,他们见到了半人高的暗金色的镇墓兽本体。   寒风凛冽,和长了三颗头的畸形巨虎一点都不相同。   谢钦辞一言难尽:“你是怎么把它养这么丑的?”   “谢大师,这只镇墓兽该怎么处理?”赵峰问。   “给黑坨坨吃了吧,血煞气都腌入味了,还长这么丑,不解决,考古队没办法下来。”   谢钦辞伸手抚上镇墓兽本体,一阵白光从他手下溢出,暗金色镇墓兽本体上,浮现出一道庞大身影。   刚刚从谢钦辞身边逃跑后,它就藏到了自己本体里。   黑坨坨馋了好久,得到开餐允许,欢快扑上去。   巨虎拼命挣扎,就像之前在它嘴里拼命挣扎的人类一样,觉得对换,它也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食物。   距离墓地几十公里之外的深山深处。   一名戴着鹰嘴面具的男子低头:“神使,难道我们要放任他们亵渎您的墓吗?”   身穿白袍的神使低头看了眼倒在地上气绝多时的另一名戴着鹰嘴面具的男子:“还没到时机,现在你们都不是他对手。”   “可……”   戴着鹰嘴面具的男子还想说什么,被神使打断:“查到有用消息了吗?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抱歉,还没查到。”戴着鹰嘴面具的男子觉得很奇怪,他们动用了所有力量,竟然完全查不出谢钦辞的来历。   “现在还不是和他对上的时候,吩咐下去,西城所有势力暂时蛰伏起来,不要撞到他手里。”   “是。”   “谢钦辞……”神使呢喃这个名字,“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一种奇怪的波动一闪而逝,谢钦辞皱眉。   是错觉吗?   “谢大师,有什么新发现吗?”赵峰始终留意着谢钦辞,见他面色不对,问。   “我觉得有谁在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   “我也没有。”   方兴文看小高,小高看小飞,小飞看方兴文,纷纷表示自己没喊。   “不是这种,是意识深处的,兴许是我的错觉,”谢钦辞摇摇头,“先找诅咒源头。”   “是了,我们下来是为了诅咒。”赵峰恍然,发生的事太多,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   黑坨坨进餐要花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谢钦辞让青影带路,将墓里所有地方走了一遍。   墓中没有其他发现,除了金银珠宝,古董之外,没有其他古怪的地方。   “这些东西,除了阴气重一点,好像没其他奇怪能力波动。”赵峰带着方兴文三人边走边测。   他们下墓的时候,带了专门检测能量的仪器,之前在别墅里,检测过古董身上的诅咒能量,若墓中陪葬品也有诅咒,可以通过仪器测出来。   谢钦辞也在用力量探查:“都很正常,除了主墓室的机关,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这背后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只为了传播诅咒?”赵峰不觉得这么简单。   谢钦辞同样不觉得:“我更好奇,这座墓的主人去了哪里。”   “一具尸体,能用来做什么?”赵峰沉思。   方兴文吐槽:“若是盗墓贼,墓里这么多奇珍异宝不偷,偷一具尸体,想不通。”   “古裘国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吧,尸体风化了?”小飞猜测。   “笨蛋,”方兴文敲了下小飞脑袋,“风化了不至于什么都不剩下。”   但棺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哦,还是有的,有一只被关在墓里的鬼。   众人目光落在青色鬼影身上,作为一行人里唯一一只鬼,还是一只备受欺压,没有鬼权的鬼,青影默默往一边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它早就悟了,招惹谢钦辞一行人,是它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不是说古裘国神权重于君权么?若他们真的会什么奇异力量,墓主人会不会是自己离开的啊?”   谢钦辞止住脚步,回头看说话的小飞。   小飞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地方:“我说错什么了吗?”   谢钦辞:“我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没谁规定,葬在墓中的,一定是死人。”   “我们可以做两个假设,假设一,墓主人确实死了,但是他的魂魄还在,尸体是他魂魄弄走的,假设二,墓主人没有死,他自己离开了。”   时隔一千多年,再多猜想也得不到验证。   一行人回到黑坨坨进食的地方。   谢钦辞若有所思看了眼镇墓兽本体,目光移到三头虎身上,黑坨坨留意到,停下进食动作,叼着只剩下一个脑袋和半截身子的巨虎来到谢钦辞面前。   “砰”。   巨虎摔到地上。   巨虎气息微弱往外爬,被黑坨坨按住。   黑坨坨将巨虎往谢钦辞方向拱。   “汪,汪汪。”   “谢,谢大师,它这是让您吃吗?”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方兴文三人瞠目结舌。   强大、忠心、还会主动投喂主人的宠物,呜,他们也好想养一只啊! 第57章   “你自己吃,吃快点。”对黑坨坨时不时的“汪汪”谢钦辞已经免疫了。   黑坨坨困惑“汪呜”一声,加快进食速度。   一只嘴吃速度有限,黑坨坨干脆放弃现在的身形,化为一片黑雾,将巨虎包裹。   不断涌动的黑色雾气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三头虎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没过多久,彻底消失。   一缕极淡的微弱光芒从黑雾中飘出,飘向镇墓兽本体。   表面浮现裂纹的镇墓兽本体一点点恢复。   “谢大师,这是什么?”赵峰拧眉看着镇墓兽的变化。   谢钦辞:“是镇墓兽最开始诞生的灵识。”   方兴文悚然一惊:“那它还会生出三头虎那样的怪物吗?”   这次若不是谢钦辞在,他们即便能对付三头虎,也不可能没有牺牲,这么难对付的东西,若打不死,岂不是个灾难。   “不会,它的灵识太微弱,又被青影以邪术喂养过,无法再诞生于世了,有它在,镇墓兽本体不会毁坏,你们可以把它运出去研究。”谢钦辞道。   “这……”方兴文迟疑,“不太好吧?若墓主人还在……”   “他既然把墓送到我们面前,早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经这么一遭,还差点死在里面,若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们乐意?”谢钦辞托着下巴,“反正他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不愿意,可以以主人的身份亲自来说。”   “谢大师说的对,若没有谢大师,这一趟,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一个问题,既然墓主人将这个地方暴露了,我们什么都不做反而落了下风。”   赵峰知道,这是一个阳谋,如果能用这个方法逼墓主现身,就再好不过了。   就算不行,对这座墓的研究可以填补历史上神秘古裘国的空白,对华国来说,是一件好事。   黑雾散开,重新汇聚,变回正常狗子大小黑坨坨飘到谢钦辞面前,往他身上蹭。   蹭了几下,飘到傅明霁身边,勉为其难在他身上敷衍一蹭。   “你让大石带出去的古董,是从哪拿的?”谢钦辞问缩到墙角的青影。   强大如镇墓兽都不能在黑坨坨嘴下逃生,亲眼目睹黑坨坨进食的一幕,青影恨不得穿到几小时前,打死对谢钦辞下手的自己。   “有些是随便拿的,有些是从主墓室拿的。”青影被吓破了胆子,丝毫不敢隐瞒。   “再去主墓室看看。”   主墓室里,一切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青影带他们到棺材背面,拖出一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龙组带下来的能量检测仪疯狂报警。   “很奇怪能量波动,和从那些古董身上传来的不太一样。”   谢钦辞半蹲下来,接过赵峰递来的手套,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玩意。   是一颗马头棋子。   “奇怪,拿出来之后,能量波动和外面那些古董一样了。”   谢钦辞从箱子里拿出其他小物品,都是一些可以把玩的小型古董,最下方,出现了一个小一点的箱子。   通体黑色,箱子上用鲜红颜料涂出繁复花纹,谢钦辞碰到箱子,感受到一股巨大力量在箱子里蠢蠢欲动。   “找到了。”谢钦辞没有贸然将黑色箱子拿出来。   赵峰拿着手电过来:“在这个盒子里?”   “对,我能感受到,盒子里蠢蠢欲动的能量,这个盒子和最外面的箱子都是为了阻隔诅咒力量的。”谢钦辞敲了敲外层的箱子。   “不能放任这么危险的物品在这里,我们谁都不知道,盒子能屏蔽里面的诅咒力量多久。”赵峰道。   “不错,”谢钦辞感受盒子里的力量,“这股力量很暴虐,若现在打开,我不能保证你们不受影响。”   “盒子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盒子里的力量还在不断增长,总有一天,它会关不住里面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力量爆发,受影响的不仅仅是这座山,很有可能,整个西城都会受到影响,甚至范围更广。”   “会发生什么?”方兴文咽了下口水,问。   “和大石一样,诅咒像瘟疫一样蔓延,无药可医,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也无法做什么了。”   救一个人不是难事,若要救百万人、千万人,那不是人能轻易做到的。   “我知道了,谢大师,我需要向上级请示一下。”赵峰脸色凝重。   “你们可以商议一下,这个盒子保守起见,关住里面的东西五六十年是没问题的。”   “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一开始就在墓里吧?”谢钦辞问青影。   “我进来的时候没有,是在我一次沉睡之后突然出现在棺材里的。”青影有问必答。   当时,青影疑惑将盒子打开,被里面的能力波动冲飞出去好远,它堪堪将箱子关上,拖到棺材背面。   “我无法对抗里面的力量,也没办法将箱子带出去太远。”   “那你是怎么拿出箱子里古董的?”   “不是我,”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青影的语气里染上惊惧,“是箱子自己打开的,里面少了些东西。”   它之前不知道,这些缺少的古董去了哪,现在知道了,染上诅咒力量的古董被伥鬼带了出去,有人借他的手,将沾染诅咒力量的古董送到外界。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一切。   青影忍不住想,那它呢?它自以为找到的“永生”办法,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可惜没人能给它答案。   赵峰的通讯请求很快被接通,他简单概括了墓中发生的事,说起盒子和盒子里的诅咒力量。   “我们不能让这么大的威胁存在,必须尽早解决,为此,不惜有所牺牲。”   “我明白。”   谢钦辞不知道赵峰和龙组上层怎么说的,谈完后,赵峰问他:   “谢大师,您有办法对付里面的诅咒吗?我们既然发现了它的存在,就不能让它继续成为威胁。”   “有,不过得先打开盒子,你们会受到影响。”   赵峰深吸一口气:“麻烦您了。”   谢钦辞看向另外三人。   方兴文、小高、小飞站直身体:“谢大师,您不用顾忌我们,该怎么做怎么做,从加入龙组的那天起,我们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不止他们,很多人都是如此,加入这个特殊组织,战斗在危险第一线,随时都有牺牲可能,若他们害怕,就不会成为其中一员了。   四人意念坚定,透过肉身,谢钦辞似乎看到了他们熠熠发光的灵魂。   他轻笑了下,打破沉重气氛:“有我在,不至于让你们在这里丢命,最多受点伤,难熬一点,记住,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坚持下去,你们怎么跟我进来的,我就能怎么将你们带出去。”   “是!”   最后,谢钦辞的目光落在傅明霁身上。   傅明霁可以说是这里最特殊的人,他是因为谢钦辞下墓的,不过谢钦辞对他倒没有多少担忧,他身上浓郁的紫气不是白在的,从古至今,紫气都是阴邪力量的克星。   但傅明霁自己好像不知道,他身上有紫气。   谢钦辞想了想,走到傅明霁身前:“傅明霁,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傅明霁不假思索。   “那好,等会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会给你们筑一道屏障,尽量减少力量爆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   说完,谢钦辞后退一步:“你们站到一起。”   五人站在一起。   谢钦辞抬手,无形力量在他手中汇聚,形成一个能将四人一鬼包裹的半圆。   做好一切,谢钦辞来到箱子前,将黑色盒子从里面取出。   入手很沉,质感有些像木头,但谢钦辞知道,简单木头不可能有这么强的禁锢力量。   黑色盒子浑然一体,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谢钦辞端详了一会,将力量刺入盒身上的纹路中。   红光大盛。   巨大里从谢钦辞手中爆发,   刺目红光下,所有人下意识闭上眼。   谢钦辞也闭了下眼。   再睁开,出现在他面前不是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看不到的顶的深坑。   呻吟声、痛呼声、怒骂声从四面八方传入脑海,吵嚷不绝。   绝望情绪从心底升起。   好痛苦啊——   我好疼啊——   腿烂了,手烂了,我为什么还不死——   让我死——   让我死!!!!   谢钦辞定了定神,打量四周。   昏暗的光从石壁边缘渗透进来,谢钦辞终于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如炼狱一般的场景。   地上堆满了身体溃烂的人,从躯体到灵魂,正在一点点溃烂,除了脸是完好的,身体每一处都腐败了,流着脓,散发出难闻气味。   他们无法移动,只能躺在地上,亲眼看着他人,也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腐坏。   可,即使这样了,他们还是死不了。   求死成了他们最大的奢望。   绝望情绪如海浪涌来,将谢钦辞卷入其中。   置身由绝望汇聚的深海,谢钦辞仿佛也成了其中一员。   他倒在层层叠叠的躯体中,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溃烂,呼吸间,全是血肉腐坏的气息。   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谢钦辞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灰色鬼脸在他身体浮现,又隐去。   诅咒之物重见天日,被炼制时的痛苦,被困在一地的怨气,化为最强大力量,试图摧毁碰到的一切。   谢钦辞力量包围圈内,四人睁开眼,看到如有实质的浓浓诅咒之力从谢钦辞手中爆发,诡异的、不详的鬼脸带着黑色尾巴呼啸着将谢钦辞包裹。   源源不断的鬼脸出现,它们朝各处冲去,活人气息成了最好诱饵,越来越多的鬼脸朝四人袭来。   恐怖到了极点的一幕。   “好疼!”   “我身上有好疼!”   “有东西在咬我!”   低头,看到有鬼脸贴在自己腿上,试图钻入皮肉中。   “坚持住,我们要相信谢大师!”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保护好傅先生!”赵峰要紧牙关,忍住到了嘴边的痛呼,往傅明霁身边走。   突然,他脚步顿住了。   柔和的紫光从傅明霁身上溢出,很淡很淡的紫,凡紫光触及之处,鬼脸发出一声惨啸,被灼为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   赵峰来不及多想,谢钦辞那边传来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回头。   一只巨大的鬼脸从地面升起,鬼脸上,遍布小鬼脸,看一眼都觉得san值狂掉。   谢钦辞在巨型鬼脸面前,十分渺小。   巨型鬼脸拖动沉重的身躯,密密麻麻的小鬼脸从它身上流淌下来,一点点将谢钦辞包裹。   谢钦辞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点反抗都没有,被流动的鬼脸潮淹没。   “谢大师!”赵峰大喊。   “钦辞!!!”傅明霁目眦欲裂。   鬼脸彻底将谢钦辞淹没了。   体型庞大的鬼脸在谢钦辞原来位置重聚,发出刺耳笑声。   黑坨坨猛冲出保护圈。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   耀眼白光从巨型鬼脸身体中溢出,先是一点,然后越来越多,最后“砰”的一声,巨型鬼脸从中间炸开了。   黑色鬼脸碎片、圣洁白光中心,谢钦辞飘然而立,缓慢从半空落下。   脚挨到地上时,谢钦辞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   傅明霁几步跑到谢钦辞跟前,扶住他,轻蹭他的脸,身体微微发抖:“钦辞,钦辞……”   源源不断的紫气通过两人接触的部位传入谢钦辞身体,修复他因力量使用过度造成的损伤。   谢钦辞的全身力量都靠傅明霁支撑,他抬手,抚了抚傅明霁的脸:“我没事,就是有些脱力,还有些脏,回去后,我要好好洗一洗。”   “好。”   炸开的巨型鬼脸化为无数小鬼脸,寸寸碎裂,直至消散。   “谢大师,您没事吧?”赵峰小跑过来。   待看到谢钦辞苍白的脸色,他神情骤然一变:“我们先上去!”   方兴文三人也跑了过来。   他们身上都有指腹大小的鬼脸,这是接触到诅咒力量被诅咒的迹象,好在,诅咒被谢钦辞破解,这些小鬼脸会自动脱落。   他们顾不上自己,担忧看着谢钦辞。   “谢大师,您要不要紧?”   谢钦辞缓慢摇了下头:“我没事。”   黑坨坨不敢太靠近,围着谢钦辞转圈圈,不断发出“汪呜”“汪呜”的声音。   谢钦辞摸了摸它的脑袋:“我没事了。”   黑坨坨在他掌心蹭了蹭,变大一圈。   谢钦辞一愣,低头看着黑坨坨。   他感受到,黑坨坨正将自己的力量输入自己身体。   不是阴邪之力,而是祛除了一切不好力量的,最纯粹的力量。   只有短短一会儿,黑坨坨就停下了,气息变得萎靡。   谢钦辞用力揉了把它的脑袋,心情复杂。   靠着傅明霁缓了一会,在源源不断紫气的修补下,谢钦辞身体恢复了些,脸色也不如一开始难看。   看他气色恢复,赵峰几人都松了口气。   只有傅明霁,仍是一脸心疼,若不是谢钦辞坚持,他想直接将人抱起来。   “把那个盒子拿给我。”   赵峰走到盒子边,捡起来,递给谢钦辞。   盒子已经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叠薄如蝉翼的纸,看不出材质。   “这就是诅咒之物吗?这是东西?好薄。”方兴文将脑袋伸过来看了一眼。   谢钦辞挑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很薄的、杏色的、不知道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像丝绸一样的东西。   上面写满了血色文字。   “是人脸。”   “人脸?!”正打算伸手摸一摸的小飞猛地收回手。   谢钦辞垂眸盯着手里的东西:“人的脸皮,我刚才看见了,深不见底的洞穴,无数除了脸全身溃烂的人被堆在洞中,活生生熬死,剥下他们完好的脸皮,制成了这东西。”   “这也太阴毒了。”方兴文打了个寒颤。   “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   “毁了吧。”白光在谢钦辞掌心汇聚,笼罩整张“纸”。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身躯腐坏之人的挣扎,听到了无数痛不欲生的求死声……   短暂情绪很快抽离,谢钦辞手中的诅咒之物已经不见了。   无数冤魂得以解脱,不用再循环经历活着时遭受的一切,对它们来说,彻底消散是它们祈求多年的最好结果。   “被制成诅咒之物,这些人的魂魄……”方兴文不忍继续往下说。   “身体腐败的时候,他们的灵魂也跟着一起腐败了,剩下的,只有那张脸,不断重复经历被制成诅咒之物时的痛苦。”   相隔数十里外的深山中。   白袍神使遥遥望着墓的方向:“我留给你的最后礼物,你拆开了吗?”   一阵剧烈震动传来,白袍神使身体摇晃了一下。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的下属匆匆跑来:“神使,刚刚地震的时候,我们的培养皿塌了。”   “我知道了,”白袍神使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把东西毁了,我们走!”   他感受到了,留在墓里的最后后手被谢钦辞破了,在那个东西没出世之前,他不能再和谢钦辞对上,不然,他谋划了多年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谢钦辞!   巨型鬼脸爆炸产生的震动非常大,墓中有些地方直接塌了,传到上方,震感更加明确。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怎么会突然地震?”   “等等,你的脸……”说话的人一脸惊恐。   “我的脸怎么了?”被指的人不明所以。   “脸上有……有鬼脸!”   “什么?!”   “脖,脖子上也有!”   “你也有!”   “这是怎么回事?”   发现不对的人扯开衣领,骇然看到自己和队友身上,都长出了指腹大小的鬼脸。   馀…僖…佂…理——   “它们,它们会动!”亲眼看到鬼脸从喉咙往下游动,年轻龙组成员被吓得不轻。   “是诅咒!”有人立刻反应过来。   “肯定是下面诅咒爆发了!”   “谢大师,赵队他们都在下面,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下面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下去支援?”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短暂慌乱后,大家很快冷静下来。   负责守在上面的龙组临时队长是赵峰从燕京带来的人,他稳住自己的身形,第一时间呼叫下面。   “赵队,是否需要支援?”   “下面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很快就出来。”   “刚才的地震……”   “是爆炸,墓里有些地方毁了,可能需要修复。”   赵峰没说更具体的,一是他们需要快点出去,不方便在对讲机里说这么多,二是等出去,他会做详细报告交上去,该知道内情的人事后会知道。   青影没熬过诅咒爆发,它本就是阴魂,又在诅咒旁待了太多年,早就受到诅咒影响,只是它自己没发觉而已。   谢钦辞体力有些不支,因为巨型鬼脸的爆炸,离开墓穴的路比进来时难走,谢钦辞在傅明霁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不然我们背谢大师出去吧?”方兴文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谢钦辞摔了。   “我背他。”傅明霁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半蹲下来。   “谢大师,您别逞强,要是等会傅先生累了,就换我们来背你,不用不好意思。”   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们就把你架上去的架势。   谢钦辞无法,只好趴到傅明霁背上。   傅明霁托着他的腿弯起身。   宽阔后背给人带来无限安全感,傅明霁走得很稳,即使路难走,要绕开一个个障碍物,他的脚步始终不变。   诅咒彻底解决,所有人紧绷的心弦都松懈下来,经历一遭生死,骤然放松,忍不住想说些话转移注意力。   连赵峰都加入了说话队伍。   “我重吗?”谢钦辞趴在傅明霁身上,小声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不重,背一天都可以。”傅明霁手稳的很,那么久了都没抖一下。   “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有些脱力,早就休息好了。”谢钦辞小声嘟囔。   “我知道,是我想背你,钦辞,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想到紫气,谢钦辞凑到傅明霁耳边:“你已经为我做了。”   说话间喷洒的气息落到耳朵上,傅明霁脚步一顿:“钦辞,我是你男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希望你能让我多照顾你一些,不然我会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当的不称职。”   “挺称职的啊,我每次都很舒服,”谢钦辞拍了拍他肩膀,“你不要想太多。”   “不是这方面,”傅明霁呼吸一滞,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是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你会给我做饭,洗衣服,叠被子……”谢钦辞数了一串小事,疑惑,“这些也不算吗?”   傅明霁彻底无奈:“算。”   “那不就得了。”   “钦辞,你说的那些,家政也能做。”   “但你不是家政,”谢钦辞在他耳边亲了一口,“你是我男朋友。”   傅明霁心尖泛起一阵甜,声音更温柔:“是,男朋友乐意为你效劳。”   前方传来亮光,洞口快到了。   除了路比来时难走,这一路上,他们没遇到任何不科学事件,相较而言,已经是走得很轻松的了。   “他们出来了!”   洞口传来声音。   几名龙组成员伸手,搭了把力,将几人拉了上去。   “还有一个人呢?”没看到大石,将大石接来的龙组成员脸色微变。   “石先生他……”   “他本来就死了。”见几人脸色不好,赵峰开口。   “怎么会?”   “他第一次下墓的时候,就死在里面了,墓中有一只三头虎镇墓兽,它变成了伥鬼……”赵峰简单说了大石的事。   “所以,我们见到的石先生,一直是伥鬼?”   “是。”赵峰沉重点头。   气氛比一开始凝重了些。   谢钦辞坐在龙组成员搬来的椅子上,接过傅明霁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我们下去后,外面有发生什么吗?”   “除了刚刚有一场小型地震,谢大师,你们解决诅咒的事了吗?”临时队长声音有些着急,“大家身上都出现了诅咒痕迹。”   “已经解决了,你们身上的鬼脸会自动脱落的,”谢钦辞估了下时间,“最多半小时。”   在原地修整了一会,谢钦辞准备下山。   “赵队,我们发现小五了!”一名龙组成员小跑过来。   “只有小五吗?”赵峰站起来。   小五是被派去取青铜小马的龙组成员之一。   “只有小五。”   “快带我过去。”   赵峰带着几人跟在这名传话的龙组成员身后往外走。   没多久,他们抬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年轻人回来。   “谢大师,请您帮忙看看,他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都叫不醒。”   赵峰将人安置好,大步走到谢钦辞面前。   “把人抬过来吧。”   跟着赵峰一起来的年轻人忙往回跑,把小五抬了过来。   小五躺在担架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谢大师,小五情况不太好。”赵峰知道谢钦辞受了伤,如果不是小五情况实在不好,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麻烦谢钦辞。   “不是什么大事。”谢钦辞伸手,在小五身上一抓,一匹身形极淡的小马被他抓了出来。   小马在谢钦辞手中消散了。   “这是?”   “应该是那匹青铜小马,你们找到青铜小马了吗?”   “小五身上没有,应该在另一个人身上。”   躺在担架上的小五眼皮动了动,幽幽转醒。   “赵队?”小五捂着头起身,“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取了青铜小马……”   想起什么,小五脸色微变:“赵队,那匹青铜小马不对劲!”   “我们知道它不对劲,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去取他。”   “不是,是那匹青铜马会变大,它是活的!”   赵峰按住他肩膀:“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   从傅家老宅取了青铜小马,小五和同伴不敢耽误,第一时间飞往西城。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把青铜小马送去赵峰那,再休息。   别墅位置偏僻,路上没什么人,同伴扯了下小五袖子:“我好困啊,要不你来开一会儿车?”   小五也有些困,眼皮沉得直往下坠,他勉强睁开眼:“我也好困……”   漆黑山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都是经历过不少诡异事件的,两人察觉到不对。   小五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不然我们打电话让赵队派人来接?”   同伴晃了晃脑袋:“我觉得可以,你看看后座想青铜小马。”   小五回头,倏地睁大眼。   他用力扯了下同伴袖子,声音发颤:“你,你看……”   “什……”同伴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他们的目光透过车后窗,落在车外。   原本该是路的地方,多了一扇门。   一扇阴森森散发着幽绿光芒的门。   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地府大门。   两人艰难转动脑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不会这么惨吧?难不成我们把车开到阴曹地府了?”同伴吞了口口水,艰涩开口。   他们没看见,放在车后座的盒子,正渗透着诡谲的黑色雾气,一点点盈满整个车厢。   看到这扇奇异恐怖的门,再大的咳嗽都该被吓跑,可他们非但没有清醒,反而在巨大震惊和恐惧中,越来越困。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小五看到那扇门不断朝自己的车靠近。   再醒来,是一片空旷的山地。   四周空无一人,小五大声呼喊同伴的名字,没得到回应。   天空阴沉沉的,不见太阳,不见月亮,小五拿出手机,不出意外,没有任何信号,他在地上捡了根树枝,边做记号边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小五目光一凝。   他在前面看到了自己做的记号。   他又回到了原地。   这个认知让小五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他将这股烦躁压下去,强迫自己冷静,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很快他就绝望了。   因为他发现,不论他往哪个方向走,最后他都会回到原地。   小五站在自己最先出发的位置,看着周围自己留下的记号,再也忍不住,用力将手中的棍子扔了出去。   “噔,噔,噔。”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不像是人的脚步声。   小五在心中分析,应该是什么动物的。   会是什么?   除了自己,这里还会有活物吗?   刚才他走了那么久,没见到一个活物,向自己走来的,会是什么?   小五握紧手中武器,缓慢回头。   !!!!!   他看到了一匹马。   一匹足有人高的青铜马。   青铜马眼中是两簇跳动的青色火焰,像是坟地中出现的鬼火。   不论是火,还是青铜马本身,都让小五感到恐惧。   因为这匹马和他从傅家老宅取来的,一模一样!   青铜马不断靠近,小五握紧武器,谨慎往后退。   似乎察觉到他的逃跑意图,青铜马打了个响鼻,加快速度朝他奔来。   一匹全速前进的冲击力有多大?   更遑论这是一匹青铜马!   小五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抬脚就跑。   可他只是一个人,如何能快得过马?   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小五凭着经验躲过两次,第三次时,被青铜马撞翻在地。   被撞的地方和撞到地面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小五压住到了嘴边的痛呼声,忍着全身传来的剧烈疼痛,强行往旁边挪。   他不能待在原地,他会被青铜马活活撞死!   但他体力早已不支,又受了重伤,再怎么躲,也躲不开青铜马的攻击。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青铜马撞向自己。   彻底陷入黑暗。   “他身上有撞伤吗?”听小五讲完,谢钦辞问。   “有一些摩擦的伤口,不是撞伤。”赵峰带人去的时候,已经给小五做过一个简单检查。   “不对,我记得明明有,”小五撑着身体坐起来,掀开自己的衣服,“怎么会?我记得这里,之前有一块非常大的淤青。”   小五指着自己胸膛下方。   那里除了有一些细小刮痕,并没有他口中的淤青。   “可当时真的很疼,”小五盯着自己的皮肤,发愣,“我记得很清楚,我匆忙瞥了一眼,这里有很大一块淤青,还有血,是被青铜马撞出来的。”   “你现在还疼吗?”谢钦辞打断他的话。   小五感受了一下:“现在不怎么疼。”   “你按一下。”   小五伸手按了一下,顿时“嘶”了一声:“好疼!”   “不是幻觉,你确实被青铜马撞了,但它撞的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灵魂,我刚刚从你身上抓出一抹青铜马灵识,你也是因为它陷入的昏迷。”   “和镇墓兽一样,生出灵识了吗?”赵峰若有所思。   “要找到青铜马我才能确定,”谢钦辞低头看小五,“你自己用符祛一下身上的阴气。”   “哦,好。”   “把衣服放下来吧。”傅明霁在一旁开口。   “抱歉,”小五飞快放下衣服,脸上浮出一层薄红,“我失态了。”   “谢大师,我们在路上看到的那扇门……”除了青铜马,那扇门是小五心中最介怀的。   “你和我详细形容一下。”   “门最上面有兽首,门很宽,最外边是四根柱子……”再多的,小五形容不出来了。   当时他本就处于极度困意和恐慌中,最先关注的也是门营造出的恐怖氛围,而不是具体细节,现在回想,只觉得一切都很模糊。   “你身上有阴气,当时青铜马放在车上,有可能是它给你们制造的幻觉,也有可能你真的见到了这么一扇门,说不定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谢大师,您别拿我打趣。”   谢钦辞盯着他:“我是认真的。”   小五被他看得一愣:“我真的到了鬼门关?”   “你说你当时很困,很有可能是魂魄离体,不过我现在感觉不到你魂魄有什么不对,如果你哪天觉得自己不对劲,可以来找我,看在你是龙组的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你现在能好生生出现在这里,说明不是什么大事,给自己多贴几张清心符,这几天不要乱想。”谢钦辞道。   小五苦笑:“我觉得我没办法不乱想,尤其是听了谢大师您的话之后。”   围在周围的其他人赞同,这种情况还不多想,得多心大啊。   找到了小五,青铜小马和另一名龙组成员还没找到,赵峰派人继续盯着周围,古墓的修复和发掘也得提上日程。   谢钦辞和小五被送到医院。   谢钦辞本来不想去的,拗不过傅明霁,只得乖乖上了车。   傅明霁被医生叫出去了,赵峰提着果篮进来。   “谢大师,在墓里的时候,我看到傅先生身上有紫色的光,那些光杀死了鬼脸,傅先生他……”   “是他灵魂自带的,”谢钦辞咬了口苹果,声音有些含糊,“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先别告诉他。”   赵峰:“我不会乱说的,谢大师您放心,您和傅先生之间的关系……”   谢钦辞和傅明霁的相处没有避开他们,无论是在墓中,还是出来后傅明霁在医院对谢钦辞的照顾,亲密范围都超出了朋友范畴。   “谈恋爱的关系,不过还没见家长。”   果然如此。   听到谢钦辞的答案,赵峰心中生出这四个字。   “若谢大师好事将近,不要忘记给我们发请帖。”   “你说的,是指我和傅明霁结婚?”   “是啊。”赵峰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他觉得两人挺认真啊,难道谢大师只是玩玩?   “可以。”   谢钦辞的回答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赵峰祝贺了几句,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谢大师,我们去小五出事的地方看过,那里除了残留的阴气,没发现其他不对,青铜小马目前还没找到,古墓发掘已经提上日程了,上面在犹豫是保守挖掘还是……”   “里面的东西,有用的你们直接取出来,没用的毁了,省的他们再用那地方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钦辞在医院养了两天,其实他没什么事,检查结果也只是说他体虚,给他开了些滋补的药。   傅明霁每天煲汤,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完美落实助理工作。   谢钦辞每天需要做的,就是躺床上养病。   终于挨到了出院的日子,谢钦辞松了口气。   倒是小五恋恋不舍,他被安排在谢钦辞隔壁病房,知道谢钦辞在,不知道有多安心,谢钦辞要出院了,他恨不得跟着出院。   不是回的酒店,而是回的傅明霁在这边的另一处房子,离片场不远。   顾忌到谢钦辞身体,又是在医院,这两天傅明霁都很克制,看着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男人,谢钦辞有些心痒。   他放轻脚步,从背后扑过去,被男人精准接住。   “饿了?”傅明霁单手托着他腿弯,是一个抱小孩的姿势。   谢钦辞可以自上而下打量他。   谢钦辞很满意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低头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要亲。”   傅明霁按住他后脑勺,细细密密吻他。   谢钦辞从不避讳自己的需求,不过两人间的进展目前仅限于亲吻和互帮互助,更多的,谢钦辞还没解锁。   锅里熬着烫,咕噜噜冒热气。   吻了一会儿,谢钦辞觉得脖子有些累,从傅明霁手臂上滑了下来,勾着他的脖子仰头亲吻。   黑坨坨在外面左等右等,等不到两位主人出来,好奇往厨房飘。   不知道是不是谢钦辞上次受伤吓到它了,它这几天粘谢钦辞粘的紧,在医院的时候也不乐意待在铃铛里了,非要贴着谢钦辞。   它身上凉,谢钦辞有些嫌弃,但一想到,那天黑坨坨小心翼翼将自己攒的精纯力量输给自己,谢钦辞勉强没把这份嫌弃表现出来。   傅明霁余光注意到黑坨坨,刚要停下,就见黑坨坨伸长耳朵,盖住眼睛。   好似在说:   嗯,它知道的,非礼勿视。 第58章   “怎么了?”谢钦辞咬了下傅明霁唇瓣,问。   “外面……”   外面怎么了?   谢钦辞分出一缕心神,往外看。   看到一只耳朵过于长并且遮住眼睛的黑坨坨。   两人慢慢分开,谢钦辞抚平男人衣服上被自己抓出的褶皱:“傅先生好好做饭,我先出去了。”   刚转身就被捞了回来。   傅明霁搂着他的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它这么懂事,何必浪费它的一份心意?”   谢钦辞:“?”   傅明霁已经重新吻了上来。   黑坨坨小心翼翼挪开一只耳朵,透过缝隙往外看,见两人还抱在一起,连忙把耳朵移了回去。   漫长的吻结束,谢钦辞伏在傅明霁肩头平复呼吸。   一个吻可以衍生出许多,但黑坨坨还在外面,显然是不适合继续其他项目的。   谢钦辞戳了戳黑坨坨盖在眼睛上的耳朵,触感冰冰凉凉的,虽然看起来和威森尔很像,但它身上过低的温度时刻昭示着它不是一只正常动物。   “过来做什么?”   理所当然的,只得到“汪汪”的回应。   黑坨坨挪开两只耳朵,往谢钦辞身上蹭。   傅明霁关了火走过来:“这次学聪明了,知道遮眼睛了。”   之前黑坨坨也撞破过几次两人接吻。   黑坨坨不知道两人抱在一起干什么,只看到傅明霁在啃谢钦辞,觉得谢钦辞受了欺负,冲上去就想把傅明霁撞开。   谢钦辞无奈揪住它,进行了好一顿教育,后来两人亲密,也会避着点它,毕竟两人都没有给人表演的爱好。   更没有给鬼表演的爱好。   谢钦辞戳戳傅明霁胳膊上的肌肉:“它这是跟谁学的?”   傅明霁答不上来。   可能是动画片,也可能是别的。   傅明霁煲的排骨汤,给谢钦辞盛了一晚。   谢钦辞坐在餐桌边,漫不经心用勺子在碗里搅。   “你的戏份快结束了吧?”傅明霁端着两人的饭碗过来。   “快了。”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谢钦辞算了一下,大概能在年前回去。   “今年过年有计划怎么过吗?”傅明霁看似漫不经心在问,实则心里有些紧张。   “和平时一样吧,没什么特殊的。”   无限世界里没有春节,谢钦辞刚从无限世界出来,对华国人民看重的节日一知半解。   “钦辞以前是怎么过的?”   “以前?”谢钦辞在脑中翻找原主的记忆,原主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每年都形单影只,一个人过。   “比平时多两个菜,一边看春晚一边吃晚饭。”   傅明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继续往后说。   “只有这些吗?”看着神情淡淡的青年,傅明霁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谢钦辞夹了一块鱼肉:“只有这些。”   “钦辞,你今年……”   “今年怎么了?”   “今年和我一起回傅家过年,可以吗?”不等谢钦辞回答,傅明霁补充,“家里就我和爷爷两个人,还会有一些旁支来,你要是不想见他们,我让他们今年换个时间来。”   “唔,我都行。”   傅明霁提起的心慢慢落下。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谢钦辞回到剧组。   剧组气氛有些怪。   谢钦辞没多想,做好妆造,开始拍戏。   他剩下的戏份不多了,若是顺利,差不多一周就可以结束。   被威亚吊至半空的时候,谢钦辞转头看了工作人员所在的方向一样。   一场戏结束,谢钦辞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傅明霁为他端来热饮:“冷不冷?”   寒冬腊月,谢钦辞只穿着薄薄的戏服,被吊在半空中吹了半天冷风。   “有一点。”谢钦辞捧着装满热饮的杯子,暖意从手心向上蔓延。   傅明霁为他拢好大衣:“去烤一会儿火,暖暖身子?”   谢钦辞点头。   时阳荣抱着一个暖手宝过来:“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寒风呼啸,最近几天都是阴天,不下雨不下雪,温度却比下雪还低。   “今天是零下五度。”谢钦辞点开手机里的天气,看了一眼。   “难怪这么冷,”时阳荣抱紧了手里的暖手宝,“我是很佩服周老师,昨天大半夜,那么低的温度,他在冷水里泡了半个小时,出来时,脸都白了。”   昨天晚上,周华旭有一场落水的夜戏,刚下水的时候,周华旭整个人都被冻懵了,别说做出对应动作,连身体都是僵的,折腾了半天才把这场戏拍好。   周华旭今天状态不怎么好。   拍戏的时候晃了几下神,导演皱眉喊停。   周华旭往自己手心哈了口气:“抱歉,我……”   “你先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导演摆摆手,喊了其他人来拍摄。   周华旭用力搓了下自己的脸,勉强打起精神。   一整天,周华旭都不怎么在状态。   谢钦辞和他的对手戏多,因着他的原因,NG了好几次,本该早早结束的拍摄,拖到了晚上。   傅明霁心疼得不行,又不好说什么。   “真的很抱歉,”拍摄结束后,周华旭站在谢钦辞和导演面前,“因为我NG了这么多次。”   “周华旭啊,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请个假,去医院看看。”看着周华旭隐隐泛着乌黑的唇色,导演皱了下眉。   剧组已经因为周华旭耽误了不少进度,周华旭回来后,他加快拍摄速度,就是想在计划时间内完成拍摄,本来一切顺利,哪想到,又因为周华旭出了岔子。   半夜,一个娱乐大v发声,讽刺某演员不敬业,一次次拖慢剧组进度。   一开始,该大v没指名道姓是谁,只罗列了一些事迹。   很快,有网友对号入座,扒出这些事迹的主人是周华旭。   紧接着,又扒出周华旭在新剧组因为脚上修养了一个月的事。   ——周华旭脚踝受伤的事之前不是有报道吗?受了伤修养没毛病吧?   ——是没毛病,关键是他只是脚踝扭伤,根本用不着修养一个月啊?接了戏,这么不负责的吗?   ——对啊,当时周华旭微博发了诊断书,现在他微博还能看到,你们可以去看,只是普通扭伤,根本不至于要修养一个月。   ——不说这些,就说昨天,剧组传出的小道消息,说他昨天拍戏的时候一直犯低级错误,害和他搭戏的演员次次重拍。   ——要说惨还是谢钦辞惨,大冷天的,因为周华旭的低级错误,被威亚吊在半空中吊了好几个小时,昨天西城有多冷大家是知道的,这个周华旭,不会是故意的吧?   话题莫名开始朝着周华旭看不惯谢钦辞故意NG方向发展。   盛世第一时间发现了舆论不对,底下的人将消息汇报上去,若是普通艺人,当然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但谢钦辞不一样,盛世对他的特别,所有人有目共睹。   梁肃看到后,气笑了:“这是想借我们的手对付周华旭呢,拙劣的手段。”   谢钦辞也看到了消息。   一进微博,无数@跳出来,私信箱已经被塞满了,@和私信太多,手机卡顿了好几秒,才进入微博。   关于周华旭的词条已经冲上热搜了。   不明所以的网友点进来,看到博文和指导性偏向明显的评论,不自觉被带偏。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可怜?”谢钦辞看着手机,神色不明。   “水军痕迹明显,已经让盛世去查了。”傅明霁不会让人欺负谢钦辞,更不会让人拿谢钦辞当枪使。   大老板发话,不出半夜,事情的主谋被抓了出来。   “是和周华旭同时期出道的一个艺人,也是极少数和周华旭关系维持到现在的人之一。”梁肃将查出的结果给谢钦辞和傅明霁看。   两人坐在沙发上,谢钦辞被傅明霁拥在怀里,一起看盛世发来的文件。   梁肃端起茶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   没人知道,那天一早上来找谢钦辞,见傅明霁从谢钦辞屋里出来时,梁肃受到了多大惊吓。   别人不知道傅明霁身份,梁肃是知道的,当初他会来带谢钦辞,正是因为傅明霁亲自开口。   他知道,自家艺人和傅明霁关系不一般,也不是没怀疑过两人的关系,但后来知道了谢钦辞的实力,两人也没什么逾矩行为,他暗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就连龙组那样的国家势力都对谢钦辞很追捧,多一个傅明霁也不奇怪。   他一直以为,傅明霁看重谢钦辞,是因为谢钦辞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能力,不止一次在心中感叹,不愧是年纪轻轻救能掌控傅氏带傅氏更上一层楼的傅总,早于所有人探知谢钦辞的不平凡,将之收入麾下。   是以当他看到穿着居家服的傅明霁从谢钦辞卧室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谢钦辞中途回燕京的时候,他没跟回去,并不知道傅明霁已经登堂入室,住进了谢钦辞家里。   “傅,傅总?”梁肃恍恍惚惚开口。   傅明霁做了个噤声手势:“钦辞还在睡觉,别吵醒他。”   梁肃将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   “我会在剧组待一段时间,以钦辞助理的身份,你安排一下。”   “好。”   那天,直到离开,梁肃都是恍惚的,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听到分分钟谈上亿单子的傅明霁说要来剧组当个小助理呢。   直到在剧组看到和谢钦辞一起出现的傅明霁,梁肃终于认清了,不是做梦,也不是幻听,傅明霁是真的要给谢钦辞当助理。   梁肃趁傅明霁不在的时候,问过谢钦辞。   “傅总怎么会突然来给你当助理了?”   谢钦辞诧异:“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梁肃茫然。   “我和傅明霁在谈恋爱的事,你不知道?”   “祖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梁肃在心里抓狂,“所以傅总来剧组当助理,是为了方便谈恋爱?不是因为有事求你帮忙?”   “嗯啊,助理这个身份很方便,傅总这个身份太高调了,你别说漏嘴了。”谢钦辞丝毫不知道,他的话给梁肃带来了多大冲击。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你有打算公开吗?”不堕金牌经纪人身份,梁肃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果现在公开,我会安排下去,做好公关准备,本来这只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基于我是你的经纪人,我还是建议你,暂时不公开。”   谢钦辞点头:“傅明霁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暂时不公开,不过也不会刻意瞒着。”   如今再看两人相处,梁肃已经非常淡定了。   想把谢钦辞当枪使的人叫杨舟,和周华旭来自一家公司,他们同时期出道,出道前几年,一直是周华旭压杨舟一头。   几年后,情况反转,周华旭如明星坠落,杨舟反而趁着一股东风,扶摇直上,短短两年,在娱乐圈站稳跟脚,成为一线男星。   “两人从出道初期关系就很好,友谊一直维持到现在,即使在周华旭最困难的时候,杨舟都没断了和他的联系,还热心为他搭桥牵线,让他有戏可拍,不至于完全退出娱乐圈,查到背后的人是他,我们都挺惊讶。”   听完梁肃的话,谢钦辞沉思:“这个杨舟火的那年是周华旭事业走下坡路的那年吗?”   “对,非常巧,”梁肃放下茶杯,微哂,“之前娱乐圈一直歌颂两人的友谊,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人都是逐利的,这世上或许有这样纯粹的感情,但这个杨舟,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傅明霁点了点文件里杨舟的照片。   “要立刻澄清吗?”梁肃问。   “先澄清钦辞被针对的谣言,继续往下查杨舟,他敢将火引到钦辞身上,就要做好迎接傅氏怒火的准备。”   “是。”   有傅明霁这句话,杨舟的下场可想而知。   周华旭一夜没怎么睡。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自己刚有起色的时候,都会遭到迎头一棒。   他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待在这个圈子,早点放弃对谁都好,可他就是不甘心,他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不甘心又能怎样?   周华旭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辱骂,耳边想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就该活在污泥里,认命吧。”   握住手机的手不断加重力道,周华旭眼中泛出血丝。   不。   他绝不认命!   可,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公司早不管他了,即使公司肯管,对上盛世那样的庞然大物,要如何管?   他给经纪人打电话,得到一顿痛骂。   “周华旭,你能耐了啊?得罪谁不好,你要去得罪谢钦辞?是嫌自己还不够糊吗?”   “我警告你,周华旭,这事儿你必须自己摆平,没道理公司跟着你受罪,一点好处没给公司带来,尽带来麻烦,你说你赖在娱乐圈有什么好?”   “这个剧组本就邪门,之前公司就让你好好思考,你非闹着要去,去了戏没拍几天,先请了一个月假,你不会觉得,剧组那么多人等你,没一点怨气吧?”   “还有这次的事,之前得罪谢钦辞的人是什么下场,你记得吗?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我没有……”周华旭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   经纪人却没心情听他说完:“我管你有没有,现在要看,盛世觉得你有没有,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签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周华旭拿着手机,站在窗前,耳边是经纪人暴躁的谩骂,眼前是二十层高的夜景。   神使鬼差的,周华旭打开了窗户。   如果我现在跳下去,是不是一切就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无法压下。   他的手放在窗沿上,头探出窗户。   经纪人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   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华旭大半身子探出窗外。   突然,一股凛冽的风迎面扑来,他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撞向自己,将自己撞进窗户。   那黑影在他身上左嗅嗅,右嗅嗅,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周华旭觉得自己魔怔了,居然跟一团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黑影说话。   理所当然的,他没得到回应。   黑影像是受到惊吓,突然消失了。   周华旭扶额,果然,是幻觉么?   耳边蛊惑的声音消失了,周华旭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他看了眼窗外。   二十层高,往下看,一阵心悸。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想跳下去?   周华旭想不明白。   手机里,经纪人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周华旭点开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经纪人、公司都靠不住,还有谁能帮自己?   周华旭想到了好友杨舟。   他不想麻烦杨舟的,杨舟已经帮过他很多次了,可除了杨舟,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犹豫间,手机响了。   是杨舟打来的。   周华旭的手悬在接听上,踟蹰了许久,终于,在铃声即将停下的前一秒,按了下去。   “周哥,你还好吧?”   杨舟比周华旭年纪小,以前就爱跟在周华旭身后周哥长周哥短喊,周华旭也对这个嘴甜的大男孩多有照顾。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杨舟运气一直不太好,周华旭大火的时候,他默默无闻,看他难过的样子,周华旭动了拉他一把的心。   只要有机会,他都会带着杨舟出境,一来二去,杨舟在周华旭圈子里混了个眼熟,也出演了几个小有名气的配角。   后来周华旭出事,只有他一如既往,不因为他的那些事疏远他,反而是周华旭不愿他受自己影响,主动淡了和他的关系。   现在想来,两人的命运当真是发生了截然不同的翻转。   “我没事。”周华旭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哽。   “我看到热搜了,周哥,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杨舟语气笃定。   听到他说相信自己,周华旭心中酸涨不已。   至少,他身边还有愿意相信他的人。   杨舟放柔声音,安慰了许久,周华旭看不到,坐在豪华别墅吧台前的男人,眼中满是冷漠。   杨舟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目光却很冷淡。   放在吧台上的另一台手机上,滚动的评论区,几乎是一秒冒出一个新评论,全是谩骂,诅咒。   杨舟看到后,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就是有点可惜,这个点,周华旭本该已经从二十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用自己的死,给这场戏画上最后的句号。   不知道为什么,杨舟心中有些许慌乱,他看着按照自己预料中发展的评论区,将这股慌乱压下。   周华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梦里,一群群看不清脸的人围着他,吐出他在微博评论区看到的谩骂。   无形的语言化为利刃,将他扎得血肉模糊。   从睡梦中惊醒,周华旭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他才睡了两个小时。   屋里很昏暗,他打开床头灯,犹豫了许久,点开微博。   热搜上,关于他的词条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盛世澄清#挂在榜首。   周华旭点开词条。   官方给出的回应很理智,说谢钦辞和周华旭在剧组相处友好,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对于网上谣传的不实言论,他们会依法追责,希望大家理智发言,不要妄听妄信。   周华旭盯着这条微博,看了许久。   久到太阳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房间,如石像一般的周华旭回神。   他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嘴唇动了动。   天晴了。   七点,片场。   即使盛世官方半夜出了澄清,不少深夜吃瓜的工作人员还是在看到周华旭的时候流露出一丝异样。   周华旭早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旁若无人化妆,他今天的状态反而比昨天好了许多。   谢钦辞悠悠转醒,房间很暗,傅明霁不在床上,他伸手在旁边薅了薅,薅到一只毛绒熊,拖过来,抱进怀里,闭上眼继续睡。   傅明霁端着早餐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青年侧躺着,睡得正熟,毛茸茸小熊被他抱在怀里,耳朵贴着他脖子,温馨、美好。   傅明霁不忍打破。   但谢钦辞今早有拍摄任务。   “钦辞,该起床了。”   谢钦辞有起床气,傅明霁很清楚,他叫醒谢钦辞的方法也很简单,亲亲他的额头,再亲亲脸,拿走他怀里的小熊,谢钦辞差不多就醒了。   果不其然,小熊被拿走后,谢钦辞眼皮动了动,一点点睁开。   “几点了?”   刚醒,谢钦辞声音有些沙哑。   “七点二十分。”   傅明霁拿来谢钦辞的衣服,将人从被窝里半抱出来,给他穿衣服。   衣服穿好,谢钦辞也清醒了,洗漱完,坐下吃傅明霁带回来的早餐。   “黑坨坨呢?”从起床到现在,谢钦辞都没看到黑坨坨,“进铃铛了?”   不对啊,这几天哪天不是一睁眼,就迎接黑坨坨冷气袭击的?奇了怪了,今天他起来都这么久了,还没见着黑坨坨。   “没,它在沙发后面。”傅明霁倒好热牛奶放到谢钦辞面前。   吃完早餐,谢钦辞找到了在缩在沙发后的黑坨坨。   感受了一下,黑坨坨没什么异样,似乎在睡觉。   谢钦辞一看时间,他今天本就起迟了一些,再不出发要迟到了,只能等结束拍摄再来看黑坨坨情况。   等两人离开,黑坨坨慢吞吞抬起头,谨慎打量了一圈,确定屋里没人,才从沙发后面飘出来。   谢钦辞到片场的时候,人差不多到齐了,好在第一场戏不是他的,他还有时间收拾自己。   画好妆,换好衣服,谢钦辞被导演喊了过去。   “今天要拍的戏情绪碰撞很大,你看看要不要先找周华旭对对戏。”   “好。”   周华旭拍完一场戏,走过来:“谢老师。”   谢钦辞意外发现他今天状态竟然不错,身上的霉运也淡了些,略一挑眉:“导演让我们先对对戏。”   导演看到了昨天晚上微博上的闹剧,见两人站在一起对戏,不像是有什么隔阂的样子,叹了口气。   “林导,你叹气做什么?周华旭今天状态不是还行么?”副导演往谢钦辞和周华旭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声问。   前两天周华旭状态不好,林导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副导演也知道。   本来发生了昨晚的事,所有人都担心周华旭今天的状态,偶尔还好,若一直像昨天那样,其他演员迟早不乐意。   “我是在想,周华旭到底挡了谁的路,让人这么害他?”林导点燃烟,吸了一口。   “这事儿确实奇怪,昨天才发生的事,当天晚上就上热搜了,说是意外吧,也太巧合了,若是人为,谁会一直盯着我们剧组?”副导演想不通。   “剧组流出的图,查到源头了吗?”林导问。   周华旭的事会被人轻易带节奏,骂这么狠,是因为营销号的爆料有图有真相。   剧组是封闭拍摄,片场的图会流出去,肯定是剧组里的人干的。   林导看到后,当即吩咐下去,严查这件事。   “还没查到。”副导演摇头。   “要尽早查出来,这种人不能留在剧组里。”林导掐灭了烟,目光发沉。   “我知道。”副导演明白,留着这种人在剧组,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消息被爆出去。   排查是在暗中进行的,除了林导、副导演和几个负责排查的工作人员,其他人并不知道。   谢钦辞拿着剧本和周华旭对戏,突然,侧后方传来傅明霁的呵斥声。   “你在做什么?!”   谢钦辞和周华旭往后看去。   一个瘦小男人双手被傅明霁反剪在背后,傅明霁一只手摁着他,一只手夹着一颗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   “怎么回事?”   角落里的动静吸引到林导目光。   谢钦辞放下剧本:“去看看。”   他不觉得傅明霁会在片场乱来。   周华旭跟在他身后。   傅明霁看着手里的东西,面色阴沉,听到脚步声,抬头:“他在偷拍。”   “我没有!你放开我!”瘦小男人咬牙不认。   “你没有?那这是什么?”傅明霁将黑色纽扣模样的东西怼到他眼前。   瘦小男人咬死不承认:“谁知道这是什么?你这个人真奇怪,突然冒出来对我动粗,不要仗着你是谢老师的人,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普通人。”   “好,你不承认是吧?”傅明霁从他衣兜里拿出手机,三两下将手里的黑色纽扣状金属物体与手机连接。   傅明霁按着瘦小男人的手,给手机解锁。   手机屏幕亮起,屏幕上,赫然是刚才谢钦辞和周华旭对戏的照片。   从画面上看,很像是周华旭在训斥谢钦辞。   林导也看到了手机里的照片,他气笑了:“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剧组里的照片传出去。”   瘦小男人见事情暴露,大力挣扎起来。   但,他的力气如何能与傅明霁比?傅明霁将手机交到林导手里,两只手压制住瘦小男人:“你最好老实点。”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压在这份平静下的滔天怒火。   林导被他眉眼间的戾气吓到,副导演忙叫工作人员过来。   “松,松手!好疼!”瘦小男人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他感觉自己被箍住的地方像钢铁一样,不管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挣开。   被副导演喊来的工作人员站在原地,被傅明霁气势吓到,不敢上前。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助理,却让他们生不出一丝忤逆的心思。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助理。   林导暗暗心惊。   看到手机里的照片,谢钦辞哪里还不明白,为什么傅明霁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走过去,手放在对方因用力暴起青筋的手背上:“把他交给剧组的人吧,林导会处理的。”   “是,是,”林导擦着汗上前,“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瘦小男人被带了下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拍摄只能暂停。   林导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勒令任何人不许将今天的事传出去。   事关谢钦辞和周华旭,两人被留了下来。   瘦小男人手机里有许多照片,大部分是周华旭的,小部分谢钦辞的,还有一些谢钦辞和他身边助理在隐蔽处比较亲密的照片。   若这些照片流出去,以谢钦辞现在的知名度,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震荡。   “他交代了,是受人指使的,那人自称是周华旭的粉丝,给了他二十万,让他拍一些剧组里周华旭的照片。”   “一开始,他只让我拍一些很普通的照片,我也不想的,但他给的太多了,一口气二十万,我两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瘦小男人捂着脸,道。   “我看你是财迷心窍。”谢钦辞抱臂打量他。   “是,是财迷心窍。”瘦小男人连连点头。   “你不知道对面是谁?”   “不知道,他和我联系的号码是个一级小号,刚注册的,除了那个小号,我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是这个号吗?”林导打开瘦小男人的聊天软件,指着其中一个空白头像问。   “是这个。”   林导打开聊天框,一片空白。   “没有聊天记录?”   “每次发完图,他都会让我把记录删掉。”   “你这么听话?”   “他会监视我的手机,说,如果我没删,剩下的钱就不给我了。”   “不是一次性给了你二十万?”   “他说,如果我继续为他做事,可以拿更多的钱。”   瘦小男人从来没赚过这么轻松的钱,只是在片场拍两张照片而已,太容易了。   “他让你拍周华旭,为什么你手机里有那么多谢钦辞的照片?”   若是和周华旭同框的,还能说是意外,可里面有很多明显是单独拍的,包括但不限于谢钦辞和助理的,被不同的车接走的……   “是一个意外,那天我发过去的照片里有谢老师,他看到后,让我以后也拍一些谢老师的给他,我答应了。”   “一开始他要求不高,有照片就行,后来要求越来越多,我不得不想办法,拍到更多两位老师私下的照片。”   瘦小男人在影视城工作多年,对这里非常熟悉,借着这份熟悉,他成功拍到了不少两人私下的照片。   他不是剧组的核心工作人员,从事的也是一些边缘工作,独来独往,在剧组存在感很低,根本没什么人注意他,这次若不是傅明霁去给谢钦辞取东西中途想起什么,回了一趟片场,还不会发现他躲在暗处的鬼祟动作。   林导试图联系那个小号,但消息发过去,毫无动静。   “我会让人去查这个小号的注册人。”   以傅氏的能力,要查一个注册不久的小号,不是难事,没多久,消息就被传了过来。   林导那边还没结果,傅明霁已经将躲在小号背后的人查了个清清楚楚。   周华旭看到“杨舟”两个字,手脚冰凉,他用力按了下掌心,勉强稳住心神。   “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个问题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会弄错?怎么会刚好弄错成杨舟?   “我想,傅氏还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傅明霁将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   “傅氏?”周华旭茫然抬头,他还沉浸在自己以为的至交好友找人偷拍的事上,回不过神来。   屋里只有谢钦辞、傅明霁、林导和周华旭四人。   震惊谢钦辞助理速度这么快的林导迅速反应过来,如果是傅氏,能这么快查到就不奇怪了。   等等……   傅氏?!!   是那个傅氏吗?   谢钦辞的助理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能动用傅氏的力量查这么小一件事?   联想到,傅氏旗下的盛世对谢钦辞的看重,一个答案呼之即出。   林导稳了稳心神,压下纷乱思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事上来。   “杨舟和周华旭不是关系很好吗?娱乐圈有名的朋友情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导的话问出了周华旭心中的疑惑:“我从来不知道,他会私下做这些事。”   这次是被发现了,之前呢?   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暗处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将自己的一言一行汇报给杨舟?   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周华旭就浑身发凉。   “你有杨舟的照片吗?没美颜过的、没动过脸的。”   谢钦辞的声音打断周华旭的思路,他不知道谢钦辞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本能回答:“有,在我电脑里。”   “给我看看。”   没有人知道谢钦辞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我的电脑在酒店。”   林导看着谢钦辞,没忍住好奇,问:“怎么突然要看杨舟的照片?”   “我有一个猜测,需要确定一下。”   林导需要处理瘦小男人的事,没跟来。   几人来到周华旭住的房间。   一进屋,谢钦辞就皱了下眉。   他在屋里感受到了阴气。   “怎么了?”傅明霁第一时间发现谢钦辞表情的变化。   “这间房里,有很淡的阴气,不过已经快完全消散了。”   “钦辞是说,这里出现过鬼?”   谢钦辞点头。   周华旭给两人泡了茶,去房间拿笔记本。   “啊——”   房间里,传来周华旭的惊呼声。   谢钦辞和傅明霁对视一眼,起身往房间走。   “发生什么事了?”   房门推开,周华旭抱着电脑跌坐在地上,他的腿边,几张冥币晃晃悠悠飘下来。   周华旭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几乎说不成句子:“我进,进来,拿了电脑,突然看到桌上放了一叠纸……”   周华旭感到奇怪。   他有些强迫症,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心里都有数,这叠纸,他很确定不是自己放在这里的。   会是谁放在这里的?   是什么纸?   怀着好奇,周华旭走到桌边,待看清桌上的东西,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桌上放的,竟然是一叠冥币!   慌乱间,周华旭绊到什么,摔到地上。   桌上的冥币摇摇晃晃坠落,从他身边飘下。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冥币是从哪里来的。”周华旭扶着桌子,想起身,却发现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   谢钦辞半蹲下来,捡起一张冥币。   冥币边缘,有一个很小的记号,是个“余”字。   冥币上,有淡淡的阴气。   谢钦辞站起来,推开窗户:“你自己进来,还是我出去打你一顿?”   周华旭不明所以。   好半晌,一颗黑色爱心从窗外飘进来。   谢钦辞揪着它往里拖。   “谢老师,这是什么?”周华旭惊恐睁大眼。   黑坨坨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汪呜”“汪呜”叫了两声。   维持着被谢钦辞揪住的样子,做了一个进食的动作,再将冥币往周华旭方向推。   吃了东西要付钱,它新学到的! 第59章   谢钦辞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这钱,不,这冥币是它付给你的。”   “可,”周华旭惊惧中夹着茫然,“为什么要付我钱?”   “因为他吃了你身上的东西。”   谢钦辞也是没想到,昨天半夜,黑坨坨闹着要跟他们睡一屋,谢钦辞想和傅明霁亲热一下,顺手把它关门外了,谁知大半夜它闻到食物味道,溜了出去。   “吃了我身上的什么?!”周华旭的茫然全转为惊恐,他第一反应是低头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缺少什么部位。   “不是这个,”谢钦辞打断他的东西,“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东西?”   “没有……等等,要说不对,我突然跟受到了蛊惑一般想跳楼,算不算?”周华旭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过去一夜,他还是无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差点跳了楼。   那么多年的艰辛他都抗过来了,最开始坠落,受到无尽谩骂的时候,哪次不比现在严重?那个时候他都没想过要结束生命,没道理这次会突然不想活了。   还有那片奇怪的黑雾……   对,黑雾。   “昨晚,我打开窗户,身体都探出去了,被一道黑影撞了进来,我没看清黑影是什么模样,”说到这里,周华旭猛地反应过来,“那道黑影,就是它吗?”   黑坨坨在吹冥币玩儿。   “是它救了我?!”   周华旭不敢想,若没有那道黑影把自己撞进屋,让自己清醒过来,等待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你看到的黑影很有可能是它,”谢钦辞问,“你跳楼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有一道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跳下去就结束了’,这样的话,好像它把我撞进来之后,在我身上嗅了一会,之后那道声音就没再出现过了。”周华旭仔细回想昨晚的细节。   “蛊惑你的,应当是由你身上霉运生成的阴邪之物,它昨晚嗅着味儿过啦,给吃掉了。”谢钦辞松开揪住黑坨坨的手。   得到自由,黑坨坨往傅明霁方向飘,在他腿上蹭啊蹭啊的。   傅明霁摸了摸它被揪过的地方,对谢钦辞道:“不管怎么说,它这次都救了周先生一次,钦辞不要和它计较了。”   谢钦辞一向不让黑坨坨独自在外觅食,主要是担心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每次投喂都很充足,够黑坨坨消化一段时间了。   谢钦辞看向朝傅明霁撒娇的黑坨坨,挑眉:“它这会儿倒是知道要找你了。”   不知为何,两人一黑爱心的相处模式,给周华旭一种父母教训孩子的错觉。   他摇摇头,晃去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知道黑影救了自己,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它救了我一命,该是我感谢它才对,怎么能让它给我付钱?”   一想到黑坨坨吃掉了自己身上由霉运形成的阴邪之物,第二天巴巴送了钱来,虽然这钱过于特殊,差点吓得他心脏骤停,他看黑坨坨的目光就慈祥了许多。   真是个好孩子。   黑坨坨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怕自己怕的不行的人为什么突然改了态度,用奇奇怪怪的目光看自己,但它能感受到,谢钦辞不生它的气了,顿时抛弃傅明霁,乐颠颠飘到谢钦辞身边。   谢钦辞在它身上rua了几把。   “谢老师,这些钱我不能收,你给它收回去吧,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它喜欢的……”   “打住,我必须告诉你一点,它不是只吃阴邪之物的,它什么都能吃,包括你这个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样的话,别对一只鬼乱说,不然……”   谢钦辞看到他煞白的脸色,慢悠悠补充完后面的话:“会被当成进食许可,连人带魂魄一起吞噬。”   周华旭腿一软,差点又跌坐下去。   “钦辞,别吓他。”   傅明霁无奈的声音响起,周华旭茫然的目光落不到实处。   “我是在提点他,不论哪种情况,都不要对非科学存在轻易交付信任。”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乱说的。”周华旭扶着桌子,想起自己是进来拿电脑的,忙将电脑拿过来,“谢老师,你要看的照片。”   电脑打开,周华旭打开一个专门存放照片的文件夹:“照片是刚出道那会儿拍的,杨舟的脸做过微调,不是很明显。”   照片放大,是两人的合照,照片上,年轻一些的男人对着镜头比耶,笑得灿烂,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说起来,他成名后,有问过我,手里有没有他以前的照片,让我删掉,说不想留黑历史,我删了一些拍的不怎么好的,这几张没舍得删,放在了加密相册里。”   谢钦辞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到杨舟现在的生图,放在电脑边对比。   确实如周华旭所说,杨舟脸上的变动不大,若不仔细对比,可能发现不了。谢钦辞看的,不单单是脸,而是透过皮相,看更深沉次的东西。   “这几处变化,刚好改了他的面相,若是他原来的样子,他最多小火一把,在娱乐圈昙花一现,很快就会沉寂下去,而他现在的面相,是大火的面相,不过注定不能长久,毕竟是抢来的东西。”   抢来的东西总有被消耗完的一天。   周华旭越听越糊涂,但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踟蹰了一会,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谢老师,他面相的改变,和我有关系吗?”   时间太巧了,怀疑的种子得到灌溉,开始疯涨,周华旭死死盯着谢钦辞,他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但他也知道,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有,我甚至可以说,他面相的改变,就是因为你。”谢钦辞深深看他一眼。   周华旭紧绷的脊背骤然松懈,他的手不断握紧,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这次的事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是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让你永远挣扎在泥潭里,源源不断为他提供他想要的,可以在娱乐圈继续大红大紫下去的力量。”   “你如果想解决这一切,欢迎随时找我。”   谢钦辞带着傅明霁和黑坨坨回去了,一并带走了黑坨坨留下的冥币。   大白天的,在自己屋里看到莫名出现的冥币,不被吓到才怪。   谢钦辞将冥币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自己坐到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微微抬起下巴:“冥币是从哪里来的?”   黑坨坨飘在茶几另一边,接受“审问”。   它不会说话,只会“汪呜”“汪呜”。   “以后不能随便给人冥币,也不能随便吃别人身上的东西,知道了吗?”   黑坨坨继续“汪呜”“汪呜”。   外人不知道它说了些什么,谢钦辞能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感知到它的想法。   黑坨坨手里的冥币是管老给它。   管老在谢钦辞家里当管家,有工资,和黑坨坨相处久了,它将黑坨坨当做小辈,这些冥币是它给黑坨坨的零花钱。   傅明霁坐在一边,看谢钦辞问一句,黑坨坨“汪呜”一句,觉得很有意思。   “你这么问它,能问出答案吗?”   “当然能,”谢钦辞的目光从黑坨坨身上移开,落到傅明霁身上,“它吃了镇墓兽的三颗脑袋,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些。”   谢钦辞带着一人一鬼离开后,周华旭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日影西斜,他动动僵硬的身体,站了起来。   拿出手机,点开杨舟的号码,手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昨天晚上,是不想给杨舟造成困扰,今天是不知道接通后,他能和对方说什么。   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一直当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却得知,他遭遇的一切很有可能和对方有关,周华旭心中五味杂陈。   林导处理完瘦小男人,将处理结果发给两人。   谢钦辞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关掉界面,难得有个假期,他和傅明霁都有时间,两人决定出门玩。   傅明霁根据网上攻略,选了几个约会圣地。   “钦辞想去哪?”傅明霁将选出来的几个地方给谢钦辞看。   谢钦辞低头,就着他的手看平板。   “这里吧。”谢钦辞手指一点。   他选的是游乐园。   今天是周一,游乐园的人不多,谢钦辞和傅明霁并肩走在游乐园的小道上。   看到路边卖头箍的,谢钦辞拉着傅明霁走过去,买了三个。   一个白兔子的戴在自己头上,灰狼耳朵的戴在傅明霁头上,还有一个粉色大蝴蝶结的,是黑坨坨自己选的,谢钦辞打算回去后,烧给黑坨坨。   黑坨坨隐去身形,飘在两人身边,它自带厉鬼的迷惑能力,在它的力量下,路过的人会自动忽视谢钦辞和傅明霁的外貌,不会出现围观明星或者被狗仔偷拍的情况。   在剧组的时候,剧组人员固定,谢钦辞没把黑坨坨带进片场,一是黑坨坨调皮好动,怕它弄出什么乱子,二是它到底是厉鬼,那么多人长期和它待在一个空间,阴气入体,会生病。   至于傅明霁为什么没事,他本身有紫气护体,加上谢钦辞注入墨玉的力量,可以避免阴气对傅明霁造成影响。   谢钦辞伸手捏了捏傅明霁头顶的狼耳朵:“要是是真的就好了,手感真好。”   傅明霁一手拿着黑坨坨的大蝴蝶结,一手拿着谢钦辞要吃的冰淇淋,微微低头让他更方便摸:“这么喜欢?”   “嗯,毛茸茸的,”捏着狼耳朵,谢钦辞想到了威森尔,“不知道威森尔最近怎么样了。”   “它在爷爷那里,等会回去我让管家拍段视频过来。”   两人边走边吃,主要是谢钦辞吃,傅明霁负责投喂。   游乐园的的冰淇淋外观漂亮,谢钦辞吃完一个,又看中另一个有耳朵的。   “我要那个!”   傅明霁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天太冷了,不要吃太多冰的,会肚子疼。”   谢钦辞悻悻收回目光。   “给你买那个好不好?”傅明霁看不得他露出这幅模样,指着前方,问。   谢钦辞看过去,那是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   “我要那个有耳朵的。”   傅明霁当然是“好好好”,给他买了有耳朵的回来。   棉花糖太大,谢钦辞举起来,几乎要遮住他整个脑袋。   一只手被傅明霁牵着,一只手拿着棉花糖啃。   一股大力从腿上传来,谢钦辞猝不及防被撞,踉跄了一下。   傅明霁忙扶住他:“怎么了?”   谢钦辞挪开吃到一半的棉花糖,低头,淡淡的阴气漂浮在他腿边。   “被撞了一下。”   “我没看到有人过来。”傅明霁微微蹙眉。   “不是人。”谢钦辞转头,黑坨坨在他身后摇了摇身子。   游乐园有很多卖热气球的,各种形状的都有,黑坨坨有学有样,变换各种形态,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   “很正常,不用管。”   两人将游乐场的设施玩了个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夕阳西斜,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一道巨大黑影从背后将两人笼罩,两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现,有说有笑往外走。   “师叔,好浓的阴气。”游乐园门口,拿着罗盘的道长盯着疯狂转动的罗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朱道长,会不会是小女?”跟在两名道长身边的,是一对穿着考究的年轻夫妻,年轻妻子紧张地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根据指示,令爱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四人往里走。   突然,和微道长脚步顿住。   “师叔,怎么了?”朱道长跟着停下脚步。   “你看前面。”   朱道长抬头,遮天蔽日的黑色阴气弥漫在半空中,朝他们涌来。   “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阴气?!”朱道长脸色大变,“游乐园里还有游客!”   能拥有这么浓的阴气,游乐园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存在?   “能想办法通知游乐园疏散游客吗?”和微道长拧眉。   正在这时,他们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人。   “两位小心,有……”和微道长说到一半的话卡了壳,“谢大师?”   和微道长本事实力不俗,看穿了黑坨坨布下的迷障。   “和微道长,你们这是?”   “我们来帮忙寻找这对夫妻的小孩,谢大师,游乐园里的阴气……”   谢钦辞转头看了一眼,黄昏中,游乐园上空不知何时弥漫了一层浓郁的阴气。   “是刚出现的。”谢钦辞很肯定这点,他们在游乐园里面的时候,里面一切正常。   和微道长要找人,时间耽搁不起,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各自分开。   谢钦辞和傅明霁回到酒店。   黑坨坨把蝴蝶结拱到谢钦辞面前:“汪,汪。”   谢钦辞将蝴蝶结点燃,随着蝴蝶结头箍燃烧,黑坨坨头上出现了一个粉色蝴蝶结。   浓郁的黑色,粉嫩的粉色,颜色对比鲜明。   黑坨坨很喜欢自己的新头饰,飘到镜子前照个不停。   房门被敲响了。   傅明霁过去开门。   来的是周华旭。   “谢老师,不,谢大师,我想弄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想知道,杨舟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求您帮我。”   周华旭想了一天,魂不守舍了一天,出来吃东西的时候,差点撞到时阳荣。   “抱歉,我……”   “周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时阳荣担忧看着他,“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   时阳荣放心不下他这个状态一个人在外,跟了上去。   两人都不是难相处的性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关系还算融洽,周华旭默许了时阳荣坐在自己对面。   “周哥是有什么心事吗?为网上那事?”时阳荣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能靠猜。   “如果是为了网上的事,谢哥和我们相处那么久,不至于被网上的言论迷惑,你不用太担心。”   “你好像很信任谢老师。”周华旭低声道。   “谢哥他,怎么说呢,就是很值得信赖啊,跟他待一块儿,特有安全感。”   周华旭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周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问出口,周华旭才意识到不妥:“是我唐突了,我就是……”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唐突?”时阳荣摆摆手,“我本来不信的,现在信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东西存在也很正常。”   时阳荣看了眼周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周哥,你也遇到什么怪事了吗?”   周华旭敏锐注意到了这个“也”字。   为什么用“也”?   时阳荣遇到过这种事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   “你要是真遇到了,就去找谢哥,谢哥很厉害的,虽然收费贵了些,但他能将你烦恼的事彻底解决了。”   周华旭想了许久。   他问自己,甘心吗?   如何能甘心?   他的星途本来一帆风顺,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事,如果不是之后每次都不顺利,他何至于沦落至此?   不知道这件事可能和杨舟有关系的时候,他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命不好,怨不着别人,但现在有人告诉他,或许这一切,本不该他承受。   积聚多年的郁气爆发,周华旭想不管不顾回燕京质问杨舟,冷静下来后,他知道,回去了也没用。   如今杨舟功成名就,他在娱乐圈寂寂无名,如何斗得过他?   周华旭想到了时阳荣的话,想到了谢钦辞白日离开时,说可以去找他。   定了定神,周华旭爬起来,去浴室洗漱了一下,换了套干净衣服,敲响谢钦辞房间的门。   不管真相多么不堪,他都要弄清楚!   看到他坚定的神色,谢钦辞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身上的气运不对,你的面相,是能在娱乐圈大火的面相,这条路上,你可能遇到荆棘,但到最后,你都能战胜困难,攀登顶峰。”   “这是你原本的命运,直至四年前,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命运走,四年前的某个节点,你的气运被人截断了。”   四年前。   这个时间太敏感了。   周华旭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场差点毁掉自己的宴会,和宴会之后,杨舟突然参演一部本来内定由他出演的剧,一炮而红。   自此,杨舟的星途越来越顺,反观自己,就好像耗尽了一辈子的运气,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成功。   好不容易有个大剧组让自己演反派,他再次出事,被推上风口浪尖,舆论之下,角色归了别人。   那是三年前,宴会风波已过,这部剧播出后大火,若他当时参演了那个角色,未尝不能借着这部戏翻身。   “我一直觉得,是我自己太倒霉,”周华旭捂住脸,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我都快认命了。”   四年了,每次有点希望,等待他的,都是更深的深渊,他站在深渊底,那些希望如镜花水月,看得到摸不到。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经历过多少失望。   似乎每一次失望,都会有杨舟陪在他身边,安慰他,他曾经无比庆幸,有这样一个人陪着,给予他唯一的温暖,让他苦苦熬守在冰冷的现实中。   现在想,多讽刺啊,他感恩戴德的,是夺走他一切,害他落到这般地步的罪魁祸首!   “谢大师,截走我气运的,是杨舟吗?”   “是。”谢钦辞看着从他身上延升出去的黑红色因果线,回答。   一个字,残忍打破了他最后的希冀。   “我一直拿他当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一救赎,”周华旭放下手,眼眶微红,“昨天晚上,也是他指使我自杀的吗?我听到的声音……是他吗?”   谢钦辞摇头:“他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这点,但你自杀的念头,确实因他而起。”   “你身上的气运被置换成霉运,一点霉运都能给人造成不好影响,更遑论如此多的霉运?你能在这么多的霉运下走到今天,已经是你足够坚韧了。”   “谢大师,我想拿回我的气运,您能帮我吗?”周华旭很快调整好情绪,到底在低谷待了四年,情绪管理能力一流。   “我现在的积蓄有限,可能不够,但我之后还能赚钱,我可以把赚到的钱都给你……”   “你和旧公司的合约是不是快到期了?”谢钦辞打断他的话。   “是。”周华旭不知道谢钦辞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了,“只有半个月了,没接这部戏的时候,我是打算不续约退圈的。”   “你到时候来盛世吧。”   “我这样的,盛世会要吗?”周华旭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名声一片狼藉,别说盛世这样的大公司,就是其他小娱乐公司,签他都会考虑一二。   “这你不用管,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只要盛世肯签我,我一定来。”   “行,你被转走的气运在杨舟身上,我需要见他一面,见了他,才能将你的东西拿回来。”谢钦辞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回燕京一趟。   距离周华旭拍摄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周华旭思考,能不能请假回去一趟。   “嗡嗡。”   手机震动声传来。   周华旭拿出手机,点开,是杨舟发来的消息。   【杨舟: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正好我最近休假,我来探班吧?】   “谢大师,杨舟说要来探班。”   “他这是迫不及待想来确认一下你的情况啊。”   燕京某高档别墅。   杨舟盯着手机屏幕,盛世发澄清微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盛世为什么这么快澄清?   是受了谢钦辞指使吗?   还是说,他们查到了什么?   舆论引导,他没有亲自下场,可他吩咐做事的,是他一直合作的水军公司,以前仗着气运旺盛,他行事肆无忌惮,不怕被人发现,但,盛世不一样。   盛世背靠傅氏,他的气运能影响到傅氏这个庞然大物吗?   若是以前,杨舟不会想这些,可他这两天心慌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他想忽视都不行。   在他的计划中,这个时间,周华旭已经死了,他的所有气运反哺到自己身上,谢钦辞也会因为逼死周华旭名声大落,盛世也会处于舆论的暴风口。   谢钦辞的崛起速度太快了,还有圈里圈外传的玄学人设,他和周华旭一个剧组,杨舟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发现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的最大秘密暴露,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顺风顺水太久了,失了谨慎,太过依赖抢夺来的气运,从一开始行动,就注定了失败。   谢钦辞见到了杨舟。   第一感觉是违和。   他身上不属于他的气运太违和了。   这下,谢钦辞可以百分百肯定,周华旭的气运是被他夺走的了。   大明星探班,还给剧组带了各种礼物,剧组上下都很高兴。   “听说杨舟和周华旭关系很好,果然不是虚传。”   “这个时候来探班,是想给周华旭撑腰吧?”   “肯定是了,剧组传出那样的谣言,说不定是担心周华旭受了欺负,特意过来的。”   私下里,传什么的都有。   好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上,谢钦辞沉默不言拿起热牛奶喝了一口。   “谢哥,你别听他们瞎说,你又没欺负过周哥,撑什么腰?”时阳荣坐到谢钦辞对面,愤愤不平。   “你不喜欢杨舟?”谢钦辞松开吸管。   杨舟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许多工作人员跑去要签名。   人心躁动,林导干脆停了拍摄,这下,得了时间的小艺人也凑过去要签名了。   除了谢钦辞和时阳荣。   谢钦辞在杨舟刚来的时候到他面前晃了一圈,时阳荣从始至终都没凑近过。   “他这个人,道貌岸然,装的很像一个正人君子,其实根本不是,谢哥,你可不要被他表现出来的性格迷惑了。”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谢钦辞还是第一次看到时阳荣在自己面前这么明确表示讨厌一个人。   说讨厌都是轻的,应该说厌恶才对。   “是发生过一件事。”   那是时阳荣第一次进组拍戏,对一切都很新鲜,当时,杨舟已经火了,在外面名声很好,出演那部剧的男一号。   “他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幅面孔,人前,热情,开朗,大方,提携后辈,人后,脾气暴躁,眼高于顶,不把人当人。”   “我是偶然间看到的,他和他的助理在休息室胡来,两个助理,其中一个是被强迫的,一直在哭,在喊救命。”   “我听到呼救声,没忍住,推门进去,见他把那个女孩儿绑着,衣服已经扯开了,我当时那个暴脾气,直接揍上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那个女孩吵着要报案,但最后不了了之了,他的主演位置没掉,反而是我,被赶了出去。”   “我事后去问,所有人三缄其口,就连我的经纪人,也是劝我不要再管这件事,不要和杨舟对上,我也再没听过那个女孩的消息。”   “这件事除了我,好像没人在意,特别匪夷所思。”   “我一直很好奇,他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竟然可以每次都让他毫发无损,如一朵白莲盛开在娱乐圈,殊不知,白莲之下,满是污泥。”   “不是有什么势力在保护他,而是他气运强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谢钦辞道。   “这样的人也能拥有强大气运?”时阳荣不可置信,“难道他是什么小说主角不成?我是那个炮灰?”   “谁说气运是属于他的了?”谢钦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用你的话说,很快他就无法享受主角待遇了。”   晚上,杨舟请全剧组吃了一顿大餐。   结束后,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周华旭送杨舟回酒店。   “你今天不回去吗?”车上,周华旭问。   “待一天,明天再走,”杨舟搂住周华旭脖子,“大老远跑来给你撑腰,感不感动?”   浓浓酒气扑面而来,周华旭皱了皱眉,很想将脖子上的手臂掰开。   “没人欺负我。”   最后却只是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你每次都这样,呆呆傻傻的,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记得上次吗?要不是我赶去了,你会遭遇什么?”   周华旭当然记得。   他记得杨舟对他的每一次好。   杨舟说的,是一年前的事了,他早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有人找他出演一个小炮灰角色,想也不想就去了,但他不知道,那人推荐他演戏是假,想借着拍戏欺辱他是真。   一遍遍故意NG,一遍遍挨打,一个扇巴掌的戏,在对方的故意下,NG了十八次,一开始,对方还有所收敛,后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打得重。   被打的右脸高高肿起,血从嘴角流下,耳鸣中,他没听到导演喊结束的声音,一个人在原地跪了许久。   一次,两次,他遍体鳞伤。   是杨舟的到来,结束了这场漫无边际的折磨。   寒冷的冬天,他被一遍遍推入污水中,杨舟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了,被推下去时直接跌到水坑底,冰冷的污水从鼻腔、口腔涌入,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这么死掉。   刺骨寒冷中,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捞起。   再醒来,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听杨舟的助理说,杨舟在剧组大发雷霆,欺负他的小演员被当场逐了出去。   导演也来跟他赔罪。   这次之后,他修养了很久,才将身体养好。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杨舟来得及时,才救了自己一命,可这个剧组里,杨舟找人盯着自己,之前的剧组呢?   是不是每个剧组都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自己被欺负时,杨舟在想什么?   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被欺负,在最后一刻从天而降,如救世主一般,给自己讨回公道的?   这四年,周华旭见到的黑暗太多了,他甚至忍不住怀疑,他遭受的一切痛苦,是不是有杨舟的指使。   自己可不就是呆呆傻傻么?周华旭在心中苦笑,信了他这么久。   “你当我是朋友吗?”   周华旭冷不丁问。   “不当朋友当什么?”杨舟理所当然道,“好了,别想太多,等这边的戏拍完,我手里有个本子,你到时候去演,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会越来越好的。”   等我从你身上拿回属于我的气运,我会越来越好。   到了酒店,周华旭扶着杨舟上楼。   房门打开,传来吵闹的动画片声音。   杨舟捂住头:“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这么吵?”   “没走错。”周华旭搀扶住杨舟,半强迫性的把他往里带。   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清醒,杨舟察觉到不对,扶住门框,不肯往里走。   可他一个醉酒之人,如何能是周华旭的对手,被强硬带到了屋里。   屋里很吵。   主要是电视机的声音。   一团看不清模样的黑影在屋里飘来飘去,感受到活人气息,凑过来闻闻。   饶是知道这只鬼是谢钦辞养的,不会伤人,在寒冷气息靠近的一刹那,周华旭还是紧绷了身体。   “屋里怎么这么冷……”杨舟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大团黑色不明物体,那东西还在往他身上凑,好像在寻找下嘴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杨舟猛地推开周华旭,拼命往后蹿。   但周华旭进门后,把门锁了,周华旭只能靠在门边,眼睁睁看着一大团黑影朝自己扑来。   “救命!!!!!!!”   “周华旭,这是什么?!!!”   周华旭冷眼旁观他仪态尽失,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别闹了。”   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已经张开超级大嘴含住杨舟半个身体的黑坨坨飘回谢钦辞身边,张嘴yue出被吓到快要晕厥的杨舟。   杨舟倒在地上,头顶灯光炫目,刺激的他直流眼泪。   他面前站了两个人,谢钦辞,和一个他不认识但气场强大的男人。   “你,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谢钦辞居高临下打量他:“我们刚见过的,杨大明星,还记得我吗?”   “谢钦辞!”   “看来酒醒了。”谢钦辞遗憾看了眼手里的杯子。   “你打算做什么?”杨舟又惊又惧。   谢钦辞晃了晃透明玻璃杯里的水:“本来想,若你醉酒不醒,就将你泼醒的。”   谢钦辞一副遗憾的样子,让杨舟毫不怀疑,他是想将这杯水泼到自己头上。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谢钦辞倾斜杯口,眼看杯里的水要流出来,他动作一顿。   杨舟以为他是怕了,色厉内荏:“你现在离开,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谢钦辞没理他,招了招手,周华旭走过来。   “你想泼吗?”   杯子被递到面前。   周华旭定定盯着杯子。   他想吗?   他想!   四年的痛苦化为深沉怨恨,周华旭盯着地上的人,戾气一点点从心底升起。   他为什么不想?   这只是一杯水,这些年,他遭受的还不够吗?   嘲讽的目光,落到脸上的巴掌,冰冷的污水……   就因为这个人,他遭了多少罪?   他的名声毁了,星途毁了,事业毁了,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周华旭,你做什么?!”杨舟看他接过杯子,不敢相信,“我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联合外人整我?!”   酒醒了,迟钝的思考能力回归,杨舟也是在娱乐圈里见惯了风浪的人,看周华旭对谢钦辞言听计从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他被算计了。   “你泼了我那么多次脏水,我还你一次,想来是不过分的。”说完,周华旭将手里的水朝杨舟脸上泼去。   冷水一激,杨舟越发清醒:“你知道了?”   他想,周华旭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算计他和谢钦辞的事,才会联合谢钦辞给自己难看。   “你不要被外人蒙蔽了,我从来没害过你,这次是……”   “从来没害过他,你也说得出口。”谢钦辞嗤笑。   “你——”呵斥的话说到一半,杨舟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他看到一团谢钦辞身后升起一片黑影,黑影蔓延,屋里的灯光暗淡下去,好似被黑暗吞噬。   黑暗中伸出无数漆黑触手,它们狂乱挥舞着,将整片空间填满,如恐怖的旧日之主降临。   “你究竟是什么?!”杨舟瞳孔在极度恐惧之下剧烈收缩,肾上腺素飙升到极点,脸色涨得越来越红。   屋里灯光骤暗,谢钦辞也看到了挥动的触手影。   谢钦辞:???   什么东西?   “谢大师,你身后……”周华旭惊恐的声音传来。   谢钦辞回头。   一只长满触肢,张牙舞爪的黑坨坨映入眼帘。   谢钦辞:“。”   是时候给黑坨坨戒动画片了。 第60章   不远处的电视里,正在放着主角团大战章鱼怪的动画片里。   而他身后,黑坨坨化为一大片流动的黑色雾气,时不时有几只触肢从黑雾中伸出,视角效果惊人。   现学现用的意思很明显。   谢钦辞反手抓出捣乱的黑坨坨,揉吧揉吧团成一颗球。   看到谢钦辞轻而易举制服可怖黑影,杨舟心中的恐惧更胜。   他接触过那个世界,所以他清楚,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多诡异,多难对付。   谢钦辞究竟是什么身份?   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在娱乐圈当一个小明星?!   “周华旭委托我,为他取回被盗走的气运。”   极度惊恐之下,杨舟心神失守,正好方便了谢钦辞接下来的动作。   谢钦辞往前一步,杨舟惊恐往后挪,无形力量锁定了他,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灵魂深处一点点抽走。   “不,不行——”杨舟面目狰狞,拼命阻止这股力量的流逝。   但,都是徒劳。   抢来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迟早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周华旭愣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一股暖流卷中了他。   他被包裹在暖洋洋的气流中,全身心放松,同样的,有一道黑色雾气被从他身体中抽走。   黑坨坨被捏成一颗球,在地上弹来弹去,偶尔趁谢钦辞不注意,吞两口黑色雾气。   世人避之不及的霉运、恶意,等负面存在,对黑坨坨来说,不过是口味不一样的食物。   都能吃。   谢钦辞看到了,只当没瞧见,任它去了。   “不要!不要靠近我!”杨舟蹬着腿拼命往后移,试图延长黑雾靠近自己的时间。   “谢钦辞,不,谢大师,求您,不要让它们靠近我,只要您答应,我什么都能做!”见逃离无果,杨舟往谢钦辞腿边爬。   他清晰认识到,眼下唯一能帮他的,只有谢钦辞。   谢钦辞垂眸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中情绪不明。   “真的,谢大师,只要您肯帮我这次,我愿竭尽全力,给您奉上好资源,不止资源,您要什么,我都能为您寻来……”   杨舟没注意到,黑雾靠近的速度变慢了。   周华旭站在一旁,张了张嘴,他自然是不希望谢钦辞帮杨舟的,可若谢钦辞真被杨舟说动,他能以什么身份去阻止?   谢钦辞感受到了周华旭的欲言又止。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是,是。”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杨舟用力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办法,置换周华旭气运的。”谢钦辞慢悠悠走到沙发边,坐下。   黑坨坨滚到黑雾里,大吃特吃。   谢钦辞用脚尖勾了勾,把它勾出来,放到身后,当靠垫靠着。   黑坨坨似乎傻了,被挤成扁扁一片,谢钦辞反手敲了它一下,黑坨坨反应过来,学着旁边枕头的样子,把自己变得圆鼓鼓,让谢钦辞靠的更舒服些。   天热的时候,当靠垫不错。   谢钦辞心想。   杨舟看了眼离自己几步之遥、好似被按了暂停键、漂浮在半空的黑雾,咽了口口水:“我……”   “你最好不要耍小心眼,若答案不能让我满意,这霉运……”   “我说,我说。”   “五年前,我得了一尊神像,卖给我神像的人告诉我,对着神像许愿,只要心诚,便可实现。”   杨舟将信将疑。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打滚奋斗了几年但么什么成就的穷小子,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红,越红越好。   他受够了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的日子,受够了就算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明星都能在他前面摆脸色的日子,他要红!要将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底!   执念越来越深,杨舟没看到,一根黑色的线从神像身上蔓延而出,一端捆在了他身上。   晚上,杨舟从同公司艺人口中得知,周华旭接了个大制作的新戏,以后恐怕会更红,心中的嫉妒如泄洪般倾泻而出。   他想,为什么每次都是周华旭?   他们明明是同一时期出道的,为什么周华旭的星途如日升天,而他只能在最底层苟延残喘?   不甘如疯涨的野草席卷了他。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一道忽远忽近的声音,无法辨清男女,也无法辨明身份。   那道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又好似就在耳边,带着无尽蛊惑。   他说:“你命格很差,注定这辈子不会大红大紫,只能平庸一辈子,你想改变这一切吗?”   “你想站在顶端,受万人景仰,让所有人只能仰望你吗?”   “我想!”   杨舟听到自己的回答声。   是啊。   禹熄蒸哩.   我想。   做梦都在想。   怕不是疯了。   他以为这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太当一回事,只在醒来后怅然了一会,想梦里的事要是真能发生就好了。   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这个小插曲没被他放在心上,龙套戏份结束,他回到家,晚上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他梦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藏在浓雾中,看不真切。   梦中,他听到自己问:“你是谁?”   “我是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那道身影回答。   “实现愿望?”白日里受的气再也无法忍受,杨舟不自觉加重声音,“你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你想红。”   三个字,成功让杨舟哑了火。   “你怎么实现我的愿望?”   “神像,你可以对着神像许愿,它会帮你,去吧——”   杨舟醒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从床边摸出手机,点开一看,四点四十四分。   “好奇怪的梦。”   杨舟低声嘟囔,他仰头倒下,打算继续睡,毕竟他明天还要去别的剧组面试,得养好精神。   在床上翻滚了半天,杨舟一跃而起。   他想试试。   试试梦里发生的是不是真的。   万一真实现了呢?   就算不实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他从柜子里取出神像。   神像不大,只有十厘米高,放在手心,像个玩具。   杨舟将神像放在桌上,学着电视里的人,跪下磕头。   若神像有灵,求您让我接一部戏份多一点的戏。   许完愿,杨舟恭敬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下了暴雨,杨舟艰难到了新剧组,刚要去面试,导演匆忙过来,说有一个戏份略重的角色演员出了车祸,来不了了,得找一个新演员。   杨舟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就是有这么巧,最终,导演在一众群演里,选中了杨舟。   即使这个角色只是一个戏份略多的小反派,对那个时候的杨舟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资源了。   他凭借这个角色,在观众面前混了个眼熟。   杨舟开始频繁向神像许愿,他的心被养的越来越大,直到一天,他瞄准了一部大制作的主演位置。   他照例对神像许了愿。   他胸有成竹,不想第二天听到公司有人说,这个角色早内定了主演是周华旭。   周华旭。   杨舟回到房间,砸烂了一堆东西,他冲神像大发脾气,质问神像为什么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质问为什么偏偏是周华旭。   是的,即使周华旭帮过他无数次,即使他们两人私下关系不错,他依然不想看到周华旭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可以是别人,但不能是周华旭。   在一次次的被关怀、和别人嘴里“要不是周哥谁乐意用你”的话语中,他的心早就扭曲了。   他想,难道没了周华旭我就不行了吗?难道我一辈子要活在周华旭的阴影下吗?   神像不会说话,自然回答不了他。   马克笔砸到神像上,在神像表面留下一道裂纹。   杨舟一愣,丢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将神像捧起来,看到神像身上的裂纹,心中涌出一阵恐慌。   不会被他砸坏了吧?   那他以后怎么办?   他捧着神像一遍遍祈祷,希望神像不要被自己砸坏,周华旭的事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熟悉的迷雾,但没有出现那道身影。   杨舟在浓雾中摩挲着往前走:“喂,有人吗?”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一扇门,一扇黑色的木门。   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明亮的黄光从门缝渗透出来,杨舟犹豫了一会,上前将门推开。   门后是一间空旷的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唯一存在的,是一座放大了无数倍的神像,矗立在正中间。   杨舟双眼发直,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走到神像面前,跪下:“神啊,求您帮我。”   “我知你所求为何事,只是本来得到这个角色的人气运太强大,我无法左右他,除非……”   杨舟听出了可能性,忙问:“除非什么?”   神像却没回答他,而是说起另一件事:“他身上的气运,注定了他在娱乐圈顺风顺水,攀登高处,成就一段佳话……”   气运。   杨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了。   他抬头:“那我呢,我身上有气运吗?我能一直火下去吗?”   神像语气遗憾:“抱歉,你没有这样的气运,若你有那样强盛的气运,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也可以在娱乐圈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我可以许愿得到他的气运吗?”杨舟迫不及待询问。   “可以,但要用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去换。”   “我身上有什么?”   “霉运吧,换给他,能压制夺走他气运的反扑。”   “我换!”   “你将这个烧了,给他喝下,好了,回去吧。”   一股大力将他推出门外。   杨舟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窗外隐隐透出亮光。   天亮了。   是做梦,还是真实?   杨舟愣愣坐在床头,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放在卧室的神像。   神像发着淡淡的光,比梦中见到的要微弱一些。   杨舟定了下神,起身下床,走到神像边,仔细打量。   他的目光定住了。   神像下,竟然有一张诡异的符纸!   杨舟将符纸取出来,如获至宝般捧到怀里。   他和周华旭一直维持着好友关系,请周华旭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防止出现意外,杨舟将周华旭请到自己家里。   周华旭对他完全不设防。   符纸烧完化入水中,杨舟本来担心,这么明显的东西该怎么让周华旭喝下,但他看到符灰落入水中,完全消失,水依然清澈,看不出里面被加了东西。   放到鼻下轻嗅,没有味道。   杨舟不敢尝,将水端出来,装作这是一杯再正常不过的水,递给周华旭。   周华旭没起疑,接过水喝了。   杨舟仔细打量他,见他脸色始终没变,猜想符水应该是无味的。   之后几天,一切正常,杨舟也没再梦到神像。   他在等,紧张忐忑的等。   半个月后,他等到了周华旭的丑闻,再半个月,他得到了原定周华旭主演的角色。   神像上的裂纹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正如梦里那道声音所说,有了周华旭的气运,他在娱乐圈的路越来越好走,他不再需要神像的帮助,又觉得神像能力诡异,担心哪天被收走一切,将神像远远放到一处不住的宅子地下室里。   四年过去,他都快要忘了神像的存在,若不是谢钦辞逼问,他可能会永远选择性遗忘这件事。   说完一切,杨舟忐忑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谢钦辞目光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亦看不出什么。   “谢大师,我说完了,您答应我的事……”   谢钦辞的目光落回杨舟身上。   “地址呢?”   “什么地址?”杨舟没反应过来。   “放神像的地址。”   杨舟小心说出地址。   “我知道了,你走吧。”   杨舟还想说什么,见谢钦辞不虞的样子,连滚带爬跑了。   “谢大师,就这么让他走了吗?”纵然很不甘心,周华旭还是没有阻拦。   “放心,他跑不了。”   谢钦辞已经将这件事告诉赵峰了,若杨舟老实待在西城,可能还会有一段自由时间,若他想回燕京,会在最短时间里被龙组控制。   杨舟确实想第一时间回到燕京,拥有过再失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他不想再拥有名声、财富等一切之后,回到一无所有的过去。   他不确定神像能不能帮他,但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担心谢钦辞追来,他离开酒店后,立刻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助理给自己订机票。   尽管是半夜,尽管时间匆忙,这个时候去机场,可能被粉丝发现,引发一系列事,杨舟已经顾不上了。   至于谢钦辞,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去想如何对付他的事。   车停在机场,杨舟压了下帽檐,低着头往里走。   几分钟后,他发现了不对,太安静了。   就算是晚上,机场也不该一点声音都没有。   环顾四周,他骇然发现,整个机场,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杨舟压下心中的惊惧,小心往前走,好在走了一段距离,他看到几名工作人员,想也不想,他快速冲了上去。   “请问……”   工作人员回头,拿出证件:“杨舟先生是吧,你涉及一场邪教活动,请随我们走一趟。”   得到谢钦辞消息,龙组快速行动,机场被清空,担心杨舟身上有什么非自然力量,机场的工作人员也由龙组成员扮演。   “什么邪教,我不知道,”杨舟心中慌乱,面上却不显,“你们不能抓我!”   “带走。”赵峰一挥手,杨舟被带走。   龙组人一路警惕,直至把人带回临时关押地,也没出现什么意外。   “你的气运已经回来了,以后你的命途会回到正轨,记得答应我的事。”谢钦辞靠在黑坨坨牌靠枕上,打了个哈欠。   “真的非常感谢。”周华旭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解决了吗?   恍惚了一会,周华旭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谢大师,杨舟给我喝的符水……”   “那符应该是为了夺取你气运的,过去四年,对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影响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哦,好。”   回到住处,傅明霁还没休息,在用平板办公,听到脚步声,回头:“解决了?”   “解决了。”谢钦辞走到傅明霁身边,被一把捞进怀里。   傅明霁拥着人:“这么晚了,累不累?”   “有一点。”   “我给你按摩。”   “唔,好。”   “对了,刚才酒店经理过来,说有人找你。”傅明霁边给谢钦辞按摩边说。   “有说是谁吗?”   “说是一位姓谷的先生。”   谢钦辞在第二天早上见到了这位谷先生。   很巧,双方有过一面之缘,是谢钦辞昨天和傅明霁在游乐园外遇到的人之一。   “谢大师,是和微道长推荐我来请您出手的。”   谢钦辞把人带到酒店的小餐厅,边吃早餐边听他说。   谷家丢了一个女孩,是谷先生谷夫人的独女,周末被保姆带去游乐园玩,之后就不见了。   “在游乐园不见的?”   “不是,是从游乐园回来之后的当天晚上不见的。”   用完早餐,谢钦辞接到剧组通知,说今天休息。   谢钦辞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不解:“怎么突然通知休息?”   “可能是因为杨舟的事。”傅明霁点开微博热搜,给谢钦辞看。   热搜已经爆了,全是关于杨舟的事。   没了气运,谢钦辞将被黑坨坨吃掉一部分的霉运返还到他身上,他曾经做的事跟有预兆一般,一夜之间被全部翻了出来。   ——不是吧,杨舟这么恶心的吗?   ——逼人3p?我yue了。   ——以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暴出来,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这哪是得最人?顾忌是有人看不过去,替天行道呢。   ——明明背地里这么暴躁,经常殴打助理,还打跑了几个,是怎么在外面营销阳光大男孩形象的啊?   ——替天行道这个词用得好,就现在还有粉丝洗呢,也不看看他家哥哥做了什么“好事”。   ——之前不是一直说,杨舟和周华旭关系很好吗?他做的这些事,周华旭知道吗?   ——楼上的什么意思啊,是想拉周华旭下水吗?   ——臭味相投这个词没听说过吗?谁知道周华旭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吸du门事件你们忘记了?后面还有好一些,反正我是不相信周华旭清清白白,真清白怎么每次都有他?   ——昨天不是铺天盖地报道,杨舟去给周华旭探班了吗?是在西城吧。   ——对,周华旭在那边拍戏,可惜了,好不容易演了个主角,不会因为杨舟的事再次腰斩吧?   网上吵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杨舟昨天来了剧组,今天又没消息说他回了燕京,大家理所当然觉得他还在剧组,不少人来看热闹。   林导一看,这个样子戏是拍不下去了,只好先给剧组放假,看看这波舆论最后会怎么发展。   至于网上说的,周华旭和杨舟一丘之貉的话,他没太放在心上,但周华旭是这部剧的主演,若和之前的舆论风波一样影响到他,怎么也会对剧组造成一定影响。   林导先给小燕总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当初是小燕总一力举荐周华旭参演这个角色,林导不否认周华旭的演技,可以说,周华旭非常贴这个人设,但……   小燕总接通电话,声音不疾不徐:“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剧组先暂停拍摄,要不要换人,等看看舆论风向再说,我更倾向于不换人。”   “我知道了。”   林导挂了电话,又给周华旭发消息安抚他。   周华旭很平静。   看到网上如出一辙的舆论时,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难过,可他发现,什么都没有,他的心情很平静。   同样的事他遭遇过无数次,翻旧账,被泼脏水,他早就习惯了。   “嗡嗡。”   一条新消息跳出来,周华旭点开。   是谢钦辞发来的。   【谢钦辞:别担心,你受的委屈,不久之后都将大白于天下。】   平静的心田激起一阵风浪,方才还觉得“无所谓”“不就是翻旧账泼脏水吗”“我早习惯了”,心头筑起的高墙被击垮,滚滚情绪冲破高墙,一滴泪珠落到手机上。   周华旭看着聊天界面,无声哽咽。   原来他不是不在乎,是逼着自己不在乎。   若他在乎,早被这些言论逼死了。   只有不在乎,他才能维持希望,继续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坚定走下去。   只要往前走,总有将这条路走完的一天。   现在,他看到了荆棘之后,布满鲜花的大道。   他知道,自己就快要走完这条将他扎的遍体鳞伤的路了。   风雨之后,将见彩虹。   谢钦辞发完消息,和谷先生一起前往谷家。   路上,谢钦辞了解了事情经过。   谷家有监控,发现孩子不见的第一时间,谷家人调了监控,监控上,五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黑色兔子玩偶,出了谷家。   一家人坐在监控显示器前,盯着屏幕里的小女孩。   “这个黑色兔子玩偶是从哪来的?”年轻的谷夫人看着屏幕里的兔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到兔子眼睛在通过屏幕看他们。   太诡异了。   “是今天从游乐园带回来的,悠悠很喜欢,抱着不撒手,保姆拗不过她,就让她抱着睡了。”一旁的谷老夫人回答。   “这么晚了,悠悠会去哪呢?”   没人知道。   谷家派人去找,甚至报了警,一夜过去,始终没有结果。   时间越久,谷家人越着急。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独自在外,有多危险,可想而知。   悠悠是谷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是谷家人放在心尖尖上宠大的孩子,她若出事,谷家每个人都无法接受。   谷夫人哭晕过去几次,时间过去越久,她心中的不安就越盛。   “要是悠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谷夫人脸色憔悴,眼下青黑,她一晚上没睡,有一点消息传来,都要亲自过去,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   “你振作一点,别孩子没事,你先出事了!”谷老夫人呵斥。   到了傍晚,人还是没找到。   “我们一开始想过,是不是有人绑架了悠悠,等了很久绑匪的电话,只要悠悠无事,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谷先生眉眼间尽是疲惫。   但是没有,没有绑匪电话,悠悠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完全不知道她的踪迹。   谷家找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人,有和谷家交好的家族,给他们提供了另一条路,找莲花观的道长帮忙。   谷先生不怎么信这些,但他们已经别无他法。   谷老爷子一锤定音:“去莲花观,请道长。”   谷先生迟疑:“爸,能有用吗?”   “没用你就不找了?”谷老爷子竖起眉毛,“不管用什么办法,当务之急是找到悠悠!”   谷家在西城影响力不小,知道事态紧急,和微道长亲自出面,为悠悠卜了一卦,算出悠悠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游乐园。   如同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行人来到游乐园。   “你们没找到人。”谢钦辞道。   其实不用说,谢钦辞也能猜到,若是找到了人,谷先生不会大晚上来酒店找他。   “没找到,我们将游乐园翻了个遍,依然没找到人。”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不过如此,谷夫人受不住刺激,再次晕了过去。   谷先生强撑着问:“都找过了吗?”   “都找遍了,没发现人。”   游乐园的保安,谷家自己带来的人,来来回回将游乐园翻了几遍,什么都没找到。   和微道长脸上凝重:“卦象显示,令爱确实在这里。”   为何会找不到?   已经遇害了吗?   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   “道长,您能算出,悠悠还活着吗?”沉默中,谷老夫人艰难开口。   “我不能确定。”   “那你能确定什么?!”谷先生愤怒往前走了一步。   谷老爷子拦住他:“冷静,不得对道长们无理。”   “抱歉,我失态了。”   “是贫道实力不济。”和微道长闭了闭眼。   “现在该怎么办?若悠悠在游乐园,她能藏在哪?”   “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忙。”朱道长突然开口。   和微道长看向他。   “师叔,我们刚才不是遇到谢大师了吗?以谢大师的能力,说不定能找到悠悠。”   “谢大师是……”   “就是我们刚才在外面遇到的人,你们别看他年轻,实力特别强,我们莲花观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朱道长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他甚至觉得,整个玄门加起来,说不定都不是谢钦辞的对手。   自从见到了谢钦辞的真正实力,他深刻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坐井观天。   “快,快去请谢大师。”   谷老爷子发话,为了表示诚意,谷先生亲自来接人。   两位道长留在游乐园继续找人。   谢钦辞一行人到的时候,游乐园大门是关闭的。   “为了找到悠悠,我包了游乐园几天,这几天,游乐园不迎客。”谷先生解释。   走进游乐园,迎面吹来一阵带着寒意的风。   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这就是一阵普通的风,冬天的风吹在身上,本就刺骨,但谢钦辞感受到,风里夹杂的淡淡阴气。   他没说什么,在谷先生的带领下,和大部队会合。   “早知道要麻烦谢大师,上次见到谢大师,就该请您留下。”和微道长叹了口气,不然也不至于多耽误这么长时间。   “现在也不晚,”谢钦辞环顾一周,“那个带孩子来游乐园玩的保姆在吗?”   “在,她也在帮忙找人,谢大师您找她有事吗?”   “嗯。”   “我去将她喊来。”   没过多久,谷先生带来一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   “这是王嫂,带孩子来游乐园玩的,就是她。”   王嫂很紧张,也很自责,他低着头,脸上满是焦急。   谢钦辞看了她一会,问:“你还记得你带你家小姐来游乐园后走的路线吗?我要你再走一遍,你能不能做到?”   “我记得,我记性一向很好,这几天,我反反复复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对小姐到的每一处都记得很清楚。”   “好,那你带我走一遍。”   最开始,是门口卖热气球的小摊,当然,现在没有工作人员,那个地方是空的。   然后是碰碰车。   王嫂站在碰碰车前,面露怀念:“小姐很喜欢这里,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小伙伴,两人玩了许久。”   后来,谢钦辞跟她走过旋转木马,走过卖糖葫芦的路边,走过……   最后,停止娃娃机前。   娃娃机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偶,粉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各种颜色都有,唯独没有黑色的。   谢钦辞点了点娃娃机:“你家小姐从家里离开时,怀里抱的黑色兔子玩偶,是从哪里得到的?”   “不是游乐园吗?”谷老夫人诧异。   “你们看,这里面没有黑色玩偶。”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娃娃机上。   一排娃娃机,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各种外形的玩偶里,唯独没有黑色兔子。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王嫂身上。   她是跟悠悠来游乐园的人,应该最清楚。   “我记得,玩偶是在这里拿的,当时,这里有好几个小孩,小姐和他们一起玩,我站在外面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姐手里多了个兔子玩偶。”王嫂回忆当时在娃娃机前发生的事,竟然想不到,玩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记不得?来历不明的东西,怎么能让小姐带回家?!”谷老夫人呵斥。   “我……”王嫂惭愧低头,“是我的失职,我没看好小姐……”   “好了!”谷老爷子重重杵了下拐杖,“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找人要紧。”   谢钦辞站在其中一个娃娃机前,这个娃娃机里的玩偶,和其他几处都不同,里面的娃娃不是小动物形的,而是一个个小女孩小男孩形象。   谢钦辞看了会儿娃娃机里的娃娃,道:“要找到人,得等到晚上,我记得,今天是圆月。”   “今天是十五,月亮确实是圆的。”谷家人虽然不知道谢钦辞为什么会突然说起月亮的事,依然回答了。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谷先生不解,“能早点找到不是更好吗?”   “你们将游乐园翻了几遍,找到人了吗?”谢钦辞不答反问。   “没有,”谷先生语气低落下去,“我们真的每一处都没放过,包括没什么人注意的角落,都找了,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不瞒谢大师,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些有明显松动的土地,也让人挖开了。”   “你的孩子尚在人世,不用着急,只是她被藏起来了,要等到正确时机,才能找到。”   谢钦辞的话太玄乎,要是平时,谷先生可能觉得他是骗子,可眼下,他心中再不相信,也只能试一试。   距离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中途,谷夫人醒了,她不肯待在医院,说什么也要来游乐园等着。   谷家人拗不过她,只好把人带来。   长时间的精神折磨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怕她冲撞了谢钦辞,谷家人没让她靠近谢钦辞所在的位置。   反而是谢钦辞主动找了过来。   “谢大师?”看到谢钦辞,正在安慰谷夫人的谷先生一愣。   “您就是谢大师吗?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我……”   谷先生忙拦住想扑上前的谷夫人:“谢大师,不好意思,我夫人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没事,我有点事找谷夫人。”   “谢先生找我夫人有事?”谷先生扶着谷夫人坐下。   “对,母子连心,我需要令夫人的一滴血。”   “可以,只要能找到我女儿,要我多少血都行,”谷夫人用力握住谷先生手臂,“刀呢,给我拿过来,我这就取血。”   “不需要刀,取一滴指尖血就行,谷夫人,伸出左手。”   谷夫人伸出手。   她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自己种指指腹上扎了一下,紧接着,一滴鲜红的血缓缓上浮。   谢钦辞取出一张符,接住血。   血没入符中,消失不见。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谷先生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取血已经结束了。   “这……就行了吗?”   谢钦辞已经转身:“已经可以了。”   对谷家丢失的小孩,谢钦辞隐隐有个猜测,但要证明这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染了血的符纸隐隐散发出一阵红光,谢钦辞松开手,符纸飘浮在半空中,自燃。   符纸烧尽,一道隐隐泛红的白烟在原地转了几圈,往外飘去。   谢钦辞跟了上去。   谷夫人扶着丈夫的手臂站起来:“我们也去。”   两人跟在谢钦辞后面,往外走。   出来后,烟已经不见了,谢钦辞站在其中一个娃娃机前,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谢大师,这个娃娃机有什么不对吗?”谷先生扶着谷夫人走过来。   谷老爷子和谷老夫人也走了过来:“这些娃娃机我们都打开查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娃娃机很大,里面堆满了娃娃,要藏一个五岁的小孩,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是以他们来游乐园第一时间,就让负责人把娃娃机打开查看过。   谢钦辞不意外这个结果。   夜幕降临,游乐园里亮起微弱的灯。   “这家游乐园晚上不营业,所以有些地方没安灯。”傅明霁见谢钦辞看路边的灯,开口。   “月亮出来了。”   傅明霁抬头,一轮圆月徐徐升起,银辉洒向大地,游乐园亮如白昼。   十二点整,原本安静的游乐园突然吵闹起来。   “什么声音?”   “好像是孩子的嬉闹声?”   “这个点怎么会有小孩在?”   怀着一肚子好奇,不少人寻着声音出来。   他们都是受雇来找人的。   “谢大师,这些声音……”谷家人也听到了声音,他们很确定,游乐园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入,更别说是孩子了。   “出去看看。”   来到外面,他们看到了更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娃娃机前,聚集了数不清的小孩,不止外面,还有娃娃机里。   原本放娃娃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缩小的孩子。   “是悠悠!”看到一抹熟悉声音,谷夫人顿时冲了过去。   “孩子们”受到惊吓,四散开。   “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的魂魄?!还有些是生魂!”和微道长震惊看着前方,“不能让这些小孩魂魄被吓走!”   说完,和微道长抬手,试图做法将魂魄拘住。   这时,一抹黑影呼啸而过,将小孩魂魄往里赶。   黑影近了,众人看清,那是一只漂浮在半空中、通体漆黑的大狗。   “这是什么?”朱道长瞠目结舌:“牧魂犬吗?” 第61章   “你瞎说什么?”和微道长回过神,在自家师侄脑袋上拍了一下,“那是谢大师养的鬼。”   “哦哦。”朱道长捂住被拍的头,一眼不眨看着前方。   这一幕太神奇了,他都做好做法事拘魂的准备了,没想到什么都不用做,谢钦辞养的厉鬼直接代劳了。   “师叔,你说,我们能养一只吗?”朱道长双眼放光。   这也太好用了。   脑门再次挨了一下。   和微道长一脸无语看着他:“首先,你有让厉鬼乖乖听话的本事吗?”   朱道长脸垮了下去。   “其次,你知道谢大师每次喂它吃的是什么吧?你能提供那样的‘食物’吗?”   不能。   朱道长的头深深低下去:“是我想当然了。”   和微道长摇摇头,继续看前方。   黑坨坨呼啸着将小孩魂魄赶至一处,在小孩魂魄外围绕圈,不让它们跑出去。   这是极其诡异的一幕。   月辉下,游乐园亮如白昼,娃娃机周围,聚满了半透明的鬼魂,这些透明的小孩最高也不过齐大人的腰,若是白日,正常情况下见到那么多孩子,欢声笑语,吵吵嚷嚷,顶多觉得有些吵。   可现在是半夜,这些小孩都是半透明的,它们脚下没有影子,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程序,神情呆滞。   这些阴魂都很弱小,在黑坨坨强大的气息下,完全不敢造次,挤挤挨挨在一起,瑟缩成一团。   谷夫人被谷先生拦住了。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差点酿成大祸,谷夫人羞愧不已,“是我太莽撞了,为什么悠悠的魂魄在娃娃机里?”   娃娃机里,不止悠悠的魂魄,还有好些别的小孩魂魄,它们只有正常娃娃大小,娃娃机启动,在银色铁钩下狼狈逃命。   谢钦辞走过去。   阴魂们主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悠悠所在的娃娃机,正是白日里见到的,唯一一个里面不是动物玩偶的娃娃机。   “谢大师,要将娃娃机打开吗?”谷家人跟了上来。   即使这空地上聚集了无数小孩的阴魂,他们心中害怕,为了悠悠,他们还是忍着害怕过来了。   “钥匙在我这里。”谷先生扶着自己的妻子。   谷夫人一脸急切看着娃娃机里的孩子,勉强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直接打开,能放出悠悠的魂魄吗?”谷夫人一脸希冀看向谢钦辞。   “把钥匙给我。”谢钦辞没正面回答。   “我来开,我来开。”谷先生将妻子交给谷老夫人,咽了口口水,拿着钥匙上前。   站在娃娃机前,谷先生低头去找钥匙孔。   “怎么会打不开?”谷先生一脸惊诧抬头,冷不丁对上娃娃机里放大的青色透明小孩脸,发出惊恐叫声。   “啊啊啊啊!!!!!”   他跌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往后挪。   娃娃机里,原本像玩偶一样呆滞不动的阴魂娃娃仿佛被什么惊醒,它们爬到离众人近的一面,攀着娃娃机透明的玻璃往上爬。   它们的头对着外面,直勾勾看着外面的人,像是在看什么食物,这一刻,它们完全失去了小孩的样子,手脚上长出利于攀爬的蹼,吸附在娃娃机的机壁上。   唯一不同的,是仿佛被突然变故吓傻的粉色睡意小女孩魂魄,它好不容易躲开了不断下落企图抓走阴魂娃娃们的铁钩,缩在其中一个角落里。娃娃机里娃娃阴魂们暴动的时候,它一动不动,与那些外形怪异的娃娃鬼们完全不同。   “娃娃机里有你心动的娃娃吗?抓住娃娃,它就属于你了。”   僵硬呆板的机械声从上方响起,游乐园负责人猛地抬头:“这不是我们游乐园的设置!”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先是谷家付了一笔包场的钱,他以为是谷家给家里小孩包的,没想到,包场后,谷家派人来告诉他,包场是为了找失踪的谷家小姐。   他陪着在游乐园里熬了两天,跟进了谷家找人的每一个步骤,可以说,游乐园里能藏人的都被找了个遍,一个五岁的小孩,再怎么藏,也该被找出来了。   可是小孩始终没被找到。   他隐晦和谷家人提过,说不定孩子不在这里,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可谷家听了两个道长的话,认定孩子在这里。   谷家自己决定的事,他不好多说,只能陪着熬。   他以为找不到孩子,谷家失望之后会消停下来,没想到,对方又找来两个人。   这次来的两个人更不像能帮忙找人的了。   一个西装革履,比他老板还像老板,至于另一个……   游乐园负责人偷偷看了眼五官精致、容貌俊美的青年,这个人,是明星啊——   找一个明星来,能做什么?   游乐园负责人能认出谢钦辞不奇怪,谢钦辞前一段时间的知名度暴涨,不止他,被请来寻人的好些人都认出他了,只是他们的雇主谷家人没说什么,心中再好奇,他们都不好说什么。   此刻,游乐园负责人看着眼前怎么看都不科学的一幕,目瞪口呆,深感之前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果然是不科学的。   怪异的娃娃机,从未出现的机械音,游乐园负责人心惊胆战。   “谢大师,我们要抓娃娃吗?把悠悠抓出来?”谷先生边问,边思索周围人里,有没有擅长抓娃娃的。   谢钦辞打量娃娃机里的铁钩,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整个娃娃机充斥着浓郁鬼气,几乎难以分辨,鬼气是娃娃鬼身上的,还是娃娃机自带的。   亦或者,两者兼有。   “尊敬的客人,心动不如行动,娃娃们在娃娃机里,等待您的抓取。”   机械音再次响起,它在蛊惑,娃娃机外的人,动手抓娃娃。   谷家人已经被迷惑了,满脑子都是,把悠悠抓出来。   只要动手,就能把悠悠带出来……   谷先生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谢钦辞偏头瞥了他一眼:“你想伤到它,就来抓。”   如一柄利刃刺破屏障,谷先生如梦初醒:“我……”   “别听它瞎说。”谢钦辞点了点娃娃机的玻璃壁,娃娃机里的娃娃像是闻到了绝美食物味道,一窝蜂爬过来。   它们垂涎看着一壁之隔的谢钦辞。   有几只正在朝悠悠爬的娃娃鬼也被吸引过来。   一层叠一层,好像站在娃娃机外的谢钦辞是什么绝世美味,诱它们前来。   有几只娃娃鬼张开了嘴巴,露出满嘴尖牙。   它们的嘴可以裂到耳根,那样尖的牙齿,可以想象,一口咬在人身上,会撕扯下多大一块血肉。   谢钦辞有规律点着娃娃机玻璃壁。   每敲一下,娃娃机里的娃娃鬼脸上的垂涎之色便多一分。   十八下之后,谢钦辞停下动作。   不偏不倚,娃娃机里,除了悠悠,正好有十八只娃娃鬼。   “谢大师,我们该怎么做?”谷老夫人一脸急切。   他们现在看出来了,娃娃机里的娃娃,多半是不能直接抓的。   谢钦辞叫来谷家保姆,问她:“你家小姐的娃娃,是从这个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吗?”   “悠悠手里的娃娃是只黑色兔子,这里面的娃娃都不是动物形态,谢大师,您是不是弄错了?”谷老爷子抢着开口。   每个娃娃机他们都检查过好几遍,非常清楚,这个娃娃机里,没有一只动物玩偶。   “我,我想想,小姐来这边后,这里来了几个小孩,他们一起玩,好像是来过这个娃娃机面前,玩偶是不是从这个娃娃机里抓的,我记不太清了。”保姆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看什么都不真切。   谷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儿媳拉了下袖子。   谷夫人冲她轻微摇了下头。   谷老夫人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这个娃娃机有古怪,它蛊惑你们抓娃娃,你们或许会觉得,抓到娃娃了,娃娃会掉出来,和正常娃娃机一样,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道声音要蛊惑你们抓娃娃?你们的小孩,是怎么到娃娃机里的?”   谢钦辞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安静。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想法。   谢钦辞没管他们是怎么猜测的,将看守小孩阴魂的黑坨坨招来,摸了摸它的脑瓜:“想玩抓娃娃的游戏吗?”   黑坨坨仰头:“汪?”   谢钦辞侧身让出位置:“去玩吧。”   黑坨坨“汪呜”一声化为一颗巨大爱心,从爱心中伸出两只短短的手,飘到娃娃机前。   “随便抓一只,不要抓到那个小姑娘。”谢钦辞交代。   黑坨坨白天看小情侣玩过这个,像模像样用两只小短手操控摇杆。   铁爪落下,娃娃机里的娃娃鬼们顿时从玻璃壁上四散开。   它们四处躲避,似乎不想被铁爪碰上。   “难道不是被抓住了,里面的鬼可以出来,外面的人替换进去?”朱道长一脸不解。   谷家人也有这个猜测。   现在,这个猜测被否定了。   若真是这样,里面的娃娃鬼没必要躲,为了出来,它们应该争先恐后迎上去才是。   可现在娃娃机里发生的一切截然相反。   它们非但没有迎上来,反而像在逃命。   嘴大张着,娃娃机隔绝了一切,包括娃娃鬼们口中的叫声。   一只娃娃鬼被抓住了。   铁爪刚碰上的一刹那,众人耳边响起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抓住的娃娃鬼像高温下的冰块,直接融化了。   深灰色的水滴落,被娃娃机吸收。   娃娃机剧烈震动了一下,众人再看,娃娃机前的黑坨坨已经不见了,娃娃机里,多了一只缩小版的黑色爱心形状娃娃。   “这……”谷先生一脸震撼。   “被抓住的‘娃娃’不会被放出来,反而会成为娃娃机的养料,外面抓娃娃的人,会代替它,进入娃娃机中,等待下一次被抓。”谢钦辞的目光始终落在娃娃机上。   娃娃机里,黑坨坨像是进了粮仓,第一时间飘到悠悠的魂魄前,在小姑娘茫然抬头的时候,身体膨胀,直接将它裹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谷夫人心跳骤停:“谢大师,悠悠她——”   紧接着,黑色爱心呼啸着在娃娃机里转了一圈,所到之处丁点不剩,娃娃机里的所有娃娃鬼,都被它吞了。   娃娃机剧烈震动起来。   顶端的红光激烈闪烁,众人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暴怒的吼声。   黑坨坨吞完了所有娃娃鬼,还没消停的意思,它往上飘,冲铁爪飘了过去。   黑雾缠住了铁爪。   娃娃机震动的更厉害了。   黑坨坨的身躯开始膨胀,黑雾一点点盈满娃娃机里的空间,直至装不下,溢到外面。   不多时,整个娃娃机都被黑雾笼罩了。   “我的悠悠——”谷夫人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流。   若不是被谷老夫人死死拉着,她怕不是要直接冲过来。   黑雾弥漫到了谢钦辞脚边。   “谢大师,求您救救我的悠悠,救救我的孩子。”   “她没事。”说完,谢钦辞将手伸进黑雾,在里面掏了掏,拎出一个小孩。   正是昏迷不醒的悠悠。   谢钦辞将孩子抱起来,放到泪痕未干的谷夫人手中:“她的魂魄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了,受阴气影响太久,她接下来可能会虚弱一段时间。”   “谢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谷夫人抱住孩子,如同抱住了唯一的珍宝,失而复得,让她无法从孩子身上移开一分心神,但她不能不移开,她还要弄清楚,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遭受的这一切。   一团巨大黑雾取代了原本娃娃机的位置,被黑坨坨驱散到一边的小孩阴魂有些开始变淡,有些直接化为一团烟,消失不见。   “这个娃娃机里,寄居了一只野鬼,它靠里面的娃娃吸引外面人的视线,一旦有人去抓娃娃,就会取代里面的娃娃,等其他人再来抓,里面的娃娃失去作用,就会被寄居在里面的野鬼吃掉。”   “吞掉了太多魂魄,它现在成长到一定地步,可以诱惑睡梦中的孩子魂魄离体,来到这里,供它食用。”   “你们家小孩之前手里抱着的黑色兔子,应该是它幻化出来的,若我猜的不错,你们家孩子,没有回去过,不,准确一点,是你们家孩子的魂魄,没有回去过,回去的,只是身体。”   “她的魂魄,一直被困在娃娃机里。”   听完谢钦辞的话,一股寒意从谷家人脚底升起。   保姆脸色更是煞白,包括谷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里,和悠悠相处最多的人,就是他。   若悠悠的魂魄没回去过,那么操控悠悠身体回去的,会是什么?   一想到自己贴身照顾了某个不知名鬼那么久,保姆心中涌出浓浓的后怕。   “我就说,那天从游乐园回来,悠悠怎么话变少了,我还以为是累着了……”   悠悠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小女孩,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但被教养的很好,懂事、有礼貌、体贴人,保姆照顾她长大,对这个孩子打心底疼爱。   谷先生和谷夫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平时和悠悠相处最多的,莫过于保姆王嫂。   “都怪我,当初不该因为悠悠想来游乐园玩,就答应带她来。”悠悠出事,王嫂自责又愧疚,无数次想,若自己没心软答应带悠悠出门玩,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她不是最近被盯上的,”谢钦辞检查过悠悠的身体,“是更早的时候,就算你不带她来,她还是会经历这一遭,如今化险为夷,她的命途再无坎坷,以后的路都会顺风顺水。”   “谢大师说更早的时候,是多久之前?”谷先生问。   “一个月左右,你们仔细想想,一个月前,小姑娘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平时不去的地方,任何异常的点都不要放过。”   谢钦辞的话让谷家人陷入沉思。   一个月时间距离现在不算远,谷家人仔细回忆那段时间悠悠身上发生的事。   “妈妈……”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打断谷家人的思考。   谷夫人第一个回神,她忙低头,看到自己的女儿睁开眼,正迷茫看着自己。   “悠悠,你醒了?”谷夫人喜极而泣。   谷家人围上来:“悠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疼,妈妈,我好疼,我看到了好可怕的东西,一个大钩子,想抓我,我逃啊逃,我想找妈妈,找爸爸,找爷爷奶奶,找王婶,但我找不到你们,呜呜呜……”悠悠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经历的这一切太超出承受范围,而且受到阴气影响,身体虚弱,没哭多久,又晕了过去。   “悠悠,悠悠,”谷夫人叫不醒女儿,天塌了一般,抱着悠悠求到谢钦辞面前,“谢大师,求您帮我看看悠悠,她怎么叫不醒了?”   “她身体虚弱,魂魄离体太久,又受阴气影响,昏睡是为了自愈,你们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们画几张符,让她贴身放着,有助于她恢复。”   “好,好,有劳谢大师了。”   “谢大师,突然得到什么东西,算奇怪的事吗?”王嫂忐忑走过来,“一个月前,我带悠悠在小区公园玩,遇到隔壁万奶奶带孩子出来玩,她家孙子给了悠悠一个造型奇怪的玩具。”   “玩具放在哪?”谢钦辞问。   “我收起来了,我总感觉那个玩具看着瘆得慌,没敢给悠悠玩。”   王嫂平时很注意,悠悠接触的玩具、食物等,她都会仔细检查,万奶奶是同小区的人,万家和谷家又有生意上的合作,两个孩子一起玩,互相交换玩具是常有的事,若不是那个玩具给王嫂感觉很不好,她说不定都想不起这件事。   “你把玩具放在哪了?”虽然不一定和这个玩具有关,谷先生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线索,“我让人取了送过来。”   “放在储物间最底下的一个柜子里。”王嫂道。   “那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说一遍。”   “那天晚上,悠悠写完作业,我照例带着她下楼玩。”   谷家住的小区,有许导供小孩玩的娱乐设施,王嫂带着悠悠到她经常玩的地方。   那里已经有几个小孩了,都是王嫂和悠悠熟悉的,悠悠挣脱王嫂牵着她的手,加入小孩队伍。   小孩子们一起玩,王嫂站在外面守着。   大概玩了半个小时,悠悠主动出来了。   “悠悠,怎么了?”王嫂注意到,悠悠似乎有些不高兴。   “他们玩的游戏我不喜欢,我不要和他们玩了。”悠悠嘟着嘴,两根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好,我们悠悠说不玩就不玩。”王嫂给她擦了擦脸,带她去洗手。   悠悠伸手,王嫂发现她手里拿了个东西。   是个椭圆形的假眼睛。   “悠悠,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猝不及防对上一只眼睛,王嫂吓了一跳。   “是他们给我的。”悠悠奇怪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她怎么记得,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这玩具不好玩,我们回去玩芭比娃娃好不好?”王嫂总觉得,那只眼睛给她的感觉瘆得慌。   “好啊。”   悠悠没什么留恋把假眼睛扔到一边。   王嫂继续给她洗手,多打了几遍泡沫。   没人看到,被扔在一边的假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王嫂有种自己被盯着的感觉。   很强烈的注视感。   她猛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嫂牵起悠悠的手,小心往前走。   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王婶,你怎么了?”悠悠仰头,不解看着她。   “没什么。”   陪悠悠玩了会儿芭比娃娃,悠悠累了,王嫂收拾屋里的东西,看到被放在角落里的假眼睛。   找了个盒子,把假眼睛装进去,嘟囔:“这年头,怎么什么模样的玩具都有了,看着不瘆人吗?”   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这东西不适合当玩具,好在悠悠之后完全忘了这一茬,她就把东西塞到了储物间最里面。   小孩子忘性大,前一天还说不要和人一起玩,后一天又玩到了一起,王嫂这次留意了些,看他们拿出来玩的玩具都很正常,稍稍放了点心。   “后来我带悠悠下楼玩,都没见他们拿出过什么奇怪玩具。”若不是谢钦辞问悠悠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王嫂不会将这件事和最近发生的事联系起来。   “谢大师,悠悠身上发生的事,会和那个玩具有关吗?”谷先生沉着脸问。   “悠悠从来没和我说过,她有这么奇怪的玩具,”谷夫人摸了摸怀中小姑娘的脸,“她平时得了什么新玩具,都会告诉我的。”   小孩子分享欲旺盛,得了什么新玩具,或者做了什么有趣的事,都会忍不住和大人分享,悠悠平时很喜欢和爸爸妈妈分享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每次她说的时候,大人们都很认真的听。   谷夫人仔细回想这一个月悠悠和自己分享过的事,很确定,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奇怪玩具的。   “我想起来一件事,老公,你还记得吗?有几天,悠悠半夜哭着找我们,说有眼睛在看她,我们都觉得她是在做梦,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梦?”   而是,真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盯着她。   经谷夫人提醒,谷先生也想起来了,他张了张嘴:“我一直以为,是她做了噩梦……”   “我也是,因为第二天白天问她,她说她不记得了,早上起来还好奇,自己怎么跟爸爸妈妈睡在一起。”   “都怪我,一直没注意到不对,”谷夫人说着又开始流泪,声音微哽,“我怎么没早一点发现?”   “这不怪你,”谷先生安抚拍了拍她后背,“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真要怪你,也该先怨我,我也什么都没发现。”   谢钦辞靠在傅明霁身上,打了个哈欠。   “困了?”傅明霁低头看他。   谢钦辞摇摇头。   “哐当”一声巨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传来声音的地方,是原先诡异娃娃机所在的位置。   现在,那里看不到娃娃机,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雾气。   随着声音响起,黑色雾气一点点散开,露出被包裹在里面的娃娃机。   黑雾重新凝聚。   黑坨坨变成一颗巨大放大版爱心热气球,飘回谢钦辞身边。   在谢钦辞身上蹭啊蹭啊的,半点看不出刚才在娃娃机里追着娃娃鬼狂啃的凶狠模样。   朱道长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颗黑色爱心在撒娇。   一定是太晚了,困到眼花!   就算外表再萌,也不能忽视那是一只厉鬼的事实!   厉鬼怎么会撒娇?!   朱道长一遍遍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但……   不管怎么看,就是很像撒娇啊——   “师叔,谢大师养的鬼是在冲他撒娇吗?”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朱道长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和微道长。   和微道长原本正在观察娃娃机,闻言朝黑坨坨方向看了一眼,顿时:“………………”   别说,还真很像。   等了半天,朱道长没等到师叔的回答,转头看了眼,就见师叔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黑坨坨和谢钦辞。   “师叔?”   和微道长淡淡瞥了他一眼:“去看看娃娃机,别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哦,好的。”朱道长蔫头耷脑走向娃娃机。   娃娃机像是经历了一场非人折磨,摇摇欲坠。   见到了娃娃机的怪异之处,在场的普通人没有贸然上前,尽管他们心中如猫抓一般,对娃娃机好奇的不得了。   但,比起好奇心,安全更重要。   他们一点也不想被抓到娃娃机里。   “谢大师,”谷先生壮着胆子上前,“悠悠之前,是被藏在娃娃机里的吗?”   他没忘记,当时黑雾包裹了娃娃机,谢钦辞伸手进黑雾,从里面带出了他的孩子。   “这个娃娃机确实可以藏一个小孩,可我们来来回回里里外外检查过几次,都没找到悠悠的身影。”   一个五岁的小孩,藏起来容易,但要藏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还不被发现,尤其是在多次翻找中,不被发现,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谷先生仔细观察娃娃机,试图找到什么他们之前没发现的可以藏人的机关。   无果。   娃娃机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一目了然,根本没有暗藏的可以藏一个小孩的机关。   “谷先生,娃娃机里住着的,是一只鬼,不能用常理看待,鬼要藏住什么东西,是很容易的。”   谢钦辞盯着娃娃机某处,伸手在虚空中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一声惨叫,一团深灰色的东西被无形力量从娃娃机中拽出。   “当鬼足以影响到人,它便能轻易蒙蔽你的感知,像鬼打墙,你应该听说过鬼打墙吧,遇到鬼打墙,你会在一个地方转圈圈,怎么都走不出去,那个时候,你就是被鬼的力量蒙蔽了。”   “这个娃娃机的鬼气非常重,我目前还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将鬼气完全压缩在娃娃机里,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在这样浓郁的鬼气中,要藏住一个小孩不被发现,很容易。”   “不止谷先生他们没发现,我们也没发现,”和微道长走过来,神色凝重,“能将我们一起蒙蔽,这只鬼该有多强大?”   谢钦辞看了眼惊恐瑟缩的灰影。   “我,我不知道!我是被一股力量吸到这个娃娃机里的!我真的不知道!”   灰影实在是怕了,它永远忘不了,被比自己强大不知道多少倍的存在吞噬的滋味。   那只厉鬼恶趣味的很,根本不给它一个痛快,而是像猫逗弄老鼠一样,用爪子刨着它玩,玩一会儿啃一口,灰影被追着啃,边边角角的鬼气都被啃光了。   眼见不是办法,它只能躲起来。   平时它就是躲在那个地方,白天不用害怕太阳,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存在被玄门的人发现。   黑坨坨“汪呜”“汪呜”告状。   除了谢钦辞,没人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但从一只厉鬼嘴里听到狗叫,多少有点让人反应不过来。   比如朱道长,直接跳了起来,恨不得跳到和微道长身上去:“师叔,有狗啊啊啊啊啊!!!!!”   因为小时候被狗追过,他这辈子最怕狗了。   “没有狗!”和微道长满头黑线,“你自己看,是什么在叫。”   朱道长定了定神,自己的师叔肯定不会骗自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清。   “还好,是鬼,不是狗。”   朱道长拍着胸口冷静下来。   听到他说话的众人:“……………………”   不是,难道鬼不比狗更可怕吗?!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大师,它是在说什么吗?”朱道长看了一会,好奇地问。   “它在告状,说娃娃机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只鬼躲进去后,它就找不到了,让我把鬼抓出来。”   “真有灵性啊,还知道告状。”朱道长实名羡慕,但一想到对方会“汪汪”叫,又将这点羡慕压到心底。   只这一点,他就承受不起。   谢钦辞抓住灰影,抖了抖:“里面有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有。”灰影装傻,它还指望寻找机会溜回去,躲开这群人呢,断不能暴露最后底牌!   “你是觉得我找不到吗?既然不肯说,你也没什么用了。”谢钦辞伸手往外,将灰影拎在半空中。   黑坨坨配合张开血盆大口。   只要谢钦辞松手,灰影就会落入黑坨坨口中。   灰影拼命扒着谢钦辞手臂,整个魂紧紧贴在谢钦辞手臂上,生怕谢钦辞一松手,自己落入黑坨坨之口。   “我说,我说,娃娃机里有个夹层,里面有个兔子雕塑,我平时就躲在里面,那个雕塑很奇怪,可以完全屏蔽外界,我当初也是被这个雕塑吸进来的。”   “我,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您让你的宠物鬼,挪一下尊口,行吗?”   谢钦辞垂眸看了眼黑坨坨,黑坨坨慢吞吞闭上嘴,说实话,这么弱小的鬼,对它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黑坨坨再次钻进娃娃机。   娃娃机不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没多久,黑坨坨叼着一个漆黑的雕塑出来了。   是个半个手掌大的黑色兔子雕塑。   雕塑一离开,娃娃机像是失去了支撑力量,突然塌了。   七零八落散作一堆,找不出一块完整的零件。   “怎么塌了?”游乐园负责人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娃娃机是新买的,质量这么差吗?”   “新买的?”谷先生敏锐抓住重点,“多久前买的?”   “就这个月的事,上一个娃娃机坏了,我们才买了个新的。”   “你确定是新的吗?”谢钦辞的声音幽幽响起。   “什,什么意思?”世界观饱受冲击的游乐园负责人心中一突,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自己看。”   游乐园负责人低头,看到散落的零件,愣住了。   锈迹斑斑,碎裂的外壳上满是刮痕,怎么看都不像是全新的。   尤其是其中一道刮痕,他记得很清楚,之前坏掉的那个娃娃机,同样的地方有一道同样的刮痕。   “怎么会这样?”游乐园负责人喃喃。   “这个娃娃机你是从哪买的?”谢钦辞问。   “我打电话问问。”   大半夜被吵醒,对面语气不算好:“这么晚了,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想问你,上次让你买的那个娃娃机,你从哪买的?”游乐园负责人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什么娃娃机?”对面语气茫然,“你什么时候让我买过娃娃机?”   “我没找过你?”   “没啊,要我给你翻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吗?”   挂断电话,游乐园负责人一脸恍惚走回来:“他说,我没让他买过娃娃机,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给他打过电话,隔天晚上他就把娃娃机送来了。”   为什么会说自己从没找过他?   游乐园负责人不觉得对方会在这种事上耍自己。   “通话记录还有吗?”   “有,有的。”   游乐园负责人点开通话界面,往下翻,时间有点久,翻了好一会,才找到一条记录。   “就是这个,谢大师,您看。”游乐园负责人将手机递到谢钦辞面前。   通话记录上,备注的正是游乐园负责人刚才打电话的人的名字。   谢钦辞点开。   电话拨通了。   “嘟——嘟——”   游乐园负责人紧张盯着手机。   “对比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   冰冷的提示音从电话里传来,游乐园负责人一怔:“怎么会是空号?”   谢钦辞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你自己看。”   游乐园负责人恍恍惚惚拿回手机,低头一看,惊恐发现,刚刚拨出去的,根本不是之前的号码,而是一串他完全不熟悉的数字。   退出拨号界面,再看通话记录。   备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数字。   “我……”   游乐园负责人看看手机,再看看谢钦辞,脸上全是茫然。   为什么号码变了?   他一开始究竟是给谁打的电话?   和他通话的,真的是人吗?   一个个问题充斥脑海,将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那个接你电话的,应该就是藏在娃娃机里的野鬼。”   谢钦辞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漩涡里拉出。   游乐园负责人用力揉了把脸:“我还奇怪,为什么他把娃娃机送来,不见人影……”   天黑之后,游乐园停止营业,游乐园负责人收到消息,说新娃娃机已经送来了,就放在门口,让他带人出来取。   游乐园负责人带着人出来,只看到一个崭新的娃娃机矗立在门口,周围没一个人。   他喊了一圈,没人回应,打电话,对面不接,只在半个小时后回了条消息,说自己突然有事,去忙了。   “对了,短信。”游乐园负责人点开短信,往下翻。   感谢他没有删记录的习惯,同样陌生的号码静静躺在屏幕里,游乐园负责人手悬在上空,犹豫了许久,一咬牙,点开。   里面是一串乱码,根本没有他印象里的文字。   “我竟然和一只鬼有过交易……”游乐园负责人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后怕,恐惧,惊讶……什么都有。   “那只鬼是藏在娃娃机里吗?现在娃娃机碎了,藏在里面的鬼呢?”游乐园负责人用力掐了自己一下,他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做梦都梦不到这么离奇的事。   谢钦辞指指被黑坨坨当球颠的灰影。   “那……我买娃娃机的钱,能要回来吗?”   不能白便宜了一只鬼啊!   其他都不说,骗钱绝对不能忍! 第62章   “他的钱呢?”谢钦辞问。   灰影被颠的昏头转向,干呕了几下,艰难回答:“钱我没收,我一个鬼,拿了人间的钱又用不了,收了也没用啊。”   谢钦辞定定看了它许久,看得灰影心中发毛,情不自禁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谢钦辞终于移开目光。   灰影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谢钦辞说:“别颠了,脏。”   反应了一会,灰影才意识到,谢钦辞在跟把自己当球颠的厉鬼说话。   它几乎要喜极而泣,谁懂啊,死了还要体验一把晕车的感觉。   总算可以停了。   黑坨坨不知道哪里脏,但谢钦辞说的话,它都会乖乖听从,将灰影扔到一边,飘去祸祸另外几个娃娃机了。   灰影跑又不敢跑,只能蹲在原地,装一朵阴郁的蘑菇。   游乐园负责人在检查自己的手机,打开支付设置,里面确实有一笔转账,不过没转出去,而是转给了自己。   “如何?”谢钦辞从灰影身上收回目光。   “钱还在。”游乐园负责人道。   谢钦辞点点头:“那就好。”   这块地方阴气重,又是夜半时分,普通人能见到鬼,游乐园负责人本来是很怕和自己交流过买娃娃机的鬼的,看鬼在谢钦辞手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有些害怕不起来。   他看了一会灰影,问:“它是怎么到娃娃机里的?当初娃娃机出问题,是因为它吗?”   “不是我!”灰影险些跳起来,自己做过的事就算了,没做过的绝对不能认,万一哪点惹谢钦辞不爽,被它喂给厉鬼怎么办?   它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遍被吞噬的感觉了。   “我被吸进娃娃机的时候,这个娃娃机已经是个坏的了,还是我将它修好的。”   “你还会修娃娃机?”谢钦辞好奇。   “会,我以前是专门维修这个的。”灰影老实回答。   谢钦辞摩挲手中的黑色兔子雕塑,继续问:“这个东西,你以前见过没有?”   “没有,我第一次见它,就是在娃娃机里。”   “你仔细想想,活着的时候,有没有见过。”   灰影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真的没见过。”   那就是被随机吸引的。   谢钦辞将手里的雕塑递给和微道长:“你们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雕塑是黑色的,上面刻了些暗纹,若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像是很古老的文字,但是我没见过这样的文字,不能全然确定就是,这应当是一个收纳魂魄的法器,只是为什么要做成黑色兔子形状?”和微道长百思不得其解。   谢钦辞:“可能在那个人眼中,被吸来的魂魄和兔子一样。”   和微道长:“和兔子一样?”   谢钦辞:“无害,任人宰割。”   “等等,这个兔子,我好像有点印象,”游乐园负责人陷入回忆,“之前有段时间,有个卖雕塑玩具的人在游乐园外叫卖,里面就有这样的黑色兔子。”   他会知道,还是因为他和对方交涉过,对那些造型奇特的玩具多看了几眼。   “他卖的,不止兔子,还有别的,粉色的小猪、白色山羊、灰色鸽子……品种很多。”   和微道长神情凝重起来:“难不成,这些玩具都有问题?”   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对了,我这里有一个,是园里一个工作人员觉得好玩买的。”   游乐园负责人去取了东西回来。   那是一棵树,上端枝叶是绿色,下端树干是黑色,谢钦辞接过来,感受了一下,道:“这个没问题。”   和微道长拿起来看了看,给出同样的答案。   黑兔子从何而来,暂时不得而知,另一个问题,却是可以问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对谷家的小孩下手?”   “我,我不知道那是谁,只是她身上刚好有雕塑留下的标记,不仅仅是她,其他身上有雕塑留下标记的,都会……”灰影小心觑了谢钦辞一眼,没敢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谢钦辞:“都是小孩?”   灰影:“……对。”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吃生魂,之前被吸引来的,都是已经死去的小孩魂魄。”   “谷先生,东西取来了。”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谷家人派去取假眼睛的。   东西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还没靠近,谢钦辞已经感受到了盒子里传出的浓郁鬼气。   “给我。”   盒子被交到谢钦辞手上。   谢钦辞将盒子打开,众人压不住好奇心,凑上前想看一看。   “啊!”   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胆子小一些的被吓得惊叫出声。   盒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假眼睛玩具,而是一颗活生生的眼球,会动的那种!   那只眼球不断转动,带着满满恶意打量四周。   “啪”的一声,谢钦辞将盒子盖上了。   “这……”保姆脸色煞白,“我之前看到它,不是这个样子。”   若真是这样,打死她也不敢将这东西带回去。   一想到,这样的东西在自己家里放了那么久,谷家人脸色都很难看。   谢钦辞把缩成一团的灰影提溜过来:“这个东西是你放出去的?”   灰影凑近了,感到一股吸力从盒子里传来,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它被盒子里的东西往里吸。   谢钦辞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只抓住一缕阴气。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谢大师,那只鬼呢?”   众人只看到灰影凑近盒子,然后就不见了。   “它被盒子里的东西吞掉了,我想错了,它们都是食物,真正的捕食者,是盒子里的眼睛。”   话音刚落,盒子剧烈震动起来,几乎要抓不稳。   谢钦辞松开手,盒子炸开,四分五裂的碎屑中,一颗长大了一圈的眼珠浮现在半空中。   满怀恶意的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好似在打量,从谁开始下嘴。   众人被看得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食物的味道!   黑坨坨从娃娃机上回头,冲了过来,嗷呜一口就要把眼珠吞掉。   眼珠从灰影记忆中知道了一人一鬼的不好惹,用最快速度躲开。   一个大号黑色爱心气球追在一颗圆溜溜眼珠后,上演了一场“它逃它追它插翅难飞”的默剧。   原本心提到嗓子眼的人不知不觉放下一颗心。   “谢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中,谷先生出声询问。   “你的女儿,是至善之人转世,身带功德,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样的魂魄,极易受到阴邪之物的觊觎。”   “原本,对于这样的魂魄,上天是有保护机制的,让他们不会轻易被伤害,这颗眼珠,是阴邪之物,它知道自己无法直接冲悠悠下手,便想了个阴损的方法,让别的鬼魂吞噬悠悠魂魄,替它承担天道反噬,之后,它再将吞噬悠悠魂魄的鬼吞掉,就可以避免自身受伤。”   “这颗眼球,心眼真多……”朱道长听了,忍不住吐槽,“难怪能长这么大,敢情刚刚那只鬼,从始至终都是一只工具鬼。”   工具鬼这个形容,就很贴切。   眼球最终没逃过黑坨坨的追捕,被它衔在嘴里,带到谢钦辞面前。   “哎嘿,这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道长看着被黑坨坨叼来的眼球,乐了。   黑坨坨将眼球yue到谢钦辞面前。   在黑坨坨嘴里滚了一遭,眼球缩小了不止一圈,谢钦辞已经习惯进黑坨坨嘴的阴物会被它啃掉一部分了。   他是在看到眼球吞噬灰影的那一刻,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很早之前,眼球见到了悠悠,馋她至善的魂魄,策划了这一出,万事俱备,若今天谢钦辞没来,它的计划就成功了。   吞了悠悠魂魄后,它的实力大涨,之后再想做什么,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惜遇到了谢钦辞,一切都将化成泡影。   不过……   “一般眼睛都是一对,这里只有一颗,剩下的一颗会在哪里?”谢钦辞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眼球上。   不出他所料,眼球小幅度震了一下,很快恢复半死不活的样子。   “还有一颗?”谷夫人大惊,“那一颗会不会也在暗中觊觎悠悠的魂魄?”   “谢大师能找到另外一颗吗?”谷老爷子沉声问。   “它切断了和另外一颗眼球的联系,目前两颗眼球是单独行动的,另一颗在哪,我暂时不能确定。”谢钦辞摇了摇头。   “那……能不能请谢大师在谷家暂住几天?悠悠的情况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谷老夫人开口请求。   “你们先将她送去医院,我有时间会过来。”   这便是拒绝了,谷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被谷老先生拦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没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黑坨坨眼巴巴看向谢钦辞,它想吃。   “吃吧。”   得到允许,黑坨坨张开大嘴,一口将眼球吞了。   “谢大师,就这么给它吃了?”朱道长目瞪口呆。   “留着有用?”谢钦辞反问。   “呃……”朱道长顿了一下,“不从它嘴里问出什么吗?”   “一颗眼球,没有长嘴。”   字面意义上的没长嘴,所以留着也没法问出什么。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响起,朱道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善地盯着自己。   他环顾四周,寻找这道目光的来源。   最终和黑坨坨黝黑的眼对上。   朱道长忙移开视线。   妈诶,太可怕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自己差点阻止黑坨坨进食,可不得被它不喜?   “谢大师说的对,这颗眼球留着毫无用处,不如给您养的厉鬼吃了,发挥最后余热……”朱道长好话说了一箩筐,感受到那道不善目光消失,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   他想打自己的嘴,干嘛要质疑谢钦辞的行为。   “谢大师,这个黑兔子雕塑出现了裂纹。”和微道长将黑色兔子雕塑递到谢钦辞面前。   随着黑坨坨的咀嚼,雕塑上的裂纹越来越大,最后,彻底裂开,化为一道道碎片,消失不见。   到此,黑兔子的来历也很明确了。   “谢大师让它吃掉眼睛,是猜到了这点吗?”朱道长恍然惊觉,谢钦辞并非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养的厉鬼吃东西。   黑兔子这样的东西留着完全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鬼魂被吸入,酿造下一桩惨案,这次是他们发现及时,在事态没发展到完全无法挽回之前,将之解决了。   当然,其中最大的功劳在谢钦辞身上。   这一次没发生惨案,谁都不能保证,下一次他们能赶得上。   “猜到什么?”谷家人迷惑。   朱道长自觉想通了关键,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猜到了黑兔子的来源,我们之前对黑兔子从何而来一点头绪都没有,可现在不一样了,眼球被吃,黑兔子就碎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黑兔子也是依托眼球力量发挥作用的,如今眼球无了,不管外面还有多少类似黑兔子存在的雕塑,都会自动毁坏,省了我们去寻找的功夫。”   “原来如此。”   “谢大师高明啊。”   一时间,恭维声不绝入耳。   谢钦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朱道长一脸求夸赞的表情:“谢大师,我说的对吗?”   黑坨坨也是一副“原来我做了这么大好事”的模样,绕着谢钦辞转圈圈。   谢钦辞:“……对。”   你们开心就好。   悠悠被送到了私立医院,谷家不放心,派了保镖全程保护,进出病房的人都会被严格盘查。   包括谷家人自己,因为鬼怪手段,防不胜防,不是没有变成谷家人进去的可能。   当初给悠悠眼睛的那个小孩不就是?   “老头子,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安置好悠悠,谷老夫人问坐在病床边的谷老爷子。   “以我们谷家的财力物力,请谢大师保护悠悠几天,应该不是难事吧?”   “对啊,爸,悠悠现在情况危险,能请谢大师来保护,我们不是更安心一点吗?”一旁的谷先生跟着开口。   谷夫人坐在床头,看着半昏迷的孩子,心中涌出阵阵心疼。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以身代之。   她的悠悠,不见了几天,所幸医院检查结果良好,只是身体虚弱,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听到丈夫和婆婆的话,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谷老爷子。   “是不是难事,”面对一众不解的目光,谷老爷子问,“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谢大师身边那个一直没怎么出声过的男人?”   “注意到了,他怎么了吗?”谷老夫人不解。   当时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留在谢钦辞身上,对跟在他身边的人,难免多看了几眼。   尤其在那个人容貌气质皆不俗的情况下。   “那个人,若我没看错,他应当是傅氏掌权人,他们的相处模式你们应当看到了,连傅氏掌权人都如此,你们是觉得,我们谷家比傅氏的力量更大吗?”   “傅氏掌权人?”谷先生惊讶,“爸,您能确定吗?”   那可是傅氏,谷家这样的大家族在西城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可要是和傅氏相比,那就算不上什么了。   “我是老了,这双眼睛明着呢,别看谢大师表面身份只是一个小明星,背后的水深着呢,强权逼人这种事,即便他只是一个普通小明星,我们也不能做。”   谷家能在谷老爷子的带领下发展壮大,谷老爷子的眼见力可见一斑,他认识傅明霁,还是因为有幸参加过燕京一个商圈高层见面会,在里面匆匆瞥见的。   当时傅明霁被人恭维着,邀请见主室,他在外面,见一个年轻人这么受看重,问了身边的人一嘴,被告知,刚刚走进去的,是傅氏那位神秘掌权人。   谷老爷子用拐杖杵了杵地,神情严肃:“谢大师救了悠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们当敬着重着,万万不能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明白吗?”   三人神情一凝:“是!”   谢钦辞和傅明霁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完全超出谢钦辞的作息时间。   一进屋,谢钦辞就躺到沙发上,不想动了。   傅明霁去浴室放水,回来见谢钦辞半眯着眼要睡不睡的样子,心中软了软。   在外面,谢钦辞永远是游刃有余、不知疲倦的模样,只有回到家,在自己面前,会彻底放松下来。   “水我放好了,先去洗洗?”傅明霁走到沙发边,弯腰下来,将人打横抱起。   “你看看我手机,林导有没有发什么通知。”谢钦辞趴在他肩膀上,声音因为睡意比平时柔软一些。   “好,我等会去看。”   傅明霁将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把人放到浴缸里。   热水温度适中,缓解疲劳的同时,蒸得人昏昏欲睡,谢钦辞好几次差点睡过去。   傅明霁见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勉强维持清醒的样子,索性进了浴缸,将人抱在怀里:“你睡吧,洗好了我抱你回去。”   谢钦辞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无限世界里,他根本不需要睡眠,反而是进了这具身体,按点睡觉仿佛成了本能,一旦超过时间没睡,就会特别疲惫。   好在第二天没戏。   一天过去,网上关于杨舟的事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   没了气运加成,杨舟过去做的事被一件件扒出,数不清的受害者站出来发声。   他们等了太久太久,明明是受害者,却得不到公平待遇,过去,他们非但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还因为和杨舟作对,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   他们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一朝见到胜利的曙光,拼着身败名裂,也要将那口郁气出了。   还好。   还好这次不一样了,网友不再受蒙蔽。   他们的发声字字泣血,文字的力量在某种时刻是无比强大的,极度感染力下,无数人与他们共情,狠狠唾骂罪魁祸首。   经过一天的发酵,杨舟的名声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表面一套,暗地一套,指使人欺辱周华旭,又装作救世主样子出现的行为也被扒了出来。   ——吐了,我真的要吐了,我知道杨舟恶心,没想到他能这么恶心。   ——+10086,他是怎么在暗示别人狠狠欺负周华旭之后,像救世主一样降临给他出头的啊?脸皮好踏马厚。   ——还营销对周华旭不离不弃、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人设,有这么个“好兄弟”,周华旭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又有新料了,当初杨舟大火的那个角色,本来内定了由周华旭出演的,连导演都出来发声了,说当年早就和周华旭接洽好了,如果不是出了吸du门事件,这个角色铁定是他的。   ——等等啊,我有个恶毒猜想,你们说,周华旭当年出事,是不是被杨舟暗害的啊?你们看啊,这件事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卧槽,不是没这个可能啊,细数之下就会发现,杨舟爆火那年,好多资源本来都该属于周华旭的,还有这次的事,盛世甩证据了,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热搜上周华旭的黑料都是杨舟让人放出来的,也是他在背后指使水军拱火,想把矛盾转移到谢钦辞身上,借盛世的手毁了周华旭。   ——他好恨……   ——周华旭是得罪过他吗?怎么对人这么狠?   ——不要受害者有罪论好吗?周华旭可从始至终都没对不起杨舟过。   ——作为多年老粉,我真的要说一句,周华旭从出道到星途跌落,这中间的几年,对杨舟非常照顾,这些完全可以考据#链接#   周华旭一夜没睡。   他看到了舆论的反转,看到了网友从辱骂诋毁自己到为自己说话,看到了自己的粉丝彻夜奋战……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他和无数受害者,终于等到了迟来的正义。   手机上,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是经纪人打来的,周华旭没接。   和他们,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怎么样,电话还是没打通吗?”   周华旭的经纪人和杨舟的经纪人坐在小心会议室里,他们对面,是公司高层。   “没有,杨舟的电话一直没人接,现在已经关机了。”   “周华旭的电话倒是没关机,但是也打不通。”   熬了一宿,所有人眼下都挂上了浓浓的黑眼圈。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一个人都联系不上?!”   “消息压了吗?”   “先想办法把热搜撤了,等联系上周华旭和杨舟,让他们迅速回来!”   “热搜撤不掉。”   “怎么会撤不掉?”   “因,因为盛世出手了……”   周华旭公司的老总颓然倒了下去。   杨舟也看到了网上的评论。   他被关押起来,本来是不能接触外界一切的,是谢钦辞,让赵峰把那些评论给他看。   “没道理将关押变成对他的保护。”这些谢钦辞在和赵峰说的时候说的话。   这个要求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赵峰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对谢钦辞,欣然应允。   杨舟亲眼看到自己如何从神坛跌落,如何受千万人唾骂,每次刷新,新增加的评论都是骂他的,好不容易有粉丝为他说话,立刻被人喷到闭麦……   别人因为他遭受的一切,如今全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他企图一辈子踩在脚下的周华旭,如一颗重新升起的坠落星星,即将升上本该属于他的星辰大海。   “不,不该是这样的……”杨舟拼命薅自己的头发,想不去看,不去听,可正对着他的大屏幕上,评论还在不断滚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负责看守他的龙组成员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对他的崩溃,他们乐见其成。   长期和灵异事件打交道,他们最恨的,就是有人仗着那么点能力,随意使用非自然力量,给别人造成伤害。   他们有无数亲密战友,牺牲在这些人的贪欲中,怎么能不恨?   杨舟的情况随时被汇报给谢钦辞,同时,关于杨舟藏在偏远别墅地下室的神像,龙组已经派人取出来了。   “神像表面有裂纹,我派去的人说,那些裂纹还在不断扩大。”   谢钦辞一觉睡到十一点,刚洗漱完,就接到赵峰电话。   “我逆转了杨舟身上的气运,神像不遭到反噬才奇怪,东西送来后,我会过来看看。”   傅明霁听到屋里的动静,放下工作的电脑,走进卧室:“我看了林导在群里发的消息,今天休息,就没喊你起床。”   在谷家人的强烈要求下,谢钦辞下午来到医院。   谷先生和谷夫人亲自下来迎接,比起第一次见面,谷家人对谢钦辞的态度更为恭敬。   “悠悠已经醒了,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谢大师,之前悠悠几天不吃不喝,会有影响吗?”谷夫人脸上是藏不住的急色。   “她魂魄离体,身体被藏在阴气浓郁之地,某种程度上,阴气起了保鲜作用,只要祛除她身上残留的阴气,好好修养几天,不会有大问题。”   “那就好。”谷夫人松了口气。   悠悠住的,是VIP病房,很宽敞,谷家人轮流陪护,谷先生和谷夫人陪了一夜,白天才回去睡了会儿,这会才重新过来。   门打开,一股沁凉气息从病房里扑出,谷老爷子迎了出来:“谢大师,有劳您了。”   谢钦辞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确认一下悠悠的情况。   小姑娘被养得很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比宝石还明亮,见到谢钦辞,想从床上起来。   “谢大师,爷爷奶奶说,是您救了我,谢谢您。”   “不必谢,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钦辞来到床边,制止了小姑娘起身的动作。   “我很想睡觉,很冷。”悠悠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谢钦辞。   “这么看我做什么?”谢钦辞挑了下眉。   “我记得,是谢大师将我从黑漆漆的地方抱出来的,谢大师身上很温暖。”   “你记得?”这倒是出乎谢钦辞意料了。   “记得,我还记得,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很大的箱子,有一个可怕的大铁爪想抓我,大箱子里,还有坏小孩,他们都想咬我……”   “这些话,悠悠没和我们说过。”谷家人对视一眼,他们以为悠悠不记得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么藏得住事。   “你还记得多少?”谢钦辞在床边坐下,“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关进去的吗?”   谷家人虽然不想悠悠再回忆起这些恐怖的事,但他们也知道,一味逃避是没用的,他们需要知道悠悠身上发生过的事,需要知道,悠悠是怎么中招的,需要知道悠悠的心理情况,好决定是否需要找心理医生疏导。   他们不能让这段经历成为悠悠一生的梦魇。   她才五岁,她接下来的人生路还有很长很长,不该背负恐惧走完这条路。   所以,他们没阻止谢钦辞问这件事,他们相信,术业有专攻,谢钦辞能解决好这件事。   “记得一点点。”   小孩子的语言表述不是特别清楚,说的七零八落的,谢钦辞通过她的话,拼凑出大致经过。   看到游乐园的娃娃机,悠悠莫名有些走不动路。   她家里有许多娃娃,不过看到那么多娃娃摆在娃娃机里,她还是有些想玩。   拉了拉王嫂的手,悠悠指着前面:“我想去玩这个。”   娃娃机而已,没什么危险,王嫂自然不会拒绝,带着悠悠买了一盒子游戏币,去抓娃娃。   悠悠抱着小篮子,往前走。   娃娃机附近,有许多小孩,有眼熟的,也有眼生的,他们招呼着:   “悠悠,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这里的娃娃可好抓了,随便就能抓出一个。”   悠悠被孩子们簇拥着,走到一个特别的娃娃机前。   这个娃娃机里的娃娃和其他娃娃机里的不同,不是动物玩偶,而是一个个布偶娃娃。   有穿小碎花裙子的,有扎着连根羊角辫的,有穿T恤短裤的……悠悠见过这种娃娃,她有一个堂姐喜欢玩这种娃娃,好像是叫棉花娃娃。   这些娃娃好可爱,要是我抓到了,可以给堂姐送一个。   悠悠想着,走到娃娃机前,开始抓娃娃。   娃娃很难抓,它们好像会躲,悠悠看准了一个,去抓的时候,那个娃娃动了。   “咦?这个娃娃怎么会动?”悠悠问身边新认识的小伙伴。   “没有动啊,你看错了吧?”小伙伴看着娃娃机里的娃娃,不明所以。   悠悠再去看,发现娃娃还在原来的地方,她揉了揉眼睛:“是我看错了吗?”   “悠悠这么厉害,肯定能抓到的!”   “是啊,就差一点点了,悠悠加油,你是最棒的!”   “下一次一定可以抓到!”   有好几次,因为抓不到,悠悠想放弃,去别的娃娃机那抓。   不一定非要抓这个,其他玩偶也很可爱,有白兔子、大青蛙、粉色小猪……   可那些小孩子在她耳边起哄,不知不觉的,她没有停手,而是咬着牙,继续抓里面的娃娃。   终于,她抓住了一个。   “我抓到了!”悠悠欣喜回头,却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游乐园的设施不见了,小朋友不见了,保姆不见了,只有越来越大的娃娃,和越来越近的娃娃机。   悠悠愣愣看着不断放大的娃娃机,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奇怪的房子里。   房子很大,周围都是和她等身的大娃娃,头顶有一个巨大铁爪,散发着森森寒光。   悠悠心中害怕,她想回家,她大喊爸爸妈妈,可那只是她以为的大声,实际上,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很快,她惊恐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原地,躺在娃娃堆里,变成了同样的娃娃。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阴冷的触感落在自己脸上,悠悠茫然抬头,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小孩。   她能动了。   “你是谁?”   “我们这是在哪里?”   悠悠站起来,茫然环顾四周,那些等身娃娃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透明小孩。   小孩们脚尖离地,半浮在空中,一点点朝她笼来。   所有孩子脸上都没有表情,黝黑的眼珠盯着她,像在看一盘食物。   悠悠害怕地往后退。   她一退,离她最近的透明小孩动了。   张开裂到耳边的大嘴,猛地朝她咬来。   悠悠反应不及时,被咬了一口。   “疼!”   “呜呜呜好疼。”   悠悠眨巴着朦胧的泪眼,不明白眼前的小孩为什么要咬她,可小孩注定不会给她回答。   越来越多的小孩朝她涌来,它们流着口水,将她当成了一道美味可口的食物。   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悠悠转身就跑。   不能被抓住!   会被吃掉的!   悠悠捂住嘴,咽下到了嘴边的哭泣声,她在心中喊爸爸,喊妈妈,喊爷爷,喊奶奶,喊救命,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没人来救她,只有想吃她的怪物小孩。   悠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快没力气了,眼看一只小孩怪物冲到眼前,张开大嘴就要咬上她,悠悠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呜呜呜呜哇哇哇,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啊,悠悠好怕……”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不动的铁爪动了。   垂直向下,目标直指即将咬到悠悠的怪物小孩。   怪物小孩显然很惧怕这个东西,放弃到了嘴边的食物,逃到一边。   得救了。   悠悠怔怔看着泛着寒光的铁爪,感到了本能的畏惧。   铁爪不断挪动,悠悠逃到最边缘,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流泪。   再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世界的认知有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关了起来,找不到家人,还被变成怪物的小孩追着咬。   铁爪抓住了一个怪物小孩,在被铁爪抓到的一瞬间,怪物小孩发出凄厉叫声,吓得悠悠瞪大眼睛。   被抓到的怪物小孩不见了。   一颗长有两只小短手的黑色爱心出现在怪物小孩所在的地方。   这是什么?   悠悠愣愣地想。   是新的怪物吗?   刚才的怪物小孩被它吃掉了吗?   它会不会来吃掉我?   思索间,黑色爱心已经朝她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了,远不是怪物小孩能比的,悠悠刚站起来,就被一片黑色笼罩。   被吃掉了吗……   好像不疼。   悠悠睁大眼睛,发现自己被裹在一片柔软的黑雾中,凉凉的,她看到那些怪物狼狈逃命的样子,看到它们被什么吞掉了。   意识越来越沉。   悠悠迷迷糊糊想:我是不是快要被消化了?   好暖。   不知过去多久,悠悠感受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   她很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在那个奇怪的地方,除了冷,还是冷,她情不自禁往这温暖的地方缩了缩,想让这份暖意驱散身上的寒冷。   意识朦胧中,她好像看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大哥哥抱着,隐隐约约听不清的声音传来,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我醒来之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悠悠道。   谢钦辞:“现在怎么知道不是做梦了?”   “因为我认出你了,我知道,那个时候抱着我的是你。”悠悠眨了眨眼睛,不需要确认,谢钦辞靠近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同样的温暖,这样的暖意,她不会认错。   谢钦辞继续问:“现在想起那段经历,还会害怕吗?”   “咦?”悠悠惊讶发现,自己这次居然完全没有害怕。   在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的时候,回想起那段记忆,就像是回到看那个时候,心中的恐惧不受控制冒出来,她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寻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给自己找安全感。   “阴气已经祛除干净了,”谢钦辞看着脸上毫无阴霾的小姑娘,起身,“以后,那段经历不会再对她造成困扰。”   “谢大师让悠悠回忆那段经历,是为了……”谷老爷子隐隐感受到谢钦辞的用意。   谢钦辞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为了让她直面恐惧,战胜恐惧,她是恐惧的遇到阴邪之物带来的,若不祛除,会比阴气本身带来的危险更大,只有她自己不再害怕,这份残留的阴邪才不会对她造成困扰。”   谢钦辞转头看了眼盯着自己不放的小女孩,笑了下:“小姑娘比我想象的勇敢,坚韧。”   “谢大师,谢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悠悠蛄蛹了两下,想将自己从被子里蛄蛹出来。   “那天救我的黑色爱心玩偶,也是谢哥哥吗?”   “不是我,是我养的……”谢钦辞顿了一下,不打算打破小孩子的美好幻想,“一个小宠物。”   “谢哥哥,我能见见它吗?”   “你不怕它?”   “为什么要怕?”悠悠眼睛亮晶晶的,“它救了我,还吃掉了那些怪物,我觉得它好厉害,我要和它做朋友!”   有这么厉害的朋友,超拉风的! 第63章   “悠悠……”   悠悠转头:“奶奶,怎么了吗?”   “那是谢大师养的……”谷老夫人在孙女清澈的目光中,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我知道是谢哥哥养的啊,所以我在征求谢哥哥和它的意愿,我知道,做朋友是双方的事,如果它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   小姑娘的目光特别真挚,不过五岁的小孩,没有成年人的弯弯绕绕,想怎么就直接说了。   谷老夫人一时无言。   她想说,那是谢大师养的厉鬼,和伤害你的东西是一样的,是危险的,你要和它交朋友,先不说危险性,单说对方是厉鬼这一点,人鬼殊途,如何能玩到一起?   可这一刻,她到底没有说出口。   悠悠刚受了这么大的罪,她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不就是和一只厉鬼做朋友吗?   看看能不能在谢大师手里买一些符,保证悠悠不会因为厉鬼阴气受影响,她实在想和对方玩,就玩吧。   更何况,悠悠说的不错,那只厉鬼救了悠悠,他们确实该道谢的。   想通这些,谷老夫人对谢钦辞道:“谢大师,悠悠说的对,您养的那位,救了悠悠,我们也该道谢的,不知它喜欢些什么,我们可以提供。”   这还是第一个要和黑坨坨做朋友、要答谢黑坨坨的客户,谢钦辞看了眼悠悠,在对方眼巴巴的目光中道:“我可以帮你问问它,愿不愿意和你做朋友。”   “太好了,谢谢谢哥哥,我可以邀请它来我家玩吗?”   “也可以。”   悠悠欢呼;“谢哥哥,你真好!”   谢钦辞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姑娘确实可爱。   “黑坨坨不会对悠悠造成影响,它经常和人待在一处,会自己收敛阴气,这点你们放心。”像是看出谷家人在担忧什么,谢钦辞道。   “谢大师,我们不是……”   “它到底和我们不同,你们害怕我能理解,不过黑坨坨本来是我放在傅先生身边保护他的,它要旷工,你们也得争取一下傅先生的同意。”   “那位,一直跟在傅先生身边吗?”谷老爷子诧异。   他隐隐听过传言,说傅总完全不信这些,如今却放一直厉鬼在身边当保镖,也不知中间遭遇了什么。   念头在脑中一转,谷老爷子很快收回思绪,询问傅明霁的意见。   傅明霁和谢钦辞一样,只要黑坨坨自己同意,他不会阻止。   谢钦辞和黑坨坨沟通了一下,黑坨坨不明白朋友是什么,谢钦辞说是和它一起玩的人,它欣然答应了。   谢钦辞将黑坨坨从铃铛里放出来,怕吓到小孩,黑坨坨控制了身形,是一颗齐小孩腰高的黑色爱心气球。   看到熟悉的黑爱心,悠悠眼睛一亮。   黑坨坨慢悠悠飘到床上方。   谷家人紧张盯着悠悠。   悠悠说要和黑坨坨交朋友,是很认真的,她先郑重和黑坨坨介绍了自己。   “我叫悠悠,今年五岁,在小艾幼儿园读书……”   黑坨坨小声“汪呜”附和。   悠悠拿出自己的玩具给黑坨坨玩,一人一黑爱心相处融洽。   谷家人观察了一会,见悠悠没什么不适,反而因为运动,脸颊红扑扑的,气色好了不少,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谢钦辞也在看他们,他发现,有一缕很小的功德,降临到黑坨坨身上,黑坨坨浑然不觉,正在和悠悠玩丢球的游戏。   悠悠丢,黑坨坨捡,或者黑坨坨丢,悠悠捡。   谢钦辞这段时间得了不少功德,这些功德作用于他的神魂,让他的魂魄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密,只是可惜他如今无法离开这具身躯,看不到魂魄的真正样子。   黑坨坨的变化很明显,一层淡淡的金边浮现在它身躯上,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金光闪烁了一阵,渐渐没入黑坨坨身体,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多得一点金光,黑坨坨会变成什么样。   小孩们在一边玩,大人们继续说起正事。   “谢大师,今天早上,我让人去了万奶奶家,问起玩具的事,万奶奶和她孙子完全不记得有这一回事,难不成当时和悠悠一起玩的,不是他们吗?”   “我们还去问了其他几家,那些人家里的小孩都不记得这件事,一个人可能说谎,总不能那么多人同时说谎,更何况,有几家小孩当时不在小区。”   被谷家派去做事的,是谷先生的秘书,到各个小孩家里的时候,脸色严肃,家长们不敢懈怠,为了证实自己的小孩那天没和悠悠接触过,给出对应证据。   谷家派人去问,一是为了弄清楚,是谁在暗中想伤害悠悠,二是担心同样的东西流入别的小孩之手,有人受伤。   “这件事没问出结果,倒是问到另一件比较奇怪的事,其中有好几家说,自己的孩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娃娃机前抓娃娃。”   谷家人对娃娃机这个词非常敏感,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悠悠遇到的事。   “他们的梦不一定是梦,昨天晚上刚开始的时候,娃娃机前不是出现了很多小孩的魂魄,里面有不少是生魂,可能就是附近的孩子在梦中被吸引过来。”   “生魂离体,又是一些孩子,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一些影响。”谢钦辞思索。   “谢大师,不知道您的符能不能对他们起作用,我们想买一些,给那些孩子们送去,他们经历这一遭,也是无妄之灾。”   孩子出了事,谷家人心如刀割,每个孩子都是家人的宝贝,若孩子出了事,家长是最难受的。   谷家人感同身受。   “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安魂符,让他们随身携带就行,所幸这些孩子魂魄离体时间不久,受娃娃机阴气影响,最多生一场小病。”谢钦辞道。   “谢大师,还需要做什么吗?”   “可以让他们多晒晒太阳,悠悠也是,多带她到外面晒晒太阳。”   谷家人认真记下。   “至于你们说的那天小孩子们都没和悠悠见过的事,有可能出现在那里根本不是那些孩子,是那枚眼球为了迷惑视线,故意搅乱了王嫂和悠悠的认知,人对熟悉的人或事物,总是比较容易放下戒心。”   一般强大点的阴物都有迷惑人心的能力,若那天真有那么多小孩在,并接触过眼球,才是麻烦事。   生魂回归本体,剩下的孤魂野鬼被莲花观的道长超度。   游乐园老板听说了这件事,想找谢钦辞帮忙驱驱邪。   谢钦辞和傅明霁从医院离开,去了一趟游乐园,出了那样的事,游乐园处于歇业状态,里面空无一人。   车一路开到游乐园里,停下。   游乐园老板和负责人都等在外面,谢钦辞和傅明霁下车后,两人迎上来。   “谢大师,麻烦您走这一趟了。”   游乐园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负责人是他的小舅子,他已经从负责人口里听说了这件事。   “这家游乐园一开始是我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后来女儿说,一个人玩太没意思,就改成对外开放,几经扩建,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游乐园老板边引着两人往里走边介绍。   “娃娃机的事我听大朋说了,真的非常感谢您出手,解决了游乐园的一大隐患,若真出了事,我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谷家出手阔绰,事情解决后,翻倍给了谢钦辞报酬,他们本来想给更多的,谢钦辞没要。   游乐园老板得知后,说什么也要给谢钦辞报酬。   “不管怎么说,娃娃机是您解决的,若放任不管,这家游乐园开不下去不说,孩子出了事我该如何向他们的父母交代?”   谢钦辞在游乐园里走了一圈,一天过去,这里已经没残留多少阴气了,残留有阴气的地方,谢钦辞将之驱散。   游乐园很大,走完一整圈,需要一定时间,等谢钦辞解决完,已经到了傍晚。   “谢大师,我做东,这一顿饭您一定要给面子。”   解决完游乐园的事,游乐园老板心中的大石放下,说什么也要请谢钦辞吃饭。   选的地点是西城一家很有名的餐厅。   游乐园老板下了大价钱,点的都是餐厅招牌菜,还要了几瓶好酒。   碍于酒量,谢钦辞只浅饮了几口。   几杯酒下肚,游乐园老板眼眶红了。   “谢大师,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您帮帮我。”   不能喝酒,谢钦辞面前换了果饮,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是我的女儿,她身上出了怪事。”   这段时间,因为女儿身上发生的怪事,游乐园老板请了长假,和孩子她妈在家轮流照顾女儿,没怎么管生意上的事。   游乐园这边交给小舅子他完全放心,便不再过问这边的事,直到昨天大半夜,接到小舅子的电话。   “姐夫,前两天谷家人不是来游乐园找小孩,一直没找到吗?今天可算找着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发生了这么颠覆世界观的事,大朋急需找人倾诉,大半夜打电话给别的朋友说这些,说不定会被当成犯了癔症,和姐夫说就不一样了,姐夫姐姐是知道谷家在游乐园找孩子的,只是因为外甥女的事,没心情管这些。   大朋滔滔不绝讲完晚上发生的事,重点集中在谢钦辞身上。   “这位谢大师当真了不得,别人毫无办法的事,在他手中轻而易举就能解决,谢大师还养了一只特别厉害的厉鬼,非常听话……”   他一个人说了许久,对面都没传来回应,大朋挠了挠脖子,一看时间,嚯,凌晨四点多了,他这个点打扰姐夫,好像不太好。   “姐夫,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怪我,这事儿太玄乎了,一说起来没完没了,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等等。”   对面终于传来声音,可能是大半夜被吵醒,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的这位谢大师,真有这么厉害?”   黑暗中,游乐园老板紧紧握着电话,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必然不可能骗你啊,姐夫,不止我,谷家人,还有谷家请来的人都看到了,你随便去问一问,就能知道,我绝对没有夸大其词。”   “对了姐夫,小铃的事,说不定谢大师能解决。”   大朋是自家人,隐约从自家姐姐口中得知,外甥女窦一铃突然生了怪病,他想去探望,没见着人。   大朋一直很好奇,自家外甥女到底得了什么病,连亲属探望都不行。   经过今晚的事,他突然有了个新猜想,万一不是什么病,而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呢?   他本来和世上大多数人一样,不太相信这个世界有鬼,毕竟没亲眼见过,而且现在科学宣传也很到位,直到他亲眼目睹。   都亲眼看到了,如何能不信?   自从外甥女生了病,他再没见过她,不清楚内情怎么样,但外甥女的亲爹妈肯定是知道的,他说谢钦辞有多厉害,是想给姐夫一个新选择,如果真的不是病,是别的什么,谢大师能解决呢?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游乐园老板窦老板手指不断用力,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好半晌,窦老板听到自己竭力维持平静的声音:“大朋,你能联系上这位谢大师吗?就说我想请他给游乐园驱驱邪,当面答谢他。”   “姐夫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大朋知道,姐夫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   电话挂断,屏幕亮起又熄灭,黑暗中,窦老板不知独自坐了多久,直到天蒙蒙亮,他才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抽离。   “小铃今天的情况怎么样?”紧闭的们被推开,窦夫人一脸疲惫走进来。   “晚上没闹,”窦老板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刚才大朋给我打电话,说游乐园的事已经解决了,还说,谷家请了一位很有能力的大师前来,事情就是这位大师解决的。”   窦老板将大朋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窦夫人沉默了,垂下的手紧紧蜷起,指甲陷入肉中犹不自知。   “我弟弟的性子我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老窦,不如,我们请这位大师来给小铃看看?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窦一铃这样,他们能关一时,总不能将人关一辈子。   他们的女儿才二十五岁,如花般的年纪,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不会让她这么枯萎。   夫妻俩达成共识,只要谢钦辞答应,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都愿意接受。   “谢大师,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五十多岁的男人,说到伤心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医院我们去了,没用,反而让小铃的情况更严重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把人接回来。”   “你先和我说说,你女儿是什么情况。”谢钦辞将桌上的纸推到他面前。   窦老板抽了一张,擤了擤鼻涕,擦干眼泪,连喝两口水,让自己的声音更正常一点。   “她身上长了很多眼睛,那些眼睛跟活的一样,平时眼睛是闭着的,这个时候,小铃会比较安静,一旦那些眼睛睁开,小铃就跟疯了一样,大哭大闹,死劲抠身上的眼睛,抠的血肉模糊。”   回忆起那个场景,窦老板打了个冷颤。   “一般是什么时候发作?”   “晚上,半夜居多。”   路上,窦老板告诉了谢钦辞他们知道的所有经过。   “大概一个半月前,小铃说她身体不舒服……”   窦一铃总说身上哪哪疼,窦母给她仔细检查了,身上什么都没有,可她一直喊疼,无法,窦老板和窦母商量后,带着女儿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窦母拿着检查单,脸上满是忧愁:“检查结果说没事,可小铃一直喊疼,这可如何是好?”   窦一铃裹得严严实实站在窦母身边,带着帽子、围巾、口罩、墨镜,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她的奇异打扮吸引了不少视线。   窦一铃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她很冷,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蔓延至全身,像是泡在一块万年寒冰融化的水中,寒意从灵魂浸透身体。   她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因为她感受到了随着寒意升起的疼。   钻心疼痛。   像是有什么存在硬生生撕扯开血肉,将自己塞到血肉模糊的撕裂伤口里,鼓胀夹着剧痛,在身体每一处肆虐。   窦一铃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冷汗从额头滑落,沾湿了眼睫,像是哭过一般。   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服,濡湿、黏腻,风一吹,寒意透过毛孔渗入更深层次的血肉。   窦一铃的表现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窦父窦母带着她又跑了好几家医院,可不管怎么检查,结果都和第一次一样。   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窦母看着在床上难受得蜷缩成一团的女儿,直抹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受成这样,为什么会检查不出来?”   “不然,我们带小铃去燕京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出国看!”   窦父窦母收拾了东西,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前往燕京,可等他们办妥一切,窦一铃这里出了意外。   窦一铃不肯出门。   准确来说,是不肯接触阳光。   一出门,一被阳光照到,她就拼命撕扯自己,喊疼,喊有东西在皮肉里啃噬她的血肉。   窦一铃披头散发,神情癫狂,挣扎不修,窦父窦母死活没按住她,被她挣脱,缩回屋里。   两人听着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脸色凝重。   窦一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窦父窦母在外面怎么喊,都不肯开门。   紧闭房门内,遮光效果极好的窗帘被紧紧拉上,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屋里却是一片黑暗。   窦一铃抱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紧紧咬住牙关,抵抗身体内部侵袭而来的蚀骨痒意。   好痒。   好疼。   好难受。   有什么东西从血肉里挤出来了!   异物感那样明显,想要忽视都难,窦一铃艰难挪动手臂,将袖子撸起来,摸索着点开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   一颗眼球突兀出现在手臂上,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它,骨碌骨碌转动,直直对上窦一铃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   巨大惊恐之下,窦一铃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手机被砸出去,撞到柜子上的摆件,发出一声巨响。   “小铃!铃铃!你怎么了?!”   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窦父窦母齐齐起身,不断拍打窦一铃房间的门。   “小铃,开门!有什么事和爸爸妈妈说,别一个人憋着!”   “小铃!”   窦父窦母在外面拍了半天门,门都没有被打开的迹象,屋里除了一开始的声音,也再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窦一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泄露。   即使只一眼,她也能确定,自己手臂上,长出了一只怪异的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自己!   眼睛出现的地方,是刚才她感到挤胀感最严重的地方,这里长了一只眼睛,其他地方呢?   她身上挤胀的地方远不止这一处!   她是怎么了?   变成怪物了吗?   身体上为什么会长出眼睛?   那些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的眼睛吗?   无数问题充斥脑海,将窦一铃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不敢开门,如果她身上的眼睛对父母造成伤害怎么办?   谁也不能保证,眼睛是无害的。   想到刚才和眼睛对视,感受到的那道满怀恶意是视线,窦一铃不敢赌,她身上的眼睛绝对不是无害的!   拍门声还在不断想起,夹杂着父母担忧的呼唤声,窦一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回应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没事,打消他们的疑虑,劝说他们离开。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她张了张嘴,好似有什么堵在喉咙中,让她发不出声来。   窦一铃眼中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浓。   为什么会发不出声?   爸妈进来,会不会被她感染,也长出这些奇怪的眼睛?   半个小时过去,双方僵持不下,窦母心里急得不行,向窦父使了个眼色,窦父点头。   他继续在外面拍门,喊窦一铃的名字,窦母去找备用钥匙。   锁转动的声音很小,掩藏在窦父的呼喊声中,不怎么明显,窦一铃没发现。   门开了。   窦母小心推开门。   随着门的推开,小小的缝隙越来越大,门外的光争先恐后从门缝挤进来。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忽然感到光明,窦一铃不太适应闭了下眼。   “小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窦母进来,看到女儿抱着自己缩在床边,那是一个极度没安全感的姿势,她的心缩成一团。   忙往里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窦一铃跟前,弯腰去扶她:“你本来就畏寒,怎么还坐在地上?”   畏寒这个毛病,窦一铃之前是没有的,她喜欢锻炼,身体一向健康,大冬天的穿很少也不会觉得冷。   不像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已经裹上了厚羽绒服,即便是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一个劲喊冷。   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窦母很确定,自己的孩子病了。   即使几家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都说她没病,她还是笃定,自己的女儿病了。   窦一铃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往一边躲,不让窦母挨到自己。   “你这孩子,躲什么啊?”感受到她的抗拒,窦母没再强求,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说说,好不好?我和你爸都很担心你。”   窦一铃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肉,指甲陷进肉里,很快染上鲜血。   “哎呀,流血了,”窦母看到,顾不上其他,连忙去掰她的手,“别掐自己,若是不想说,我们不勉强你,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窦母语气里的关怀、着急如此明显,窦一铃却做不出回应,她咬着唇,默默流泪。   她不让靠近,窦母便坐在一边陪她,窦父始终站在外面,没进来。   到了晚饭时间,窦父做好晚饭,喊窦一铃和窦母出来吃饭。   “先吃饭吧,不管发生什么事,饭还是要吃的。”   “我不吃。”   “小铃,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长时间,窦一铃终于肯说话,窦母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话出口,窦一铃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她急急去看自己的手臂,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不该出现的眼睛。   是我的幻觉吗?   窦一铃盯着自己的手臂不语。   她不觉得是自己的幻觉。   当天晚上的事证实了她的想法。   躺下没多久,窦一铃感受到熟悉的挤胀感,穿着睡衣的她很方便检查自己的情况,她身上,不同地方,都出现了白天见到的眼睛。   不同的是,这些眼睛现在是闭目状态。   从这个晚上开始,她身上的眼睛再也没消失过。   一开始,只有零星几个,后来,眼睛越来越多,身体每个部位都有,脖子上,脸上……多到无法遮住。   窦父窦母发现了。   窦母关上房门,拉着窦一铃坐到床边,掀开她的衣领,看到了脖子上、锁骨上骨碌转动的眼睛。   窦母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那些眼睛像活物一般,盯着她,阴沉、森寒。   窦母好不容易忍住到了嘴边的尖叫,好一会儿过去,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问:“那天,你是被这些东西吓到了吗?”   她说的,是窦一铃第一次把自己关房间里的那天。   窦一铃知道,她抿起唇,将窦母的手拂开:“妈,我是个怪物,你别靠近我,也别让爸靠近我,免得伤到你自己。”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些天不为人知的崩溃、痛苦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别这么说,”窦母坚定抱住自己的女儿,“别这么说自己,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不是怪物……”   窦母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话。   她无法想象,独自承受一切的女儿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只要一想到,窦一铃独自躲在屋子里,面对长在身上的怪异眼睛,无人述说,不敢述说,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妈,你放开我。”窦一铃开始挣扎。   “怎么了?妈妈抱疼你了吗?”窦母忙松了些力道。   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有力,窦一铃很想沉浸在这个拥抱中,可是不行,她不能。   “妈,我会传染你的,你不要离我太近,我不想传染给你和爸,你们别管我了……”说到后面,窦一铃止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妈不怕,小铃,你别害怕,不会传染的,我和你爸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好不好?”窦母用力箍住自己的女儿,声音几近祈求。   好不容易说动女儿,窦母和窦父联系了西城最好的医院,将女儿带了过去。   他们本想直接去燕京的,可女儿这个情况,他们不知道能不能长途跋涉,尤其是窦一铃不能见到阳光。   灯光没太大影响,只要一接触阳光,她就会奇疼无比,那些眼睛在她身上啃咬,她自己也忍不住去抓挠,挠得血肉模糊。   和医院联系好,晚上,他们将窦一铃带到医院。   医生已经听说了窦一铃的情况,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主任,看到窦一铃身上无数双紧闭的眼睛,还是骇了一大跳。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已是凌晨。   窦一铃被安置在不透光的病房里,主任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过来。   “医生,我女儿情况怎么样?”窦父放下削到一半的苹果,迎上去。   “窦小姐的情况很复杂,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这些眼睛,是一直都有,还是最近才长的?”   “是最近才长的,就这个月。”   “我们初步定下的方案是将这些眼睛从窦小姐身上取下来,只是窦小姐身上的眼睛太多,可能无法一次性取完,窦小姐的身体也承受不了那么长时间的手术,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们打算分成几次做手术。”   主任医生计划得很好,可在第一次手术时,就出现了意外,因为那些眼睛是活的,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它们可以在窦一铃体内四处乱窜,大大增加的了手术难度。   第一次手术失败了。   非但没有取出眼睛,还让眼睛暴怒,窦一铃开始出现自残倾向。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把小铃接回家,可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一天半夜我突然惊醒,出来看到小铃拿着水果刀,往自己身上划。”   窦父被吓惨了,看到那一幕,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夺走窦一铃手里的刀。   “小铃,你做什么?!”   厉呵声在耳边炸响,窦一铃如梦初醒,看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和窦父手里沾了血的水果刀,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记得自己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   窦父窦母开始轮流守夜。   窦一铃情况太特殊,他们根本不敢请人来照顾,只能事事亲为。   “小铃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起初,她只是偶尔出神,控制不住自己,后来失去理智的时间越来越多,从一个小时到四五个小时,现在,除了睡觉时间,她一天只能勉强维持一两个小时的清醒状态。”   “姐夫,我从来不知道,小铃是这个情况。”只是听着,大朋都觉得瘆得慌。   谢钦辞:“你们没找别的大师看吗?”   “没有,我们不敢赌,第一次手术失败,那些眼睛控制小铃自残,好似在警告我们,”窦父捂住脸,“现在这样,小铃至少还活着,若再惹怒那些眼睛,小铃她……”   “那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大朋不赞同,“小铃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那些眼睛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拖久了对小铃更不利。”   “我何尝不知道,但……”   窦父说到这里,窦家到了,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窦家住的,是一处环境很好的独栋别墅,窦母得了消息,收拾好自己,在外面等候。   见车停下,忙上前迎接。   看到谢钦辞,她愣了一下。   以为她是因为谢钦辞看起来太年轻发愣,窦父开口:“这位就是谢大师,来看我们女儿的。”   “请问,您是谢钦辞谢先生吗?”   “是。”   “真的是您,谢大师,我女儿是您粉丝,生病前还说,您在西城拍戏,要和她的小姐妹去给您探班。”   窦母和窦一铃关系比窦父和窦一铃关系亲近一些,窦一铃有什么事都喜欢和窦母说,因此窦母知道,谢钦辞是窦一铃的新墙头。   她没想到这么巧,被请来给窦一铃看病的大师,是谢钦辞。   窦父和大朋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外甥女是谢钦辞粉丝。   窦母将一行人迎进屋。   “小铃在房间里,要是她清醒时,知道谢大师您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窦母强忍着眼泪,道。   “她现在是什么情况?”谢钦辞问。   羽牺证理……   “她现在完全不认人,一个不留神,就会自残,她以前不这样的。”   窦一铃是一个开朗的,很有活力的女孩,像个太阳,给身边人带来无尽温暖,可现在的窦一铃,阴郁、无序,眼中没有神采,脸色苍白,眼窝凹陷,眼下青黑,状态很不好。   窦一铃被绑在床上。   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清出去了,只留有一张床。   “家具放在里面,会变成她自残的工具,我们就把东西都挪出去了。”窦父解释。   似乎感受到威胁,窦一铃皮肤鼓动,紧闭的眼皮睁开,一双双眼睛盯着来人方向。   她自己的眼睛是紧闭的,随着身体上眼珠转动,她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窦父窦母两人反应迅速,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窦一铃。   几乎就在他们按住的一瞬间,窦一铃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绑住她身体的绳子深深勒进血肉,被血肉中的眼睛腐蚀,断开。   窦父窦母快要压制不住大力挣扎的窦一铃。   “谢大师!”   谢钦辞上前,居高临下看着窦一铃身上的眼睛。   同时,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威压从他身上释放出,疯狂蠕动的眼珠仿佛遇到了天敌,蠕动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安静。   窦一铃的挣扎力气也越来越小,在眼珠安静下来的瞬间,不动了。   只是靠近就能让怪异眼睛安静下来,窦父窦母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平时他们完全拿陷入癫狂状态的窦一铃没办法,只能等她发泄完,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晕过去,每一次,都跟打仗一样,弄得屋里一片狼藉。   那些眼珠还会再最后嘲讽看着他们,如同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他们的狼狈成了取悦它们的乐子。   窦父窦母恨得不行,却拿这些眼睛毫无办法。   “谢大师,这些眼睛您能解决吗?”确定窦一铃不会再乱动,窦父松开手。   对上窦父窦母满含希望的目光,谢钦辞点了点头。   窦一铃醒了,每次发作之后,她都有一段短暂的清醒期,看着自己惹出的麻烦,她每次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眼睛对这一切乐见其成,或者说,它们就是故意的。   窦一铃的痛苦,是它们最好的养料。   这次醒来,窦一铃没像从前那样,感到满身疲惫,浑身疼痛,反而久违的感受到了一阵轻松。   真的很久没感觉这么轻松过了。   那些眼睛出现在她身上后,像是在她血肉中上了重重枷锁,无形的力量压在她身上,压在她灵魂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昭显着存在感。   她缓缓睁开眼。   柔和的光映入眼帘,太久没见到光亮,她闭了下眼,等眼睛适应。   “小铃,你醒了!”   是窦母的声音。   似乎比从前轻快了些。   是自己的错觉吗?   再睁眼,窦一铃看到了父母的脸,还有床边的……   等等!   她没眼花吧?   还是全身长满眼睛终于出现了幻觉?   不然为什么她看到新晋男神站在自己床前?   我一定是在做梦。   窦一铃在心中嘟囔。   这个梦真美好啊,父母脸上有担忧但不再愁苦,还有男神,本来计划好了要去探班的,现在去不了,在梦里见一见也是好的。   窦一铃眨了眨眼,抬起自己手,袖子下滑,露出长了好几只眼睛的手臂。   平时嚣张得不行的眼睛仿佛受到什么压制,一点没有往日的威风。   反正是梦……   窦一铃一骨碌坐起来。   用力去戳手臂上的眼睛:“让你平时欺负我,让你平时害我疼,害我自残……”   边戳边骂。   窦父窦母被她吓了一跳。   “小铃,你做什么呢?”   “平时就被这些眼睛欺负,现在终于可以欺负回去了,看我不戳死它们!”   眼睛的不反抗让窦一铃越发坚定了自己是在做梦的念头。   毕竟,若是现实,不说不反抗了,但凡她露出一丁点对眼睛不好的意图,都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但现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窦一铃是个不服输的,眼睛越嚣张,她越不服气。   出了一口恶气,窦一铃环顾四周:“爸,妈,我买的周边呢?我记得我放书桌里的,我书桌呢?”   “在外面,你找那些做什么?”窦母扶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的女儿,“谢大师是你爸请来给你治病的,有什么事等治好再说。”   “当然是让男神给我签名,梦里的签名也是签名……”撞到床脚的地方传来一阵疼痛,窦一铃轻“嘶”一声,差点咬到舌尖。   等等……   这难道不是梦? 第64章   “妈……”窦一铃扶着窦母胳膊,动了动疼痛的腿,脸上一片空白,“您刚刚说,我爸请了谢大师来给我看,是那个谢大师吗?”   “你不是见着人了吗?之前天天嚷着要去见男神,今天见到了,不认识了?”窦母奇怪女儿的反应。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脸担忧:“刚刚是不是撞到了?”   “撞到了,这不是重点,妈,”窦一铃看看自己的父母,再看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我还想,什么梦这么真实。”   这可是她男神!   活的!   而她做了什么?   身上长满奇怪的眼睛,刚才还跟疯子一样,抠自己身上的眼睛,说了那么多发泄的话……   天啦,能不能重来一次,至少,至少让她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一点。   窦一铃缓慢转身,背对众人。   只要看不到我就不尴尬。   不行,还是好尴尬。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窦一铃在心中呐喊。   窦父窦母显然习惯了女儿的自闭状态,窦父担忧看了会女儿,问谢钦辞:“谢大师,我女儿现在醒了,我们需要怎么做?”   听到窦父的话,窦一铃耳朵悄悄竖起。   “需要做法事吗?”窦母着急地问。   决定请谢钦辞的时候,她和窦父紧急了解了一下玄学方面的事,知道这些大师、道长们驱邪要做法事。   窦母往谢钦辞方向看,一路走进来,她都没见谢钦辞拿什么法器道具,难道在车上?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先扶窦小姐躺回床上,窦小姐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她是个很顽强的女孩,心志很坚定。”   谢钦辞来之前,确实没想到,窦一铃在被眼睛折磨这么久后,心态还这么好。   窦母将女儿扶到床上躺好:“谢大师,接下来该怎么做?”   谢钦辞来到床边,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可能会有一点难受。”   他伸手,悬空放在窦一铃上方。   五指收拢。   窦一铃身上的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它们在她身上游走,皮肤下,一颗颗圆球滚过,顶出一个个小包。   窦一铃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好疼!   眼睛已经深入她的血肉,几乎和血肉生长在一起,谢钦辞驱邪手法一向粗暴,直接找到眼睛主体,将之从窦一铃身体里抓出来。   窦一铃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痛呼声溢出口。   她感受到了,身体深处,不属于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股大力裹挟着,拽出自己体内。   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窦一铃却在疼痛到扭曲的表情下,笑了。   这么久了,她终于能摆脱这一身怪异了。   一只比正常眼睛大了两圈的眼睛缓缓从窦一铃身体上浮出。   围在床边的人能清晰看到,那只眼睛在挣扎。   它想回到窦一铃身体里。   彻底分开的一刹那,无数双眼睛从窦一铃身体里浮现,朝谢钦辞攻来。   谢钦辞什么反应都没有。   近了。   窦家人心提到嗓子眼,想提醒,又怕打扰到谢钦辞,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即将触碰到谢钦辞的时候,一道黑影从谢钦辞背后浮现,无数触肢伸出,快狠准抓住每只眼睛,缩了回去。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谢钦辞背后传来。   那是什么?   窦父惊出一声冷汗,颤颤巍巍往谢钦辞背后看。   一大片黑影缩在谢钦辞背后,蠕动着,不断传来的咀嚼声便是从这里传来的。   窦一铃身上的所有小眼睛脱离,谢钦辞不再留手,五指为爪,抓住不断挣扎企图逃跑的大眼睛。   由眼睛引起的风消失了。   窦一铃疼晕了过去。   “谢大师,小铃她……”   “已经解决了。”   窦母忙上前。   窦一铃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全是疼出来的,她脸色苍白,嘴唇在剧痛中被自己咬破,整个人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窦母第一时间去看窦一铃身上有眼睛的地方。   挽起袖子,手臂光滑如初,曾经布满眼睛的怪异彻底消失。   窦母惊喜不已:“真的没了!”   她用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小心掀开衣角,腰腹处的眼睛也都消失了,其他地方不太方便看,窦母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真的都没了吗?”困扰他们多日的事这么轻松得到解决,窦父有种不真实感。   “我看的几个地方都没有了,其他地方还不知道,应该也没了,等小铃醒了我再仔细给她看看。”窦母语气难掩激动。   太好了。   解决了身上的眼睛,女儿以后不用再害怕阳光,不用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用再担心身上的眼睛影响到他们……   “谢大师,这只眼睛该怎么处理?”激动过后,窦父注意到谢钦辞手中的眼睛。   “你们要吗?”谢钦辞垂眸打量手中见逃跑无门开始装死的眼睛。   “不不不,不要。”窦父连连摆头。   “丢掉吗?如果别人遇到和小铃一样的情况怎么办?”窦母为难,“不能丢掉,直接烧掉?谢大师,您觉得怎么处理好?”   “吃掉。”   一直没说话的大朋清楚看到,谢钦辞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动不动的眼睛晃了一下。   “吃,吃掉?”窦父瞪大眼睛,“能吃?”   这么大颗眼球,怎么看怎么渗人,真要吃?   “我们吃吗?”   总不能是谢大师吃吧?   青年清风朗月,吃这个东西也太奇怪了。   “你们在想什么?”谢钦辞面色古怪看了窦父窦母一眼,“你们吃了会跟窦小姐之前一样。”   “不是我们吃啊,那是谁吃?”窦父环顾四周,在场的几个人,没一个像是能吃这个的啊。   不对,还有一个。   窦父的目光缓缓落到谢钦辞背后。   谢钦辞站的地方受角度影响,背后有一大片黑暗,刚才谢钦辞将眼睛从窦一铃身体里抓出的时候,黑暗中有无数触肢伸出,勾走攻击谢钦辞的小眼睛,吃掉了。   谢大师说的,是黑暗中的东西吗?   那会是什么?   窦父恐惧又好奇。   “谢大师说的,应该是他养的小宠物。”解决游乐园娃娃机事件的时候,大朋也在,他看到谢钦辞把一只眼睛喂给那颗会变成狗狗的黑色爱心吃了。   等等,眼睛。   “谢大师,这只眼睛,和游乐园那只是一对吗?”   谢钦辞点头:“是另外一只,我正愁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它。”   “这只也喂给……吗?”   “如果你们不要。”   “我们不要,谢大师,这东西随您处理。”窦母抢着回答。   这么邪门的东西,留着不是找死吗?   “嗯。”   谢钦辞拿着眼睛往前走,他一动,身后的黑暗暴露出来,无数张牙舞爪的触肢飞快缩成一团,黑影凝聚,一颗半人高的大号黑色爱心气球从黑暗中飘了出来。   黑坨坨飘到谢钦辞面前,小声“汪呜”。   谢钦辞摸了摸它的脑瓜。   黑坨坨小心凑近了谢钦辞手中的眼睛。   随着它的靠近,眼睛剧烈震颤。   黑影笼罩而来,将谢钦辞整只手包住。   不多久,黑影散开,谢钦辞的手完好无损,手里的眼睛不见了。   “谢大师,眼睛……”   窦家人愣愣看着这一幕,直到谢钦辞的手重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它没有机会再作恶了。”   两只眼睛,全进了黑坨坨肚子,勉强让它解了解馋。   “这里阴气重,你们把窗户打开,多通风,多晒太阳。”谢钦辞点燃一张符,符悬在半空中,一点点燃烧。   符篆烧完,屋里的挥之不去的阴冷感一扫而空。   “我们记下了,谢大师,小铃什么时候能醒?小铃的身体……”   “她的身体受阴气影响,可能会生一段时间的病,带她多晒太阳,我会给你们留一些符,平日里让她贴身带着,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窦一铃觉得自己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觉,等醒来,身上不再无时无刻感到寒冷。   窗外阳光悠悠洒洒,冬天的阳光很温暖,窦一铃盯着窗户看了很久,凝滞的思绪一点点回归。   她身上的眼睛似乎已经解决了。   窦一铃猛地起身,大步走向浴室,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实没了那些恼人的眼睛。   她得救了!   被自己的男神救了!   不愧是自己粉的男神,窦一铃给自己的眼光点赞。   收拾好自己,窦一铃推开门:“爸?妈?”   厨房里传来动静,没多久,围着围裙的窦母走出来:“小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的不能再好,”窦一铃走过去,扶住窦母胳膊,“我爸呢?我睡了多久?谢大师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你睡了一天,谢大师已经走了,我帮你要了签名,你爸爸去给你买补药了,谢大师说,你的身体要好好养养。”看着恢复活力的女儿,窦母满怀欣慰。   窦一铃抱住窦母:“妈,这段时间你和爸受苦了。”   窦母鼻子一酸,拍了拍女儿手背:“不苦,只要你好好的,我们怎么都不苦。”   杨舟的事在网上热闹了几天,受他影响,周华旭也在热搜上住了几天,气运恢复,周华旭的璀璨星途重新起步。   谢钦辞的戏份进入尾声,时阳荣已经杀青了,拍完最后两场戏,谢钦辞也要杀青了。   周华旭的拍摄再也没出过乱子,对谢钦辞,他是打心底感谢和敬佩,有什么话都会和谢钦辞说。   “公司这几天一直给我打电话,先是想我出面保杨舟,怎么可能?”周华旭眼中浮现一抹讽刺。   他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即使提到杨舟,表现也让人挑不出错来,唯有在谢钦辞面前,敢暴露对杨舟的恨与憎恶。   “见杨舟保不住,他们又开始劝我续约,说什么公司以前对我不离不弃,想跟我打感情牌。”   “你呢?怎么回的?”谢钦辞就着傅明霁的手吃了一块剥好的虾肉。   “我含糊过去了,签盛世的事我没说,说了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我打算等解约了再和盛世签约。”   “需要帮忙可以说。”   “这段恩怨我打算自己了结。”   “谢老师,有粉丝来探班了。”助理小陶找过来。   傅明霁来剧组后,接手了部分助理工作,小陶拿着翻倍的工资,做着二分之一的活,不知道被好友羡慕了多少次。   拍摄步入尾声,林导选了一个下午,开放粉丝探班,能来的,都是各明星大粉,也算是剧组的一种宣传。   “谢老师,这边。”小陶领着谢钦辞往前走。   这种探班,也算一次小型粉丝见面会,粉丝们来到剧组,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带领他们参观,当然,少不了见自己的偶像。   见面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内。   谢钦辞被粉丝们围着,签名、回答问题、合照。   见到偶像,粉丝们都很激动,谢钦辞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信仰之力。   大部分都是很微弱的,谢钦辞平时也能收到粉丝们的信仰之力,这次有一道格外浓郁的。   来自窦一铃。   窦一铃在探班的粉丝里。   “小铃,他好帅啊,怎么做到比视频里还好看的?”闺蜜激动抱住窦一铃胳膊。   窦一铃连连点头:“真的很帅,我一定要永远粉他!”   “睫毛好长,啊啊啊啊他看过来了,他在看我们,眼睛好漂亮,不行了,小铃,我决定从今天起,做他的铁杆颜粉!”   “网上还说谢钦辞出镜都是高p图,真想让这些黑子来看看,三次元更美好吗?”   “我万万没想到,我粉的明星竟然是个不上镜的。”   粉丝们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各种惊呼声传入谢钦辞耳朵。   谢钦辞边签名边回答粉丝们的问题。   “在剧组过的好不好?很好,大家都很好相处,林导也教了我很多。”   “伙食?伙食也很好。”   “接下来的安排?要看公司安排。”   半个小时很快,结束的时候,粉丝们恋恋不舍,不过他们也知道,不能耽误剧组工作,乖乖被工作人员领走了。   探班后,不出意外,《诡谲荒镇》上了一波热搜。   ——谢钦辞终于肯营业了,谁懂啊,一个艺人,一个明星,微博居然长满了荒草。   ——好羡慕去探班的粉丝呜呜呜,生图好美,疯狂舔舔舔prprprprpr   ——听说这次去探班的粉丝还看到了拍摄过程,谁酸了我不说。   ——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西城?我好恨!   ——你们快去看@铃铛v大大的微博,梦幻联动了!   @铃铛v是一个很有名气的画画博主,画风灵动精美,产粮又快质量又好,收获了一大票粉丝,她从没在微博明确表示过自己粉谁,画图也是看灵感来,这次,她是以谢钦辞粉丝的身份发的微博。   她以小短漫的形式,画了探班的趣事。   ——好漂亮的画风啊,不愧是铃铛太太。   ——画的Q版谢钦辞也太可爱了吧,呜呜呜我亲死。   ——铃铛太太也入了谢钦辞的坑吗?是不是以后可以有很多高质量粮吃了?   微博下,苦等不到粮的谢钦辞粉丝闻讯而来,将小短漫送上热搜。   “小铃,你不是从不用大号追星的吗?”闺蜜看着手机里的推送,诧异看向窦一铃。   “你这都上热搜了,没关系吗?”   @铃铛v是窦一铃的号,窦一铃从小喜欢画画,作品发到网上,积攒了一定人气,在绘画界也算小有名气。   曾经有明星工作室找她合作,开的报酬非常丰厚,让她以粉丝的身份给那个明星画同人图,被她拒绝了,说是这个号只发自己喜欢的,不接推广。   “没事啊,”窦一铃喝了口牛奶,“也是给我涨热度嘛。”   “不对劲,”闺蜜表情严肃,“去探班就算了,探班完熬夜赶稿,这不像你的作风啊?盛世找你合作了?”   “没有,我是很认真的想成为谢钦辞粉丝,你还有什么粉丝大群没,快推给我。”   晚上,谢钦辞洗完澡出来,罕见的不是看到傅明霁在回邮件,而是盯着手机在看什么,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他边擦头发边往沙发边走:“你在看什么?”   “看这个。”傅明霁把手机伸到谢钦辞面前。   谢钦辞定睛一看,知道为什么傅明霁表情怪怪的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比爱心的q版谢钦辞动图。   画的很可爱,头上还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身后也有一根毛茸茸大尾巴。   谢钦辞看傅明霁长按保存,类似的图,他手机里已经保存几十张了,还在不断增多。   “你的粉丝很可爱。”   “嗯?”   傅明霁把手机递给他,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谢钦辞看到了手机里的条漫。   不得不说,确实画的很可爱,q版三头身,偏偏特征明显,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谢钦辞。   谢钦辞戳戳屏幕里的q版自己:“怎么画这么可爱?”   “这种画风就是这样,”傅明霁拿过一旁的吹风机,给谢钦辞吹头发,“元白说,他朋友开了家温泉会所,问我们要不要去玩。”   “可以啊,不知道年底梁哥有没有给我安排工作。”   “有一个杂志要拍,其他的还没定。”傅明霁对谢钦辞的行程安排很了解。   “还有几个广告邀约,你看看要不要接。”第二天,梁肃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发给谢钦辞。   谢钦辞在广告里挑了挑,挑了个零食品牌:“这个吧,我经常吃,他家零食还挺好吃的。”   “行,我去接洽。”   谢钦辞火了之后,各种邀约雪花般飞来,梁肃将那些不靠谱的挑出去,剩下的要不要接由谢钦辞自己决定。   “对了,有个新剧明年开拍,外景在昆城,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谢钦辞今天的戏在下午,吃完午饭,他来到片场。   本该忙碌的片场只有稀疏几个人,副导演一脸愁色,看到谢钦辞,起身走过来:“剧组没通知到位吗?谢老师,今天的戏份推后了。”   谢钦辞拿出手机,看到一个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通知了,我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机器出了点小意外,林导已经通知人来修了。”   很快,林导带了几个人过来,这些人分工明确,检查机器的检查机器,检查线路的检查线路。   “线路是正常的。”   “机器也没问题。”   “不可能,”林导皱着眉,“如果都没问题,怎么拍出来的都是雪花?”   小燕总燕元洲得到消息,赶来片场。   “小燕总,我们仔细检查过了,确定机器没问题。”   “不如,再试试?”一人提议。   燕元洲点头:“只能如此了。”   正好谢钦辞在,林导和他搭戏,两人将今天的戏份演了一遍。   “怎么样?”一场戏结束,林导问负责执导的副导演。   “没问题,拍出来是正常的。”副导演回答。   “奇了怪了。”林导走过去。   谢钦辞跟了上去。   副导演将拍出来的片子给他们看:“你们看,是正常显示的。”   “可能是刚才故障了,通知人来继续拍吧。”林导吩咐。   既然机器是好的,没必要耽搁时间。   先拍的是上午没拍完的戏份,副导演站在一边,和谢钦辞聊起上午的事。   “本来一切都拍的好好的,拍到主角揭开最后秘密的时候,摄像机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声,然后就变成雪花屏了。”   “几台摄像机都是这样,一台坏就算了,怎么几台一起坏呢?这会儿又正常了。”副导演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的拍摄一切正常。   因为上午耽搁了一会,拍摄时间延长,林导想了想,打算将谢钦辞饰演角色在主角面前暴露的那一幕挪到今天来拍。   温顺小绵羊撕开伪装,露出残忍嗜杀的一面,仔细回想,处处都是破绽,又处处不是破绽。   这场戏,对双方爆发力要求都很高。   好在两人都是有演技的,NG了一遍,第二遍过了。   林导回放了一遍刚才拍的镜头,满意点头,正要喊收工,屏幕卡顿了一下,变成一片雪花。   林导不信邪将进度条往回拖,还是一片雪花屏。   怎么会这样?   又故障了吗?   林导看着满屏雪花,紧紧皱起眉头。   “林导,怎么了?”见林导迟迟不出声,副导演走过去,目光落在屏幕上,一顿,“机器又故障了?”   “不清楚,前面的也看不了了。”   谢钦辞和周华旭还穿着戏服,戏服单薄,导演一喊卡,傅明霁就拿了谢钦辞的羽绒服过来给他裹上。   “今天的戏拍完了,大家先回去休息,辛苦大家了。”林导心知,不能让这么多人在这耗着,让人先回去了。   犹豫了一会,林导给燕元洲打了个电话过去。   燕元洲在看《诡谲荒镇》的原著,《诡》是由好几个小故事串联起来的,《诡谲荒镇》是其中一个故事,是唐冰之生前最喜欢的一个故事。   那个时候,唐冰之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必须住在重症监护室里,燕元洲一有时间就去看她。   “知道你拿这些作品当孩子,《诡》系列已经在筹备开拍了,你一定要养好身体,等开拍了,亲自去剧组盯着,让这个系列完整呈现在观众面前。”   燕元洲握着唐冰之的手,不厌其烦说着同样的话。   “我可能等不到了,”唐冰之气息微弱,“它们,我交给你了,你若是觉得麻烦,不拍也行,我走了,你不要惦念我,别让我担心。”   电话铃声响起,燕元洲从回忆中抽离,看到电话上的备注,准备按挂断键的手顿了一下,按下接听。   “小燕总,机器又出问题了,跟上次一样,要不要再请那位道长来……”   燕元洲知道,林导说的上次,并非白天发生的事,而是更久之前,剧组刚进入拍摄的时候。   女友去世,燕元洲花了一段时间才走出来,走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备《诡谲荒镇》的拍摄事宜。   因为拖的时间有点久,许多原本定下的人没了档期,那个时候,燕元洲的全副心神都在重病的女友身上,剧组很多事都是吩咐手下的人去办的,唐冰之不在了,他干脆亲自来做这件事。   从导演到演员,除了林导,几乎换了个遍。   每个演员都是他亲自挑选,选完所有角色,时间又过去了许久。   开拍那天,风和日丽,一切正常,可第一幕拍摄就出了问题,不论他们换几次设备,拍出来的都是雪花屏。   “这样不行啊,”工作人员和演员都离开了,只剩下林导和燕元洲,林导满脸愁色,“拍出来都是这样,拍了也是白拍。”   “我想想办法。”燕元洲不愿意放弃。   通过关系,他请来几名有名气的道长,道长说,片场有怨气作祟,若要拍摄,时间地点都不对。   做完法事,道长给了他新的开机时间和拍摄地点。   开机被迫延迟。   换时间和地点后,一切都正常了,拍摄也没出过意外,直到今天。   玄之又玄的事,林导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不是没见过,当初那位道长说,按他说的做,可以顺利拍完,可现在还差一个尾巴,才算拍完。   “我联系一下。”   燕元洲对剧组的事很上心,挂了电话,从通讯录中翻出一个备注“华阳道长”的号码,打了过去。   第一遍,无人接听。   燕元洲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到第五遍的时候,终于通了。   “华阳道长,剧组出现了和之前一样的情况,您能不能来剧组看看?”燕元洲开门见山。   “这,我这边刚好有点事要处理,等两天可以吗?”   燕元洲心里着急,但华阳道长这么说了,他总不好强求,只好道:“那等道长您忙完,麻烦您来一趟了。”   对面没有回答。   “华阳道长?”   “你那个剧组,拍的是不是叫《诡谲荒镇》?”华阳道长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   燕元洲:“是。”   华阳道长:“你们剧组是不是有个叫谢钦辞的演员?你可以找他,有谢大师出手,什么问题都能给你解决了。”   燕元洲是听过一些谢钦辞的传言,但他这段时间忙剧组和公司的事,没去详细了解过。   华阳道长还在继续:“有谢大师在,你完全不必找我,和谢大师比起来,我那点能力根本不够看,我这边还忙,先挂了。”   电话挂断了。   燕元洲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回想华阳道长的话,心中有了决断。   “笑笑,你还在看唐老师的书啊?”   “她一直抱着唐冰之老师的书有什么用?真觉得小燕总会因为这个多看她一眼?”   “就是,唐冰之的书迷少吗?若每一个小燕总都要多看几眼,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完。”   带着恶意的声音传入耳朵,笑笑紧了紧抱着书的手。   “你们什么意思啊?”和笑笑玩得好的一个女孩将她护在身后,“不就是没告诉你们小燕总经常出现的地方吗?怎么,堵不到人开始拿笑笑撒气了?”   “我……”第一个说话的女孩捂了下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刚有点不受控制,对不起!”   剩下几个说闲话的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着溜了。   “别管这些人。”女孩转身,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笑笑,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笑笑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她已经习惯了,这几天,天天有人说着说着话突然开始对她恶语相向,被打断后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道歉,就像刚刚那样,说自己是不受控制。   直到走出去一段路,第一个离开的女孩才停下来,她懊恼拍了下自己的嘴。   怎么又说出那样的话了?   另外几名女孩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们觉不觉得很奇怪啊?每次靠近笑笑,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好像在她身边,戾气格外大。”   “我也是这样,就好像被什么影响了,那一刻格外看不惯她。”   “笑笑身上,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话音落下,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听说过吗,我们剧组在来西城之前,在燕京拍过几天,因为剧组里出了事,才暂停拍摄,来这边拍。”   “还有这回事?完全没听说过。”   “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消息被小燕总压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难道,我们对笑笑的异常,和这件事有关?”   “不然没法解释啊,一开始我们明明和笑笑相处的不错,平心而论,你们嫉妒她吗?”   “嫉妒她什么?被小燕总多看了几眼吗?拜托,这又不是什么霸总小言剧,我们为什么要嫉妒?”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和小燕总在一起了,和我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就是啊,所以为什么我们莫名其妙对她产生了敌意?”   “不会剧组里真有那什么吧?”   “你别吓我啊,我最怕这些了。”   笑笑紧了紧自己的围巾,问身边的女孩:“这两天是降温了吗?我感觉好冷。”   “没有啊,和之前一样,”女孩诧异看了她一眼,“笑笑,你是不是生病了?”   说完,伸手探了探她额头。   另一只手探向自己的额头:“差不多啊,应该没发烧。”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   女孩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只剩下笑笑一人。   笑笑抱紧了怀里的书,没有人看见,一缕极淡的深灰色雾气从书上弥漫出,一点点缠绕住抱着书的女孩。   “好冷……”笑笑更用力抱紧手里的书。   寒意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谢钦辞来到剧组,看到一个意外的人朝他走来。   “小燕总?”   “谢先生,我有一点事找你,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燕元洲一大早就等在片场了。   感受到谢钦辞身边助理的警惕目光,燕元洲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忙补充:“不止我,林导也在,你要是不放心,这位助理也可以带上。”   燕元洲没带谢钦辞离开片场,而是找了个单独的房间,他们进去的时候,林导已经等在里面了。   听到开门声,林导放下手机:“我已经通知下去,今天的拍摄会推迟一点了。”   燕元洲点点头,转头对谢钦辞道:“谢大师,您坐。”   称呼变成“谢大师”,谢钦辞知道,对方大概是有什么灵异事件要找他解决。   “不瞒谢大师,剧组遇到了一些问题。”   燕元洲的话证实了谢钦辞的想法。   “什么问题?”   “剧组的机器出了点问题,明明没坏,但是拍出来的东西,全是雪花屏。”   “从昨天早上开始的?”谢钦辞想到昨天来片场时发生的事。   “不错,但昨天不是第一次,更早之前,在燕京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事,谢大师您应当听经纪人说过,我们剧组之前出了点小状况,便是这件事。”燕元洲道。   “我听梁哥说过。”谢钦辞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这不正好适合他”,没想到一语成谶。   燕元洲:“之前也是这样,不论拍什么,都是雪花屏,我们换了几批设备,检查的时候好好的,拿到片场拍摄,就出问题。”   谢钦辞:“之前是怎么解决的?”   燕元洲:“是请的华阳道长和几位道长做了法事,华阳道长指点我,带剧组来这边拍,可以顺利拍完,我昨天晚上联系过华阳道长,他听说你在这边,让我来找你。”   谢钦辞:“华阳道长?”   燕元洲:“是,华阳道长对谢大师您非常推崇,说若您出手,肯定能解决这件事。”   谢钦辞想起来了,华阳道长是之前在燕京时,鬼屋牡丹花精一事上遇见过的。   “先去看看机器。”   一路上,他们没遇见几个人,林导提前将不相干的人清出去了。   谢钦辞边走边感受,他没在片场发现鬼气,说明这里没有鬼魂,阴气倒是有一点点,但是很淡,如果有别的阴物,谢钦辞天天在这里拍戏,不至于发现不了。   谢钦辞逐一检查几架机器:“这些机器上有阴气,会出现雪花屏,可能是受阴气影响,但阴气的源头不在这几架机器上。”   谢钦辞在附近走了一圈,没找到阴气源头。   “平时有哪些人可以接触这些机器?”既然源头不在这里,那么机器上的阴气就是被什么带过来的。   “需要我把人叫过来吗?”林导问。   “叫来看看,顺便我要去看一下放这些机器的地方。”   林导带人往里走。   放机器的地方也没什么异常。   能接触到机器的人突然被喊过来,说有事找他们,一行人聚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们知道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电话里没说。”   “可能是因为机器的事吧,我们都是负责照看这些机器的。”   没一会儿,林导小燕总谢钦辞三人过来了。   林导找了个借口,问这些人问题,谢钦辞在一边观察,林导目光移过来,谢钦辞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人都没问题。   问完问题,林导让人离开了。   “都不是,那阴气是从哪来的?”燕元洲纳闷。   “除了这些机器,剧组还有别的异常吗?”   林导回想了一下,回答:“没有了。”   燕元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出口。   谢钦辞挑眉看了他一眼。   找不到源头,谢钦辞只好暂时将机器上的阴气祛除,保证今天的拍摄正常进行。   谢钦辞今天要拍的戏份不多,最后一场戏是:主角团战胜反派,走出噩梦一般的荒镇,无人看到,荒镇中一家酒楼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被主角团杀死的反派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晦涩不明。   “好!过了!”林导起身。   结束一天的工作,笑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外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几天格外怕冷,格外累。   她依旧带着那本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哪都带着它。   “呼——”   走廊里,一阵风吹来,笑笑打了个寒颤。   头顶的光闪了闪,笑笑不安站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一团黑影飞快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   笑笑睁大眼睛。   恐惧之下,她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即将撞上的前一秒,黑影来了个急刹车。   笑笑发誓,她听到了空气摩擦发出的“刺啦”声。   黑影停下后,笑笑看清了黑影的样子,是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爱心气球。   她,她是终于出现幻觉了吗?   为什么一颗黑色爱心气球会手动刹车?   等等。   随着爱心气球的出现,笑笑感受到了一股更沉重的寒冷。   刺入骨髓,挥之不去。   到底是什么?   笑笑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书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吱”声。   笑笑没心思管书怎么样,盯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爱心气球。   这到底是个什么?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有一只还是有很多只?   短短几秒钟,笑笑脑子里飘出一堆问题。   手里的书变得格外凉,不像是抱着一本书,反而像是抱着一块寒冰,冻得她手疼。   黑爱心歪了歪头,凑到她身边嗅嗅。   嗅了一会,黑爱心张开嘴,朝她咬来——   是要吃掉她吗?   笑笑闭上眼:“救……”   她紧张等着疼痛到来,可十秒过去,疼痛感没有传来,反而怀中传来一股拉扯力。   “……命。”最后一个字的声音徐徐消失。   没有咬她。   黑色爱心形状的不知名生物咬的不是她,而是她怀里的书。   书?   接触书的地方传来的寒意如此明显,笑笑僵着身体,缓缓低头,就见黑色爱心小心叼着书的一角,往外拖。   似乎怕把书弄坏。   又或者,怕力气大了伤到她。   我是疯了吗?为什么会觉得一只黑色的、不知名的、奇奇怪怪的、从没见过的生物会担心伤到她?   还有,这本书为什么抱着这么冷。   书好像在往她怀里挤。   错觉吧,一本书怎么会动?   但是黑色爱心气球都会动了,书会动一什么奇怪的?   笑笑觉得,自己这辈子遇到的离谱事都没这一刻多。   “你想要这本书吗?”笑笑努力维持表情,“你,你也喜欢看书吗?”   黑坨坨选择性听到了“喜欢”“书”三个字,点了点大脑袋。   它想了想,松开书,抖了抖身体,掉出一个骨头形状的小玩具,推到笑笑面前。   又化出一只短短的触肢,指指笑笑怀里的书,又指指骨头玩具。   这又是做什么?   笑笑迷茫了一瞬,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想用这个和我换书?” 第65章   黑坨坨又将骨头玩具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显。   笑笑一脸恍惚松开手。   一道黑影迅速袭来,卷走了她手里的书。   书脱离的一瞬间,挥之不去的寒意消散了些。   黑坨坨叼着书,见笑笑不动,用脑袋将骨头玩具顶到笑笑面前。   笑笑犹豫要不要接,正在这时,几道脚步声传来。   笑笑转头。   是谢钦辞和他的助理。   谢钦辞留到这么晚,是因为剧组的机器又出了故障,人走之后,他在燕元洲和林导的请求下,多留了一会,看看晚上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这一留,还真让他感受到一股不正常的气息。   不是鬼魂、不是阴物,但带着阴气。   谢钦辞寻着阴气来源找到这里,看到了一名剧组工作人员,和正在啃书的黑坨坨。   谢钦辞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林导和燕元洲也停了下来。   “谢大师,是找到了吗?”   他们刚才在器械室里,谢钦辞突然说有新发现,走了出去,他们一路跟到这里,都没遇到什么诡异事件。   林导说着话,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拐角处,看到一个工作人员站在走廊里,一本书漂浮在离她身前不远处。   悬浮在半空中的书?   林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书还在,甚至位置变了一点。   “谢,谢大师,那本书怎么浮在半空?”   谢钦辞凝眸,注视被黑坨坨叼在嘴里的书。   黑坨坨是隐身状态,林导和燕元洲看不到它,本来,笑笑也不该看到它,是她怀里那本书,阴气太重,她受到影响,不借助外力,发现黑坨坨的存在。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黑坨坨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谢钦辞抬步走过去。   傅明霁、林导、燕元洲三人紧跟而上。   “林导,你看不见它?”笑笑听到了林导的话,面露诧异。   “看到什么?”林导脚步一顿,“这里还有什么吗?”   “就我前面……”笑笑观察林导,“有一颗黑色爱心,你……”   “什么黑色爱心?我只看到了一本飘在半空中的书?”林导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偏头问,“小燕总,你能看到吗?”   “我也只看到了书。”   两人面面相觑。   “片场不会闹……吧?”燕元洲迟疑。   “是鬼,但不是片场闹的,是我养的,它可能是闻到食物味道过来的。”   “食,食物?”   “什么食物?我们吗?”   林导打了个寒颤。   谢钦辞扶额:“它不吃人,是那本书。”   虚空在两人眉心点了一下,两人的视野变了。   本是空旷的走廊上,阴气沉沉,灰雾环绕,一颗漆黑的黑色爱心飘在离笑笑不远处,头上顶着一个骨头玩具,嘴里叼着一本书。   “过来。”谢钦辞开口。   笑笑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从她身边卷过,眨眼间,黑色爱心就飘到了谢钦辞面前。   原来不是叫她过去吗?   笑笑恍恍惚惚止住脚步。   这是谢老师养的……   谢老师真是不同凡响,养的宠物都和别人这么不同。   笑笑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了。   黑坨坨已经到了谢钦辞面前,先是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谢钦辞的脸色,然后讨好将书往谢钦辞手里递。   “汪呜~”   “你怎么在这里?”谢钦辞接过了它递来的书。   “汪呜~汪呜~”   “是不是看你没回去,来找你的?”傅明霁猜测。   黑坨坨最近不爱待在铃铛里了,喜欢往外跑,谢钦辞给它下了不能伤人的命令,随它在外面飘荡,有时候,黑坨坨会飘来剧组找他们。   “汪!”   “看来是了。”谢钦辞用书拍了拍黑坨坨脑瓜。   “谢老师,它……”好一会儿过去,笑笑从愣怔中回神,“它要那本书,是想看书吗?”   除了这个原因,笑笑暂时想不出其他理由了,毕竟黑爱心表现出的对书的喜爱那样明星。   “不是为了看,是为了吃,”谢钦辞掂了掂手里的书,“你有没有发现,这本书有哪里不对?”   “书,能吃吗?”林导疑惑。   “我也不知道。”笑笑茫然。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燕元洲建议。   一行人到了闲置的休息室。   林导先说了机器出故障的事:“我们一直在找,机器上阴气的源头,但是一直没找到。”   “我在剧组找了几遍,都没找到,直到今天,感受到一股特殊气息,我想,它本来应该藏得很好,是黑坨坨突然出现,它感受到了威胁,暴露了自己。”谢钦辞道。   “谢大师,源头在这本书上吗?”燕元洲问。   “难道这本书里有鬼?”一想到自己天天去哪都带着这本书,笑笑脸都白了。   谢钦辞:“不是鬼,是执念。”   “执念?”燕元洲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会是冰之吗?”   “唐冰之老师?”唐冰之重病去世的事笑笑是知道的,这部剧是小燕总为了唐冰之拍的笑笑也知道,如果书的异常因唐冰之老师的执念而起,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执念,这道执念原本很淡很淡,不能影响什么,正如华阳道长所说,正常情况下,这部剧完全可以顺利拍完,但,在外力影响下,这股执念被加重了。”谢钦辞在书脊上敲了敲。   一道透明白影从书里飘出。   “冰之!”燕元洲豁然站起。   出现在半空中的虚影面貌和唐冰之生前一模一样!   “元洲。”虚影缓缓开口。   “真的是冰之!”燕元洲激动往前走了两步,“冰之,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肯来见见我?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燕元洲完全看不到周围的人了,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唐冰之。   太久了,唐冰之去世后,他梦到她的时间不多,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每天睡前都会回想两人在一起做过的事,他想,这样的话,睡着了,他是不是就能见一见她?   可是没有。   寥寥几次,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现在,唐冰之就在他面前,唤他的名字,即使身体是半透明的,燕元洲也无法控制自己奔向她。   思念是一条长河,滚滚向前,没有尽头。   “小燕总,它不是唐冰之。”   即将靠近的那一刻,一只手挡在燕元洲面前。   燕元洲恍然回神:“我刚刚……”   看到唐冰之模样透明身影时,燕元洲心神剧震,只想靠近,和它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忘了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忘了谢钦辞说的,书中只是一道执念,忘了一切,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永远跟它在一起。   回过神来,燕元洲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若谢钦辞没制止,他真的上前了,会在执念影响下做出什么?   “元洲,你为什么要停下?你不要我了吗?你该死——”虚影突然暴起,卷着狂风呼啸着扑向燕元洲。   燕元洲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他知道自己该躲开,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执念所化的虚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虚影快,另一道黑影更快,快要碰到燕元洲的时候,黑影如利箭般射来,嗷呜一口将虚影吞了下去。   屋里的风停了。   悬在半空中的书骤然下落,掉在地方,发出一声重响。   “结束了?”林导提到嗓子眼的心扑通扑通落回原地。   谢钦辞弯腰捡起书:“还没有。”   “书里还有执念?”被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燕元洲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谢大师,若世上真有鬼,我还能见冰之一面吗?”   谢钦辞摇头:“人鬼殊途,见面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为什么?”燕元洲提高音量。   “因为执念太深,会影响她的轮回,除非不在乎影响她的来世。”   燕元洲颓然后退:“我懂了。”   谢钦辞翻开手里的书,可以看出,书主人对书的爱护。   “谢老师,我的书里还有什么东西吗?”笑笑低声询问。   “问题不出在书上,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谢钦辞合上书,放到黑坨坨头顶。   黑坨坨顶着书,充当临时书架,不敢乱动。   “怪事……”笑笑回忆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我这段时间特别怕冷,还精神不好,特别容易困,还有,原本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开始对我恶语相向,每次被打断后,又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们发消息给我道歉,说和我共处一室,总会莫名生出对我的负面情绪。”   谢钦辞:“这些都是因为书里壮大的执念,你刚刚也看到了,小燕总差点被影响。”   笑笑不明白:“那为什么影响的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人?”   “你是真的很喜欢唐冰之的作品吗?”谢钦辞没回答,而是问起另一个问题。   “是,”笑笑点头,“唐老师的每部作品我都买了,还去过唐老师的签售会,有幸和唐老师合影过。”   “这虚影由唐冰之的执念所化,依托她的执念存在,是以它没有直接伤害你,但你还是受到了影响,比如你比从前更畏冷,更容易困倦,长此以往,你的精气神会被一点点消耗掉,成为执念的养料。”   谢钦辞停顿片刻,继续道:“它只是一道执念,不具备思考力,一切都是凭本能行事。”   “谢大师之前说,执念是受了外力影响,才会壮大,影响它的,是什么?”燕元洲恢复理智,“还有这个小姑娘的事,既然是受冰之执念所累,谢大师,能不能请您一并帮她把问题解决了?”   “可以,这道执念大概是在我请假回燕京那段时间壮大的,你可以回想一下,那段时间,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事物,人,或者物,都行。”   “那段时间……”笑笑陷入回忆,“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想,回去后也留意一下家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好,谢谢谢老师,谢谢小燕总。”笑笑转头,看到顶着书乖乖当书架的黑坨坨,“这本书,它喜欢的话,就送给它吧,要不是它突然冲出来,我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谢老师先别拒绝,这本书,就算您不接受,要我现在带回去,我也是没这个胆子的。”   谢钦辞想了想,拿出一张平安符给她:“书我代它收下,这张符你随身带着,若有什么意外情况,它可以保护你。”   书中执念解决后,剧组一切恢复正常,林导赶了赶被耽误的拍摄进度,两天后,谢钦辞的所有戏份拍完,正式杀青。   “恭喜谢老师杀青!”   林导为谢钦辞举办了一场小型杀青宴,也当是给全剧组放个小假。   “吃火锅吃火锅,大冷天的就该吃火锅!”剧组里有人起哄。   “这得问谢老师,如果他同意,我们就去吃火锅。”林导被人围在中间,祸水东引。   “谢老师快答应!”   谢钦辞换下戏服出来:“我都可以。”   “好耶。”   最终决定,吃火锅。   地点选在影视城附近一家名气很大的火锅店。   来的人多,一个桌子坐不下,林导干脆开了几桌,大家想坐哪坐哪。   艺人们和导演坐在一桌,火锅香气四溢,许是气氛太好,大家抛开形象,撸起袖子抢菜。   “最后一块毛肚了,别给我夹走了!”   “我烫的娃娃菜呢?”   “鸭舌鸭舌,谁要鸭舌?”   谢钦辞各种都尝了一点。   一行人闹到很晚,谢钦辞没推脱过,喝了几杯酒,不出意外,醉了。   这么多天过去,他的酒量是一点没长。   傅明霁将人扶进屋,脱衣服脱鞋:“难不难受?是先睡还是先洗漱一下?”   “要洗……”谢钦辞靠在傅明霁身上,嘟囔。   “好,我带你去洗,先喝醒酒汤。”醒酒汤是傅明霁提前打电话让酒店准备的,他端起来喂到谢钦辞嘴边。   谢钦辞偏头躲开:“不喝。”   “喝一点,不然明天头疼。”   哄了半天,终于把一碗醒酒汤喂完,傅明霁也出了一身汗。   不能是累的,是被谢钦辞蹭出来的。   扶人进浴室洗漱完,把干干净净带着水汽的青年塞进被窝里,傅明霁重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时,谢钦辞已经睡着了。   傅明霁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躺到床上,隔着被子将人拥进怀里。   笑笑也参加了杀青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了。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笑笑放下包,将灯打开,她喝了酒,脑子有些混沌。   摸索着到了浴室,洗完脸,清醒了一些。   “哗啦哗啦。”   “刺啦刺啦。”   热水淋下的声音掩盖了屋里传来的怪异声响,笑笑洗了个战斗澡,擦干净自己,躺到床上。   明明已经很晚了,这个点早过了睡觉的点,笑笑平躺在床上,突然没了睡意。   洗澡把自己洗清醒了吗?   笑笑心想。   早知道就直接睡了,睡不着好难受。   “刺啦。”   寂静夜晚,一点声音也会被无限放大,笑笑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奇怪声音。   什么声音?   被子里握住平安符的手紧了紧,笑笑闭着眼睛,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会是影响书里执念的东西吗?   这几天,她无论去哪,都要带着谢钦辞给的平安符,尤其是夜晚,平安符绝对要贴身放着。   一直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不知不觉,她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或许执念被解决后,那东西怕了逃走了。   “刺啦。”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是不是笑笑的错觉,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   就好像……   第一次声音是隔着墙传来,这次是在墙内。   “刺啦。”   第三声。   声音更明显了。   这次好像就是在床边。   笑笑紧紧闭着眼,不敢去看到底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笑笑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疼了。   她很想动一动,又怕动了引起那个东西注意。   没再有声音传来。   笑笑陷入半梦半醒状态。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她站在一座非常漂亮的糖果屋前,鼻腔里充斥着甜腻的味道,笑笑平时还算喜欢甜食,但这股甜味,腻到让她作呕。   浓到一定程度的甜,变成了化不开的黏腻,像一块融化的变了质的糖。   眨眼间,糖果屋不见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滩融化的糖果,污泥一般,缓缓流向她。   被淹没了。   黏腻的糖泥糊住口鼻,空气无法进入,窒息感传来,笑笑张大嘴,企图呼吸,可只给了糖泥契机,它们争先恐后涌入,堵住了她最后的呼吸通道。   “唔……”   一阵烫意从手心传来,笑笑挣扎着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头被什么东西裹住了。   扑腾了半天,笑笑终于将自己从被子里解救出来。   难怪会窒息,被子把整个脑袋都裹住了,能不窒息吗?   笑笑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好一会儿,窒息感才彻底消失。   窗外透来些许光亮,卧室依然昏暗,笑笑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她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想到将自己从梦里拖出来的烫意,笑笑借着手机的光,看向自己的手。   手里不再发烫的平安符静静躺着,笑笑拢了拢手心,想到那个梦,彻底不敢睡了。   困意不断上涌,刚才怎么都睡不着,这会儿眼皮沉的抬不起来。   笑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刺啦。”   奇怪的声音从床边的衣柜里传来。   正在和困意做斗争的笑笑下意识看过去。   “啊啊啊啊啊!!!!!!!”   柜门打开,柜子里,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   猝不及防与之对上,笑笑大叫着往床里缩。   怎么会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只盯着她,几分钟后,笑笑握紧手里的平安符,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她爬到床边,打开卧室的灯。   灯光驱散黑暗,她看清了衣柜里的东西。   是一个小熊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塞到柜子里的,身体扭曲着,面部直直朝外,一双无机质的眼盯着床的方向。   笑笑哆嗦着下床,把衣柜的门紧紧关上,关了还不放心,拖了把椅子来,抵住柜门。   这间屋子她是不敢睡了,到了客厅,将灯打开,蜷缩在沙发上,因为害怕,一直发抖。   她没关灯,不止客厅的灯,卧室、厨房……能打开的灯都被她打开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后,她又做了个梦,梦到那只棕色小熊从柜子里爬出来,爬到沙发上,想抓她,却被一股大力弹开了。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手心传向身体各处,困极了的笑笑陷入深沉梦乡。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笑笑捂着有些疼的头坐起来。   手紧紧握了一夜,又疼又麻,笑笑动了动手指,慢慢将手松开。   “扑簌簌。”   笑笑一愣,看向自己的手。   手里的平安符不见了,只余一点符灰,随着她松开拳头,从指缝间滑落。   “怎么会?”   笑笑掀开被子,目光落在某处,一顿。   沙发下,棕色小熊静静躺在地上,四肢边缘有烧焦痕迹。   竟然不是梦吗?   谢钦辞依偎在傅明霁怀里,被紫气包裹着睡了一夜,醒来神清气爽,半点醉酒后遗症都没有。   两人确定关系后,傅明霁身上的紫气受主人心情影响,很乐意往谢钦辞身上扑。   “难怪这么多阴邪之物垂涎紫气。”谢钦辞换好衣服,走出卧室。   傅明霁在外间办公。   虽然傅氏有傅老爷子坐镇,但傅老爷子年纪大了,他也不能真什么都不管。   爷孙俩每天除了商量公事,傅老爷子对孙子的恋情进度也很关注。   【傅老爷子: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   【傅明霁:快了。】   【傅老爷子:动作快一点,像我当年追你奶奶,你爸追求你妈,都速度的不行,怎么到了你,就这么慢了呢?】   傅明霁正要回,听到脚步声,放下笔记本。   谢钦辞从背后扑到他身上,探头看笔记本屏幕:“在忙工作?”   傅明霁反手将人捞到腿上抱住:“爷爷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   “你爷爷嫌弃你速度慢。”看到屏幕上的对话,谢钦辞戳了戳傅明霁胳膊。   “机票已经定好了,今天下午飞,收拾收拾我们就能回家了,”傅明霁将脑袋搁在谢钦辞肩膀上,“等回去,就去见爷爷?”   “我都可以。”   无事一身轻,不用拍戏,谢钦辞也不想出门,打算在酒店窝到下午,直接去机场。   傅明霁自然没意见。   结束工作,傅明霁拿出笑笑给的书,叫出黑坨坨,读给它听。   谢钦辞坐在一边打游戏,他最近迷上了一款新发行的游戏,修仙背景,玩家可以任意选择职业,种田、权谋、修仙都行,谢钦辞选了种田,每天定点上线种菜收菜,喂鸡喂鸭。   游戏是顾眠安利给他的,本来顾眠是想和谢钦辞一起玩修仙路线,大杀四方,可惜他晚说了一步,谢钦辞已经选了种田路线。   【顾眠:谢哥,你怎么就选了种田呢?来和我一起修仙啊,好多灵兽,好多武器,好多好看的皮肤。】   【谢钦辞:打打杀杀没什么意思。】   【顾眠:?】   【顾眠:谢哥,你说这句话,画风很不对啊。】   【谢钦辞:有什么不对的?】   【顾眠:你不该热血沸腾,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攀登顶峰吗?】   【谢钦辞:你也说了是游戏。】   【顾眠:。】   【顾眠:懂了,谢哥在现实世界大杀四方就够了,不在乎游戏里的虚假。】   【谢钦辞:……】   【顾眠:对了谢哥,这个游戏公司找我帮忙写歌,有请代言人的打算,不知道最后会选谁。】   【顾眠:谢哥,你快回来了吧?回来了聚一聚啊,还有祝哥,他最近也在燕京。】   【谢钦辞:祝宸星?】   【顾眠:对,之前一直说聚一聚,但时间对不上,好不容易我们都在燕京,现在就等谢哥你回来了。】   谢钦辞回了个OK。   祝宸星他还有印象,他刚穿来这个世界时遇到的人之一,后面祝宸星一直在外地拍戏,据顾眠说,刚从国外回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谢钦辞切出游戏页面,点开消息。   是燕元洲发来的。   【燕元洲:谢大师,您还在酒店吗?之前那个姑娘,遇到了一点事,您现在有时间帮忙解决吗?】   燕元洲的两份报酬都已经付到位了,谢钦辞拿钱办事,只是在剧组的时候,笑笑身边一直没发生异常的事。   书里的执念被谢钦辞解决后,莫名其妙的针对少了,她和几个小姐妹解开误会,几人重新玩到一起。   片场。   笑笑紧张等待谢钦辞的回复。   一大早,她根本不敢在家里多待,匆匆换了衣服,快速收拾好自己,来到片场。   来了之后第一时间找谢钦辞,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和她恢复关系的女孩问她:“笑笑,你在找人吗?”   “谢老师今天不来吗?”笑笑问。   “你傻了?”女孩点了下她额头,“谢老师昨天杀青了啊。”   是哦。   笑笑反应过来,谢钦辞昨天杀青了。   她今天早上脑子乱得不行,一门心思想着早点来片场像谢钦辞求助,完全忽略了谢钦辞已经杀青的事实。   她没有谢钦辞的号码,贸然去问肯定不行,找林导?   林导正在忙,笑笑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来片场的燕元洲。   燕元洲一眼看到脸色焦急的女孩,将人叫了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燕总,您能不能联系上谢老师?”笑笑想到,那天的事燕元洲也在,说不定对方有谢钦辞的联系方式。   “可以,你先别急,我帮你联系他。”   消息发出去后,笑笑紧张站在原地,捏自己的衣角。   “叮咚。”   对方回消息了。   【谢钦辞:不忙,带她过来。】   “谢大师说让我带你过去,”燕元洲将手机里的消息递给笑笑看,“我们走吧。”   “剧组的工作……”   “没事,请个假就行。”   酒店离片场不远,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很快就到了。   门铃响起,傅明霁过去开门。   笑笑有些拘束,谢钦辞倒了杯水给她:“别紧张,先喝口水缓缓。”   笑笑接过水杯,在沙发上坐下。   傅明霁给剩下的几人倒了水,小燕总虽然有些疑惑谢钦辞的助理怎么好像是和住在一起,但那是人家的私事,他无法过问,也没立场去问。   “我给你的那涨符,昨晚用掉了?”谢钦辞在笑笑对面坐下,问。   “是,”笑笑捧着水杯,心中诧异,“谢大师,您怎么知道?”   “符里的力量被用掉了,我能感受到,说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笑笑说了自己从杀青宴回去后发生的事,说到玩偶熊,眼中染上恐惧:“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我醒来的时候,本该被我关在柜子里的玩偶熊出现在沙发前,四肢上的毛还有烧焦的痕迹,我没法不多想。”   谢钦辞:“玩偶熊是你自己买的?在你家多久了?”   “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我发小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们关系一直很好,她已经出国了,玩偶是从海外寄回来的,谢老师,会是我发小想害我吗?”   笑笑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发小,可玩偶熊又实实在在是发小送的。   谢钦辞:“你和你发小关系怎么样?”   “我们关系很好,”笑笑回答,“小时候,我们两家离得近,几乎是从小玩到大,直到她大学出国,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关系才淡了一点。”   谢钦辞:“最近有闹过矛盾吗?”   笑笑:“没有,她不止给我寄过一次礼物,零零碎碎的有很多。”   谢钦辞:“玩偶熊还在你家?”   笑笑:“嗯,我不敢碰它。”   谢钦辞:“先去你家看看。”   一行人来到笑笑住的地方。   站在门口,笑笑深深吸了口气,打开门。   屋里静悄悄的,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被子堆在沙发上,符灰落在地上,茶几上胡乱堆着几个瓶瓶罐罐。   “屋子有些乱,”看到屋里的情形,笑笑脸一红,“我平时不这样,今天是太害怕,没敢在家多留……”   也就没收拾。   早知道怎么也该收拾一下,这也太乱了。   笑笑几步上前,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子。   “没事,你说的玩偶熊,是这个?”谢钦辞走到沙发边,弯腰将玩偶熊捡了起来。   “是这个,谢老师,我很确定,玩偶熊不是我带出来的,是它自己出来的。”   谢钦辞捏了捏玩偶熊,挺软。   “刺啦。”   “刺啦。”   “谢,谢老师,就是这个声音,昨天晚上,一直响,最先是在屋外,然后是屋里,我惊醒时,在衣柜里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睛,开灯才发现,是这个玩偶熊的眼睛。”   漆黑的、无机质的、冰冷的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笑笑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无法形容看到眼睛的那一刻,她是什么感受,恐惧攀升到了极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眼睛,直击灵魂。   谢钦辞仔细摸了一遍玩偶熊,玩偶熊身上不断传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谢老师,这是什么声音?”   “熊里有东西,能拆开吗?”   “可以,我去拿剪刀。”   笑笑飞快找了剪刀出来,谢钦辞接过剪刀,沿着玩偶熊背后的线开始剪。   “谢,谢老师,它是不是,是不是在动?!”笑笑盯着谢钦辞的手,语气惊恐。   “嗯,它在挣扎。”谢钦辞一手压住玩偶熊的挣扎,一手毫不留情剪开它背后的线。   挣扎?   为什么会挣扎?   难道这个玩偶是活的吗?   谢钦辞寻常的语气给了笑笑和燕元洲极大震撼。   “谢大师,它为什么会挣扎?它是活的吗?”燕元洲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问。   一会儿功夫,谢钦辞已经将玩偶熊剪开了。   “谢老师,里面有什么?”笑笑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   “刺……啦……”   谢钦辞从玩偶熊中取出一个小指长的黑色圆筒。   圆筒很细,只有一半手指粗,藏在玩偶最中间,被里里外外包裹着,从外面摸很难感受出来。   “刺……啦……”   “声音是从这个东西里面发出来的!”笑笑忍着害怕上前,“这到底是什么?”   谢钦辞打量手中的圆筒,圆筒浑然一体,上面刻了不同纹路,谢钦辞对比自己的记忆,没找到能和这种纹路对上的。   “是国外一种古老的小众文字,我曾经看到过。”看清圆筒上刻的纹路,傅明霁道。   “上面写的什么?”燕元洲也忍者害怕围了过来。   “翻译过来是,‘以吾之名’……”   “别念,是诅咒。”谢钦辞伸手捂住傅明霁的嘴。   “我虽然认不出上面的文字,但我能感受到,这上面的力量,是一种诅咒,诅咒激发了书里的执念,你一直抱着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行为抵挡了诅咒。”   “执念和诅咒此消彼长,相互制约,之前执念压了诅咒一头,所以我没在你身上感受到诅咒,执念被解决后,你又随身带着平安符,诅咒一时半会无法对你造成影响,所以你身上没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她为什么要诅咒我?还是说,她不知情?”笑笑面露茫然。   她知道,后者的可能性很小,发小之前就不止一次和她说,给她选了个非常可爱的小熊玩偶,是她亲自选的,觉得非常适合她。   收到玩偶后,笑笑很开心,把玩偶摆在床头。   是了,一开始,玩偶是被摆在床头的,后来怎么去了衣柜里?   笑笑仔细回想,好像是那天,她抱着书看,突然觉得玩偶很碍事,把它塞到了柜子里。   这段记忆现在想起来,好似隔了一层迷雾,仿佛有另一个人操纵着她的身体,她只是个旁观者。   将这件事告诉谢钦辞后,谢钦辞回答她:“因为你当时被执念影响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做这件事的确实不是你,而是那道执念。”   笑笑的脸色更白了些:“谢老师,您能算出是谁给我下的诅咒吗?”   “我可以让诅咒反噬,你是想直接毁了它,还是让下咒之人被反噬?前者,我不能保证可以找出下咒之人,后者,在被反噬的一瞬间,我可以感受到那人的情况。”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骤然得知被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下咒,笑笑脑子很乱。   感情上她不愿相信,理智上又觉得,对方都做了这件事,你还为她开脱什么?   “你可以考虑几天,正好,我想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国外的诅咒,和谢钦辞上次遇到的古墓诅咒有很大区别。   “我看看你屋里其他地方吧,还有你那个发小给你送的所有东西,最好都给我看看。”   “好,谢老师您等我一下。”   笑笑搬了好些东西出来,有水杯,有自己叠的千纸鹤,有抱枕,有积木……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   谢钦辞从里面挑出几样:“这些你最好烧了。”   “这些都有诅咒吗?”   “不是诅咒,沾了些脏东西,长期待在它们身边,容易影响自身。”   谢钦辞将笑笑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任何问题了才离开。   “要改签机票吗?”回去的路上,傅明霁问。   “不用,东西我带走了,在燕京还是西城没有区别。”   晚上七点,飞机到站。   阔别多日,谢钦辞和傅明霁终于回到了家。   家里有人打扫,很干净,两盆牡丹被送到了傅老爷子那里,由傅老爷子暂时照顾一段时间,一并被送去的,还有厚厚一叠牡丹养护手册。   傅老爷子对比寻常大了几倍的牡丹非常喜爱,经常邀请好友来老宅赏花。   “傅总,终于舍得回来了?”席元白找准时间,过来堵人。   傅明霁开门让他进来:“说的好像我离开了很久似的。”   席元白坐到沙发上,看到一旁顶着书的黑坨坨,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给它念书。”傅明霁拿起书,翻到第十页。   席元白没来的时候,傅明霁已经读了一页半,黑坨坨听得昏昏欲睡,大脑袋一点一点的。   谢钦辞看了好笑:“你读给它听,它说不定都听不懂。”   对黑坨坨的智商,谢钦辞心里还是很有谱的,奈何傅明霁坚持。   “听不懂就当熏陶了。”   “熏陶?”席元白坐直身体,“不是吧,傅哥,你这是养鬼还是养儿子啊?你自己卷生卷死就算了,怎么养鬼也要卷?” 第66章   傅明霁淡淡瞥了他一眼。   席元白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OK,我不说了。”   谢钦辞倒是很好奇:“他一直很卷吗?”   “卷”这个字的谢钦辞是知道的。   席元白第一眼看向傅明霁,见他没什么表情,打开了话匣子:“那可不,从小就卷,别人玩耍,他在卷,别人谈恋爱,他还在卷,谢大师,你别看他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我还记得我们读书那会,有女孩子给他写情书,跟他告白,他直接说,他要学习,只爱学习,把人给堵回去了。”   “没一点业余爱好?”谢钦辞问。   “有啊,桌球、篮球、高尔夫……他会玩的挺多,还有麻将,我们次次组局,都赢不了他。”   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吐槽,当着傅明霁的面,席元白一次说了个爽。   谢钦辞也从席元白嘴里了解到,傅明霁年少时的不少事。   闲聊完,席元白说起正事:“我派去的人有线索了,他们说,前不久,阮阮弟弟在离山出现过。”   “离山?”谢钦辞记得这个地方,余老爷子的师门曾经就在这个地方,但被他师兄毁了,邙兽最开始,也是被从这个地方带出来的。   “山城的离山,那地方很偏,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去。”席元白道。   谢钦辞托腮:“你们找到人了?”   “没找到,”席元白摇摇头,“我的人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能肯定他去过离山,就这段时间。”   离山,龙组本来也想邀请谢钦辞去一次,但谢钦辞一直没时间,耽搁到现在。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他们说,离山很奇怪,进去后,天阴沉沉的,不论外面多好的天气,在里面都很暗,树木疯涨,遮天蔽日,需要照明设备才能在里面行动,更深处他们没去,没办法进去,阮阮弟弟的活动痕迹也只在外围。”   席元白没有久待,他来这一趟,一是来调侃调侃好友兼上司,二则是为了阮阮弟弟的事。   一日早不到阮阮弟弟,他一日无法安心。   席元白离开后,傅明霁重新拿起书给黑坨坨读,黑坨坨想溜,推理小说对它来说,太难理解了,听得云里雾里的。   回燕京了,傅明霁不可能再让傅老爷子代自己坐镇公司,时隔多日来到公司,引得一众员工侧目。   一路在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震惊目光中来到办公室,傅明霁坐到办公椅上,开口:“怎么觉得今天人心惶惶的?”   林特助忍笑:“傅总,您不在的这些天,公司里传什么的都有,除了总裁办的人,底下的员工都不知道您是去公费恋爱了,今天见您回来,可不得震惊一会。”   林特助没说的是,昨天将傅明霁今天回来的消息传下去后,员工私群热闹到半夜,都在猜傅总离开的原因和回来的理由。   汇报完工作,林特助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傅总,您的恋爱进展怎么样了?”   一直表情严肃的男人柔和了眉眼:“很顺利。”   回到秘书处,一众秘书围上来。   “怎么样,林特助,打探到了吗?”   “看傅总心情不错,想来是很顺利的。”   “别吊我们的胃口啊,林特助,快说。”   林特助将手中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很顺利。”   刚结束拍摄,梁肃没给谢钦辞接新通告,他可以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那批古董暂时放在西城,古墓的挖掘工作开始准备,龙组商量后,决定按谢钦辞说的,尽早挖掘。   “青铜小马的下落还没查明,”电话里,赵峰声音凝重,“我们找遍了西城,都没找到。”   “人找到了吗?”谢钦辞偏头夹着电话,给威森尔梳毛。   “人找到了,也是在古墓附近找到的,我们猜测,青铜小马很有可能藏在古墓里,上面决定,展开挖掘工作,全程由龙组负责。”   既然是考古挖掘,教授们肯定也是要去的,龙组主要负责安全问题。   赵峰暂时没回来,西城需要解决的事太多了,古墓,偷窃气运的事,都需要处理。   龙组派了专人过去接手这些事,等做完交接,赵峰才能回燕京,这段时间里,有什么新进展,他都是电话和谢钦辞联系。   挂断电话,赵峰回到病房:“小庄还没醒吗?”   小庄就是另一名负责护送青铜小马失踪的龙组成员。   “还没有,身体特征平稳,但就是不醒。”   “要是谢大师还在西城就好了,可以找谢大师来帮忙看看。”小五惋惜。   “再等一天,要是还不苏醒,就把人送回燕京,看能不能请谢大师出手。”赵峰做出决定。   小庄是在谢钦辞回燕京的那天晚上找到的,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昏迷状态,一天过去,人完全没有苏醒迹象。   “赵队,”一名龙组成员大步走进来,“庄家来人了。”   “应该是得到了小庄的消息,带人进来。”   来的是庄家大哥。   庄子瑜失踪消息传来,庄母当场晕了过去,醒来第一句话是:“我当初不同意小瑜进什么特殊部门,你们非要答应,现在好了吧?”   “妈,您先别着急,他们已经在大力寻找了,不会出意外的。”庄家大哥安慰。   “不行,我们也得去找。”   庄父在一旁沉默不语。   庄家派了人,从燕京找到西城,一无所获,找到人的消息传来,庄家再也坐不住,庄家大哥亲自来了一趟西城。   “我弟弟情况怎么样了?”庄家大哥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还在昏迷。”   人都找上门了,赵峰自然不可能拦着不让见,带庄家大哥进病房。   庄子瑜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看不出受了什么罪。   庄家大哥拧眉:“他受伤很严重?”   “不,恰恰相反,他没受什么伤,只是一直醒不过来,和他一起的小五,被我们找到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赵峰招来小五。   小五身上的伤很多,这么些天,还没能完全恢复。   面对和自己弟弟有一样遭遇的人,庄家大哥脸色柔和了一些:“你能和我说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五点头,这件事,他前前后后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还写了详细报告交上去,说起来很是熟练。   故事不长,十来分钟就讲完了,庄家大哥听完,眉头皱的更紧:“那位谢大师,不能请他再出手一次,给小瑜看看吗?”   “不是不能,是我们找到小庄的时候,谢大师已经回燕京了,我们总不好人刚走就把人请回来。”赵峰解释。   “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个事,这样吧,我带他回燕京,去找谢大师。”庄家大哥道。   庄家有私人飞机,这次为了能快速赶过来,庄家大哥搭的自家私人飞机,正好带庄子瑜回去。   “我给谢大师说一声。”   庄子瑜的亲人找上门,于情于理,赵峰都不可能将人扣在西城。   谢钦辞一天内接到了赵峰两个电话,听赵峰说完,谢钦辞答应下来。   “希望小庄能早点醒来。”目送庄家人将庄子瑜带走,小五喃喃。   他和庄子瑜关系不错,庄子瑜失踪这些天,他一直在积极提供线索,若不是赵峰强令让他在医院修养,他都想亲自去找人。   “谢哥,这边。”司机为谢钦辞打开车门,谢钦辞下车,看到在一旁挥手的顾眠。   “祝哥已经到了,我下来接你。”顾眠迎上来。   谢钦辞环顾四周;“你这么高调,不怕被粉丝认出来?”   “这里不用担心,走了走了,都快半年了,终于有机会聚一聚了。”说着,顾眠往谢钦辞身后看了两眼。   “你在看什么?”谢钦辞回头,没发现有什么。   “谢哥,你没带傅总来啊?”顾眠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表情,“我可是听说了,他追去剧组给你当助理,这么粘人今天怎么放你一个人出门?”   “他去公司了。”   “差点忘记,傅总是个大忙人。”   顾眠定的包间在二楼,两人进去的时候,祝宸星正在点菜。   “我点了几道招牌菜,你们看看有没有想加的。”等谢钦辞和顾眠落座,祝宸星将菜单推到两人面前。   谢钦辞打量了祝宸星几眼。   比起初见时,祝宸星身上多了一层阴气,层层叠叠将他包裹,比起标记,更像是一种保护。   “我怎么了吗?”注意到谢钦辞在看他,祝宸星停下手里的动作。   谢钦辞:“没什么,许久不见,熟悉一下。”   祝宸星:“太忙了,这次也只能休几天假,过两天又得飞山城。”   “不愧是劳模影帝。”顾眠竖起大拇指。   “别打趣我,等山城那边的戏拍完,我打算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祝宸星说出自己的打算。   三人虽然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但在宁宅里,是共患难的交情,几句话的功夫里,语气越来越熟稔。   “也是该休息了,你看你这半年,到处飞,多好的精力都遭不住,要劳逸结合嘛。”顾眠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倒茶。   侍应生端着菜上来。   三人口味都偏中式,点的也是中式菜,知道谢钦辞酒量浅,顾眠老实的没点酒。   “谢哥,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钦辞:“有几个通告,不是很忙,新戏还没定。”   顾眠:“谢哥之前演的《同归》快播了吧?”   《同归》定的寒假档,算一算时间,距离播出没几天时间了。   谢钦辞的粉丝翘首以待。   ——档期出来了,十二月二十九号,还有不到一个星期了!   ——终于,期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看剧照好期待啊,男俊女靓,这才是仙侠剧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服化道也很给力,预告片太惊艳了,希望正片不要拉胯。   在剧组的大力宣传下,微博上随便一番,都是关于《同归》的讨论。   谢钦辞转发了官博,粉丝纷纷留言。   ——你终于知道发微博了,知道我等的多苦吗?   ——我吃不好睡不好,只为了等你微博,别光转发啊,来点自拍。   ——别家艺人天天营业,你一个月也不营业一次,良心不会痛吗?还记得你嗷嗷待哺的粉丝吗?   ——其实也不是没营业,你们还记得之前官方通报表扬的举报邪教热心市民吗?   ——别告诉我这个热心市民是谢钦辞。   ——热心市民谢xx,不能因为都是三个字,就说是谢钦辞啊喂!   ——其实那天有不少记者拍到了,透露个内部消息,热心市民确实是他,但是关于他的消息被压下去了。   ——为什么要压?   ——这不是好人好事吗?压消息干嘛?   ——可能是为了保护?   ——那可是邪教诶,万一被打击报复了怎么办?   话题成功歪楼。   梁肃忙让人带节奏,把话题扭转回来,并给谢钦辞发消息,问他要不要营业一下。   【梁肃:发点自拍,如果你嫌麻烦,把号给我们运营也行。】   一般艺人的微博都是由团队管理的,什么能发,什么不能发,什么时机发,都是学问。   梁肃一直没开口问谢钦辞账号的事,因为接手谢钦辞前,他被告知,需要给谢钦辞最大程度的自由,不得限制他,以他的意愿为主。   说实话,在刚听到这个要求时,梁肃觉得很一言难尽,圈里不是没这个待遇的艺人,但那都是有一定作品、影响力够大的,谢钦辞当时有什么?   况且,一个人的判断力有限,尤其是突然爆火的艺人,很容易踩线,白白糟蹋自己的红气,圈里永远不缺自以为是自视甚高一炮而红后迅速坠落的明星。   他不理解公司为什么要大力签下谢钦辞,给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合约,当然,如果是傅氏掌权人想捧小情儿,也不是说不过去。   各种猜想在知道谢钦辞另一重身份的时候戛然而止。   玄学这个神秘领域,梁肃在圈里浸染了这么久,自然有所耳闻,宁宅的事,惊动了上面的特殊部门,谢钦辞展现出的能力,盛世能以这样的合约签下他,绝不是谢钦辞高攀。   殊不知,随着谢钦辞的能力被燕京上层认可,有多少娱乐公司扼腕,当初没先下手为强,把谢钦辞签到自家公司。   想七想八的时间里,谢钦辞已经把账号密码发了过来。   【谢钦辞:顾眠和我说自己大号在经纪人手里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你没找我要微博大号,是不是不打算管。】   【梁肃:是我的疏忽,《同归》进入开播宣传期,我才想起来这一茬。】   至于真正的原因,梁肃觉得,只自己知道就好了。   拿到账号后,梁肃和工作团队联系,开始制定谢钦辞微博运营计划。   很快,谢钦辞微博发送了一张高清日常图。   是上次谢钦辞来公司,助理拍下的。   图片里,谢钦辞侧头看着窗外,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人美气氛到位,一经发送,引来无数舔颜党。   “谢大师,我们到燕京了,是把人送到你这边,还是……”庄家大哥下了飞机,第一时间不是联系庄家人,而是拨通了从赵峰那得到的谢钦辞号码。   谢钦辞看了眼自己的家,他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人,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进入自己的领地范围,想了想,回答:“你把他安置在哪方便就在哪吧。”   “那我派人来接您?”   “嗯。”   和谢钦辞商量完,庄家大哥才打电话给自己父母。   “爸,妈,人我接到了,没受什么伤,只是一直昏迷不醒,我通过赵队长介绍,请到了谢大师,谢大师答应给小瑜看看。”   傅明霁下班回来的时候,谢钦辞收拾妥自己,正要出门。   “要出门吗?”   “嗯,”谢钦辞弯腰换鞋,“之前青铜小马事件的另一个受害者找到了,赵峰托我给他看看。”   “情况很严重?”傅明霁放下手里的东西,半蹲下来,“我来。”   “说是昏迷不醒,医院查不出什么,我要见到人才能确定,你和我一起去吗?”   “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   庄父庄母得到消息,收拾出庄子瑜的房间,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收拾起来不费时间,收拾妥当的时候,庄家大哥带着庄子瑜到了。   庄子瑜被安置在自己房间里。   庄母坐到床边,握着儿子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他的小儿子,才毕业没多久,非闹着要进什么龙组,庄家这样的大家族,对龙组有所耳闻,庄母觉得,进龙组太危险,劝说小儿子多考虑考虑,可小儿子就跟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要进。   和丈夫讨论,丈夫却说,孩子大了,该学会放手让他自己飞。   “凭我们庄家的实力,他哪需要去那种地方拼命?”半年不见,小儿子黑了也瘦了,庄母看着心疼不已。   庄父走过来,搂住妻子的肩膀。   庄母趴在他怀里,无声流泪。   嘴上是这么说,但她顶多只是劝一劝,不会强行干预孩子的选择。   庄家二姐得到消息赶回来:“小弟情况怎么样了?”   “一直不醒。”   “大哥不是说,请了谢大师吗,你们也别太担心,顾好自己的身体,要是小弟醒了,看到你们因为他让自己生病,会难过的。”庄家二姐劝道。   “王家那事就是谢大师解决的,小弟的队长也说,有谢大师出手,十拿九稳,妈,您别哭,仔细眼睛受不了。”   女儿儿子一起劝,庄母擦了擦眼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说的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会顾好自己的,等小瑜醒来,我还得照顾他。”   “您这样想才对。”   半小时后,管家推门进来:“先生,太太,谢大师马上就到了。”   “快,”庄母起身,“我们去接一接。”   庄园外。   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庄园,停下。   车门打开,庄父正要上前,看到一个意外的人从打开的车门下车。   “傅总?”   傅明霁往后退了一点,谢钦辞紧跟着下车。   庄家的企业和傅氏有合作,庄家人是知道傅明霁身份的,虽然疑惑傅明霁为何会和谢钦辞一起出现,但眼下庄子瑜的情况要紧,庄家人只在心中转过“听说傅总和谢大师关系很好,看来传言不虚”的念头,将人迎进屋。   “谢大师,麻烦您了。”   茶水是提前备好的,庄家人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礼数非常周到。   谢钦辞对这些虚礼不在意,道:“你们不必如此,我既然答应了,不会中途反悔的,带我去看看人吧。”   “谢大师,您跟我来。”   庄家大哥带头,领谢钦辞到了庄子瑜房间。   庄子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和小五的情况相似又不同。谢钦辞走到床边,伸出手。   无形力量自他指尖蔓延,将庄子瑜笼罩。   “他的魂魄不在自己身体里。”半分钟后,谢钦辞收回力量。   “怎么会?赵队长说,他们给小瑜检查过,小瑜的魂魄没问题。”带走庄子瑜前,庄家大哥在赵峰那边详细了解过庄子瑜的情况。   找到人后,赵峰第一时间将人送到医院做全面检查,同时,申请了龙组的特殊设备,检查庄子瑜的灵魂状态。   检查出来的结果一切正常。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峰没第一时间找谢钦辞,国家投入金钱投入物资栽培他们,不是让他们但凡有点事就找谢钦辞的,他们是特殊作战部队,不可能事事依赖谢钦辞。   谢钦辞见过龙组专门用来检查灵魂状态的特色设备,那是根据玄门阵法大师和符篆大师的毕生所学研究出来的,轻易不会动用。   “他们的检查结果也没错,他身体里,确实有一道魂魄,但那道魂魄不是他自己的,是用来维持身体生机和迷惑外界的。”   一个人的灵魂和自己的身体是绝对契合的,谢钦辞刚才用力量感受,庄子瑜体内沉睡的魂魄和这具身体并不完全契合,那道魂魄只是沉睡在它身体里,不,那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魂魄。   “我现在不能把那道魂魄从他身体里驱逐出来,得先找到他的魂魄,不然他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那么久的魂魄离体状态。”   “魂魄离体一段时间后,身体会死亡,若我没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回他的魂魄,等之后再将魂魄找回来,也迟了。”   死亡是不可逆转的。   “谢大师,那小瑜的魂魄会在哪里?”   “他的生辰八字给我。”   庄父报出庄子瑜的生辰八字。   “还需要至亲之人的血。”   在场的都是庄子瑜的至亲之人,庄母抢先道:“我,用我的。”   “妈,你身体不好,人我来。”庄家大哥和庄家二姐异口同声。   “不用担心,只需要一点血,若不够,再取你们的。”   谢钦辞上次用这个法子找魂魄,还是在西城游乐园里,找悠悠的魂魄。   拿出符纸,符纸自动悬浮在半空中,不靠外力自燃,指尖血和写有生辰八字的纸融入火焰,一道淡红色的细线从火中延伸出,伸向虚空,消失不见。   谢钦辞闭着眼,微弱的力量顺着细线往远处延伸。   半晌,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谢大师,找到了吗?”庄父小心翼翼询问。   “找到了,但他的灵魂不在人界,在地府,我没办法生魂离体,需要你们其中一人下去,带他上来。”   “有一点我必须说在前头,地府不比其他地方,下去了,是有一定可能出意外的,下去的人必须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把庄子瑜的魂魄带上来,你们谁去?”   “我去。”庄家大哥站出来。   “不行,”庄父拉住大儿子,“我去,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没关系,你们记住,就算我回不来,也不要迁怒谢大师。”   “爸!”庄家大哥不赞同。   “别争,你们怕鬼吗?我可以给你们找个保镖。”   “找鬼当保镖吗?”   “对,我是来救人的,若你们谁出了事,我也没法给我自己交代,需要你们下去,是因为有至亲之人在,更好把魂魄带回来,不然我也可以直接让鬼下去找人,就是如果他不肯对陌生鬼交付信任,最后还得你们下去一趟。”   “我去吧。”   “我……”   “爸,谢大师都说了,不会让我出事,我一定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把小弟带回来。”   “商量好了吗?”   “商量好了,谢大师,我去。”庄家大哥斩钉截铁。   “现在还不行,”谢钦辞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得等到天完全黑下来。”   “生魂离体,有一些东西,你们去准备一下。”   谢钦辞列了一份清单,交到庄家人手中。   庄父立刻让人去准备。   “谢大师,小弟的魂魄,为什么会到地府?”庄家二姐不解,“不是说,他是因为护送一匹青铜小马失踪的吗?”   龙组的一切都是机密,庄家人得到的消息是,庄子瑜在护送青铜小马的路上失踪,更多内情,没有被透露。   “根据和他同行之人小五的说法,他们在失去意识时,看到了一扇诡异的门,庄子瑜的魂魄到地府,很可能跟那扇门有关。”   现在一切都是谢钦辞的猜测,真正原因,只有庄子瑜自己清楚。   “如果是那扇门的问题,小弟身体里不属于他的魂魄,是谁放进去的?”   庄家大哥沉吟:“放魂魄的人,是为了救他,还是害了他的人?”   豪门世家,见到的弯弯绕绕太多,庄家人很难不多想。   如果是为了救他,为什么在救人之后不露面?庄子瑜失踪那些天,他的身体被藏到了哪里?   如果是想害他,原因呢?   庄子瑜进龙组,庄家人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不止他,进龙组的人,外界身份基本都是保密,这对他们自身和对他们的家人都是一种保护。   玄学手段太防不胜防,若暴露了软肋,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点时间,我联系赵峰,再问问那天的事。”   赵峰和庄子瑜的同伴们都很担忧庄子瑜的情况,谢钦辞的电话打过来,一行人将赵峰团团围住。   赵峰看了眼他们脸上的关切与担忧表情,开了扬声器。   “谢大师,这个时候打电话,是小庄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魂魄不在身体里。”对赵峰,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峰露出和庄家大哥同样的疑惑:“怎么会不在,我们检查过他的魂魄,在身体里沉睡。”   “他身体里的,不是他自己的魂魄,”谢钦辞简单概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他的魂魄因为不知名原因到了地府,我猜测可能和他们之前见到的那扇诡异的门有关,小五在吗?”   “我在,谢大师。”小五忙不迭出声。   “除了那道门,你们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路边有没有看到人?”谢钦辞问。   小五仔细回忆:“当时我很困,外面很黑,车灯照亮的地方有限,我不确定四周有没有其他人,看到门没多久,我就失去意识了,之后是怎么到古墓附近的,车去了哪里,完全不知道。”   “我们事后也去小五他们出事的地方检查过,没有发现。”赵峰道。   谢钦辞:“你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赵峰:“白天,等等,难不成门的出现有时间限制?”   谢钦辞又问:“小五,你看到门的时间是几点,有印象吗?”   “大概零点之后,具体时间我不记得。”   “零点之后……”谢钦辞沉思,“若你们遇到是鬼门,这个时候出现倒是不奇怪,只是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他的魂魄到了地府?”   “我当时看到那扇门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好像我们坐的车倒退着被门吸入……”小五捂住头,“更多的,我想不起来。”   记忆一片空白。   “想不起来不用强求,你这几天有遇到怪事吗?”   “有时候会梦到那天发生的事,不过每次都只梦到一半就惊醒了。”   从小五那得不到多少有用消息,谢钦辞只能等找回庄子瑜的魂魄后,温暖他自己。   月上中天,一切准备就绪,谢钦辞点燃香烛。   “你记住,沿着这条淡红色的线走,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找到人之后,带着他,拉动红线,我会拉你们出来。”   庄家大哥闭上眼,沉沉睡意涌上来。   庄家父母和庄家二姐紧张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儿子/大哥。   香一点点燃烧。   庄家大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人影幢幢的小道上。   真·人影。   这就是谢大师说的黄泉路吗?   庄家大哥谨记谢钦辞说过的话,沿着小路目不斜视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他看到一扇门。   一扇古朴、沉重的石门。   淡红色的线伸入门中。   庄家大哥脚步不停,往里走。   越往里走,遇到的鬼魂越多。   生魂的味道很明显,嗅到味道,鬼魂缓慢向他飘来。   一只两只……无数只鬼魂将他团团围住。   “是生魂。”   “好香。”   “怎么会有生魂下来?”   “管他呢,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生魂,我今天一定要吃到一口。”   “别说了,上次那个生魂,你说要去啃一口,结果呢,差点被被人打爆头。”   各种交谈声涌来,庄家大哥敏锐从中听到了“上次那个生魂”几个字。   也是生魂。   它们说的会不会是小弟?   庄家大哥想问,谢钦辞的告诫声在耳边响起,他闭上自己的嘴,继续往前走。   “他看不到我们吗?”   “别再走了,TMD撞到我了。”   “阳气好足,不想被灼伤,还是躲一下吧。”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像是古时候的小镇,青砖绿瓦,大红的灯笼挂在屋檐下,散发这不详的幽绿光芒。   越来越多的鬼魂被吸引过来,开始围过来的,只是一些小鬼,它们没什么实力,害怕庄家大哥身上的阳气,不敢靠太近,庄家大哥走过来的时候,为了不被阳气灼伤会主动避开。   但,随着他的深入,围过来的鬼魂越来越强大。   实力到了一定程度,阳气不再是威胁,而是诱惑,吸食阳气,吃掉生魂,能让它们增长实力。   像一粒鱼食落入水中,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的垂涎目光,庄家大哥的心高高提起。   “下去后,你不能害怕,你的恐惧,会吸引来更多恶鬼,也会削弱你身上的阳气,让它们更好下手。”   谢钦辞的话犹在耳边,庄家大哥定了定神。   “当然,我知道,人的恐惧是控制不住的,你要是真的害怕,也没什么,若它们真的对你动手,倒霉的只会是它们。”   一开始,庄家大哥不明白谢钦辞为什么会这样说,很快,他知道了。   恶鬼寻着味儿飘来,大口吃掉外围的阴魂,在一片混乱中,径直朝自己冲来。   庄家大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恶鬼张开大嘴,浓浓的腥味扑鼻而来,庄家大哥尽力不让自己去看,一步不停往前走。   近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从恶鬼嘴里呼出的气。   我不能在这里出事!   我还没找到小弟,怎么能在这里出事?   庄家大哥脑子里飞快思索自救办法。   余光中,一道黑影从他身后飞出,即将咬到他的恶鬼被大力撞了出去。   黑影不停,一口咬上恶鬼肚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鬼发出凄厉惨叫。   庄家大哥谨记不能回头的告诫,忽视身后的惨叫声,步伐坚定往前走。   是的,虽然他现在是魂魄状态,他还是更习惯脚踏实地,用双脚走路。   不断有恶鬼嗅着味儿追来,试图吃一口生魂。   每次离得手只差一点的时候,就会有一道黑影从庄家大哥身后冲出来,追着恶鬼大吃特吃。   捕食者成了彻头彻尾的猎物。   庄家大哥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逐渐麻木。   到了后面,就算有长相奇怪的鬼冲到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当没看见。   心跳都不会加速一下。   浅红色的线到了尽头。   庄家大哥看到了混在一群阴魂中不知飘向何处的熟悉面孔。   是小弟!   庄家大哥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庄子瑜!”   庄子瑜的魂魄身形一顿。   只是一瞬,他被其他阴魂挤压着,随着魂潮往前飘。   “庄子瑜!”   庄家大哥喊了第二声。   庄子瑜无神的双目闪烁了一下。   “庄子瑜!”   第三声。   庄子瑜神志被唤醒。   他看了眼四周,似乎有些迷茫。   那些阴魂还在挤,庄家大哥大步走过去,拉住庄子瑜的手臂,两人合力,终于从汹涌的魂潮中挣扎出来。   “大哥,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回去再说。”   庄家大哥拉着庄子瑜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拉住淡红色的线,用力一扯。   庄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伸到虚空中的红线一点动静都没有,庄家父母心情越来越着急。   谢钦辞坐在沙发另一边,双目微阖。   庄家人不敢说话打扰,只能相互用目光传递消息。   香燃了大半,线还没动静。   香只剩下十分之一了,庄母终于忍不住,开口:“谢大师,香快烧完了……”   谢钦辞睁开眼,起身走到点燃的香前,拿起旁边一根没点燃的新香。   “看来,一炷香的时间不太够。”   香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庄父也坐不住了:“谢大师,香烧完了,他们会不会出事?”   “烧完了再点一根就是。”谢钦辞将手里的香伸到快烧完的香上,旧香烧完的一刹那,新香开始燃烧。   “还,还能这样?”   庄家人面面相觑。   身处这个位置,他们并非对玄学完全不了解,一般大师做这种法事的时候,香燃完了,魂魄没回来,就很难救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续香的操作。   谢钦辞没说,他带庄家两兄弟离开地方,依靠的不是点燃的香,而是顺着红线深入地府的那道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动了!动了!”   第二根香即将烧完的时候,红线终于动了。   谢钦辞将庄家兄弟两的魂魄拉回阳世。   庄家大哥刚站定,就看到一道黑影猛地窜出,冲到谢钦辞面前。   “谢大师,它……”   这道黑影,庄家大哥可太熟悉了,每次一旦有鬼魂想咬自己,就冲出来,三口两口把对方啃了,也不知道谁更像恶霸。   “答应给你的保镖。”   “保,保镖?”庄家大哥恍惚。   谢钦辞:“它表现如何?”   庄家大哥艰难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觉得,它玩钓鱼执法,很有一手。” 第67章   谢钦辞先让庄家大哥还魂,这个步骤很简单,庄家大哥的魂魄走到自己身体前,躺下去,就可以了。   还魂后,庄家大哥有一段很短时间的不适应期,谢钦辞给他贴了张安魂符,庄家二姐将他扶起来坐好。   谢钦辞走到沙发边:“感受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庄家大哥握了握拳,站起来走了两步,感叹:“还是习惯有身体的时候。”   魂魄状态时,轻飘飘的,总担心自己会被风吹走。   真能吹走的那种。   在下地府的下路上,他就见到了好几个被风吹跑的阴魂。   “你刚刚说,黑坨坨钓鱼执法,怎么回事?”谢钦辞垂眸打量在自己腿边绕圈的黑坨坨,不觉得它有这个智商。   “我下去后,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我遇到了很多阴魂,它们很垂涎我……”庄家大哥一点也不想用“垂涎”这个词,奈何事实如此,他找不出比这个词更合适的。   “因为你是生魂,对它们来说,你是大补之物,”谢钦辞解释,“我让你下去后,不要回头,除了因为‘黄泉路不回头’这个细则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一旦你因为某个阴魂回头,你就会被那道阴魂标记,成为它的食物。”   庄家大哥心有余悸点头:“确实,它们恨不得吃了我,除了普通阴魂,还有一些长得青面獠牙的恶鬼,它们实力更强大,一出现就吞噬了好些阴魂,攻击我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我身后冒出,这些恶鬼全成了那道黑影的食物。”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庄家大哥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本来该是很恐惧很严肃的一件事,但因为那道黑影的出现,好像恐惧不起来也严肃不起来了。   “之后一路上,我遇到了好几次恶鬼,都被黑影以同样的办法解决掉了,我一直以为,它也是恶鬼之一。”   不怪庄家大哥有这样的想法,黑坨坨的做法实在太一言难尽,作风比恶鬼还恶鬼。   说到这里,庄家大哥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起初,我以为它也是看中了我做食物,不想让其他恶鬼染指,所以把企图吃掉我的恶鬼全啃了,直到上来后,看到它凑到您面前,才知道它是您派下去的保镖。”   庄家大哥很想说,比起保镖,他更觉得,黑坨坨是进了一趟自助餐厅,大吃一顿后,心满意足上来。   保护他,是顺带的。   “我说它钓鱼执法,是因为它一直藏得很好,在我引来恶鬼后,将恶鬼吃掉。”   这个行为,可不就是钓鱼执法吗?   庄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庄子瑜更是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没和我说,你下去后有这样神奇的经历啊。”   “找到你之后,自然要先将你带上来,有什么话等谢大师帮你回魂了再细说。”   “噢。”庄子瑜悻悻收回兴奋的目光。   “谢大师,如今小瑜的魂魄找到了,是和他大哥一样回魂吗?”庄父问。   “我先将他身体里的另一道魂魄取出来,庄子瑜,你还记得,下去之前和下去后的经历吗?”   庄子瑜震惊于大哥的经历,谢钦辞说话后,才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美颜暴击。   关键是,这张脸他见过一次!   “谢大师!”   庄子瑜突然加大的音量吓了庄家人一跳。   刚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庄子瑜激动道:“谢大师,我见过您,您还记得我吗?那次,在孙健的别墅。”   经庄子瑜提醒,谢钦辞想起来了:“记得。”   “那么这只,就是当时制服厉鬼的那只吗?”庄子瑜小心飘了过来,似乎想碰一碰黑坨坨。   庄家大哥是见识过黑坨坨凶残一面的,担心小弟惊扰到黑坨坨受伤,正要提醒,庄子瑜的手已经挨到了黑坨坨。   “好凉,好软,”庄子瑜小心rua了一把,松开手后退,“抱歉,谢大师,我有些激动,我能摸一摸它吗?”   黑坨坨倒是很喜欢这个不怕自己的魂魄,飘着追了过去。   它有一只德牧做朋友,有一个小女孩做朋友,如今可能即将多一个庄子瑜。   谢钦辞颔首。   得了主人允许,庄子瑜放开动作,将大号爱心从头到脚rua了一遍:“多谢你啊,保护了我大哥。”   黑坨坨哼哼唧唧蹭了蹭他,似乎在说,不用谢。   谢钦辞开始取庄子瑜身体里的魂魄。   取魂魄的时候,谢钦辞才发现,他身体里的魂魄不是完整的,而是一道碎了一部分的魂魄。   谢钦辞的动作惊醒了沉睡的魂魄,不过它没挣扎,而是顺从甚至配合的被谢钦辞取了出来。   “它怎么碎成这样了?”   看到被谢钦辞取出来的魂魄,庄家人一怔。   “碎成这样的魂魄,赵队长他们为什么没发现不对?”庄家大哥一下子找到重点。   对龙组的实力,庄家人有所耳闻,因为庄子瑜加入这个特殊部门,比起外界,他们对龙组的了解稍微比外界多一点。   按理说,魂魄碎成这样,龙组是能查出来的。   “这道魂魄可能一开始没这么严重,它为了护住这具身体,伤势加重,才会碎成如今的样子。”谢钦辞能感受到,魂魄上的很多碎痕都是新加的。   魂魄闭着眼,依然在沉睡,只是离开庄子瑜的身体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身上的碎痕没再扩散了。   “我之前以为,庄子瑜和小五遇到的情况不一样,他身上没像小五一样,受那么重的伤,现在看,我下结论还是太早了。”谢钦辞打量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魄。   “谢大师为何这么说?”庄家人不解。   “因为这道魂魄,是它修补了这具身体,我猜,当时庄子瑜伤的太重,才会魂魄离体,这道魂魄捡到了这具身体,将之修复。”   “这么说的话,它算小瑜的救命恩人吗?”庄母望着碎魂的目光染上一抹伤感,“它是小瑜的恩人,谢大师,您能救救它吗?”   魂魄碎成这样,似乎被风一吹,就散了,庄母从小就是一个感性的人,不说这道魂魄救了庄子瑜,即便是一个毫无关系之人的魂魄,碎成这样,她会想救一救。   “是啊,谢大师,它救了小瑜,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因为小瑜彻底消散。”庄父附和。   “是它保住了我的身体吗?”   因为龙组养了一些特殊军犬,庄子瑜平时不出任务的时候,和这些军犬相处很多,有些任务还会和它们合作。黑坨坨受威森尔影响,身上有很多犬类习惯,和庄子瑜玩了一会,非常合拍。   碎魂的出现同时吸引了两鬼的目光。   黑坨坨上前嗅了嗅,不是能吃的,不感兴趣飘开了,庄子瑜飘过来,神色复杂看着漂浮在自己身体上方的碎魂。   加入龙组后,他和鬼魂打交到的时间,远比和人打交到的时间来得多,人有两面,鬼亦如此。   他遇到过坏的鬼,也遇到过好的鬼,憎恨过,也动容过,今天,一只全然陌生的鬼,很有可能救了他,说不动容是假的。   “那天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谢钦辞问。   他能看到,碎魂身上,有一道延伸出的因果线,线的另一端连在庄子瑜身上,说明一人一魂之间,已然形成了因果。   “那天……”   庄子瑜和小五从傅家老宅取了青铜小马,乘坐专机飞往西城,抵达时,天色很晚了,两人不敢耽误,打算第一时间将青铜小马送到赵峰手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谢钦辞从小五口中听过。   “你也看到了那扇门?”谢钦辞听到重点。   “是,门离我们越来越近,小五突然晕了过去,我怎么喊他都不醒。”   门的情况不明,同伴又昏迷不醒,庄子瑜没有办法,不可能坐在车里等死,只能割了自己一刀,用疼痛赶跑连绵不绝的睡意。   勉强维持清醒后,他踩动油门,将车开到最大码,车如箭矢一般,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疾驰。   不知道开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这条路仿佛没有镜头,庄子瑜不知道扎了自己多少刀,疼到最后,逐渐麻木。   “砰——”   一声巨响,车撞到了什么东西。   庄子瑜扶着方向盘,因为惯性猛地前倾,撞到方向盘上。   “什么东西?”   前面黑乎乎的,即使有车灯照明,还是无法看清,车子撞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整块石壁。   可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石壁?   导航失灵了。   庄子瑜不知道自己把车开到了哪里。   前面没路,后面有东西在追,车子还启动不了,庄子瑜心中着急,他拿出龙组的特殊求救装置,发出求救信号。   他只有一个人,拖着昏迷不醒的同伴,不能去赌,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他更要保证同伴的安全。   通过后视镜,他小心往后瞥了一眼。   那扇门依然在车后,位置不远不近,车停下,那扇门似乎也停下了,没再继续往前。   这让庄子瑜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被门吞噬后,他和同伴能不能重回人间,不被吞噬是最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僵持间,前方传来一阵震荡。   山璧动了。   庄子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前方,他撞到的,竟然不是石壁,而是一个活物!   “石壁”震动,土石簌簌从它身上滑落,那是一个足足有三米高的庞然大物,光照到它身上,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庄子瑜终于知道,门为什么没再靠近了,不是不想对他们动手,而是在忌惮眼前这个东西。   好在“石壁”对撞到自己的铁盒子没什么兴趣,它对那扇奇怪的门更感兴趣。   “石壁”向前移动,不可避免的,庄子瑜坐的车被“石壁”当成了拦路石,踹到一边。   天旋地转,车身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庄子瑜被撞得头破血流,巨疼之中,他渐渐失去意识。   “天太黑了,我没看清那只怪物的样子,也不知道,它和门,谁是最后的胜利方。”这段经历,即便是对见过了各种大场面的庄子瑜来说,依然足够震撼。   欲口蟋.   “谢大师,您能判断哪是什么东西吗?”   谢钦辞摇头:“线索太少了,不过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灵气复苏阶段,连早就灭绝的邙兽都出现了,再出现什么别的上古之物,也不奇怪。”   “那,传闻中的神兽也有可能复活吗?”庄子瑜的思绪不自觉飘向另一边,龙、凤凰、玄武、朱雀……这些仅存于传说中的幻想生物,有可能在某一天,出现在他们面前吗?   想想就激动。   “这个要看灵气的恢复情况,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谢钦辞将话题扭转回来,“昏迷之后呢,你是怎么醒来的?按你所说,小五一直在车上,你昏迷的时候,他还在吗?”   庄子瑜收回乱飞的思绪,仔细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   “车子被撞翻后,我听到后座有什么声响,像是马蹄声,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回头检查了,我能确定,小五当时在副驾驶,而且我当时,身上的伤很多。”   庄子瑜飘向自己的身体,撸起袖子,露出的手臂光滑一片,一点伤口都没有。   “我身上没有伤吗?”   “没有。”庄家大哥回答。   “这不对,我当时撞到了头,流了很多血,还有手臂,大腿,尤其大腿,有很多我自己划出来的伤口。”   现在,这些伤都不见了。   就好像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完全不存在一样。   “要么,是我出了幻觉,那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要么,如谢大师所说,这道魂魄治愈了我的身体,但这里有个问题,谢大师,若我的记忆没错,普通魂魄是做不到这点的。”   “所以,这道魂魄的真正样子,有待商榷,我想,你细看就会发现,这道魂魄面容和你有几分相似,它身上的气息、波动都和你相似。”   这道魂魄究竟是什么?   一个问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新问题,庄家人已经快被绕糊涂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   庄子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身下一阵颠簸,他费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匹青铜马驮着。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从傅家老宅取回来的青铜小马。   马在荒野上疾驰,庄子瑜受了重伤,在颠簸中再次昏了过去。   “醒醒。”   一道缥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庄子瑜悠悠转醒。   谁在叫我?   庄子瑜睁开眼,看到了头顶幽幽散发绿光的灯笼。   我这是在哪?   庄子瑜想撑着身体站起来,不想用力太大,直接飘了起来。   庄子瑜:???   他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   是魂魄状态。   我死了……吗?   庄子瑜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那小五呢?   庄子瑜艰难学会控制新身体,一点点往外飘。   不清楚四周环境,他不敢大声呼唤,只能一点点去找。   生魂的气息很快吸引来聚在这里的阴魂。   “是生魂!”   “多少年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来了生魂吗?”   像是围观什么稀奇之物,阴魂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阴魂汇聚而来。   它们堵住了庄子瑜的去路。   “好香的生魂,我要吃一口。”   “最好快点,要是让那些恶鬼发现,就没得吃了!”   阴魂一拥而上。   它们奔着食物而去,没想到,反被食物打了一头包。   庄子瑜大获全胜。   阴魂被揍得嗷嗷求饶。   庄子瑜驱使这些阴魂帮他寻人,可惜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过去,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有时候能维持清醒,有时候找着找着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被同化。   意识到这点,庄子瑜心中慌乱不已。   寻找小五的过程中,他有试图寻找出口,离开这个鬼地方,问被揍服的阴魂,没魂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   “你们不投胎吗?”庄子瑜诧异。   “投胎?什么投胎?”   “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不老不死,为什么要去投胎?”   庄子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以为自己到了地府,可若在地府,这些鬼魂不会连投胎都不知道,没有生前记忆还可以说是时间久远遗忘了,觉得自己不老不死显然不正常。   望着一众茫然的阴魂,庄子瑜后背蹿上一阵阵寒意。   再过一段时间,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我现在已经有遗忘迹象了,若有一天,真的忘记了,该怎么办?   这个地方有古怪,他得汇报上去。   庄子瑜想了各种办法,试图记下关键信息,无一成功。   遗忘的时间越来越长,庄子瑜能记住的事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彻底忘记。   “大哥喊我第三声,我如梦初醒,想起一切,”庄子瑜面色凝重,“谢大师,地府不该是这样,我必须将这件事汇报上去。”   谢钦辞点燃一张符纸,悬在庄子瑜身体上方,符纸一点点燃烧,庄子瑜的魂魄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黑坨坨好奇在庄子瑜魂魄消失的地方捞了捞。   “小瑜的魂魄怎么不见了?”庄母大惊失色。   “该还魂了。”   谢钦辞话音落下,躺在床上的庄子瑜蓦然睁开眼。   庄母扑到床边,克制不住激动:“小瑜,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体疼不疼?”若不是顾忌有外人在,庄母甚至想仔细检查一遍小儿子的身体。   “妈,我没事,你别激动。”   庄子瑜在庄父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   “我感觉很好,”庄子瑜活动了几下手脚,“前所未有的好,我甚至觉得,我现在比之前状态还要好。”   谢钦辞给庄子瑜检查了一下,魂魄和身体契合度完美,身体、灵魂都没留下什么暗伤,正如庄子瑜所说,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达到了最佳。   “谢大师,您能不能救救它,”庄子瑜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碎魂,“不止是因为它救了我,我觉得,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它可能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他和小五都昏迷了,他的魂魄是怎么离体的,他不知道,魂魄是怎么到那个奇怪地方的,他还是不知道,唯一的线索,在这道治愈了他身体的魂魄上。   “它的情况有些糟糕,我可以试一试。”   不是普通魂魄,而是什么其他存在,谢钦辞思考片刻,为了稳妥,觉得可以借用一下傅明霁身上的紫气。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动用傅明霁身上的紫气?   谢钦辞想着,垂在身侧的手勾住傅明霁的小指。   手上传来温热触感,傅明霁一愣,看向谢钦辞。   “我没什么把握,借一下你的好运。”谢钦辞低声道。   傅明霁的手一点点挪动,将谢钦辞的手整只包裹进手心:“这样够吗?”   无数紫气通过两人交握的手传入谢钦辞身体。   谢钦辞试了试,涌入自己身体的紫气可以被他调用。   将紫气混入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没入碎魂体中。   柔和的、边缘泛着淡紫色的白光笼罩了碎魂。   碎裂的纹路一点点被修复,碎魂的形态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人影融化,一只白色的,像大号蘑菇的东西出现在白光中。   白光淡去,谢钦辞伸手,白色大蘑菇飘到谢钦辞手心。   “这是什么?蘑菇吗?”庄子瑜惊奇看着谢钦辞手心的大蘑菇。   蘑菇比寻常蘑菇大,庄子瑜粗粗估计了一下,这颗蘑菇的直径应该超过了三十厘米。   “是‘榕桥’的伴生之物,你撞到的‘石壁’,应该是‘榕桥’。”   “‘榕桥’是什么?”   “一种上古之物,不动时,外形像一块石壁,这些白蘑菇长在它身上,是一种疗伤圣物,擅长伪装。”是以,谢钦辞一开始也没发现,庄子瑜身体里的,不是真正的魂魄,而是一朵大白蘑菇。   “这么说,我是被一颗蘑菇救了?”庄子瑜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它能说话吗?还活着吗?要怎么养?”救命恩人变成救命恩菇,庄子瑜不打算不管。   谢钦辞点了点大白蘑菇的头:“为了救你,它消耗了很多力量,可能会沉睡一段时间,养的话,得有‘榕桥’才行。”   庄子瑜抓了抓头发:“那堵‘石壁’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地,我会想办法找到它。”   “小弟,你先别着急,我们还不知道‘榕桥’是一种什么生物,也不知道,救你的蘑菇能不能人工养殖,等问清楚了再做决定。”庄家大哥思路清晰。   “大哥说的对,如果要养,我得先弄清楚它的习性,还要问它自己愿不愿意被养。”   黑坨坨凑到谢钦辞手边,似乎很好奇,一道魂魄怎么变了样子,在白色蘑菇身上嗅来嗅去。   蘑菇因为它的动作颤了颤。   谢钦辞把黑坨坨往外推了一些:“它胆子很小,别吓到它。”   “汪呜?”黑坨坨保持一定距离,一眼不眨盯着谢钦辞手里的白蘑菇。   “不能吃。”谢钦辞双手托住蘑菇,蘑菇很轻,摸起来凉凉滑滑的,全身莹白,颜值颇高。   谢钦辞开始思索抓只“榕桥”回来养的可能性。   虽然“榕桥”自身颜值不高,但它的伴生之物颜值高啊。   “榕桥”出现在西城,找“榕桥”的事,谢钦辞交给了赵峰。   “我会去西城,我是唯一一个见过‘榕桥’的人,有我在,找到它的可能性更大。”   恢复了两天,庄子瑜启程前往西城。   谢钦辞带着大白蘑菇回家,这只蘑菇还没恢复,暂时寄养在谢钦辞那里,等它苏醒,它要去哪,由它自己决定。   傅明霁在家里找了个大花盆,将大白蘑菇种了进去。   管老跑出来看热闹:“这么大的蘑菇,炒出来应该好吃。”   蘑菇在花盆里使劲儿往后缩。   “蘑菇不能乱吃,容易中毒。”傅明霁拿着小花洒,给蘑菇浇水。   浇完蘑菇,再浇两株牡丹。   管老那一盆已经长到了可正常牡丹植株大小,它旁边那盆,更大,看起来像一棵牡丹树。   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   傅明霁每天收拾掉下来的花瓣,攒一攒,固定一周卖一次。   渐渐的,花瓣的名气打响到了外省。   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想拥有一朵这样的神奇花瓣。   不是没有仿造了试图炒高价的,被傅氏狠狠收拾了,王家、钟家等大家族都出了手。   也不看看那是谁的生意。   他们还想继续购买花瓣呢,万一谢大师被惹怒,不卖了,他们找谁说理去?   被傅明霁养了几天,蘑菇以肉眼可见速度长大了一圈,谢钦辞拍了照片发给庄子瑜。   救命恩菇在谢钦辞这里,庄子瑜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问一问,担心谢钦辞不悦,他也不敢多问,次数和时间都控制的很好。   放下手机,谢钦辞走到蘑菇跟前,摸了摸它。   恢复了些许活力的蘑菇回蹭了一下。   “它应该快苏醒了。”   傅明霁养东西的能力谢钦辞算是见识到了,无论是牡丹,黑坨坨,还是大白蘑菇,都被养的很好。   不像他,不养死就是最好结果了。   把花委托给傅明霁养的时候,谢钦辞也没想到,这株牡丹会被他养成一棵树。   在牡丹树前站了一会,牡丹讨好的落了些花瓣到谢钦辞手中。   “再长下去,会不会哪天屋里装不下了?”谢钦辞打量着快有一人高的牡丹,沉思。   “装不下了就挪到室外,或者改造一下花房,把它移过去,”傅明霁放下洒水壶,从身后搂住谢钦辞,“它是快成精的牡丹,应该能适应室外环境吧?”   “别说室外,你把它扔沙漠里,它都不会死。”   被傅明霁养了这么些天,牡丹花精受的重伤已经完全养好了。   听到两人对话,牡丹疯狂抖动身子,落下更多花瓣,好似在说:我绝对乖乖听话,多产花瓣,千万别把我扔到外面。   谢钦辞摸了摸花的枝叶:“若是营养过剩,可以多开些花,不要一个劲长个头。”   “我没怎么给它施肥,会营养过剩吗?”傅明霁疑惑看向牡丹花。   “不是这个营养。”是傅明霁身上的紫气。   不怪牡丹如今老老实实,谢钦辞不在的时候,在傅明霁身边也不会作恶,每天有紫气这种顶级营养,它为什么要想不开去作恶啊。   跟了谢钦辞和傅明霁它才知道,吃软饭,真香。   “明天下午,我们回一趟老宅,可以吗?”傅明霁在谢钦辞颈侧落下一个吻,“带你去见见爷爷。”   “唔,我没问题。”   得到准确答复,傅明霁将这件事告诉了傅老爷子。   “终于舍得带人来见我了?”傅老爷子打趣。   “希望爷爷能喜欢他,”傅明霁语气郑重,“他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爷爷不要吓到他了。”   “我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这不许那不许的,你看看你这些年,要做什么,我阻止过吗?”傅老爷子佯装生气。   “我知道爷爷开明,”傅明霁眉眼含笑,“我觉得,爷爷肯定也会喜欢他。”   “这么自信?”傅明霁有了心仪的另一半,傅老爷子打心底欣慰,“当然了,我孙子的眼光我还是信任的,能被你选中的人,绝对够优秀。”   “对了,既然决定要带人回来我,那件事你和他说了吧?”   傅明霁沉默了。   “你不会还没说吧?”傅老爷子坐直身体。   “我没找到合适机会。”   “什么合适机会?我看你就是想逃避,”傅老爷子语重心长,“逃避不能解决办法,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翻了混呢?实在不行,老头子我豁出去这张脸,去请谢大师……”   为什么没说?   傅明霁陷入沉思,没听到傅老爷子后面的话,自然也就没来得及阻止傅老爷子说的找谢钦辞的打算。   笑笑每天往返剧组、家里,白天工作忙,没时间想七想八,夜晚降临,没了工作,躺在床上,笑笑一遍遍回想自己和发小的过去。   在其他礼物里找出不干净东西的时候,诅咒出自谁已经很明显了,但笑笑始终不愿面对,至交好友背叛自己,甚至对自己下诅咒的事实。   再不愿面对,这件事也要解决。   笑笑给发小打视频,视频里,发小表现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她会在礼物里,给她下诅咒。   “笑笑,我看你气色不错,是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玩偶熊喜欢吗?我最近又看到一个可爱的兔子,打算给你寄过去,记得签收啊。”   是见一个诅咒不起效,打算给我寄第二个吗?   看着发小亲昵的笑脸,笑笑突然累了。   她想,自己在这纠结什么呢?对方都没把你当一回事,你何必为她痛苦?   笑笑目光逐渐坚定,去浴室洗了把脸,找出谢钦辞的联系方式,一字一句敲下对话,发送。   “嗡——”   手机震动,谢钦辞从沙发边缘摸出手机,打开,一条消息跳出来。   【笑笑:谢大师,我想好了,我想让诅咒我的人受到反噬,很抱歉让您等这么久。】   消息发出去后,笑笑脱力般倚在洗手台上,盯着对话框,愣愣出神。   没什么好愧疚的。   她想。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买的书里激发了唐冰之老师的执念,执念与诅咒对抗,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   中了诅咒之后,自己会如何?   谢大师说过,诅咒只会反噬给下咒之人,若发小没有下咒,她的选择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至于会不会出现发小找人下咒、即使反噬了也不会对发小造成伤害的情况,笑笑问过谢钦辞。   当时谢钦辞是这么回答的。   “不用担心,施法之人不是傻的,不会让自己承担百分之百的风险,如果是你发小找人对你下咒,隔着大半个地球,想下咒成功,必定需要她付出什么,她和诅咒是紧密相连的,反噬的时候,会比下咒之人更重。”   不会有误伤。   笑笑擦干脸上的水,注视镜子里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值得发小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对付她。   现在想这么多都是枉然,等谢大师那边的结果吧。   笑笑握住手机,回到房间。   谢钦辞看完消息,走到牡丹花盆前,从花盆边缘取出黑色小圆筒。   嗅到食物味道,黑坨坨飘了过来。   “还不能吃。”   谢钦辞打开圆筒,一股腥臭味从圆筒里泄露,谢钦辞捂住鼻子。   大意了。   应该带个口罩。   “什么味?”傅明霁从厨房出来。   谢钦辞把圆筒合拢,用力量裹了几圈,终于遮住了难闻的味道。   “是那个诅咒,国外人真不讲究,这里面都是些什么?”抱怨了两句,谢钦辞让黑坨坨把茶几上的符篆叼过来。   和威森尔相处了几天,黑坨坨又变回狗狗模样,叼着符过来。   谢钦辞用符将小圆筒包住,点燃。   火光从白色变成不详的黑色,符一点点燃烧,符里的东西不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它想冲破符篆的束缚,想逃,但不论它怎么挣扎,都只能被包裹着,忍受越来越高温度的灼烧。   R国。   某处公寓内。   年轻女孩挂断视频,不屑撇了撇嘴,端起酒杯,走到阳台上。   是隔了太远吗?为什么诅咒还没起作用?   想到笑笑越来越好的气色,女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毒。   阳台的小桌子上,一个白色兔子玩偶静静躺在上面,女孩抱起兔子,轻柔抚摸它的头:“你可要给力一点,不要跟那个废物一样,一点用都起不到。”   兔子玩偶很可爱,如果忽视被剪开的背后汩汩流淌的暗红色液体的话。   血流入兔子玩偶体内,被里面一个小圆柱状的物体吸收,兔子恢复洁白。   女孩坐下来,拿起兔子玩偶边的针线,将剪开的后背一点点缝合,她的动作很熟练,缝合后的兔子玩偶几乎看不出被剪开过的痕迹。   最后一针缝完,女孩温柔抚摸兔子后背,轻喃:“这么可爱的兔子,她会喜欢吧?”   最好能爱不释手,去哪都带着。   正要将兔子玩偶放下,手心传来一阵灼热。   女孩猛地松开手,骇然发现,兔子玩偶从内部自燃了。   白色的火苗席卷一切,焦糊味混着难闻的腥臭味传来,女孩脸色大变。   她拿过桌上的水壶,将水全泼在玩偶上,火没有熄灭,反而烧得越来越旺。   唯一变化的,是火光变成了漆黑色。   如一柄刀劈开脑子,巨大疼痛袭来,女孩扶住桌子,她手臂上,冒出了一个一个红色疙瘩。   疙瘩以最快速度溃烂,又痒又疼。   怎么会……   女孩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手臂。   身上传来相同的疼痒,女孩脸色越来越慌,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一点点溃烂,无论如何都治不好,只能顶着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下去。   这明明是她给笑笑选的未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诅咒!   对,诅咒,可诅咒不该出现在被诅咒的人身上吗?   女孩强忍着不去抓挠自己的身体,恍惚中,她想起学诅咒的时候,老师告诉她,如果遇到比下咒之人更厉害的人,可以逆转诅咒,让下诅咒之人遭受被诅咒之人该承担的一切。   所以,是反噬!   笑笑发现了?   她为什么会发现?   她在在哪里找到的高人,破解了她的诅咒?   这个问题,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女孩艰难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一个备注为“老师”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终于,电话通了。   女孩用尽力气,求助:“老师,救我……”   符纸烧完,里面的黑色小圆柱一并消失,黑坨坨张嘴咬了几口空气,不明白为什么食物不见了。   “汪呜?”   傅明霁一直在思考傅老爷子的话,他觉得,自己该坦白,可他又忍不住想,谢钦辞那样厉害,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想的太出神,谢钦辞坐到身边都没发现。   谢钦辞戳了戳他:“在想什么?我喊你都没喊答应。”   “我在想,要是我去世了,灵魂状态的我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如果他真的活不过三十岁,他能以魂魄形态留在谢钦辞身边吗?就像黑坨坨一样。   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没问题……吧?   谢钦辞:?   “这不是很久远之后的事吗?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可以吗?”   “看情况。”   “我很好养的,不用你给我抓食物,我会自己找,我还没有那么笨,可以交流……”   黑坨坨猛地冲过来,把傅明霁撞到一边。   哼,它听出来了,他在说它笨! 第68章   黑坨坨力气不小,傅明霁扶了下椅背,才稳住心情。   谢钦辞揪了揪黑坨坨头顶的耳朵,打趣:“看来你的教育初见成效,它能听懂你话里的意思了。”   “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懂。”   黑坨坨才不管傅明霁怎么想,霸着谢钦辞不放。   说它笨,它要排挤他!   谢钦辞发消息告诉笑笑,事情已经解决了。   笑笑犹豫了许久,给发小拨了视频过去。   一遍、两遍……始终无人接听。   所以,害我的人,是她吗?   【笑笑:谢大师,反噬会伤到她的性命吗?】   【谢钦辞:看她给你下咒的程度,如果她想你死,那么反噬会要了她的命,如果她没对你动杀心,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谢钦辞接到一个新委托,对方说想给孙子看看命数。   不是驱邪,不是捉鬼,对谢钦辞来说,还是头一回。   对方很着急,谢钦辞想了想,打算上午去看看。   得知傅明霁还没告诉恋爱对象箴言的事,傅老爷子愁得不行,去了一趟青霄观。   “青木大师,离明霁三十岁生日越来越近了,那道箴言,还是没办法解决吗?”   因为傅明霁的事,傅老爷子和青霄观一直走的很近,每年捐香火都是一大笔钱,对这样出手大方的香客,青霄观自然很重视。   “很抱歉,我们还没找到解决办法。”青木大师眼带歉意。   傅明霁活不过三十岁的事,是一根刺,堵在傅老爷子胸口,无法释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相交多年,青木大师看着老友神色黯淡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提议道:“不如我联系一下谢大师,说不定他有办法。”   在青木大师印象中,谢钦辞和傅明霁私交不错。   傅明霁保密工作做得好,知道他恋爱对象是谢钦辞的人不多,是以青木大师目前并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傅老爷子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傅明霁在和一个小明星谈恋爱,因为傅明霁答应了带人来见他,他便没有特意去打听,尊重孩子隐私,他还是能做到的。   青木大师联系上谢钦辞,说明来意:“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一直在为他孙子的事担忧,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他看看。”   谢钦辞推开在大白蘑菇身上嗅来嗅去的黑坨坨:“是什么情况?”   “我这位好友有一个孙子,他孙子命格极好,但不知为何,注定活不过三十岁,他希望可以让他孙子活久一点。”   听完青木大师的话,谢钦辞有些诧异:“我以为青木大师知道,续命之法,不可取。”   “贫道知晓,他不是请求给他孙子续命,只是觉得,他孙子不该这么早离世,想寻找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没见到人,谢钦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决,看时间还够,道:“具体情况我需要见到人才能确定,他孙子在你那吗?”   青木大师向傅老爷子转达谢钦辞的意思:“谢大师需要看到人,才能确定有没有办法。”   傅老爷子起身:“我这就去给明霁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傅明霁在公司,接到傅老爷子的电话,有些莫名:“爷爷,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来一趟青霄观,快一点。”   傅明霁问原因,傅老爷子不说,他担心傅明霁到了这个关头继续逃避,若是以前,他不会觉得自己的孙子是一个会逃避事情的人,可傅明霁拖了这么久没和他的小男朋友说,想来心中还是有些不愿面对的。   如果能解决……   活不过三十的箴言打破,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爷爷,我等会有个会,走不开,开完会我就带人回老宅了,有什么事,等我回老宅了再说,可以吗?”   电话里,隐隐传来林特助喊傅明霁开会的声音,傅老爷子无法,只好道:“你看看能不能提前结束,能的话,尽量过来一趟。”   “好。”   “快去开会吧。”   傅老爷子挂断电话,无奈摇了摇头:“他说要开会,只能等会尽量快点赶来。”   青木大师沉吟:“谢道友不怎么计较一些小事,我们等会先和他说说情况,之后怎么做,看谢道友的意思。”   “只能先这样了。”   见面地点定在一家茶楼。   这家茶楼谢钦辞去过,离谢钦辞住的地方不算远,开车十多分钟就能到。   司机开车送谢钦辞过去。   奉命守在外面的阮意见了人,忙迎上来:“谢大师,请随我来。”   谢钦辞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阮意了,如今见他,整个人沉淀了不少,修为也增长了许多。   青木大师本想带傅老爷子去见谢钦辞,没道理找人帮忙还要人亲自来一趟,被谢钦辞拒绝了,折中之下,选了这家茶楼。   “谢大师,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姓傅。”   姓傅?   不知为何,谢钦辞心中有生出一丝怪异感觉。   入座后,傅老爷子亲自动手给谢钦辞斟茶:“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说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暂时无法过来。”   “可以先和我说说他的情况,”谢钦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活不过三十,是谁说的?”   “是一位已经离世的大师。”傅老爷子回答。   “是我的师父,”青木大师接着开口,“师父生前最后一卦,是为傅先生算的,之后,师父就离世了。”   “你们有怀疑过卦象的真实性吗?”谢钦辞问。   “一开始,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后来请了好几位不同的大师,都说他只能活到三十岁。”傅老爷子面色凝重。   “他的生辰八字,有吗?”   傅老爷子报出傅明霁的生辰八字。   谢钦辞默坐了一会,眼中闪过一抹怪异之色:“我算不出来。”   “怎么会算不出来?”青木大师惊讶。   “我算不出这个生辰八字主人的任何信息。”会造成这个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生辰八字的主人,和他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面前这位老先生姓傅,不出意外,他的孙子,也应该姓傅。   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傅明霁活不过三十岁?   谢钦辞心神剧震。   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青年,青木大师和傅老爷子面面相觑。   “谢大师,还有一件事,”青木大师斟酌着开口,“我师父当年卜出的卦象显示,傅先生的每一世,都活不过三十岁,我师父试图寻找原因,没来得及找到便离世了,这些年我也试图搞清楚原因,至今没什么进展。”   “应当和他的灵魂有关,”谢钦辞想到了傅明霁身上浓郁的紫气,“我下午还有事,这件事我记下了,会想办法的。”   突然得知自己的男朋友每一世都活不过三十岁,谢钦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下午还要去傅家老宅,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谢钦辞想起第一次见傅明霁,那个时候,他们没在一起,他没看出傅明霁命格的奇异之处,这是不应该的。   除非,更早之前,他和傅明霁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以前都不在这个世界,总不能傅明霁和他一样,也是从无限世界出来的吧?   回程路上,谢钦辞沉默了一路,也思考了一路。   回到家没多久,傅明霁回来了。   谢钦辞瞅他一眼,再瞅一眼。   傅明霁脱了大衣,走过来,用手背蹭了蹭谢钦辞的脸:“这么看我做什么?”   “傅明霁,”谢钦辞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明霁低头吻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唔,瞒我也没用,我已经知道了……”剩下的话消失在唇边。   转眼到了去傅氏老宅的时间。   傅氏老宅是一座庄园,占地面积非常大,一下车,威森尔撒欢跑开了,黑坨坨跟着它朝里跑。   管家将两人迎进屋。   他提前得知了傅明霁要带交往对象回来,从昨天开始准备,争取一切做到最完美。   傅老爷子对这件事很重视,从茶馆回来后,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坐不住只好在院子里遛弯,得到人快到的消息后,回到正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点。   傅明霁带人走进去,边走边小声和谢钦辞介绍。   他年少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对这里感情很深,他想带谢钦辞到这里来,见一见自己长大的地方。   谢钦辞饶有兴致听他说起小时候的故事。   “钦辞,什么时候也带我去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看?”   “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谢钦辞翻了翻回忆,“没什么好看的,那家福利院早不在了。”   “抱歉,我不该……”   谢钦辞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不用抱歉,他们不要我,是他们的损失。”   傅明霁知道,谢钦辞说的“他们”是指他的父母。   “对,钦辞现在这么优秀,他们知道了,肯定肠子都悔青。”   正厅到了。   谢钦辞见到了站在里面的傅老爷子。   果然,他的猜想被验证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谢钦辞现在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不露出一丝异样。   “爷爷,这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他叫谢钦辞,”进了屋,傅明霁向双方介绍,“钦辞,这是我爷爷。”   “谢大师?”傅老爷子往前的脚步一顿,“明霁,你说要带回家的,是谢大师?”   不久前才见过的人,傅老爷子不觉得自己会老眼昏花到看错的程度,他孙子带回来的,分明就是青木大师推崇的谢大师!   傅老爷子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谢大师,请坐。”   “傅爷爷,我今天是作为傅明霁的男朋友来做客,您不必这么客气。”谢钦辞语气平常,好似没发生白天的事。   傅老爷子拿不准他的态度,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傅明霁会给他带这么大个“惊喜”。   早知道要见的是谢钦辞,他上午就不托青木大师的关系去求助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两人的感情造成影响。   傅明霁对傅老爷子何其熟悉,将他的异样尽数收入眼中。不过他没当场说什么,打算私下再问。   除了傅老爷子因为谢钦辞的身份有一小段时间的心情复杂,这次见面可以说是非常完美,对孙子找的这个对象,傅老爷子是一百个满意。   等双方交谈结束,傅明霁将谢钦辞带到自己房间:“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习惯的,我让人去换。”   谢钦辞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坐到床上:“今晚我们住在这里吗?”   “嗯,住一晚,明天回去。”   床上用品是浅灰色的,很符合傅明霁的一贯习惯,傅明霁中间出去了一趟,管家端来各种水果点心,和几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什么?”   “是少爷从小到大的照片,老先生说,您可能会感兴趣,让我拿来给您看看。”   傅明霁小时候的照片?   谢钦辞拿起一本,翻开。   里面是圆嘟嘟穿着小黄鸭连体服的小孩,谢钦辞估摸了一下,这个时候的傅明霁,大概只有一岁。   相册里照片很多,婴幼儿时期的,少年时期的,学习的,打球的……谢钦辞看得津津有味。   傅明霁来到书房。   傅老爷子站在窗边,听到敲门声,应道:“进。”   “爷爷,”傅明霁推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您今天见到钦辞,似乎很震惊,为什么?”   “你还问我?”傅老爷子没好气道,“谢大师的名讳如今燕京上层谁人不知?你不声不响把人带回来,没给我吓出个好歹都是好的。”   这倒是。   傅明霁摸了下鼻子:“爷爷,我没说过吗?”   “要是你说过,我今天就不会这么震惊了,还害我……”   “害您怎么?”   傅老爷子一时嘴快,想收回说出的话已是不可能,他叹了口气,走到书桌边坐下。   “你是为我刚见到谢大师时表现出的异样来的吧?”   “我了解爷爷,您或许会因为钦辞的身份震惊,但这份震惊绝不是刚才那样。”   “知道瞒不过你,记得我上午给你打电话的事吗?”傅老爷子有些头疼,“过完年你不就离三十没几天了吗?你自己不着急,我着急,所以我去找了青木大师,青木大师介绍我见了谢大师。”   傅明霁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开会错过这样一件事。   “爷爷,我的事,钦辞知道了?”难怪爷爷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傅明霁现在明白了。   “是,他回去后,没和你说吗?”   傅明霁摇头。   “他问我要了你的生辰八字,说算不出来,我事后问过青木大师,青木大师告诉我,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算命之人学艺不精,二是算命之人和这个生辰八字的主人命运有交集。”   傅老爷子回忆上午发生的事。   从天堂跌入地狱不过一瞬间的事,在谢钦辞说出自己算不出来的时候,傅老爷子只觉得天都暗了。   他忍不住想,难道上天真要这么绝情吗?连一丝希望也不给他留?   傅老爷子已经失望了太多回,这次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花了一会儿功夫,他慢慢调整好自己。   “青木大师,谢大师为什么会算不出明霁的命数?”回程路上,傅老爷子问出心中疑惑。   “可能因为谢大师和傅先生交好,命运有交集,所以算不出来。”青木大师自己也拿不准。   “我们是算不出自己命途的,也算不出亲近之人的,谢大师于这一行不可能学艺不精,只能是这个原因。”   “看来他们关系确实不错。”傅老爷子接受了这个理由。   “你放心,谢大师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况且,傅先生和他交好,他不会见死不救。”青木大师安慰傅老爷子。   “希望如此,明霁最近才有了心动对象,三十离世,对我,对那个孩子,都太过残忍。”   从回忆抽离,傅老爷子上下打量自己孙子。   他到现在还有点恍惚,傅明霁的交往对象竟然是谢大师。   要是明老头知道,说不定会跌破眼镜。   “真想看到明老头知道时的样子,那边你也要带谢大师过去吧?”   明家是傅明霁的外家,两家走得很近。   “那边我还没说。”   “明老头古板,这件事我去说。”担心明老爷子不满外孙找了个男媳妇,傅老爷子觉得自己该为两个孩子撑起一片天。   “谢谢爷爷。”傅老爷子主动开口,傅明霁自然不会反对。   “行了,别在老头子我这浪费时间了,回去好好和谢大师解释一下,你瞒他的事,谢大师不计较和你解释,是两回事,知道吗?”   “我知道了,爷爷,我会和他解释的。”   “去吧。”   知道傅明霁的恋爱对象是谢钦辞的时候,傅老爷子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不应该,但是人都有私心,有了这层关系在,傅明霁也算有了一层保障。   目送傅明霁离开,傅老爷子给明老爷子打了通电话,和他约时间见面。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为两个孩子扫清外界障碍。   傅明霁回到卧室,谢钦辞正盘腿坐在床上,看傅明霁小时候的相册。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   傅明霁端着一盘小点心进来。   是厨房刚做好的,热乎着,香气四溢。   “什么味道,好香。”谢钦辞动了动鼻子,身体往前倾。   傅明霁在床边坐下,夹起一块小点心喂到谢钦辞嘴边:“陈妈做的蒸糕,我小时候很喜欢吃。”   谢钦辞就着傅明霁的手,咬了一口,软糯生香。   “这个不错。”   “喜欢可以多吃一点。”   傅明霁喂,不耽误谢钦辞看相册,他继续往后翻,照片里,有很多傅明霁小时候穿小动物连体衣的,也有稍大一些,穿着小西服的,都很有趣味。   “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调皮,经常弄一身伤回来,爷爷给我定做了护腕护膝,出门完的时候让我一定要带着。”   儿时总是无忧无虑的,谢钦辞在脑中勾勒出傅明霁小时候的模样,有些乐。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长大后没拍了吗?”   “我本来不怎么喜欢拍照,这些都是我妈拍的。”长大后,父母去世,没了拍照的人,傅明霁就没怎么拍过了。   “钦辞,你知道了,是吗?”   “什么?”   “我活不过三十岁的事。”   谢钦辞放下相册,跪坐在床上,捧起傅明霁的脸:“如果不是你爷爷找到我,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傅明霁垂下眼睫,“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世上的神鬼之事是无稽之谈,我多希望,我现在还能像之前一样,坚定相信这一点。”   但,已经不可能了。   打破的世界观不可能复原,谢钦辞本身,就代表了那个神秘诡谲的出现,傅明霁做不到否定他,一并的,否定那个世界。   “对不起,钦辞,我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不是侥幸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而是侥幸,这道箴言是假的。”   傅明霁覆上谢钦辞的手,将之压在自己脸上,好像在汲取温暖。   “你那样厉害,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没和我说起过,我身上有什么问题,我侥幸地觉得,你这样厉害的人都看不出问题,或许,箴言本身就是假的,根本没有活不过三十岁这件事。”   “我现在也无法确定,这件事是真是假,青木大师说,他师父卜出的结果是,你每一世,都只有三十年寿命,并且,将一直延续下去。其实你心里是信的,对吗?”   谢钦辞低头,用额头抵住傅明霁的:“所以你那天问我,如果你死了,能不能以魂魄形态和我在一起。”   傅明霁改为拥住他:“没关系的,就算是真的,我还能以别的形态跟在你身边,是人是鬼,没有区别,只要你肯收留我。”   “如果我每一世都只有三十年寿命,不投胎也没什么影响。”   “不行,”谢钦辞从傅明霁怀里直起身子,认真看着他,“你瞒了我一件事,我也瞒了你一件事。”   “什么事?”傅明霁一愣。   “关于你的,你身上有非常浓郁的紫气,你会吸引阴物,是因为这些紫气,对它们来说,这些紫气是大补之物,吸上一口,可以增长修为。”   “记得你养的牡丹吗?你能将它们养得这样好,也是因为紫气,对一切修炼的人、鬼、精怪来说,紫气都是大补之物。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我。”   “你的紫气可以被我吸收,对我大有益处,那次我受伤,伤口很快好了,是因为你的紫气,宿醉后粘着你,也是因为你身上的紫气让我很舒服,我一直想找个合适机会和你说,一拖久拖到了现在。”   傅明霁的呼吸停滞了。   他定定看着神色平静说出这番话的青年,明明两人离得这样近,他却感觉,两人之间隔了山海。   “你是因为紫气和我在一起的吗?”   好半晌,傅明霁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   他想,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只要自己有用,就不用担心被抛弃。   一颗心沉沉落到谷底。   谢钦辞感受到了他身上弥漫的悲伤,不解:“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是吗?”   天堂和地狱,仅一线之隔。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你每一世寿数有限,可能与你魂魄带的这身紫气有关,还是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因为贪图紫气随便答应人交往的人?”谢钦辞危险眯起眼。   傅明霁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心情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他用力将谢钦辞抱进怀里:“我就知道,钦辞也是喜欢我的。”   谢钦辞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知道,如果紫气出现在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我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我又不靠紫气修炼,它对我的吸引力没那么大。”   说开后,两人之间似乎更紧密了些。   傅明霁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一时想岔了才会产生那样偏执的想法,这会儿想通了,主动问:“钦辞,我该怎么把紫气给你?”   “给我做什么?”谢钦辞被捂在男人怀里,声音闷闷的。   “它可以帮你疗伤,对你有好处,反而是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处,若是能全部给你就好了。”   “你现在就在给我,紫气随你意念而动,你想着我,触碰我,就能从你身上渡到我身上。”   “是身体接触吗?”   “嗯。”   傅明霁的手环过谢钦辞身体,紧紧贴在他后背上。   “还有什么途径?”   “亲亲也行。”   炽热的吻落在脖颈上,一路向上。   绵绵密密。   摸索了一会,傅明霁摸索出一个规律:越亲密的接触,谢钦辞得到的紫气越多。   “还有一种方法,钦辞想试一试吗?”   “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准备,等回去再试试。”傅明霁有些懊恼,早知道该准备一些的。   “准备什么?”   傅明霁凑到谢钦辞耳边,低声说出几个词。   谢钦辞仰头看着头顶的灯,觉得有些难受,勾住男人脖子:“不用也行。”   傅明霁眸色越来越深,呼出一口热气:“钦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钦辞眉梢微挑:“来不来?”   傅明霁俯身而下,用行动回答。   晚餐时间,傅老爷子等了一会,没等到人下楼,让管家去楼上看看。   敲门声响起。   谢钦辞闷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推搂着他的男人:“管家在外面敲门。”   浓郁的紫气从里到外,快将他腌入味了。   谢钦辞以前不知道,还有这样获得紫气的方法。   身体疲惫,精神却很满足。   “能下楼吗?”傅明霁起身,给自己套了身衣服,将谢钦辞的衣服拿过来,从被窝里挖出全身泛红的青年,给他穿衣服。   谢钦辞懒洋洋伸手:“为什么不能?”   收拾完,两人一起下楼。   傅老爷子眼尖看到谢钦辞颈侧的一抹红痕,这抹痕迹刚才见面时没有,他不赞同看了在谢钦辞面前大献殷勤的孙子一眼。   老宅的厨子是在傅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做菜很有一手,傅老爷子提前从傅明霁那里知道了谢钦辞的口味,晚餐的菜都是谢钦辞喜欢吃的。   傅老爷子算是看到了,亏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傅明霁不会照顾人,一顿晚餐,成功刷新他对傅明霁的认知。   这个将人照顾得妥妥帖帖的男人真的是他孙子吗?   傅老爷子从恍惚到麻木。   看来是不用担心谢大师受不了傅明霁怒提分手了。   傅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三人边吃边聊,傅老爷子和谢钦辞将傅明霁小时候的趣事,谢钦辞也会讲一讲自己在片场遇到的事。   气氛很是温馨。   与此同时,R国。   一个阴阳师打扮的男人语气不悦开口:“还没解决吗?”   “大人,对面太厉害了,我们没办法解除惠理子小姐身上的诅咒反噬。”说话的人擦了擦脸上的汗。   惠理子是川岛相界收的学生,名义上是师生,实则是他养在外面的小情人,今天白天,川岛相界接到一通电话匆匆赶过去,带回因诅咒反噬全身溃烂的惠理子。   大半天过去,他们非但没有解开惠理子身上的反噬,有几人还差点受伤。   当然,差点受伤的几人都是想借诅咒反噬找出对面那人,顺带给他造成一点麻烦的。   几人受伤后,剩下的人不敢再妄动,老老实实想办法解决惠理子身上的反噬问题。   “惠理子醒了吗?”川岛相界问。   “已经醒了。”   “我去看看她,你们继续想办法,必须找出华国那个破除诅咒的人!”敢伤到他的人身上,他一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吩咐完,川岛相界推门进屋。   门一推开,难闻的味道从屋里散发出来,血腥味混着腐肉味,非常一言难尽。   旁边走来一个人,递上口罩。   川岛相界戴上口罩,继续往里走。   最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女孩,正是被诅咒反噬的笑笑发小,惠理子。   不断有难闻的味道从床边发出,惠理子喉咙里不断溢出嘶吼声,诅咒反噬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   惠理子是下咒之人,比谁都清楚,诅咒威力一旦爆发,等待她的,是绝对的生不如死。   床边围了一群人,都是川岛相界手下的阴阳师。   “大人。”   见到川岛相界,纷纷起身行礼。   “情况怎么样了?”川岛相界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   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年轻漂亮的影子,像一块腐烂的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不是很理想,大人,对面施术者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无法与之抗衡,要救惠理子小姐,我们得先找出那个人。”   “华国的天师吗?”川岛相界坐到床边,看不出一丝对床上之人的嫌弃,“惠理子,你有线索吗?”   “我,老师,我……”   疼痛折磨之下,惠理子话不成句。   “别着急,慢慢说。”川岛相界温柔抚了抚惠理子头发。   “我,诅咒了我的发小,老师,我记得您说过的话,诅咒最亲近的人,受益最大,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和她维持关系,成为她心目中最亲近的人选之一,之前寄过去的东西都没出问题,我以为我快成功了,没想到她看似对我没防备,暗地里却不声不响找了大师来,让诅咒反噬……”   惠理子越说,心中的恨意越重。   “这个咒术是社里新研究出来的,你是最先学会的一批,按理说,华国的天师不该这么快找到破解之法,惠理子,华国厉害的天师,你知道有谁可以做到这点吗?”   “我不知道,”惠理子咬住唇,“我出国的时候,没接触过这些。”   “没事,不要担心,我派人去查就是了,你好好养伤,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安抚了惠理子几句,川岛相界起身离开。   “惠理子那个发小的资料你们手里应该有,派两个人过去,查查是谁在帮她,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   华国,燕京。   “轰隆隆——”   谢钦辞正打算和傅明霁休息,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   傅明霁打开窗户,往外面看。   天已经黑了,路灯将每一处都照得很清楚。   “看到什么了吗?”   傅明霁纳闷关上窗:“什么都没有。”   谢钦辞拍了怕枕头:“别管外面了,来试试你刚才说的。”   傅明霁耳朵染上一抹薄红。   一轮过后,谢钦辞心满意足,窝在傅明霁怀里,打算睡觉。   “轰隆——”   一道更大的响声从窗外传来,谢钦辞揉了揉眼睛,语气里带着被吵醒的不悦:“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什么在吵。”   傅明霁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会有人去看的,老宅养了一大批安保人员,他们不是吃白饭的。”   听到声音的不止他们,还有傅老爷子,管家,和老宅里的其他佣人。   “声音是从院子左侧传来的,傅老先生,我已经给安保人员打电话了,他们正在赶过去的路上。”管家匆匆赶来。   傅老爷子披着衣服起身:“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事?”   管家一下就听出了傅老爷子的言下之意。   今天傅明霁带谢钦辞回来,一直安稳的老宅出现异常动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您别担心,许是风大,有什么东西被吹倒了。”   “但愿吧。”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是老宅的座机,会打这个电话进来的,多半是前去查看情况的安保人员。   管家接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安保队长惊恐的声音:“傅老先生,这里,这里有一匹大马!”   “不就是一匹马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管家开口。   “不是,不是普通的马,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安保队长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边说边往后退,跟他一同来的安保人员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太恐怖了。   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们刚才看到一幕。   他们躲在树丛后,前面,是一匹接近三米高的大马,马背对他们,强壮有力的马蹄不断踩踏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谢钦辞被吵得睡不着了,而且,他感受到了逐渐变浓的阴气。   从傅明霁怀里钻出来,谢钦辞三两下套好自己的衣服,傅明霁跟着起身:“怎么了?”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阴气很浓,我去看看。”   下楼时,谢钦辞和傅明霁碰到了从房间出来的傅老爷子和管家。   “爷爷,您怎么出来了?”   “安保队长说,在外面看到了一匹大马,我出来看看情况。”   “确定是马吗?”谢钦辞问。   “对,”管家回答,“那边的电话还没挂,谢先生可以直接问。”   庄园里,包括安保队在内,联系用的都是内部电话,管家拿出来的,是其中之一。   电话里,安保队长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把位置报给我。”   谢钦辞的声音对安保人员来说比较陌生,听到他的话,对面愣了一瞬。   “愣着做什么,你们的位置发过来。”傅老爷子不悦。   “是,老爷子稍等。”   不一会儿,安保队长发来具体位置。   谢钦辞几人也走出了大门,出来后,哪个地方阴气浓非常明显,谢钦辞看了眼安保队长发来的位置,刚好能对上。   “你们在那边不要妄动,最好不要被发现……”   已经迟了。   谢钦辞交代的话还没说完,对面传来一声惊恐叫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一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那是一匹漆黑的、眼睛冒着幽绿火焰的、战马。   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它前面,是狼狈逃命的安保人员。   “这是什么——”   “汪汪!”“汪!”   与管家声音一并响起的,是两道不同的狗叫声。   “威森尔!别过去!”傅老爷子大喊,试图阻止威森尔冒险,“等等,旁边那只狗是哪来的?!”   另一只黑狗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身形骤然变大,朝战马扑过去。   一狗一马战在一起。   黑坨坨打架从来只图方便,意识到这个模样不好发挥,身体上长出无数触肢,将战马缠住。   威森尔跟在后,勇猛咬住战马尾巴。   “这,这是什么?”安保队长目瞪口呆看着巨大的马被另一道像狗又不像狗的黑影撞开。   “这个世界是魔幻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新出现的黑影,在教威森尔怎么对付这匹马?!”安保队长旁边的年轻队员震惊。   谢钦辞默了默,迎来迟到的疑惑:“威森尔跟黑坨坨一起玩,真的没问题吗?” 第69章   黑坨坨越来越像威森尔有目共睹,现在,威森尔竟然和黑坨坨一起打鬼了……   两狗一马打得不可开交,安保队长和几名安保人员找准机会,连滚带爬脱离战区。   安保队长站到谢钦辞一行人面前,目光犹带着不可置信:“这究竟是什么?”   傅老爷子和管家也很想知道。   谢钦辞望着三米高的大马,缓缓开口:“傅爷爷,您还记得之前被特殊人员带走的那匹青铜小马吗?”   傅老爷子是谁?纵横商场几十年,几乎是谢钦辞话音刚落,就听清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是那匹青铜小马?可那匹青铜小马不到三十厘米高,而且,它不是被带走了吗?”傅老爷子还记得,那天两个年轻人来傅宅,说要奉命带走青铜小马。   谢钦辞:“他们带青铜小马去西城,但是出了点事,人失踪了,马也失踪了,前两天最后一个失踪的人被找到,青铜小马始终下落不明。”   傅老爷子:“现在说青铜小马,不太合适了。”   谢钦辞:“这么大一匹,确实不能用‘小’来形容。”   黑坨坨被谢钦辞各种投喂,如今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对付一匹出土不久的青铜马,没有花多少时间。   马眼中跳动的火光越来越弱,身形也越来越小,从三米高,到和威森尔体型差不多,再到原来大小。   跳动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马变回最开始的样子,跌到地上。   威森尔凑过来,鼻子凑近青铜小马,嗅嗅。   “汪?”   似乎在疑惑那么大一匹马怎么变这么小了。   黑坨坨收起触肢,奔过去,将青铜小马叼起,朝谢钦辞飘来。   安保人员下意识握紧武器,身体因受到威胁紧绷。   他们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只黑狗会变大,战斗力惊人,变大的青铜马他们都打不过,更别说这只轻而易举暴打青铜马的狗了。   黑坨坨叼着青铜小马来到谢钦辞面前,谢钦辞伸手,青铜小马落到他手上。   “傅爷爷,您看,是不是您之前得到的那只?”   青铜小马静静躺在谢钦辞手中,没有半点活物气息。   “是,”傅老爷子仔细打量,“我能确定,就是那只,它为什么会回来?”   西城到燕京,路程不短,青铜马从西城回到傅宅,是这里有什么在吸引它吗?   “我看看。”   被紫气浇灌了两次,谢钦辞能明显感觉,这具身体可以承受的力量变多了,他微微闭眼,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蔓延至整座傅宅。   每一处的不正常力量波动都在这股力量下,无处遁形。   半分钟后,谢钦辞收回力量:“我没发现什么,只是这里风水很好,总不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回来的。”   天地间风水好的地方多了去了,西城也有好几处,青铜马不选择西城,而是舍近求远来到燕京,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难道是因为老爷子这个前主人?”管家思索,“老爷子当时得了这座青铜小马,爱不释手,一有时间就把玩一番。”   “应该不会吧……”傅老爷子神色不定,如果真是为了他这个前主人回来,更惊悚好吗。   “先进去再说。”谢钦辞发话。   时间太晚,外面又起了风,傅老爷子年纪大了,久待可能感冒。   一进屋,就感受到一阵暖意,黑坨坨和威森尔也跟了进来,一左一右趴在谢钦辞腿边。   “威森尔很喜欢你。”傅老爷子蹲下来,摸了摸威森尔的脑袋。   威森尔吐吐舌头,舔了舔傅老爷子的手。   黑坨坨往前挪了挪,盯着傅老爷子的手。   傅老爷子笑着也摸了摸它:“都是好狗狗。”   听出傅老爷子语气里的夸赞,黑坨坨欢喜的“汪”了一声。   傅明霁握住谢钦辞的手,摩挲:“爷爷,家里这段时间有什么异样吗?您之前有没有看到过这匹青铜马?”   傅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坐回沙发:“没有什么异常,老宅里也没有,小洪,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小洪是安保队长。   也是一名退伍特种兵。   在傅宅工作有几个念头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天巡逻的记忆:“要说异常的话,有时候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大,而且每次都只响两声,现在想,这个声音,有点像马叫声。”   “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安保队长说了个位置。   “这里,不是威森尔经常喜欢去的地方吗?”管家脱口而出。   “白天的时候,威森尔有过去吗?”   “去了。”   威森尔去了,黑坨坨肯定也会去,如果之前青铜马藏在那个地方,黑坨坨过去,对方肯定能察觉,不想出现冲突,只能躲起来或者离开。   可惜黑坨坨不能说话。   不过谢钦辞能通过别的方式和它简单交流。   “黑坨坨白天有没有看到过青铜马?”傅明霁问。   黑坨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大脑袋。   “这是见了,还是没见?”管家茫然。   “它感受到了青铜马的气息,但是没见到青铜马,白天的时候,青铜马应该是藏起来了,晚上才出来。”谢钦辞道。   “既然藏了这么久,为什么晚上突然闹出动静?”傅老爷子疑惑。   “因为感受到了更强大的同类,它失去了判断力,觉得受到了刺激,才暴露了自己。”   谢钦辞将找到青铜马的消息发给赵峰。   赵峰回消息很快。   【赵峰:谢大师是从哪找到的?】   【谢钦辞:在傅家老宅,它自己跑回来了。】   【赵峰:从西城跑到燕京?它想做什么?】   【谢钦辞:目前还不清楚。】   青铜马被放在傅明霁卧室隔壁,本来谢钦辞想直接拿屋里来,傅明霁想到,这匹马可能诞生出了灵识,提议单独放在一边。   黑坨坨和威森尔也住进隔壁。   赵峰和上面联系,第二天,龙组派了人过来。   “谢大师,这匹青铜马身上有诅咒吗?”来的是赵峰手下一个副队长,对古董上的诅咒有所耳闻。   “就算之前有,在我毁了诅咒源头之后,这些诅咒也该消失了。”当时在墓下,诅咒源头被毁掉的一瞬间,所有古董上的诅咒力量一并消失,消息报来的时候,谢钦辞正好在赵峰边上,听了全程。   “这匹青铜马,之后还会跑吗?上面担心,我们将它取走后,类似的事再发生一次。”副队长道。   青铜马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   比如它是怎么跑掉的,比如它是怎么回来的,比如它身上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类似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黑坨坨把它身上多出来的力量都吃掉了,它现在就是一匹普通青铜小马。”   副队长还是不放心:“不知谢大师能不能帮我们护送一下?”   谢钦辞最近倒是没什么事,跑一趟也没关系,他点了点头,和傅老爷子说了一声后,与副队长一起离开。   路上,副队长和谢钦辞说起考古进展:“考古团已经下墓了,他们在下面发现了许多文献,文字和已发现文字都不太一样,已经有学者开始研究这些文字了……”   青铜马躺在专门的盒子里,淡淡的黑色雾气从它身上溢出。   副队长打了个哈欠:“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困?”   谢钦辞若有所思看向装着青铜马的盒子。   极淡的黑雾萦绕在盒子上,一点点向外蔓延。   谢钦辞伸手,触碰到盒子的一刹那,眼前一黑。   刺眼白光逼得他睁不开眼。   不知过去多久,白光越来越淡,慢慢的,完全不见了。   谢钦辞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璀璨星辰。   环顾四周,他站在一座很奇怪的建筑里。   头顶是流动的星河,四周墙壁上雕刻有各种奇怪猛兽:长了翅膀的狼,有三根如铁鞭般尾巴的老虎,眼里冒着两团火的高大战马……   谢钦辞的目光落在战马身上。   全身漆黑,威风凛凛,如地狱使者降临。   这是一匹幽魂形态的战马。   “大人,都准备好了,是否开始祭祀?”   身后,传来仆从带着惧意的恭敬声音。   谢钦辞回头。   一缕长发从颈边滑落。   “开始吧。”   声音清冷如珠玉。   仆从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   脚步声消失,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谢钦辞低头打量自己。   银色长发,华丽繁复的白袍。   没有镜子,看不到脸是什么模样。   谢钦辞抬手,指腹从自己脸上滑过,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他这是被青铜马拖进了幻境?还是什么回忆之中?   扑簌簌的振翅声拉回谢钦辞的思绪,谢钦辞抬头,头顶,本该雕刻在石壁上的长了翅膀的狼不知何时从石壁上脱离,盘旋在半空中。   紧接着,老虎,马,狐狸……逐一从石壁上脱离。   它们围着谢钦辞,像是在进行什么祭祀仪式,献上自己的所有力量。   力量入涓涓细流,汇入谢钦辞身体,随着得到的力量增加,动物们的身形越来越虚幻。   这就是仆人口中的祭祀吗?   这些长相怪异的动物,包括青铜马在内,都是祭品?   如同一段设定好的程序,在其中,谢钦辞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他看到所有动物都消失了,只有青铜马,在最后一刻,拖着淡到透明的身影,藏进了一匹青铜小马体内。   没有力量支撑,石壁上的动物雕像开始坍塌,更高处,星河凝固,直直砸向地面。   谢钦辞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车顶。   “谢大师,谢大师……”   副队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怎么了?”谢钦辞开口。   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盒子里的青铜马,似乎耗尽了最后力气,青铜马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并有逐渐扩大的迹象。   “刚才说着说着话,您突然没了声音,我喊了几声也没回应……”那一刻,副队长心中的不安攀升到了顶峰。   若谢钦辞也中了招,他们还能对付青铜马吗?   好在,谢钦辞回应了他。   “谢大师,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匹青铜马的来历了。”谢钦辞拿起装有青铜马的盒子。   龙组基地里,谢钦辞见到了何老,和龙组几名高层。   正中间的桌子上,特殊能量隔离罩中,青铜小马静静立在里面。   “这匹马,是祭祀之物,是祭品,它的本体并非这匹青铜小马,而是我昨晚在傅家老宅见到的,黑色战马,那才是它原本的样子。”   谢钦辞说出在车上时,被拉入短暂回忆里发生的事。   “这段回忆,应该是青铜马最后的记忆,我不知道我在里面扮演的身份,想来那人身份地位不低,我猜测,他就是靠这些祭品获得力量,在古裘国伪装神明的人。”   “青铜马是在古墓里被带出来的,”何老注视能量罩里的青铜马,“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古墓的主人,就是那段记忆里吸收力的人?”   “有这个可能。”   “叩叩。”   小型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一名穿着制服的龙组成员走进来:“何老,西城传回来部分解析出来的文献。”   “拿过来。”   文献打开,是研究古裘国文字的学者这些天的成果。   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头长了三条钢鞭尾巴的老虎。   几名高层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   这头奇怪的老虎,他们在不久前,从谢钦辞嘴里听说过。   老虎之后,是长了翅膀的狼,然后是战马……   恰好能全部和谢钦辞在记忆中见到的一样。   “根据记载,这些长相奇怪的猛兽,是古裘国的神兽,受神明和国师驱使,在神明和国师消失后,一并从古裘国消失,为了纪念它们,古裘国国君命人用青铜铸造了缩小版的雕像……”   “若真有神明,神明为何会消失?”领导之一不解。   “如果我接收的记忆不假,神明很可能是假的,是靠那些神兽力量伪装出来的。”谢钦辞道。   “这个墓,会是古裘国某任君主的墓吗?”   “我反而觉得,更有可能是国师或者神明的墓。”   “现在说再多都只是猜测,看之后的挖掘工作,能不能带来更多有用消息吧。”   青铜马身上的力量耗尽,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它出什么问题,解决完这边的事,谢钦辞被请到另一个房间。   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停尸房更合适。   屋里温度很低,里面只放了一具尸体,是光明坛分坛主的。   谢钦辞离开燕京当晚,分坛主在龙组特殊监狱暴毙,听从谢钦辞建议,龙组将他的尸体放到了这间单独布置出来的停尸房里。   “我们用仪器检查过,也找青木大师和几名大师来看过,他的魂魄不在了。”带谢钦辞过来的龙组成员主动开口。   “你们发现的时候就不在了?”谢钦辞接过龙组成员递来的手套,戴上。   何老跟在他身后,正在穿防护服,“当时检查就不在了。”   “人死后,魂魄一般会在尸体附近徘徊,别的地方你们检查过吗?”谢钦辞已经走到陈放分坛主尸体的装置前。   一口冷棺。   “都检查了,没有发现,青木大师来看过后,说,他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   谢钦辞低头打量冷棺里的男人。   “他的尸体是不是一直没有变化?”打量片刻,谢钦辞问,“当时怕的照片还有吗?”   “有的,”负责带谢钦辞过来的龙组成员忙道:“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儿,他拿来一叠装在文件袋里的照片。   谢钦辞接过来,打开,拿出,一张张看。   “这些照片都是当天拍的,谢大师,您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谢钦辞对比眼前的尸体和照片里的尸体,“你们发现没有,这么多天过去,他的尸体一点变化都没有,连嘴角的这抹弧度都没有变。”   何老拿过一张照片,仔细对比:“还真是。”   谢钦辞将手里的照片递给身后的人,张开五指,悬浮在分坛主尸体上方。   一股磅礴的,巨大的力量从他手中倾泻,笼罩住整个尸体。   房间里的能量检测仪发出刺耳警报声。   谢钦辞皱了下眉,收敛了部分力量。   抱着照片的年轻龙组成员身体紧绷,进入戒备状态:“何老,谢大师,小心!”   谢钦辞瞥了眼疯狂闪烁报警的机器,漫不经心收回手:“是我的力量,不必紧张。”   随着谢钦辞话音落下,尖锐警报声戛然而止。   “这具尸体没留着的必要了,可以直接毁掉,我给你们留一张符,火化的时候,贴在他身上。”   “谢大师,这具尸体里的魂魄……”   “魂魄被搅碎了,一开始就是魂飞魄散,你们查不出来是因为,你们发现他死亡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消散了,他的身体里,一道残留的禁制,这道禁制是导致他魂飞魄散的罪魁祸首。”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为了不让光明坛的内部秘密泄露,掌握了重要机密的分坛主体内早被下了禁制,若他被抓,只需驱动禁制,就可以远程将人灭口,魂飞魄散的那种。   “他们为什么要选谢大师离开后动手?”年轻的龙组成员疑惑。   “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因为他们不确定,我能不能通过这道禁制,反找出驱动禁制的人,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想通过禁制找出背后驱动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尸体留着没用,龙组依照谢钦辞的说法,将这具尸体烧了。   说实话,整天面对一具不会改变的尸体,还挺恐怖的。   傅老爷子约见了明老爷子。   傅家与明家本就是世交,结成儿女亲家后,两家关系越来越紧密,直至傅明霁的父母去世,两家的关系突然变得冷淡。   外人都猜,明家是因为唯一的女儿被连累离世,迁怒了傅家,早年,傅老爷子掌管傅氏的时候,几次落难,明家都没有一点表示,大有跟傅家彻底割席的意思。   还是后来傅明霁接手傅氏,看在女儿唯一血脉的份上,明老爷子才松口,默许了两家人的往来。   明老爷子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人,长期身居高位,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怎么突然想到约我出来见面?”明老爷子入座。   “是为了明霁的事。”傅老爷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明霁的命格,你找到解决办法了?”外孙活不过三十岁的箴言,明老爷子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还没有,是关于明霁的人生大事,明霁找到共度一生的人了。”   听到傅老爷子前一句话,明老爷子心中失落,待听到后两句,忍不住惊讶:“他谈恋爱了?”   显然,对外孙的感情状况,明老爷子也很了解。   “是,前两天带人来见了我,是个好孩子。”说起傅明霁的感情状况,傅老爷子脸上带了笑意。   “看来你对他找的对象很满意,怎么他不自己来和我说,还托你过来,他找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明老爷子心中升起好奇。   “叫谢钦辞,是个明星,你应该听说过,他还有个身份,是圈内很受推崇的谢大师。”   “等等,谢大师?”明老爷子正在喝茶,傅老爷子的话出口,他差点被噎到。   明老爷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身为明家退下来的一把手,明老爷子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别看外界可能不怎么清楚谢钦辞的能力,在燕京上层,有王家、钟家等家族受到了谢钦辞恩惠,对他奉若神明,还有被炒到上千万但有价无市的花瓣……   那可是谢大师!   连国家特别部门都特殊对待的谢大师!   傅老头刚才说什么?   说傅明霁找的对象是谢大师?   “你别是在唬我吧?”明老爷子一脸狐疑,“真是那位谢大师?”   “对,就是那个谢大师,”傅老爷子慢悠悠喝了口茶,欣赏明老爷子震惊的表情,“你为什么是我来跟你说,自然是为了探探你的口风,明霁已经认准了人,你要是同意,过年那会,就带人上门拜访。”   “我要是不同意呢?”   傅老爷子双手一摊:“你外孙你自己不了解?他认准的事,你不同意也拿他没办法,况且,谢大师除了是个男孩,哪里配不上明霁?我还担心明霁配不上人家。”   “这倒是。”傅明霁的坚持,明老爷子是见识过的。   早些年的时候,傅老爷子想督促孙子结婚,早日生个孩子,明老爷子对此乐见其成,还提供了好几家人选。   傅明霁是他唯一女儿的儿子,他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日组建自己的家庭,不再孤单一人。   “其实这些年我早看开了,只要他喜欢,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我甚至觉得,他要跟工作过一辈子。既然定下了,让他早点把人带来让我和他舅舅们见见。”   “行,我跟他说。”   傅明霁收到傅老爷子的消息,刚要回,另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明老爷子发来的。   【外公:谈恋爱了怎么还让你爷爷跟我说?我是那种封建古板大家长吗?】   【傅明霁:担心外公您不高兴。】   【外公:你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外公怎么会不高兴?早点带人过来,我给包一个大红包。】   傅明霁拨通电话,他和谢钦辞的事,他还是要亲自和明老爷子说的。   见完傅老爷子,不止谢钦辞,就连黑坨坨都得了个大红包。   按傅老爷子的话说,黑坨坨也是他们的家庭成员之一,不能厚此薄彼。   黑坨坨还是第一次收到红包,傅老爷子将红包塞给它的时候,它愣住了,伸长耳朵将红包夹住,不知所措。   傅老爷子慈祥摸了摸它:“是个勇敢懂事的孩子,你们将它养的很好。”   威森尔蹭过来,傅老爷子也摸了摸它:“过年再给你包红包。”   威森尔挨着傅老爷子坐下。   得到了几块狗饼干。   黑坨坨眼巴巴凑过来。   “它能吃吗?”虽然外形是狗,但傅老爷子看到过黑坨坨大战黑马,知道它不是真的狗狗。   “可以吃,它在家里也喜欢抢威森尔的饼干吃。”   一开始,不经过特殊处理,黑坨坨是无法直接接触阳间之物的,随着它吃掉的强大阴物增多,实力上升的同时,与阳间的隔阂越来越小。   现在,黑坨坨什么都能吃,区别在于,吃阴物,可以增长实力,吃别的东西,单纯是解馋。   傅老爷子开心地喂威森尔和黑坨坨吃饼干。   黑坨坨的存在在傅老爷子那里过了明路,见傅老爷子不反感黑坨坨的存在,谢钦辞松了口气。   回来后,黑坨坨将红包塞到了自己的窝里,傅明霁给它和威森尔准备了一间单独的房间,房间里,放了两个豪华狗窝和它们的玩具、零食。   “外公那边我也说了,过两天,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外公,两个舅舅都是好相处的。”   “嗯。”   谢钦辞在看笑笑给他发的消息。   【笑笑:谢大师,我这几天一直联系不上发小,可能诅咒的事真的是她做的吧。】   【笑笑:谢大师,我说这些,是不是很打扰你?】   【笑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我,对了,谢大师,有人跟我打听您,说是家里出了怪事,想找个靠谱的大师解决,我没将您的事说出去。】   笑笑直觉那个人有古怪。   找笑笑打听谢钦辞消息的,是楼下住户,一个长相和蔼的大叔,笑笑以前没见过他,他说自己刚从老家回来,没见过很正常。   笑笑是在楼下公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他的,大叔牵着一直毛茸茸的小白狗,笑笑自小就喜欢小动物,这只小白狗和她小时候养的一只因病去世的狗特别像,因为这只狗,一来二去,笑笑和大叔熟悉起来。   傍晚下楼的时候,笑笑看到一向乐呵呵的大叔脸上露出愁苦表情,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大叔,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算不算,我最近半夜总听到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出来找,又找不到源头,”大叔边给小白狗擦爪子边道,“小白在屋里,有时候会冲无人处叫。”   “我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和谁说,”大叔苦涩笑了下,“就算说了,多半也会被当做妄想症。”   “怎么会?”笑笑下意识反驳,“我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多亏了……”   大叔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收敛神色,问:“多亏了什么?”   “没什么。”   许是发生了发小背叛的事,笑笑这段时间,对谁警惕性都很高,归根结底,她跟大叔认识的时间不长,没必要将那件事告诉她。   之后几天,笑笑发现,大叔总有意无意将话题往这个方向引。   他似乎在以我为媒介,打探谢大师的事。   笑笑心中这个念头越来越明确。   之后,笑笑直觉自己被跟踪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异常强烈。   那些眼睛躲在暗处观察她,每次她回头,注视感都会消失。   尤其当她和谁交谈或者去找谁的时候,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异常强烈。   【笑笑:谢大师,可能有人盯上您了,我不确定我的直觉准不准,您要小心。】   笑笑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将这句话发了出去。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盯上的,除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想做什么?   笑笑心中隐隐有个答案。   因为这些人都是在她和谢钦辞说出选择后出现的,很难不让笑笑将两件事联系起来。   会是她吗?   发完消息,没等到谢钦辞的回复,等到了一封出乎意料的邮件。   发信人是惠理子。   是她出国后改名的发小。   难道她没被反噬?   念头刚升起就被笑笑自己反驳,如果没被反噬,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联系?   我要打开这封邮件吗?   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基于诅咒的事,笑笑对和惠理子有关的事都很谨慎。   犹豫间,谢钦辞回复了消息。   笑笑如同找到了方向,将邮件的事发了过去。   【笑笑:谢大师,我收到了惠理子的邮件,我要打开吗?】   【谢钦辞:惠理子?】   【笑笑:是我发小,她去R国之前改了名字,她以前叫许娟,她嫌这个名字太土,一出国就改了。】   【谢钦辞: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邮件转发给我。】   笑笑确实不敢打开,谁知道打开后,会不会是一个新诅咒。   【笑笑:谢大师,我不敢……】   【谢钦辞:那你把账号密码发我,我在这边打开。】   【笑笑:好。】   谢钦辞登录了笑笑的邮箱,找到从R国传来的新邮件,点开。   一张放大的鬼脸突然跳出来,张开大嘴往屏幕前的人身上咬。   没感受到害怕情绪,鬼脸动作一顿,意识到情况不对想缩回去。   已经晚了。   谢钦辞拎住鬼脸,将它从电脑里揪出来。   揪出来后,谢钦辞才看到它的真正样子,是一只带着面具的幽灵。   谢钦辞一开始在电脑里看到的鬼脸,是它戴在头顶的面具。   面具上,涌动着不详气息。   谢钦辞倒拎着幽灵抖了抖,没将面具抖下来。   【笑笑:谢大师,您打开邮件了吗?】   【谢钦辞:打开了,里面有一只戴着面具的幽灵,没有文字。】   【笑笑:幽,幽灵?】   【谢钦辞:重点不是幽灵,是幽灵身上的面具,若你没有防备打开邮件,面具会给你造成二次诅咒。】   谢钦辞抠住面具边缘,想将面具从幽灵身上取下来。   这个面具不是诅咒之物,而是加强诅咒的一种器物,笑笑中过诅咒,即使诅咒被解开,看到面具的一瞬间,诅咒会再次发挥作用。   笑笑脑子转的很快,结合最近遇到的事,得出一个结论。   【笑笑:谢大师,那些打探您的人,会不会和惠理子有关?他们想让我再次中咒,逼我不得不再次向您求助,好确认您的身份。】   【谢钦辞:下次,你可以告诉他们,是谁帮了你。】   【笑笑:谢大师,这样会不会对您造成困扰?】   【谢钦辞:解决了,就不会是困扰。】   【笑笑:好的,谢大师,我明白了。】   黑坨坨闻着味儿过来,后面跟着威森尔。   谢钦辞把幽灵和面具一起喂给它,黑坨坨嚼吧嚼吧吞了。   R国。   “啊——”   一声惨叫从屋子里传出,川岛相界皱眉起身:“怎么回事?”   “大人,面具,面具被毁了!”   “怎么可能?!”川岛相界大步往里走。   面具和其他法器不同,是以炼制的幽灵为载体,可以躲到任何一个角落,从炼制成功至今,没有被毁过一次。   “那只幽灵呢?”   “和幽灵的联系彻底断了,闵大人遭到了严重反噬。”   “大人,那边回邮件了!”   “拿过来,打开我看看。”川岛相界站在一定距离之外,自己用过同样的法子害人,自然担心会被同样的招数害。   拿电脑过来的人小心翼翼点开邮件。   邮件里,只有一行字。   “很美味的零嘴,下次多送点过来。”   简单一句话,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川岛相界被气了个仰倒。   “自负!太自负了!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谢钦辞对这种只会在暗地里搞小动作的行为极为不屑,他是故意发那段话的,人在盛怒之中,总会失去理智,最好能激得背后那人主动送上门来。   邮件发出去后,谢钦辞将这件事抛到一边,《同归》收视率破了记录,导演打算开个庆功宴,谢钦辞在受邀之列。   最近正好放到了谢钦辞参演的小副本。   凭借人间小皇子一角,谢钦辞又一次爆了。   ——我的小皇子,我真的哭死,不管,都能修仙了,编剧就不能让他活过来吗?   ——死在黎明前夜,太好哭了。   ——不是我说,这个角色真的比很多动不动为了谈恋爱拿苍生祭天的角色好太多了,我们苍生得罪了谁?   ——凡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也是强大的!   ——谢钦辞的演技也是真的好,前期的懵懂天真,后期在失去一切后,飞速成长起来,你们看前后期眼神对比[前期眼神图片.jpg][后期眼神图片.jpg],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最绝的是最后战死那幕,他的脚下,是成千上万妖兽尸体,他身后,是晨曦下的皇城,这个画面处理的太好了。   谢钦辞微博粉丝暴涨,新来的粉丝望着干干净净没几张图的微博,傻了眼。   ——不是,照片呢?营业呢?空荡荡的让我舔什么?   老粉长叹一口气。   ——你们这好歹还有几张图,想我们当初,那真的是每天都来微博除草啊。   庆功宴上,推杯换盏,热闹非常。   殷玉成和蓝雪第一时间坐到谢钦辞身边:“谢哥,好久不见。”   谢钦辞与他们碰了下杯:“好久不见。”   一段时间不见,三人间并没有生疏多少,聊了几句,气氛逐渐融洽。   期间,不断有人上前给三人敬酒,《同归》大爆,除主演外,谢钦辞热度最高,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谢钦辞刚进剧组的时候,还是个没什么作品的新人,现在却热搜常驻,微博粉丝破千万,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背靠盛世,经纪人是梁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钦辞星途的势不可挡。   谢钦辞参加庆功宴不在家,傅明霁去了趟老宅。   青铜马事件后,傅明霁加重了老宅的安保措施,玄学方面的,谢钦辞也留了不少符在老宅,以备不时之需。   傅老爷子探身往傅明霁身后看:“怎么只你一个人,小谢和坨坨没来吗?”   “他今天要参加庆功宴,改天带他来看您。”傅明霁已经习惯了,有了谢钦辞和黑坨坨,他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在老宅吃完饭?”得到肯定答复,傅老爷子扭头让管家去厨房,“我上次买的那些,让他们做了。”   管家下去了。   傅明霁脱掉大衣:“爷爷,我随便吃点就行,您别让厨房做太多。”   “不多,不多。”傅老爷子笑眯眯道。   没多久,菜上桌,傅老爷子给傅明霁舀了一碗甲鱼汤:“多吃一点,补补。”   傅明霁接了过来。   傅老爷子又给傅明霁夹了几筷子菜。   全是补肾壮阳的。   傅明霁看着碗里冒尖的菜:“……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给您补身体啊,那天我可是看见了,小谢身上带了痕迹,是你留下的吧,但他行动一点都没受影响。”傅老爷子边给傅明霁夹菜,边愁,万一小谢因为那方面不和谐,不要他孙子了怎么办?   “明霁啊,”傅老爷子语重心长,“该补的时候,我们多补补。”   傅明霁:“………………” 第70章   傅老爷子的行为,只差没明说,他怀疑孙子不行了。   “爷爷,我真没……”傅明霁哭笑不得。   “不管怎样,多补补总不会出错,今天这菜,你不想吃也得吃了。”傅老爷子这时候特别封建大家长。   他自认为已经很顾及孙子面子了,这些话,从不当着谢钦辞的面说,滋补食材天天买,真正上桌也就今天,若非谢钦辞不在,今天傅明霁回来吃晚餐,他也不会让厨房做。   “你别不当一回事,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双方合拍很重要的,谢大师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可能一时不会说什么,时间长了,总容易出矛盾,爷爷知道,这种事难以述之于口……”   傅老爷子念念叨叨,傅明霁知道,今天这顿补餐,他一定得吃了。   某种方面来说,傅老爷子的坚持和他不相上下。   傅老爷子也知道,这种事说多了难免伤及自尊,见傅明霁开始吃碗里的菜,停下话题。   各种大补之物齐下的结果就是,当天谢钦辞从庆功宴回来,被傅明霁压着闹了一夜。   谢钦辞摸了摸他汗涔涔的脸:“今天怎么了?”   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开荤后,两人虽有一段时间沉溺于此,但傅明霁从没这么失控过。   傅明霁将头埋在谢钦辞颈窝里,半是懊恼说了在老宅发生的事。   “哈哈哈哈哈……”谢钦辞笑得身体直颤,“爷爷怎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事后表现的太正常了。”傅明霁语气闷闷的。   想当初,为了能更好照顾谢钦辞,给谢钦辞一个最好的体验,真正发生关系前,傅明霁从各处了解了承受方事前事后需要在意的事。   哪知道理论知识学了一堆,一个都没用上。   “这不能怪我,”谢钦辞肩膀一抖一抖的,“是我体质特殊,那个时候,得到你身上的紫气比平时更浓,它们会修复我的身体,所以我才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   到底闹得过了头,第二天早上,谢钦辞没能醒来。   傅明霁生物钟很准,醒来后,看到窝在自己怀里的青年,心中盈满满足。   按开手机,上面弹出一条消息。   是傅老爷子发来的,时间在六点。   傅明霁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可能他们刚睡下没多久。   点开消息,傅老爷子说,已经给他在公司请了假,让他在家好好陪陪谢钦辞。   “唔……”   热源移开,谢钦辞发出不满声音。   傅明霁低头,谢钦辞还没醒,只是在本能寻找热源。   他重新躺了回去,将谢钦辞搂进怀里,关掉手机,打算再眯一会。   这一睡,醒来就是十点多了。   窗帘拉得紧紧的,阳光无法透过遮光性良好的窗帘照入,屋里很昏暗,傅明霁轻手轻脚起床,换好衣服,走进洗漱间。   出来时,谢钦辞已经醒了。   半靠在床头,目光有些迷瞪。   青年头发凌乱,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印满红痕,傅明霁不受控制想到昨晚的片段,眸光微暗。   之前傅明霁会克制,尽量不在能看到的地方留下痕迹,昨晚放肆了些,导致在能看到的地方留下不少印子。   “要不要再睡一会?我去给你倒点水来。”傅明霁倒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喂给谢钦辞。   谢钦辞就着他的手喝完,喉咙舒服了些:“你可以向你爷爷证明,你没有……”   傅明霁低头,用唇堵住他的:“大清早的,别招我。”   谢钦辞被亲了一会,彻底从迷瞪状态清醒,这一次,行动难免受到影响,洗漱完,谢钦辞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傅明霁办公。   “你今天不去上班?”   “请了一天假。”傅明霁手下动作不停,林特助将几件急需处理的事发给他,傅明霁趁这会儿功夫都解决了。   午后,谢钦辞睡了个午觉,傅明霁收拾碗筷,接到了傅老爷子的电话。   “小谢今天出门了吗?”傅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没,他在午睡,爷爷有什么事找他吗?”   “没什么,没什么,是想问问,你们定下去明家的时间了吗?”   “还没定具体的,等他醒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挂断电话。   午睡醒来,谢钦辞身上的不适一扫而空,傅明霁与他说起去明家的事。   “我的行程你不是知道吗,傅助理?”谢钦辞靠在他身上,在游戏里收菜,“看哪天有空,我都可以。”   谢钦辞的行程安排很空,可以说,正在上升期的艺人,没像他行程这么松的。   “我挑几天日子,你看哪天合适,我们就哪天去。”   “好。”   经纪人梁肃给谢钦辞接了几个通告,都是在燕京本地的,不需要往外跑,谢钦辞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这家杂志给的诚意很足,而且他们虽然是国内的新杂志,发展势头却很足,拍摄时间定在下周,还有一档综艺,是跟《同归》剧组一起上……”   盛世经纪人办公室里,梁肃将新打好的行程给谢钦辞看。   “有几个品牌找你代言,我看了,都是奔着你最近的名气来的,不是多好的选择,你可以看看,如果觉得都不行,我就去拒了。”   谢钦辞翻看几个发来合作邀请的品牌资料,有几个有名气的,但风评不怎么好。   “我的意见是,宜精不宜多,你认为呢?”梁肃道。   “我认同梁哥的看法,这些都拒了吧,我与他们不合适。”   “行,综艺的拍摄就在这周五,你准备一下,我到时候去接你。”   谢钦辞比了个“OK”的手势。   出来时,遇到了顾眠,上次音综一事后,顾眠大火,最近一直很忙,还得准备新专辑,除了三人相聚那次,谢钦辞和他联系都是靠手机。   “谢哥,你来公司了?”顾眠行色匆匆,见到谢钦辞,停下脚步。   这一层,是经纪人办公室,顾眠经纪人汪姐的办公室也在这一层,顾眠是来找她的。   “我来和梁哥交流一下工作的事。”   “谢哥,你等我一会,我和汪姐说两句话,我们一块儿下去。”   “行。”   顾眠进了汪姐办公室,五分钟后,出来。   “谢哥,我们走吧。”   两人一起进电梯,下楼。   “谢哥,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汪姐给我接了几家卫视的跨年晚会,谢哥要不要来听现场?我给你几张内部票。”   “得看时间。”谢钦辞没直接答应。   “谢哥年底很忙?”   “要去明家见傅明霁的外公。”   “等等,”顾眠震惊睁大眼,“谢哥,你们发展这么快吗?已经进展到见家长地步了?”   “我已经见过傅明霁的爷爷了,傅爷爷是个很好的人。”   顾眠恍惚:“你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吧?下一步是不是该结婚了?”   “结婚?”   “对啊,家长都见了,应该要结婚吧……”   谢钦辞摸下巴:“这个问题,傅明霁没和我提过。”   “难道他想吃了不认账?那也不对啊,不想认账完全没必要带你见家长,”顾眠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谢哥,你去见傅总爷爷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可以说吗?”   “发现了一匹青铜战马,算吗?”   “啊?”顾眠完全想象不到,青铜战马和见家长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谢钦辞简单说了一下青铜战马的事。   “谢哥,你什么时候也来我家做客吧?”   谢钦辞:“?”   顾眠思维跳跃太大,谢钦辞没跟上。   “说不定也能在我家遇到些什么。”反正有谢哥在,遇到什么都不用怕。   在顾眠的强烈请求下,谢钦辞只能答应。   “谢哥,你可以带傅总一起来,我一并邀请周哥和祝哥,我们在院子里烧烤。”   都是谢钦辞认识的人,谢钦辞没有拒绝。   时间定在周末。   周五晚,梁肃开车来谢钦辞家里接人。   车上,梁肃交代了一些录综艺需要注意的事项。   谢钦辞到的比较早,他之后没多久,殷玉成、蓝雪也到了。   除了《同归》剧组,来这边录制的,还有另一个剧组。   “谢哥,你知道他们吗?”殷玉成走到谢钦辞身边,小声问。   “《芳华奇缘》剧组?”谢钦辞对娱乐圈的了解不多,大多数都是梁肃跟他说的,今天和他们一起录制的是《芳华奇缘》剧组,一部宫廷古偶剧,也在寒假档播出。   “对,这部剧拍摄时期,爆出男女主的绯闻,靠着绯闻,吸引来不少热度,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们关系不像报道里说的那么好呢?”殷玉成回忆刚才遇到《芳华奇缘》剧组的画面。   蓝雪悠悠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网上还传我和你的绯闻呢,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绯闻吗?”   “那必须没有,你可是我铁哥们,这话让你家那位知道了,岂不是得削了我?”殷玉成挤眼。   蓝雪和钟沭确定关系后,在上个月订婚,订婚宴举办的很浩大,因为蓝雪的职业,钟家邀请了不少媒体过来,全程直播。   “谢哥,我的订婚宴你没来,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蓝雪没理殷玉成的调侃。   订婚宴的请柬钟家自然会给谢钦辞发,不论他是蓝雪朋友这个身份,还是他救了钟念念,都能成为钟家座上宾。   但谢钦辞当时在西城拍戏,走不开,只在电话里发来祝福,让傅明霁代他给蓝雪送了一份礼物。   “是啊谢哥,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殷玉成跟着道,“来了我们也能再聚一聚。”   “时间定了吗?”   谢钦辞这么问就是答应的意思,蓝雪大喜:“初步定在三月初七,钟阿姨说,还要找大师看一看日子。”   谢钦辞看她一眼:“五月十六吧,如果你们不是特别着急的话。”   “行,我回去跟钟沭说,肯定用谢哥给的日子。”   “那就提前祝你和钟先生婚后生活幸福美满,所念即所得。”   综艺录制进行的很顺利,谢钦辞作为人气配角,给的镜头很多,补拍了几个镜头后,走出录影棚。   “谢老师。”   谢钦辞脚步一顿,回头。   叫住他的是综艺节目的女主持人,向姐。   向姐是水果台的台柱子,手里有几档大热综艺,谢钦辞今天进行录制的,是其中之一。   录制时,谢钦辞能感受到,向姐对他的善意,知道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暗地里照顾他颇多,好几个男主持给他挖的坑,都被她不动声色化解了。   “向姐,找我有事吗?”   “有一点事,谢老师,我们能单独聊聊吗?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谢钦辞看她脸色焦急,思考了一会,答应下来。   “谢老师,我有一件事,想麻烦您帮忙。”咖啡厅包间里,向姐开口。   “什么事?”谢钦辞不喜欢苦涩的咖啡,往杯里丢了好几颗方糖。   “是我闺蜜,我觉得她最近很不对劲,我想请您帮我看看,谢大师。”   “谢大师”三个字出口,谢钦辞便知道,对方求的,是玄学相关的事。   “为表诚意,我本该另寻时间上门求助的,但……”向姐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我太着急了,我怕时间耽误太久,我闺蜜出事。”   “你先和我说说,你闺蜜遇到了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觉得她不对劲。”   “说起来,谢大师您可能听说过我闺蜜的名字,她叫蒋深月,是vocal的主编。”   vocal,谢钦辞确实听说过,因为他接下来有个通告,就是和vocal合作。   向姐和蒋深月都是从小地方打拼上来的,因为相同的过去,两人认识后,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份友情一直延续至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可以说比了解自己更甚。   一个是水果台的台柱子,一个是新起杂志的主编,忙起来,都是脚不沾地,随着工作日渐忙碌,两人见面的时间大大减少。   最初发现不对,是一个星期,蒋深月没给她发消息。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但对于每天都要给对方发消息聊天的人来说,算很长了。   正好,向姐有个短暂的假期,她知道闺蜜的住址,直接找了上去,打算给闺蜜一个惊喜。   不料,去了之后被告知,主人已经搬走了,搬去了哪,她不知道。   向姐第一反应是生气。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闺蜜突然疏远自己,连搬家都没告诉自己。   她提着水果,站在树荫下,拿出手机,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这一看,向姐发现了问题,对方已经一个星期没上线了。   两人聊天的号是私人号,和工作号分开的。   向姐往上滑,找到了最后的聊天记录,里面蒋深月说,她的妈妈和妹妹要来燕京看望她。   来来回回翻了几遍聊天记录,向姐确定,自己近段时间没和蒋深月闹过矛盾,为什么对方突然换了地址还不理自己了?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向姐想了想,实在放心不下,开车去蒋深月的公司。   vocal是蒋深月一手创办起来的,向姐来过几次,前台对她很熟,见到她,笑着开口:“向姐又来找我们蒋主编吗?”   “是啊,我正好休假,来看看她。”向姐提了提手里的水果。   “蒋主编在办公室办公,需要我带您上去吗?”   “不用,我知道路。”   向姐将水果交给前台,上楼。   她对这里很熟悉,因为最初,这个地方的选址和装修她都有参与。   蒋深月办公室的门关着,向姐上前,敲门。   “进来。”   办公室里传来女人冷淡的声音。   向姐推门:“小月,我来看你,惊不惊喜?”   蒋深月猛地站起来,似乎是太过惊讶,气息有些不稳:“向姐,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水果,最近很忙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向姐没说蒋深月不回消息的事。   “年底了,各种事都要盯着,比平时忙一点,不过也还好。”蒋深月从办公椅上起身,给向姐倒了一杯茶。   “你搬家了吗?怎么没告诉我新家地址?”向姐接过茶,喝了一口。   蒋深月手下动作一顿:“看我,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忘记和你说了,我妈和我妹来这边住,原来的房子有点不够用,就换了个大一点的。”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向姐没起疑。   蒋深月很忙,向姐不好打扰她太久,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她继续给蒋深月发消息,依然没回。   不应该啊。   向姐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她今天去见蒋深月,蒋深月对她的态度没什么问题,应该不是对她有意见,为什么不回消息?   太忙了没有上号吗?   也不对。   以前有比这忙很多的时候,那个时候蒋深月都没不登小号,究竟发生了什么?   向姐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向姐又约见了蒋深月几次,她对蒋深月太熟悉,几次之后,发现了不对。   蒋深月的一些小习惯,她见到的“蒋深月”完全没有。   尽管对方在很认真的模仿蒋深月的一言一行,向姐还是发现了她藏在举止间的违和感。   眼前这个人,可能根本不是她的闺蜜蒋深月!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无法忽视。   如果她不是真正的蒋深月,很多违和的地方都能说得通了。   比如那个小号,假蒋深月可能根本不知道小号的事,还有其他一些地方。   抱着怀疑心态,向姐再见蒋深月时,只觉得对方处处都是破绽。   如果眼前的蒋深月是假的,那么真的蒋深月去了哪?   向姐托了关系去查,越查越心惊,因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蒋深月是假的。   怕打草惊蛇,向姐不敢妄动,按捺了几天,在节目组给出的嘉宾名单上,看到了谢钦辞的名字。   谢大师的名号,圈内隐隐有传闻,向姐的关系网很广,她装作不经意打探了几天,发现这位谢大师不是虚有其名,动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我不知道蒋深月身上发生了什么,谢大师,我想求您,帮忙找出真的蒋深月。”   “我需要见一见这个假的蒋深月。”听完向姐的话,谢钦辞道。   “我会安排。”   向姐动作很快,两天后,联系上谢钦辞。   彼时,谢钦辞正在顾眠家中,和他们一起烧烤。   傅明霁负责烧烤,谢钦辞负责吃。   “也就跟着谢哥,我们能尝到傅总的手艺了。”顾眠一口咬掉竹签上的肉,满足叹气。   周华旭给倒了鲜榨的果汁给几人端来。   《诡谲荒镇》杀青后,周华旭回燕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原公司解约。   眼看他星途要起,原经济公司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人,尤其他们的台柱子杨舟彻底毁了,若周华旭在这个时候离开,对他们公司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为了留住周华旭,原经纪公司开出了绝对优渥的条件。   “周老师,你看看公司新拟的合作款项,诚意绝对够足,可以说,你现在解约,去签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给你这么好的待遇。”原来只会对他趾高气扬的经纪人低声下气苦求。   周华旭没看新合约。   别说他答应了谢钦辞去盛世,就算没答应,凭公司之前对他做的事,他也不可能续约。   “我会让律师和你们谈。”撂下最后的话,周华旭离开公司。   周华旭之前太糊了,公司觉得他没什么前途,根本没跟他续约的倾向,是以合同签的很松,到期后可以自动解约。一切交给律师处理,不出三天,顺利解约。   解约后,周华旭第一时间发了微博。   该庆幸之前他运气太差,一副扶不起来的阿斗相,他的微博号掌握在自己手里,减少了许多解约的风波。   解约后,周华旭没第一时间签新公司,他打算再等一等。   没有新公司,没有新经纪人,周华旭也没接新通告,他需要一段时间,沉淀一下自己,消化一下过去四年的隐情。   解约后,不是没公司招揽他,也有条件相对优渥的,周华旭全部拒绝了,有人约他出来,他也推了。   这次若不是顾眠说,谢钦辞在,他多半也会推了。   回燕京后,周华旭想找谢钦辞,当面感谢他,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正好趁这次,再当面道谢。   不少人说他运气好,苦熬四年,总算等到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可他自己清楚,不是运气好,他能脱离过去的困境,完全归功于谢钦辞。   如果没有谢钦辞,那些过去将被永远掩藏,而他,也将被一直蒙在鼓里,跟个傻子一样,对罪魁祸首感恩戴德。   “谢老师,这杯敬您。”感谢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谢钦辞端起高脚杯,和他碰了一下:“我听梁哥说你还没去盛世?有别的打算?”   如果他真想去别的公司,谢钦辞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   “没有,我想等风波过一点,再去,我不想盛世因为我,被卷近风波里。”周华旭说出心中顾虑。   因为杨舟的关系,周华旭最近深处舆论风波中心,他和原经纪公司解约,无形中给这场风波加了把火。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好好拍戏,努力回报谢老师的!”   “你们在说什么?表情怎么这么严肃?”顾眠端着盘子过来,“谢哥,我能再吃一块傅总烤的肉吗?”   谢钦辞把装着烤好肉的盘子往顾眠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说签约的事。”   “周哥要签盛世吗?我们公司还是很好的,欢迎周哥来啊。”顾眠举起酒杯,和周华旭碰了一下。   “不是我说,谁吃烧烤跟我们一样,拿酒杯装果汁。”喝完杯里的果汁,顾眠小声抱怨了一句。   唱歌要保护嗓子,顾眠平时需要忌口,烟酒能不沾就不沾,吃的食物也有讲究,也就偶尔能借着谢钦辞的幌子,打打牙祭。   “喝酒误事,果汁也挺好。”周华旭笑道。   祝宸星在一旁烤肉,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影帝,手艺居然不错,顾眠从他那蹭的烤肉最多。   “看我们祝哥,多贤惠一人,以后谁和他谈恋爱,有口福了。”顾眠端着盘子,溜溜达达走到祝宸星身边。   祝宸星往他盘子里放了两串新烤好的肉:“快吃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特意给你烤的,没加辣椒。”   “叮铃铃——”   “哪来的铃铛声?”   谢钦辞取出衣兜里的铃铛,黑坨坨迫不及待飘了出来。   “这不是我们坨坨吗?来,吃肉。”顾眠拿起一串烤串,逗它。   黑坨坨飘过去,嗷呜一口,连串带签子一起吃了。   顾眠举着空荡荡的手发愣:“谢哥,它怎么真吃了?”   “不是你让它吃的吗?”谢钦辞反问。   “它能吃人的食物吗?”顾眠记得,以前黑坨坨只能吃鬼等各种阴物啊。   “现在可以吃了,什么都能吃,你再不制止,你的盘子要没了。”   顾眠忙回头,只见黑坨坨张开大嘴,正对准他手里的盘子。   黑坨坨咬下来的一瞬间,顾眠飞快缩手,黑坨坨咬了个空,茫然睁大眼,咀嚼了一会空气。   “汪?”   顾眠讪笑:“这个不能吃哈,你要吃什么,让傅总帮你烤。”   黑坨坨飘走了。   飘到了祝宸星身边,在他身上嗅嗅。   以为它是想吃烤肉,祝宸星默默将烤好的肉递给它。   黑坨坨啊呜一口吃了,继续嗅嗅。   “黑坨坨怎么一直缠着祝哥啊?”顾眠观察了一会,不解,“因为祝哥烤的肉好吃吗?”   谢钦辞看着黑坨坨的动作,若有所思。   能吸引到黑坨坨的,只有各种阴物,黑坨坨迫不及待从铃铛里出来,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而这道食物,在祝宸星身上。   谢钦辞确实在祝宸星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阴气。   但,只是阴气,并没有其他东西。   黑坨坨在祝宸星身边嗅了好一会儿,得了各种串串的投喂。   一行人吃到半夜,除了顾眠一直等待的灵异事件没有发生,大家都很满足。   “谢哥,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吗?”顾眠扯着谢钦辞的袖子,不死心。   谢钦辞在给向姐回消息。   向姐说,她约了蒋深月周二下午见面,问谢钦辞的时间安排。   谢钦辞翻了下自己下周的形成,周二下午是空着的,回了个“没问题”过去。   “真没有,你住的这里干干净净,绝对安全,倒是祝宸星……”   “祝哥怎么了?”顾眠看过去。   祝宸星在收拾没烤完的肉,黑坨坨还围在他身边,时不时得到一块肉肉投喂。   谢钦辞:“你没发现,他很得黑坨坨喜欢吗?”   顾眠:“那是因为黑坨坨喜欢他烤的肉吧,有什么不对吗?”   谢钦辞:“黑坨坨只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你觉得呢?”   “什么东西?”问完顾眠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睁大眼,“谢哥,你是说,祝哥身上有那个?”   “有阴气,我上次见他就发现了,但是只有阴气,应该是长期和某个存在待在一起沾上的。”   “谢哥,我们要告诉祝哥吗?”   不用他们纠结,祝宸星主动找了过来。   “谢哥,我身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顾眠抠了抠桌子,问:“祝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黑坨坨,它一直在我身上嗅,我能感受到,它真正感兴趣的,是我身上的某样东西。”能让黑坨坨这么有兴趣的,除了阴邪鬼怪,祝宸星想不出其他东西。   既然祝宸星主动问了,谢钦辞没再隐瞒:“你身上有很淡的阴气,我上次见你就感受到了,今天,你身上的阴气比上次更浓一点。”   “怎么会?”祝宸星脸色变苍白。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见到奇怪的人,或者捡到奇怪的东西?”   “都没有。”祝宸星的生活很规律,出入都有人随行,他如今的知名度,注定了他不能独身去什么地方。   “有没有参加过葬礼?”谢钦辞仔细感受了一下,祝宸星身上阴气只是依附在他身上,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祝宸星刚要摇头,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我没去过葬礼,但我去见了一个小朋友,是我在偏僻山村拍戏时遇到的,我答应接他来城里玩几天,只是我去的时候,得到的是他的死讯。”   祝宸星平时很忙,非常忙,好不容易有了空,想起曾经和小孩的约定,和经纪人说了后,前往山村。   山村在深山里,非常偏僻,祝宸星当时会去这里,还是因为一部电影的取景在那边,他们剧组在村里短暂住了一段时间。   和小孩的认识就是在这段时间里。   小孩没有父母,和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一起,祝宸星从没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住过,尤其是山里的路,非常难走,第一次见到小孩,祝宸星在山路上摔了一跤。   刚刚下了场大雨,地面全是积水,泥巴路很滑,他身上的衣服全脏了,伞不知道被风吹去了哪里。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祝宸星抬头,看到一个小男孩举着他的伞,站在路边看他。   “你摔倒了吗?”   小男孩刚到祝宸星腰高,艰难把人扶了起来:“这里的路很难走的,尤其下雨之后。”   脏兮兮的祝宸星被小男孩领到家里,简单洗漱了一番,剧组人找来,祝宸星和小男孩告别。   临走前,他神使鬼差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看他演戏。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来拍戏的大明星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祝宸星摸了摸他的脑袋。   深山里信号不好,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拍戏之余,祝宸星和小男孩熟悉起来。   他和他讲村子里的趣事,好奇问他外面的世界。   取景结束,祝宸星和小男孩告别,小男孩问他,以后两人还会再见面吗?   祝宸星不能保证,他说,如果有机会,我来接你,出去玩几天。   “后来太忙,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是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拍戏时发生的事,想起这个约定,可惜,等我去村里,他们告诉我,小男孩染病去世了,他的奶奶在他走后没多久也走了,村长带我去他们的坟前祭拜。”   “阴气难道是从小男孩那带来的?”顾眠猜测。   “有这个可能,如果他很认真记着那个约定,去世后给你托梦也不是不可能,你家里应该没有供奉他的牌位吧?”   “没有,我只是去祭拜了一下,祭拜完就回来了,一直到现在,身边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可能是去祭拜的时候沾上的阴气,不过你身上的阴气越来越浓,若真是那个小男孩,他跟你回来的可能性也很大。”   “谢哥,你能不能去我家看看?”听完这番话,祝宸星不敢独自回家了,搁谁知道自己家里可能有只鬼都不可能当没事发生。   “都这么晚了,不如你们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我们去祝哥家看看。”顾眠提议。   “我别墅很大的,房间也多,你们随便挑。”   最终商议后,一行人决定在顾眠家住一晚。   “谢哥,我给你和傅总安排在一间客卧,没问题吧?”顾眠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收拾房间。   “可以。”   半夜,顾眠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孩趴在外面的窗户上。   哪里来的小孩?   顾眠揉揉眼睛。   等等,不对。   他的卧室在三楼,怎么会有小孩趴窗户上?!   顾眠用被子裹住自己,瑟瑟发抖。   不是吧,虽然他嘴上说想见鬼,但那是在有谢哥在的情况下,是在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而不是大半夜突然见鬼!   顾眠将被子一点点拉过头顶,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知多久过去,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顾眠小心把被子往下面拉了拉,露出眼睛的眼睛半睁开,小心翼翼往窗户外看。   什么都没有。   呼——   顾眠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想到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小孩不会是来找祝哥的那个吧?   那么他扒窗户往里看,是为了确认祝哥在不在?   顾眠头皮发麻。   他摸出枕头边的手机,打算给大家都发一个消息。   消息发出去后,顾眠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谢哥说,那道阴气的主人对祝哥没有恶意,可,没有恶意,小孩找来干什么?他找到祝哥了吗?   无数问题涌进脑海,顾眠越想越着急,顾不得其他,套了衣服从床上坐起来,给谢钦辞打电话。   阴气靠近的那一刻,谢钦辞就醒了,有恶念的鬼和无恶念的鬼很好区分,这只不断靠近的,是后者。   小孩没有进屋,而是在靠窗户寻找,谢钦辞住的房间有黑坨坨在,它不敢靠近,别墅太大,找了许久,小孩都没找到祝宸星的房间。   电话响起的瞬间,谢钦辞接通。   “谢,谢哥,祝哥身边的那只鬼,好像找来了……”顾眠声音极低,生怕惹来鬼的注意。   “我知道,它在找祝宸星。”   “如果找不到,天亮了它会离开的。”   “谢哥,你说,祝哥会想见它吗?”顾眠小声问,“如果是我,我肯定想见一见。”   “你不怕?”   “怕啊,可是比起见鬼,遗憾更可怕,我想,祝哥肯定是遗憾的,没能早一点去村里。”   祝宸星确实很遗憾,他想,如果自己早点想起来这件事,去了村里,是不是可以不让小孩带着等待离世?   村长告诉他,小孩病重的时候,还在等他,说要快点养好身体,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他直到合眼,都没等到那个答应带他看外面世界的失信大人。   祝宸星失眠了。   看到顾眠发来的消息,祝宸星思考了一会,给谢钦辞发消息:谢哥,我能见一见它吗?   他不知道谢钦辞有没有醒,发完消息,愣愣看着手机出神。   “嗡——”   谢钦辞回复了。   【谢钦辞:它在外面,你想见它,打开窗户就行。】   祝宸星披了衣服正要下床,谢钦辞的发来一条新消息。   【谢钦辞:等等,我带它来见你。】   【谢钦辞:或者你来我这里。】   【祝宸星:谢哥,你抓住它了吗?】   揄!傒!郑!力——   【谢钦辞:不是我,是黑坨坨,把它当食物叼回来了。】   祝宸星匆匆赶过去,路上遇到了往同样方向赶的顾眠。   客卧的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灯光大亮,谢钦辞揉眉坐在床边,傅明霁正在关窗户。   床前的地板上,黑坨坨从身上抖出一堆玩具,往正在大哭的小鬼身边推。   顾眠震惊:“谢哥,坨坨这是在哄小孩吗?” 第71章   “它自己惹哭的。”谢钦辞和小孩相处的机会有限,之前遇到的小孩比如悠悠,年纪虽然不大,却很坚强,没在谢钦辞面前哭过,面对一只被黑坨坨惹哭的小鬼,谢钦辞着实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只能让黑坨坨自己看着办。   “坨坨怎么惹哭它的?”进屋后,顾眠关了客卧的门。   “把它当食物叼回来,可能吓着了。”   小鬼抽噎了一会,看到走进来的祝宸星,擦了擦眼泪:“祝哥哥?”   “是我,”祝宸星走过来,半蹲下来,“别哭了。”   他想为它擦眼泪,手却穿过了它的身体。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这一刻,祝宸星无比清晰意识到,不论小孩看着多正常,它已经是一只鬼了。   小鬼用自己的脸靠了靠祝宸星的手,假装被他擦了眼泪:“祝哥哥,我不哭了,男子汉要坚强。”   黑坨坨好奇凑过来,在小鬼身上嗅嗅,又在祝宸星身上嗅嗅。   “谢哥,坨坨怎么还嗅他们?”顾眠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   “因为小鬼身上的执念,上次在剧组,它吃过执念。”谢钦辞回答。   黑坨坨已经知道眼前的鬼不能吃了,它拨了拨自己的玩具,飘到谢钦辞身边,“汪呜”“汪呜”叫了两声。   小鬼好奇望过来:“狗狗?”   “不是狗狗,不过也差不多,你要和它玩吗?”谢钦辞放轻了声音问。   “我……”面对一口叼住自己,险些将自己吃掉的黑坨坨,小鬼有些害怕地往祝宸星腿边缩了缩,“我是来找祝哥哥的。”   “为什么要来找他?”   据祝宸星所说,他只去祭拜了一次,山村离燕京距离遥远,小鬼只靠这一次,找来这里,可见执念之深。   “为什么找他?”小孩面露茫然,“因为……”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小孩脸上的茫然被僵硬取代,它的眼中染上猩红,气息越来越狂暴。   “黑坨坨!”   黑坨坨飞快向前,叼起袭向祝宸星的小鬼,飘到一边。   小鬼实力太弱,即使突然爆发出强大力量,也不是黑坨坨对手。   它在黑坨坨口中拼命挣扎,刺耳的尖叫声刺入耳膜,祝宸星和顾眠难受捂住耳朵。   “谢哥,它这是怎么了?”祝宸星捂住耳朵,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小鬼会突然袭击他。   谢钦辞起身,黑坨坨叼着小鬼飘到谢钦辞身边,松口的一刹那,小鬼挣脱束缚,无差别攻向最近的谢钦辞。   谢钦辞轻易将它制服,拎着小鬼后颈:“它被影响了。”   无形的力量化为丝丝缕缕细线,从谢钦辞手心没入小鬼身体。   没多久,谢钦辞手中多了一块黑色小石头。   黑色石头一经小鬼身体脱离,小鬼脱力一般,停下所有动作,晕了过去,身形越来越淡。   谢钦辞重新将小鬼交给黑坨坨叼着。   黑坨坨的目光落在谢钦辞手上的黑色石头上,移不开眼。   它真正感兴趣的,是这块黑色小石头。   祝宸星去看黑坨坨叼着的小鬼,顾眠凑到谢钦辞跟前:“谢哥,这是什么?”   “是一块来自幽冥之地的石头,上面带有很浓的幽冥之力,我之前一直好奇,小鬼死后怎么会有那么浓的执念,可以支撑它从死亡之地找来燕京,现在可以确定了,靠的是这块石头。”   “这么小一点,真有这么神奇吗?”顾眠手指动了动,“谢哥,我能摸一下吗?”   幽冥之地的石头,听着就很有来头。   谢钦辞摊开手:“最好不要多碰。”   “嗯嗯,”顾眠连连答应,抬起手,小心触碰了一下,“嘶,好冰。”   触感不像是石头,反而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这东西属性极阴,我更好奇,幽冥之地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人界。”   “会不会是小孩死去后,魂魄到了幽冥,带它出来的?”顾眠托着下巴,猜测。   “谢哥,小天它不要紧吧?”祝宸星担忧看着双眼紧闭没有一点动静的小鬼。   “它的魂魄不够强大,脱离了幽冥之物的影响,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谢钦辞往小鬼身上拍了张符,让黑坨坨将小鬼松开。   黑坨坨将小鬼放到沙发上躺好,溜到谢钦辞身边,不住去嗅他手里的石头。   “这块石头好像对黑坨坨有很大的吸引力。”傅明霁开口。   “嗯,越阴邪的东西,对它吸引力越大。”谢钦辞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黑坨坨的脑瓜。   “小天身体里有这东西,难怪会被黑坨坨当食物叼回来,谢哥,小天什么时候能醒?”祝宸星坐在沙发边,“我想,等它醒来后,带它在周围转一转,实现当初的诺言。”   “什么时候醒,要看它被影响的程度,我给它贴了固魂符,时间会加快一点,你想好了?”谢钦辞再次确定。   “想好了,它生前白等我一场,死后来找我,我不想让它再失望一次。”   谢钦辞:“等它执念了结,它会去地府投胎。”   祝宸星:“这样也好,它还那样小,不该背负太多活在世上。”   “谢哥,鬼也能用符吗?”   只听说过,用符驱鬼的,还没听过,可以用符救鬼的。   顾眠好奇盯着贴在小鬼身上的符,试图找出给鬼用的符和寻常符有什么不同。   “我改了一下符文,可以给鬼用。”改符文,还是当初曹老太太那事改的。   “好神奇啊。”顾眠感叹。   “那块石头,谢哥要怎么处理?给黑坨坨吃掉?”   谢钦辞点头。   “我们坨坨真有用。”顾眠赞扬。   闹到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小天的魂魄暂时放在谢钦辞屋里,顾眠和祝宸星回房睡觉。   分别前,谢钦辞将小天的魂魄放到一块玉石吊坠里,交给祝宸星。   “你可以问问它,知不知道那块石头的存在,如果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石头。”   祝宸星接过吊坠:“谢哥,那块石头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吗?”   “会放大它的执念,也会让它因为控制不住力量失控,就像昨天那样。”   “我知道了,谢哥,我会重视这件事。”   vocal总部。   “蒋主编,您到底怎么想的,之前是您主动要求和谢钦辞合作,如今双方合同都签了,拍摄时间也约好了,你跟我们说,不拍了,你让我们怎么跟盛世交代?”   今天早上,副主编得到通知,说公司要单方面和谢钦辞那边解约,他早餐都来不及吃,火急火燎赶来公司。   “这个决定到底是谁下的?”副主编抓住蒋深月的助理,质问。   “是蒋主编自己决定的,她说谢钦辞不符合我们下一期的主题。”蒋深月助理发誓,自己从没见副主编脸色这么难看过。   不过她也能理解。   在从蒋主编那得到通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人生,别的不说,单说盛世的护短,他们这边若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一旦和盛世结下梁子,以后要在圈子里发展,难度绝对更大!   “副主编,您去劝劝主编吧,她铁了心要解约,说是不符合下一期主题,可当时,我们不是为了体现和谢钦辞合作的诚意,专门为他设置的主题吗?现在说不符合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和人家交代啊。”蒋深月助理哭丧着脸。   “我知道了,我会去和她说。”副主编知道一个助理决定不了什么,压下一肚子火气来到蒋深月办公室。   “新的合作艺人我已经选好了,对方是最近爆火的《芳华奇缘》男主,我可以肯定,杂志发行后,粉丝绝对买账。”蒋深月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   “还粉丝买账?”副主编气笑了,“蒋深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贸然解约,是想拿全公司的未来开玩笑吗?”   “我怎么就拿公司的未来开玩笑了?”蒋深月不悦抬头,“不就是一个小明星吗?不合作就不合作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蒋深月,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在圈里算什么?”副主编不可思议看着她,“你真觉得,这只是简单毁约?如果不是样子没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谁魂穿了,你这些天做的,都是一些什么事?若不是有我和几位股东给你兜底,vocal迟早被你作没!”   蒋深月心头一跳:“你别忘了,我才是主编。”   “我看你才是不应该忘了,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解约的事,你想都别想!”   “可,我已经给对方发邮件了。”蒋深月看着电脑屏幕里编辑好的邮件,点击发送。   “你……”   “我真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副主编快被她气死,怒而摔门。   办公室恢复安静。   蒋深月坐在办公椅上,回味着副主编的最后一句话。   对她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天大的好处。   谢钦辞在圈内的传言太玄乎了,她不能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和对面见面。   若被发现,她不是蒋深月,这么好的日子,她还如何继续下去?   比起被发现的风险,和谢钦辞解约再大的后果她都愿意承受!   和vocal合作近在日程,梁肃提前开始准备,一大早,收到vocal主编的解约消息,他皱了皱眉,回邮件询问原因。   “梁哥,有什么事吗?”刚从顾眠家回来,谢钦辞接到梁肃电话。   “有一件事,之前谈好的一个合作,对方要求解约。”   梁肃语气平静,谢钦辞却能从中听出不悦。   “谁?”   “vocal,我和他们联系过,那边给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来来回回都是不合适,把我当傻子忽悠呢。”说实话,梁肃不怎么在意这个杂志,他完全是气不过对方的态度。   “宣传的通稿已经发出去了,这个时候跟我们说,要解约,把我们当什么?”   “主编姓蒋的那个vocal吗?”谢钦辞一手拿电话,一手上下抛了抛那颗来自冥界的黑色石头。   黑坨坨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飘。   “对,我去了解了一下,坚持要和你解约的,正是这位蒋主编,总不能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了。”   “我没得罪过她,可能单纯是因为心虚吧。”谢钦辞想起向姐委托他的事。   看来,这个蒋深月确实有古怪,和他解约,是为了不接触他吧?怕被他揭穿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舆论上,我们得引导一下,不能白被溜,他们突然毁约,总要为自己的失信买单。”   “嗯,梁哥你看着办,不过可以稍微等一下,这个约,不一定能毁成。”   “怎么了?”傅明霁换好衣服出来,听到谢钦辞说什么解约的事。   “一个合作,我等会去解决。”   “需不需要我……”   谢钦辞捂住他的嘴:“不是什么大事,可以赚钱。”   “玄学方面的?”   “可能和这方面有关,等会见了人才能确定。”   傅明霁到了公司,吩咐秘书去查一查。   下午,谢钦辞去见向姐。   和向姐约定的地方在vocal公司楼下一家咖啡厅。   谢钦辞到的时候,蒋深月还没到。   “谢大师,这边。”   谢钦辞走过去,在向姐对面坐下。   “谢大师,您要喝什么?”   谢钦辞报了自己常喝的咖啡名。   “你有想过,如果她没问题,你要怎么收场吗?”谢钦辞往咖啡里加糖。   “我会认真和她道歉,认真弥补,谢大师,我不能因为畏惧措错误选择带来的后果,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向姐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她有自己的判断力,不会因为一点点怀疑做出决定。   “况且,谢大师,您不是正好和vocal有合作吗?提前见见合作伙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向姐狡黠笑了笑。   “已经不是合作伙伴了。”谢钦辞云淡风轻道。   “怎么回事?”向姐收敛脸上表情,“是vocal做了什么吗?小月一直很想和你合作,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我去帮你问问。”   说着,向姐掏出手机。   “不用问,要和我解约的,就是蒋深月。”谢钦辞制止她的动作。   “不可能!”向姐不自觉加大音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很快调整情绪,“为了能获得这次合作机会,她熬了几个大夜做方案,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问我修改意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会见到人就知道了。”谢钦辞慢悠悠喝了口咖啡。   没让他们等多久,蒋深月背着一款奢侈品限量版包包进来,看到谢钦辞,她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向姐,你请了谢老师过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蒋深月想走,但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离开,行为非常可疑。   “你们不是马上要合作了吗?”向姐跟不知道蒋深月单方面违约的事一样,神态、语气听不出一点异样,“刚好,我和谢老师前不久合作过,带他来熟悉一下。”   向姐按着蒋深月坐下,她手劲大,蒋深月几次想挣开,都没成功。   “向姐,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点事要忙,既然你和谢老师有事,我就不打扰了。”面对谢钦辞,蒋深月如坐针毡。   “蒋主编似乎很怕我,”谢钦辞放下杯子,“我长得很吓人吗?”   “如果谢老师这样也算长得吓人,世上怕是没有不吓人的了。”向姐笑道。   “我其实是来问问,蒋主编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解约的,关于蒋主编说的,我和下一期周刊主题不符的事,我刚刚和向姐了解了一下,她说,这期主题本就是为我设定的,怎么会出现不符合的情况呢?”   “是啊,小月,你忘记了吗?”向姐握住蒋深月的手,“当初,你和我说了好多次,我还给你提过不少意见,但凡是个别的原因就算了,你偏偏说是主题不符合,前后矛盾啊。”   “我……”蒋深月完全不记得有这一茬,如果记得,她说什么也不会拿这个理由,让自己骑虎难下。   “不是忘记,是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吧。”谢钦辞放下咖啡杯,勺子撞击杯壁,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你把真正的小月藏到哪里去了?!”没心思继续虚与委蛇,向姐直接挑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蒋深月”更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根本就和你不熟,谁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放开!”   “不熟?”向姐冷笑,“相识十几年,你跟我说,我和小月不熟?我早发现你不是小月了,对我来说,你的伪装处处都是破绽!”   “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说为什么明明只是我约了你,你却看到了谢大师?当然是我找谢大师,来戳穿你真面目的!”   “你不知道吧,小月有个私密账号,我们每天都有聊天,这段时间,我不断给她发消息,都没得到回复,我之前试探过你,你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可见,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小月!”   向姐一口气舒出集聚在心中多日的怒气。   “凭这些,你就能说我不是蒋深月了?我不回你单纯是因为不想回你,有本事……”   “你是不是想说,有本事报警?还是想说,有本事去医院?你当然有恃无恐,毕竟你用的这具身体,是货真价实的蒋深月。”   “蒋深月”惊愕看向谢钦辞。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吗?”谢钦辞指指自己的眼,“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魂魄和这具身体不匹配,你靠占据这具身体,占据了真正蒋深月的人生,我现在也明白,你为什么死活要跟我解约了。”   “蒋深月”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怕我发现吧?你觉得,只要不和我接触,就不会被发现,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蒋深月。”   最后一句话落下,“蒋深月”面如土色。   “谢大师,占据小月身体的,是谁?”向姐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是一个对她很熟悉的人,”谢钦辞道,“能扮演蒋深月这么多天不露出什么破绽,说明她对蒋深月的一言一行非常熟悉。”   向姐想到了一个人。   “你有怀疑对象吗?”谢钦辞问。   “小月的双胞胎妹妹,蒋知月。”向姐吐出一口气。   “你们空口无凭,觉得这样就能污蔑我了吗?”“蒋深月”眼里染上慌乱。   “想要证据很简单,”谢钦辞敲了敲桌子,“难怪我看你的魂魄和这具身体很像,原来是双胞胎。”   “谢大师,求您找到真正的小月,不要让这个白眼狼鸠占鹊巢!”向姐恨恨看着“蒋深月”。   “你姐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   “明明我们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她能在大城市过的顺风顺水,而我要在山坳坳里,嫁给一个大字不识的村汉,每天围着几亩地过活?”   “我嫁人前,求过她,让她带我到大城市,给我找一个有钱人,她不答应,她只想自己过好日子,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你不想嫁不嫁就是了,是你姐姐逼你嫁的吗?那你知不知道,成功之前,你姐姐在外面过的什么生活?她怕你们担心,从不跟你们讲自己的难处,你真当她一个没任何关系的女孩,在外面打拼很容易?”   “你见过她为了一个方案连续熬一个月的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最后功劳却被别人抢走的崩溃吗?你知道她吃不起饭只能一日三餐吃馒头却还笑着给你们打钱就因为你想要一件漂亮裙子的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花着她的钱,却埋怨她甚至想抢走她的一切,你不是白眼狼谁是?”   向姐揪住“蒋深月”衣领,双眼发红:“要我说,她就不该管你这个白眼狼妹妹,你把真正的小月弄哪去了?!”   “如果你害死了她,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出不来?!”   因为蒋深月的关系,蒋知月一家在村子里一直都是受人善待的,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她被吓傻了。   谢钦辞按住向姐手臂:“要找蒋深月,可以差一下,蒋知月和他们母亲在哪里。”   “对,既然蒋知月占了小月的身体,那么小月的魂魄很有可能在蒋知月身体里,我这就去查。”向姐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蒋深月被蒋知月藏在了新别墅的地下室里,谢钦辞和向姐带着蒋知月找过去的时候,蒋母还不肯承认。   “你们别想伤害我的孩子!”将母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门。   “到底是谁在伤害你的孩子?”向姐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蒋知月是你的孩子,蒋深月就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了吗?你知道蒋知月做的事吧,你还帮她瞒着,蒋深月是上辈子杀了你们吗?让你们这对母女这么对她?”   见蒋母不肯松口,向姐拽住蒋知月的衣领,不顾她的狼狈,将她拽下车:“你不让我们进去,我直接报警。”   “别觉得这事警察管不了,我们燕京有专门管这种事的警察。”   向姐步步相逼,蒋母一辈子活在蒋深月的庇护下,哪是向姐的对手,没几句就溃不成军。   “妈,他们什么都知道了,您带他们进去吧。”蒋知月低声道。   “小月!”向姐一进屋就大喊,“蒋深月!你在哪里!”   地下室。   蒋深月隐隐听到好友的声音,灰暗的眼睛亮了:“向姐,是你吗?”   一路找到地下室,向姐一把夺过蒋母手中的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门。   蒋深月坐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她不受控制闭上眼。   “小月!”   她被人抱住了。   抱的很紧。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传来,蒋深月抬了抬手,环住身上的人:“向姐,真的是你吗?我没在做梦?”   “不是梦,真的是我。”抱了一会儿,向姐将人松开,她眼中泪光闪烁,看好友,对方眼中也淌下了眼泪。   “我发现的太晚了,你受苦了。”向姐给她擦了擦眼泪。   最初的情绪失控后,蒋深月慢慢冷静下来,透过向姐肩膀,她看到了站在门边眼神躲闪的蒋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蒋知月,和打量地下室环境的谢钦辞。   “谢老师?”   “这次的事多亏了谢大师,我们先出去,我慢慢跟你讲。”向姐扶起蒋深月,带她往外走。   蒋深月深深看了一眼困住自己的地方,心中的某个枷锁断了。   听完向姐的话,蒋深月紧紧抱住她:“我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幸好有你,有谢大师。”   说到后面,蒋深月语气里带上哽咽。   向姐默默抱了她一会儿:“我们先把要紧的事解决了,你好蒋知月的身体要换回来。”   这件事,向姐做不到,只能求助谢钦辞。   “谢大师,您能帮忙把她们的身体换回来吗?”   谢钦辞点头。   灵魂互换,和还魂类似,只是多一道将不属于各自身体的灵魂取出的过程,对谢钦辞来说,不是难事。   他站在蒋知月前面,抬手。   蒋知月捂住脸,崩溃:“不行,你不能……”   “你抢你姐姐的东西上瘾了是吗?”向姐怒骂,“是不是觉得你姐姐的身份很威风,你知不知道你在公司这几天,给公司造成多少麻烦?再这么作下去,你姐姐打拼出来的一切,都要被你毁了!”   蒋知月的魂魄想赖在蒋深月身体里,她不愿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她沉迷在大城市做人上人,而不是屈尊在农村,放眼看不到未来。   可,谢钦辞的动作不会因为她的不愿停下。   即便挣扎得再厉害,蒋知月的魂魄还是一点点脱离了蒋深月的身体。   取出蒋知月的魂魄轻松多了。   灵魂离体,在阳寿未尽的状态下,会主动回到自己身体。   两人再次睁眼,眼神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蒋知月垂头看着自己因为劳作粗糙的手指,大哭大闹:“他不是告诉我,灵魂互换是不可逆转的吗?为什么你能轻松换回来?!”   “谁告诉你的?”谢钦辞不动声色避开蒋知月扑上来的动作。   “是一个老方丈,我花了两万求来的改命符。”   “你在哪里求的?”   “隔壁村的寺庙,来燕京前,我去寺庙上香,求佛主保佑我心想事成,离开的时候,一个小沙弥找到我,说他师父有一物,可助我实现愿望。”   “小沙弥的师父是个老和尚,双目失明,老和尚跟我说,我心不够诚,佛主听不到我的心愿。”   “我问他,怎么才能体现我的诚意,他说,可以多捐一些香火,我前前后后捐了两万,但没再见到那个老和尚,问寺庙的人,他们都说,没见过这样一个和尚。”   “我以为我被骗了,我很生气,两万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想到,两天后,那个小沙弥出现在我家附近,交给我一张符,说是我心诚打动了佛主,只要将这道符烧成灰喂给我想成为的人,我就能拥有他的一切。”   “你信了?”向姐皱眉。   “我没完全信,毕竟是花了两万的东西,我将符带上,来到燕京。”   燕京比她上次来更繁华了。   白天,蒋深月抽空带她和蒋母出门玩,吃大餐,这里的一切,对长期生活在农村的蒋知月来说,新鲜又充满诱惑,她想永远留在这里,融入这里,成为这里光鲜亮丽人群中的一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无法忘怀,每一天,都加深一分,终于,在看到姐姐一个电话可以指使一群人做事之后,达到了巅峰。   她想,我要成为姐姐。   蒋知月找出了行李箱最里面的符,将符点燃,收起符灰,泡进蒋深月每日要喝的牛奶里。   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蒋深月将牛奶喝完。   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布置,而是姐姐房间的天花板。   她猛地坐起来,激动泡到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脸。   她和蒋深月是双胞胎,两人长得很像,但她皮肤没有姐姐好,镜子里的人皮肤光滑,没有细小的皱纹,再看手,手部的皮肤也比她原来的好。   她真的成了蒋深月!   蒋知月激动不已。   与之相反的是蒋深月。   一觉醒来,变成自己的妹妹,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好在两人长得像,化一下妆遮掩一下,勉强能蒙混过关,她没对自己的亲人起过疑,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是她的好妹妹一手策划的。   她换了衣服出来,想和蒋知月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做,不想刚出房门,就被敲晕。   再醒来,四周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手机不在身边,没有光,无法判断自己的位置。   是谁绑架了她吗?   那她妹妹和妈妈呢?   他们有没有出事?   蒋深月逼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试图呼喊,但无人回应,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一扇小小的窗户被推开,窗户外,伸进一只手,手里提的是饭盒。   “吃饭了,月月。”   听清声音,蒋深月不可置信睁大眼:“妈?”   她几步扑了过去,抓住那只想缩回的手:“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哪里?”   蒋母使劲往回缩手,小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她成了帮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女儿。   时间倒推到早上。   蒋母做完早餐出来,看到大女儿一棍子敲晕了小女儿,忙擦了擦手上前:“深月,你打你妹妹做什么?”   “妈,我是知月。”对子女最了解的,莫过于母亲,蒋知月知道,自己瞒不过蒋母,况且,有些事她无法独自完成,需要蒋母帮忙。   把自己的身体拖到沙发上,蒋知月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妈,我不想被烧死,您放心,我会和姐姐一样出去工作,赚钱养您和姐姐,您千万别将这件事说出去。”   正如蒋知月知道蒋母了解两个孩子,蒋知月也很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用什么办法最容易说服她。   半个小时后,母女俩带着昏迷不醒的蒋深月来到蒋深月的另一处别墅。   “知月,深月毕竟是你姐姐,真要这么对她吗?”把大女儿扶进地下室,蒋母面露不忍。   虽然蒋深月因为一直在外打拼,和她关系不如养在身边的蒋知月深厚,但,怎么说,蒋深月也是她的孩子,将自己的孩子关起来,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妈,我不是和您说了吗?只是一时的,等我这边处理好,我就送你和姐姐回去。”   蒋母拗不过蒋知月,只能照做。   如今面对大女儿,她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妈,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把门打开,我出来再说其他,好吗?”   蒋母还是没有回答。   “钥匙在你妹妹手里。”   几分钟后,蒋母嗫嚅着开口。   蒋深月深吸一口气:“行,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你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蒋母低声道,“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蒋深月机会要被气笑了,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晚些时候,蒋深月见到了占据自己身体的蒋知月。   姐妹俩隔着窗户对视。   “是你做的,对吗?”蒋深月看着顶着自己身体的蒋知月,语气平静。   一天时间,足够她理清一切,并冷静下来了。   “是我,姐姐,你放心好了,你的人生,我会帮你走好的。”   一句话,挑起了蒋深月的怒火。   “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是你姐!”   “别用这么痛心疾首的目光看我,姐姐。”   “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我们是双胞胎的亲姐妹,为什么我们的处境差别这么大?你有能力,漂亮,能赚钱,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的追捧,而我呢,他们只会说,我是你蒋深月的妹妹,你看,我只有‘蒋深月的妹妹’这一个标签。”   “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影子下。”   “是,你辍学赚钱供我读书,可我读不进去,为什么不是我去打工,那么说不定今天拥有一切的,就是我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结果是一样的,姐姐,你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在公司站稳跟脚,不需要你了,我就送你和妈回去,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你从前怎么对我,我会原封不动还你。”   蒋深月的心一点点变冷:“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重要吗,姐姐?你一直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怎么会明白,作为妹妹的苦?”   蒋深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这个姐姐做的太失败,让妹妹对我产生这么多憎恨。”   “为什么要怪你?”向姐揽住蒋深月肩膀,“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是她白眼狼,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蒋母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竟然是这么想大女儿的,抹了把眼泪:“知月,你说,后悔当初辍学的是你姐姐而不是你,你难道忘了吗,那年,是你哭闹着要继续读书,你姐姐成绩比你好,连班主任都说,以你姐姐的成绩,考一个名牌大学没问题,是你,到你姐姐屋里哭,逼你姐姐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你。”   “你说你姐姐中途辍学才有了发展机会,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姐姐名牌大学毕业,是不是会比现在少走更多弯路?是不是取得的成就比今天更高?”   “是我太惯着你了,什么都不跟你说,让你觉得,你姐姐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大风刮来的,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姐姐。”蒋母捂住脸,呜咽。   蒋深月已经被彻底寒了心:“我遭受了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从今天开始,我的一切与你们再无瓜葛。蒋知月,你吃我的,用我的,如今却来怨我、恨我,也好,既然你觉得我给你的一切都是施舍,恶心我的一切,以后我都不会再犯贱了。”   “姐……”蒋知月神情慌乱。   “别叫我姐,你不嫌恶心吗?”蒋深月拿出电话,“我会联系律师,顺便找人送你们回去,除了每个月按时打给妈的赡养费,别的我不会再给。”   “姐,我错了,姐……”   蒋知月踉跄着扑过来,被向姐一把推开:“哟,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向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满意:“谢大师,蒋知月做了这些,害深月受了这么多苦,难道就这么算了?”   谢钦辞看向蒋深月:“你想怎么处理?”   “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心软,她能害你一次,就能害第二次,第三次,白眼狼是喂不熟的。”向姐生怕好友一个心软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只是这种涉及到灵异方面的事,有官方管吗?”   “有。”   于是,龙组接到了一通报案电话。   听说这件事后,何老调侃:“和谢大师合作后,我们龙组的业务范围真是越来越广泛了。” 第72章   了解完事情经过后,龙组很快派了人过来。   为首的,是谢钦辞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龙组二队队长,陈队。   蒋知月被带走了。   蒋母想说什么,但看到一脸冷淡的大女儿,将话咽进肚子里。   蒋知月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想在大城市上生活,过人上人的日子,等待她的,只有一小方天地,等她罪名成立,判决下来,今后如何,蒋深月都不想再去管。   蒋母被蒋深月送回老家,很长一段时间,蒋深月都不会想见这个母亲,蒋母也无言面对她。   “谢大师,这次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您。”拍摄结束,办公室里,蒋深月对谢钦辞深深鞠躬。   “我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给足了报酬,不必再多言谢。”谢钦辞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   拍摄的衣服是vocal提供的,一件深v领的雪纺衬衫,酒红色,衬得谢钦辞皮肤雪白如玉。   “谢大师,蒋知月的判决下来了吗?”   “她会进行一段时间改造,以后能不能恢复自由要看她表现,还有给她卖符的和尚,那边会跟进,有什么进度,那边会联系你。”   蒋深月是受害者,有权利知道这些。   “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人。”只有在谢钦辞面前,蒋深月能露出一丝疲态。   虽然时间不算长,但蒋知月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蒋深月造成不小麻烦,恢复身份后,蒋深月第一时间来公司处理毁约的事。   谢钦辞知道内情,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梁肃不太满意,觉得自己被当傻子耍了,谢钦辞隐隐和他透露了一些。   双方握手言和。   vocal官博@谢钦辞后,吵嚷了几天的粉丝蜂拥而来。   ——谢钦辞终于要营业了吗?知不知道我已经将《同归》的那部分戏份盘包浆了?   ——是vocal诶,这家杂志质量很不错,期待住了。   ——快上快上,我已经迫不及待拥有了。   “幸好公司没将改邀他人的事宣布出去,不然双方粉丝岂不是要闹翻天?”蒋深月恢复正常,副主编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谁说不是,那几天主编跟中了邪似的……”说话的人被拍了一下,转头,看到刚刚被他们议论的人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蒋深月像是没发现短暂的异常:“大家都到了?到了的话,我们谈一谈下季度的计划,和新年放假安排。”   告别过去的阴霾,沉淀之后,蒋深月拥有了比从前更坚定的心志和信念。   小天的鬼魂沉睡了三天,它确实太过弱小,醒来后,也只是小小一团,迷茫飘在原地,不记得过去,不记得自己。   祝宸星被它的情况吓到,找谢钦辞求助。   谢钦辞见到鬼魂小天,给它渡入一些力量:“它本该前往地府投胎,受幽冥之石影响,在人间徘徊至今,又暴起透支了力量,养几天才能恢复神志。”   “谢哥,我要做什么?要供奉吗?”祝宸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清楚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不用,我给它渡入了力量,能让它魂魄恢复,过不了多久,它就能清醒了。”   谢钦辞的话说的不错,当天晚上,日落月升,小天再睁眼,眼中恢复了神采。   “祝哥哥?”小天在房子里飘了飘,看到在沙发上研究新剧本的祝宸星。   “你醒了?”祝宸星放下剧本,“谢哥说你很快就能醒,果然不错。”   “祝哥哥,我可能要离开了。”再次清醒的小天能感受到,自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它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我知道,你想看看这里吗?”   “想!”   祝宸星职业特殊,就这么出去,难免被粉丝发现,他打电话问谢钦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受干扰带小天在外面玩一圈,顾眠知道后,非要跟着一起。   “相识就是缘分,谢哥,祝哥,你们怎么能不带我?”   谢钦辞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三人换了一身低调衣服,带着鬼魂小天出门。   顾眠扯扯自己的袖子:“谢哥,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相比之前,他这次出门做的伪装实在有些少了,只是换了身寻常衣服,没戴墨镜,没戴口罩帽子,顾眠不太习惯。   “符带在身上了吗?”谢钦辞瞥向他。   顾眠拍拍自己衣兜:“那必须是带上了。”   “带上了就行。”   “谢哥,这是什么符,这么神奇,我要是买一些,以后出门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了?”顾眠越想越心动。   “是修改之后的隐匿符,可以让周围人自动忽视你的存在。”   “修改后的隐匿符?”顾眠眨眨眼,“那修改前的,真正的隐匿符,是可以让人隐身吗?”   放以前,顾眠绝对不会有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但,谁让他跟着谢钦辞经历了种种不科学事件呢,他现在觉得,从谢哥手里看到什么都不奇怪了。   “你指的是哪种隐身?”   “就,小说或者电视里那样,带上符,别人看不到你。”   “这种不行,隐匿符是针对鬼怪的,戴上隐匿符,可以在鬼怪眼皮子底下藏起来不被发现。”   “哦哦。”顾眠一想,也是,如果真能隐身,未免太逆天。   小天从没见过繁华的大都市,为了不影响他人,祝宸星包下一晚游乐园的使用权,打算带小天好好玩一玩。   黑坨坨被谢钦辞带了出来。   想到要和黑坨坨交朋友并且与它相处良好的悠悠,谢钦辞觉得,小天说不定也能和黑坨坨相处良好。   起初,小天对差点吃了自己的黑坨坨有些畏惧,到底是小孩子,一起玩了一会儿后,熟悉起来。   两只鬼飘到摩天轮顶上,随着摩天轮上升,视野越来越高。   旋转木马上,小天和黑坨坨在马背上跳来跳去。   碰碰车里,一鬼占据一车,碰来碰去,觉得不过瘾,黑坨坨干脆自己变成碰碰车的样子,在场地里遛了一圈。   小天和黑坨坨玩得很尽兴,三个大人也玩得很尽兴。   “小天,你记得这块石头吗?”谢钦辞拿出手机,点开幽冥之石的照片给它看。   为了不让幽冥之石再次影响小天,谢钦辞没将真正的石头放在小天面前。   “好像是我之前捡的,我觉得它很好看,带回家,想攒起来给祝哥哥。”小天是山村里的孩子,见识有限,能想到给祝宸星的礼物,只有这些。   “你知道,这块石头在你灵魂里吗?”   小天茫然摇头。   它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甜筒,是谢钦辞经过特殊处理到它手上的。   甜筒外观非常漂亮,小天从没见过这样大的甜筒,爱不释手。珍惜的一口一口舔,好在鬼魂不怕冷,不然大冬天的吃甜筒,小孩说不定得感冒。   小天对石头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魂魄里的,一问三不知。   祝宸星很有耐心,转而问起它发现石头的经过,和遇到石头之后发生的事。   “捡石头的时候,我还没生病……”   小天陷入回忆。   明明没过去多久,对现在的小天来说,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那天,小天割完猪草,背着背篓下山,脚下踩到什么,被绊了一下,小天低头,看到一块黑色小石头半截掩埋在土里。   住在山里,小天见过各种各样的石头,家里也有一些他平时见了觉得好看捡回去的,但那些石头,都和眼前这颗不一样。   小天形容不出来有哪里不一样。   第一次,他没将石头带回去,因为他第一感觉是这块石头有些诡异,但,第二天、第三天,小天都遇到了这块石头。   不止现实,梦里也有。   梦中,小天将石头送给祝宸星,祝宸星非常喜欢,带他去吃了很多好吃的,再见到石头时,小天想到了自己做的梦,神使鬼差将石头捡了回来。   石头被放在他装其他石头的罐子里。   黑色的石头,不到小孩巴掌大,在玻璃罐中,幽幽发着光。小天将装石头的罐子藏到床底,那里,还藏了很多他的“宝藏”。   大部分是捡回来的,还有小部分,是祝宸星送给他的。   每一样都被仔细包好,放在最安全位置。   “你放石头的地方,是你睡觉的床底?”谢钦辞打断小天的陈诉。   “是的,藏的地方是我的小床下面,奶奶不睡那里。”小天认真回答。   “谢哥,小天的离世,和那颗石头有关吗?”祝宸星压低声音问。   不怪他多想,时间太巧了,小天说,自己捡到石头的时候还没生病,是捡到石头之后没多久生的病,重病到去世,全是在捡回石头之后发生的事。   谢钦辞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天寿数已尽,并非枉死,但,不能完全说,这块石头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毕竟是幽冥之地的东西,阴气极重,活人长期和它待在一起,阴气入体,容易生病。   “后来的事呢?”谢钦辞示意小天继续说。   “后来我生病了,病得很重,躺在床上,无法下床,无法行动,我每天都想,我这个样子,要是祝哥哥来了,看到了会不会难过,病到最重的时候,我吃不下东西,奶奶握住我的手,求我坚持下去,说我还没等到心心念念的祝哥哥,怎么能抛弃这个世界。”   可,小天还是没坚持住。   重病,吃不下东西,村里医疗条件有限,小天去世了,去世的时候,他想,自己要彻底失约了,希望祝哥哥不要怪他。   他以为自己会陷入沉眠,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死了就是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没想到,他醒了。   醒来后,他盯着自己半透明的手,知道自己变成了鬼。   他想去找奶奶,却怎么也离不开坟地,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直到一天,他听到了交谈声。   很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小天浑浑噩噩跟着这道声音的主人,他以为,一段距离后他会被拦住,会被继续困在这里,但,没想到,那道只针对他的禁制消失了。   小天离开了村子,却在半路跟丢了那道声音的主人,凭着执念,他翻山越岭,飘来燕京。   “怎么会跟丢?”顾眠好奇。   “祝哥哥坐车,速度太快,我跟不上,就丢了。”小天回答。   “这……”顾眠卡了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的问题,当时完全没发现你。”祝宸星抿了抿唇,他无法想象,小孩为了找他,从小山村到燕京,经历了什么。   “不怪祝哥哥,再说了,我用飘的,一点都不累。”   祝宸星虚虚摸了摸它的头。   小天蹭了蹭,假装自己被摸到:“祝哥哥,我要走了,很高兴,能在离开前,见到你。”   它飘到黑坨坨面前,用额头碰了碰它:“坨坨,再见,也很高兴认识你。”   小天的魂魄越来越淡,最后化为一缕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天!”祝宸星不受控制大喊出声。   “它执念已了,不会在人世逗留。”谢钦辞开口。   黑坨坨怔怔看着小天消失的地方,围着那块地方转,似乎在奇怪,刚刚还和它一起玩的小鬼怎么不见了。   谢钦辞摸了摸黑坨坨的脑袋。   “谢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它吗?”祝宸星语气微微哽咽。   谢钦辞看着祝宸星身上延伸到虚无处的因果线,很淡,但确实存在,笑了下:“会的。”   祝宸星会见到转世的小天,两人之间,有一段不浅的缘分。   明明只是没了一个小孩鬼魂,游乐园里却空荡荡的,祝宸星握着手里的玉坠,望向小天消失的地方:“投胎也好,他还那么小,作为鬼留在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里,太残忍。”   顾眠无声拍了拍祝宸星肩膀。   距离过年越来越近,谢钦辞拍完广告,到了去明家的日子。   和傅家不同,明家四代同堂,人口众多,小辈也多。   明老爷子结婚早,如今已经是有曾孙的人了。   得到老爷子的通知,明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带着各自家庭回到老宅。   “明霁好不容易带人回来,你们等会可不能把人吓到了,老大,收收你那身官威,在家里这么紧绷做什么?”明老爷子再三叮嘱。   “爸,您别太紧张了,我们不会把人吓到的,再说了,明霁找的那个对象,也不会轻易被我们吓到好吗,人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明家老大渐渐从明老爷子手里接手了明家势力,是明家下一代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谢钦辞的身份,明老爷子和他透了底。   不能否认,刚知道傅明霁找的对象是谢钦辞谢大师的时候,明家老大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身处官场,他听过不少关于谢钦辞的事,他以为对方离自己很遥远,哪想到,转头就听父亲说,谢钦辞是他外甥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那个时候,明家老大第一反应是,他没听错吧?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明老爷子拍了他一下:“跟你爸我说话,还走神?”   明家老大闭了闭眼:“爸,您确定不是同名同姓吗?”   “你傅伯亲口告诉我的,能有假?”明老爷子很理解大儿子的心情,“我刚知道的时候,也觉得不敢相信,可你外甥就是这么厉害,自己挑的,比我们给他选的,都厉害。”   身处这样的位置,明老爷子很清楚,谢大师的名号代表什么。   “外面那些人都盯着,看谁最后能入主傅家,等我们公布,绝对有不少人跌破眼镜。”明老爷子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爸,我一直没跟你说,之前圈里隐隐有传言,说明霁在林景湾养了个小明星,那个小明星,是谢大师吗?”   为什么不猜别人?   因为明家老大对自己外甥的为人很了解,他是绝对做不出和人谈恋爱的同时,和另外一个人纠缠不清这种事的。   “谢大师本就是个明星,你二弟那边,你去通知吧,还有你家几个孩子,你二弟的几个孩子,你看着通知,不过明霁带人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得回来,第一次见面,不要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我知道,爸,您放心,我会安排好。”   “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时间定在小年夜,谢钦辞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和傅明霁出门。   黑坨坨主动进了铃铛。   小天离开后,黑坨坨蔫吧了一天,傅明霁问起原因,谢钦辞和他说了小天的事。   傅明霁听完,若有所思:“坨坨这是第一次知道分别的滋味吗?”   分别,这个词对谢钦辞来说太常见了,仔细想想,他习以为常的事,黑坨坨确实第一次遇到。   和悠悠的分别不算,因为黑坨坨经常和她视频,一人一鬼隔着屏幕,鸡同鸭讲,也能讲一两个小时。   傅明霁耐心开解了黑坨坨一番,黑坨坨总算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   “钦辞,我们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黑坨坨黑坨坨的叫。”   “你有合适的吗?”   “小名可以叫坨坨,跟你姓,谢坨坨,大名,我得想想。”傅明霁很重视这件事,接连几天,晚上不办公了,捧着词典给黑坨坨挑名字。   谢钦辞看他兴致高,没阻止。   明家老宅是一座半山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谢钦辞和傅明霁坐的车一路开到最里面。   明家大哥带着自己的大女儿在外迎接。   “明霁,这就是钦辞吧,快进来,饭已经准备好了。”   明家老大在官场打滚多年,八面玲珑,与谢钦辞的交流热切又不失礼数。   傅明霁带着谢钦辞认人。   明家是个大家族,不过这次能来的,只有明老爷子一脉。   明家老大和他的四个孩子,明家老二和他的三个孩子。   两人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因此来的,还有几个小朋友。   谢钦辞与他们一一认识,送上自己提前备好的礼物。   除了金贵礼品外,特别的就是谢钦辞亲手画的平安符和牡丹花瓣。   被谢钦辞提醒后,牡丹花不敢再往更大了长,将大部分力量用来开花,经过紫气浸染的花瓣品质更好。   明老爷子看着严肃,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没什么架子,明家其他人都很和善,这次见面,对谢钦辞来说,很轻松,感觉很好。   相互认识后,明老爷子给谢钦辞包了个大红包,傅明霁的两个舅舅也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除了红包,谢钦辞还得到不少礼物。   “这个,送给舅妈。”明家老大的小孙女递给谢钦辞一个盒子。   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明制袄裙,头发扎成两个小包包,非常可爱,谢钦辞接过盒子:“为什么叫我舅妈?”   傅明霁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和叫我一样,叫舅舅就行。”   “舅舅?”   谢钦辞很得几个小孩的喜欢,不说明家人震惊,就连谢钦辞自己也很震惊,他从没发现,自己的小孩缘这么好。   自家孩子自己清楚,自家的几个孩子从小警惕性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身明家这样的家庭,注定了容易遇到事端,从小,明家就对他们的安全意识很上心。   即便谢钦辞是傅明霁带回来的人,他们也提前和几个孩子说过,要跟尊敬长辈一样尊敬谢钦辞,怕孩子们哪里惹谢钦辞不高兴,他们甚至决定,如果势头不对,就让几个孩子单独到一屋玩,减少他们和谢钦辞的接触,以后再慢慢找机会让双方熟悉起来。   没想到,他们担忧的事完全没发生,一见到谢钦辞,几个小孩就贴着他不放了。   明老爷子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   在明家人的热情挽留下,谢钦辞和傅明霁多留了一天。   “我要和舅舅睡!”   “我也要!”   晚上,几个孩子吵嚷着不肯回屋,傅明霁黑着脸守在门口:“你们都有自己的房间,不要霸占别人的房间。”   “那我可以邀请舅舅去我那里睡吗?”扎着包包头的小姑娘一脸真挚表情。   几个孩子的父母无奈:“明霁,要不,让孩子们挤一挤?”   傅明霁无法,只能放几个孩子进来。   好在床够大,睡几个孩子绰绰有余。   小孩们玩闹了一阵,玩累了,也到了平时该睡觉的点,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睡着了。   等几个小孩睡着,傅明霁给孩子的父母发消息,让他们来领人。   孩子的父母自然不会真把孩子交给谢钦辞带,收到消息,把自家睡着的孩子抱了回去。   送走最后一个孩子,谢钦辞才去洗澡,傅明霁挤了进来。   谢钦辞把他往外推:“你做什么?”   “钦辞,你今天都没怎么理我,”傅明霁握住谢钦辞的手,从背后拥住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这么粘人?”   小孩们也是喜欢傅明霁这个舅舅的,但,从没像对谢钦辞这样亲昵过。   “吃醋了?”谢钦辞从他怀里转身,捏住他下巴。   “是。”傅明霁目光幽深。   谢钦辞正想说什么,就听对方道:“你今天光顾着他们了。”   谢钦辞不可思议:“你吃几个孩子的醋?”   他以为,傅明霁是吃醋这些孩子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粘自己。   傅明霁好不羞愧点头。   谢钦辞松开手,改为戳他的脸:“好了,别醋,安慰你一下。”   说完,吻了吻他的下巴。   即将离开的时候,被男人制止。   吻落到唇上。   两人没做什么,洗漱完,躺到床上。   “你的家人都很好。”谢钦辞道。   傅明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谢钦辞躺的更舒服:“以后,他们也会是你的家人。”   离开明家的时候,小姑娘的父亲给了傅明霁一张卡。   “这是?”   “一家新开的温泉旅馆,你可以带谢大师去玩玩。”   冬天,最适合泡温泉。   “多谢。”傅明霁收下卡。   “兄弟之间谢什么?我家小姑娘很喜欢你家谢大师,有机会带人来我家玩。”   “好。”傅明霁笑着应了。   回去后,黑坨坨撒欢似的和威森尔闹在一起。   傅明霁去了趟公司,快放年假了,公司要忙的事特别多。   赵峰打来电话。   “谢大师,我们派人去了您说的地方,没找到类似的石头。”   拿到幽冥之石后,谢钦辞没第一时间喂给黑坨坨,而是交给了龙组,问他们要不要去查一查。   赵峰刚从西城回来,又被派了出去。   “你们找到‘榕桥’下落了吗?还有那扇门。”   “小庄来西城后,我们根据他提供的时间地点,在同样时间去了他们见到门的地方,那扇门没有出现,‘榕桥’的下落打探到了,它好像想去某个地方,我把路线图发给您。”   “叮咚”一声,谢钦辞收到一份邮件,谢钦辞点开,是赵峰发来的路线图。   “榕桥”出现的地方用红线圈了出来。   谢钦辞手指随着路线移动:“这个方向,它是不是要去离山?”   “离山?是余老先生师门所在的那个离山?”   “对,当初那只邙兽不就是被从离山带出来的吗?”   “我会报给上面,派人去离山探查。”   离山这个地方,谢钦辞本来就打算去一趟,不过也不着急,可以等龙组查到的结果出来再说。   说到邙兽,赵峰想到最近失去踪迹的光明坛,忍不住道:“谢大师,最近光明坛完全龟缩起来了,我们剿灭了他们的一些据点,但都是很明显被放弃的。”   “光明坛所图不小,他们不会一直没动静的。”谢钦辞也很想知道,光明坛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他在无限世界见过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年底的时候,谢钦辞拍摄的杂志发行了。   蹲守了许久的粉丝一拥而上,直接买爆了库存。   ——不是,你们是牲口啊,我喝个水的功夫回来,什么都没了?!   ——我也是,我就犹豫了一下,再买就没了。   ——不说了,我已经去最近的书店蹲着了。   ——买到了哈哈哈哈哈,vocal这期拍的也太绝了吧。   ——酒红色的衬衣,锁骨,红玫瑰,黑暗,气氛太绝了。   vocal公司。   “爆了,爆了!”盯着不断攀升的销量,副主编乐得合不拢嘴。   “后台私信也爆了,都在问能不能加印,蒋姐,要加吗?”助理咽了口口水,要知道,他们这次的发行量比往常要多百分之二十,居然秒空了。   “加!”蒋深月从办公椅上起身,“这次,说不定能破我们从前的记录,大家好好干,放假的时候,所有人奖金翻倍!”   “蒋姐万岁!”   蒋深月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蒋知月用她的身份,在惹了不少股东不快,互换灵魂的事太匪夷所思,她不可能告诉这些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蒋知月做的事,尽量弥补。   好在,这场翻身仗打的够漂亮,足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爆红之后,各种邀约如雪花般飞来,梁肃严格把关,不靠谱的都推了,靠谱的发给谢钦辞,最终接哪些,由他自己决定。   “vocal卖脱销的事业内人士有目共睹,已经有好几个时尚品牌发来邀请了,你看看有没有看中的。”梁肃将一沓文件递给谢钦辞。   “这么多?”谢钦辞掂了掂手里的重量。   “里面还有几个剧本,是我挑出来觉得还行的,你可以一并看看,不着急,都是明年的档期。”   “好。”   谢钦辞带着厚厚一沓文件回家。   过年是在傅家过的,大桌子前,黑坨坨、威森尔都有自己的位置,过完年,两人去了明家,在明家待了一天后,收拾行李,前往温泉旅馆。   这家温泉旅馆是新开的,还没正式开业,只接待内部客人,谢钦辞和傅明霁来的时候,里面人不多。   傅明霁手里拿的,是最高规格的贵宾卡,老板亲自出来迎接。   “是明先生的弟弟吧,两位请随我来。”老板热情带着两人上楼。   老板姓池,是傅明霁表哥明宿徽的大学同学,旅馆建成后,邀请老同学来玩,明宿徽年底太忙,正好傅明霁谈恋爱了,就将贵宾卡给了傅明霁,让工作狂弟弟带谢大师来放松放松。   傅明霁还记得,明宿徽给他贵宾卡后,两人再见面,对方明里暗里提点他,要多制造生活中的小惊喜,要体贴对方,不要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冷落了谢钦辞。   房间的布置非常温馨,谢钦辞坐在床上,看傅明霁收拾行李,黑坨坨从铃铛里钻出来,在屋里转来转去。   “这里不错。”谢钦辞打量了一圈四周,这是一处天然温泉场,环境清幽,难得的是,这个地方,有很充裕的灵气。   “喜欢的话,我们以后有机会多来。”   “可以多来,这里灵气很足,普通人待着有好处。”   “灵气?”   “精怪修炼,需要的东西,现在正值灵气复苏时期,城市里灵气比深山老林少很多,说不定,灵气充足的地方已经有精怪诞生了。”   饶是傅明霁习惯了鬼的存在,听谢钦辞说,有精怪诞生,还是觉得很神奇。   “精怪,是什么样子的?”傅明霁放好最后一件衣服,坐到谢钦辞身边,“和书里说的一样,可以化成人形吗?”   “修为够高的话,是可以的。”   不过,谢钦辞来这个世界至今,还没见过修成人形的妖。   他见到的,大多是各种鬼物。   晚上,两人下楼泡温泉。   他们选的,是单独隔开的温泉,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谢钦辞蹲在温泉边,伸手探了探:“水温挺高。”   天然温泉,是活水,谢钦辞下到温泉池,靠在石壁上,全身被热水浸透,毛孔舒张,非常惬意。   “这是鸡蛋?”谢钦辞拿起放在温泉边的鸡蛋。   “温泉蛋,吃吗?”傅明霁拿了两个鸡蛋,放在温泉上漂浮器物里。   “吃生的?”   “不是生的。”   “哗啦——”   “碰——”   两人正说着话,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   “有东西。”谢钦辞从温泉池里站起来。   很微弱的气息,但谢钦辞不会感觉错,不是阴物,而是有了明显修为的妖物。   两人换了衣服出来。   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池老板也过来了,一名客人站在他面前,面色惊恐说着什么。   “这位先生,我们温泉旅馆安保措施到位,每天都有人巡逻检查,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事。”   “那我刚才怎么感觉到,感觉到,”那人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卡了好久,一咬牙说出来,“感觉到有人摸我屁股?!”   “我不管,你们必须跟我进去,不管里面藏的谁,都要给我一个交代,还我清白!”   这番话从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有多违和。   在场的人不自觉看向说话的大叔,秃顶、啤酒肚,怎么也看不出会是被人骚扰的模样。   大叔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浴袍:“我真的没说谎,连我这样的都能下手,里面那人指不定有多变态,不弄清楚,难道你们就不怕被……”   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人摸,众人脸色变了变。   池老板无法,只能叫来工作人员,去一看究竟。   几名胆子大一点的客人也跟了进去。   一行人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屋里温度很高,池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们看到了,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众人再看向大叔,面色有异。   有人低声和同伴嘀咕:“明明没人啊,为什么非要这么说?是想讹老板一笔吗?”   “谁知道呢,不是我说,真有这么个人的话,得是多饥渴啊,对他下手。”   “哎,还是不能这么说,指不定有人就好这一口。”   大叔脸都涨红了:“我没骗人,我真的感觉到了,还看到了一个黑影,我当时太害怕,担心他对我做什么,就跑了出来。”   “那你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池老板道。   “我刚刚边泡温泉边和我老婆视频,然后就被摸了。”大叔忍着羞耻,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暂,大叔来来回回都是相似的话,他一口咬定有变态摸自己,无论池老板怎么解释,都不听。   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池老板好声好气将大叔请到一边,进行安抚,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去泡温泉。   有些胆子小的,不敢再泡,提前回房。   被人打搅了一番,谢钦辞没了兴致,和傅明霁离开。   路过开放的大温泉池,隐隐有争吵声从里面传来。   “我刚泡好的温泉蛋,谁又给我吃了?要吃自己不会泡吗?”   “一个就算了,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是不是你?”   “大哥,我真没动你的温泉蛋,我一个都没吃,我自己泡的也不见了。”   “我的也没了!”   泡好的温泉蛋不翼而飞,大叔那边还没安抚好,这边又出了乱子,池老板焦头烂额。   “这都是什么事。”池老板让人给客人重新送了鸡蛋过来,重重叹了口气。   在工作人员的安抚下,客人逐渐被安抚下来,谢钦辞收回目光,看站在不远处的池老板:“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   “以前也有过温泉蛋失踪的事,不过每次最多一两个,不像今天,一下子失踪了那么多,我之前都以为是被人误拿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   谢钦辞在这个温泉池里也感受到了淡淡的妖气。   一只妖怪,为什么要偷温泉蛋?拿去吃吗?   还有那个大叔,不会真和那些客人以为的一样,专好这一口?   谢钦辞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房间,除了阴气之外,谢钦辞感受到熟悉的妖气。   那只妖来他们房间了?   “我开吧。”谢钦辞快傅明霁一步,打开门。   门里,只有一只黑坨坨,黑坨坨举着几颗大白蛋,往嘴里送。   “这是……”傅明霁目光一凝,“失踪的温泉蛋?先别吃!”   厉呵下,黑坨坨张着大嘴,含住嘴里的大白蛋,不敢咽下。   “汪?”   谢钦辞几步走过去,将大白蛋从黑坨坨嘴里取出来:“这是从哪来的?”   “汪,汪……”黑坨坨声音越来越小。   谢钦辞面色古怪。   傅明霁以为他是气狠了,忙安抚:“如果真是坨坨拿的,我们教训它,告诉它以后不能这么做,我再去给那些人道歉,你别气坏了身体。”   “不是,温泉蛋不是它拿的,”谢钦辞如今已经能比较清晰感觉到黑坨坨传达的意思了,“它说,这些温泉蛋,是有个很弱小的存在给它的。”   “为什么给它这个?”   黑坨坨揪出一团阴气,指指阴气,摇头,再指温泉蛋,做了个吃的动作。   意思是:不要吃它,吃蛋。 第73章   “从温泉蛋失踪到现在,应该没过去多久。”谢钦辞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   山里的夜空非常漂亮,布满星子,在城市,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夜空。   “它还在这里吗?”傅明霁走过来。   “已经走了,溜的很快。”谢钦辞收回视线。   回到房间后,池老板越想越不对,他带着员工去查监控,发现那些温泉蛋可以说是不翼而飞,监控看了一遍又遍,每一次都没有变化。   “老板,会不会有什么山野精怪作祟?”一旁的员工盯着监控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   那种明知道有古怪却找不到作怪之人的感觉,又是在山里,很难不让人多想。   池老板很想呵斥他,让他不要多想,但,今天发现的一切太过蹊跷,他心里甚至是赞同员工这个说法的。   因为小时候在山里长大,他对这些传闻并非一无所知。   “老板,我们要不要找个大师来看看?”员工见老板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提议。   “我回去后想想。”池老板没立刻下决定。   这家温泉旅馆真正开始接待客人的时间不长,接待的客人里,部分是他认识的,部分是他认识的人推荐来的,比如谢钦辞和傅明霁。   池老板在深山里开一间温泉旅馆,当然不是为了做白工,他原本打算,先接待一波客人,根据他们的反馈调整温泉旅馆不足之处,确定做到尽善尽美之后,再对外开业。   可没想到,才接待客人没几天,就遇到了这件事。   回到房间,池老板迟迟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睡过去,半夜,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像是衣料摩挲发出的声音和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   池老板闭着眼,仔细聆听。   他没立刻睁开眼,他需要判断一下,屋里是不是进了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某个存在,拖着大包东西,往床边走。   池老板闭着眼,身体紧绷。   更近了。   池老板开始后悔,自己没在枕头下准备点什么防身之物。   自己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池老板忍不住想。   不行,他大好的退休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被打断?   一道带着凉意的呼吸落在脸上。   那个东西在观察自己。   池老板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冷汗直流。   毛绒的触感从脸上一扫而过。   呼吸远去了。   拖着东西的声音越来越远。   不知过去多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池老板缓慢睁开眼。   屋里的灯没有开,池老板也不敢打开,借着窗外的月光,小心观察四周。   没人。   呼——   池老板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慢坐起来。   打开床头灯,仔细检查房间里的东西。   名贵一点的珠宝不见了,里面有一条是他给妻子准备的新年惊喜礼物,一同不见的,还有一些衣物。   池老板打开衣柜门,从自己的衣服上划过,其中一块,是空的,这块地方的衣服全被带走了。   他买衣服不追求牌子货,穿着舒服就行,消失的衣服里,有部分牌子货,也有部分不是牌子的便宜货。   “随机偷的吗?”池老板喃喃。   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四点了,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在酣眠,池老板想了想,没大张旗鼓抓小偷,而是在房间等了一会,等到天亮,去了监控室。   为了隐私,屋里是没装监控的,但走廊里有,他的房门外,就是走廊,且正好对着一个监控。   池老板没惊动任何人,调出昨晚的监控录像。   为了节省时间,他开了倍速。   从他进屋开始,到四点,这段时间里,监控显示,没任何人进到他屋子。   也没任何人从他屋里出来。   怎么会没人?   池老板怀疑人生。   他昨晚遭到的一切总不可能是他在做梦吧?   但它的东西确确实实丢了。   负责看监控的员工来上班,看到监控室里有个人,吓了一跳:“谁?”   他的声音拉回池老板思绪:“是我。”   池老板的声音员工还是能听出来的,这名员工平复了一下被吓到差点骤停的心跳,推门进来:“老板,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我屋里丢了点东西,过来看看。”   “也丢了温泉蛋吗?”员工脱口而出。   池老板原本紧张的心情被他逗笑:“怎么这么说?”   “昨晚不是好几个客人丢了温泉蛋吗?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个。”员工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老板,您发现偷温泉蛋的人了吗?”   “也是奇怪,好好的,偷温泉蛋做什么?想吃温泉蛋,可以领免费的啊,又不需要出钱。”   温泉旅馆的温泉蛋支出是包含在餐饮费里的。   “我也很想知道,他拿这些温泉蛋做什么。”   谢钦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准确来说,他不是自然醒的,是被黑坨坨闹醒的。   睁开眼,屋里一片昏暗,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不早了,谢钦辞愣了会神,拥着被子坐起来。   环顾一周,傅明霁不在,黑坨坨做了错事一般,身形长大了好几倍,缩在墙边。   谢钦辞眼尖看到黑坨坨背后露出的衣角。   揉了揉太阳穴,谢钦辞起身:“你藏了什么东西?”   “汪呜~”   “我看看。”   房间的大灯打开,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谢钦辞从床上下来,往黑坨坨方向走。   从黑坨坨身后勾出一件衣服:“哪来的?”   衣服是成年男子穿的,谢钦辞回忆了一下,确定傅明霁带来的衣服里,没有这一件。   黑坨坨摇了摇头。   扒开黑坨坨,谢钦辞看清藏在它身后的东西,除了几件衣服,最显眼的,是衣服中间那条红宝石项链。   谢钦辞拿起几件衣服,对比之下,发现这些衣服尺码有大有小,明显不属于同一个人。   衣服上,残留着淡淡阴气。   从哪来的,一目了然。   看着堆在墙角的衣服,谢钦辞有些头疼,如果被发现,根本解释不清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谢钦辞从黑坨坨身上借来部分阴气,将衣服和珠宝裹了进去,他本来不在意住在旅馆里没伤过人的小东西,现在不把它抓出来是不行了。   “还记得它的气息吗?带我去找它。”谢钦辞拍了拍黑坨坨脑袋。   黑坨坨蹭了蹭他的手,往外飘。   谢钦辞揪住它,简单洗漱了一下,才将它松开。   打开门,正好遇到运动完端着早餐回来的傅明霁。   “你要出去?”   谢钦辞看了眼傅明霁手里的早餐,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你吃过了吗?”   “没,带回来和你一起吃,我看你带黑坨坨出门,是有急事?”   谢钦辞从他手上接过早餐,往屋里走:“是有一点事,昨晚给黑坨坨送温泉蛋的东西又来了,这次送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我打算带黑坨坨去找它,不然被发现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个什么变态。”   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傅明霁跟谢钦辞一起出门。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活动。   隐约间,可以听到小声议论声。   “我屋里昨晚遭贼了,很奇怪,没偷什么贵重物品,只把我柜子里的几件衣服偷走了。”   “你的衣服也被偷了吗?”   “也?”   “是啊,我的衣服也少了几件,我还以为是我收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那几件衣服忘家里了。”   “你不见了几件?”   “两件吧,你呢。”   “我一件。”   几人一对,发现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丢了衣服,面面相觑。   “这样不行啊,先是温泉蛋,又是衣服,指不定今天晚上又得丢什么。”   “我们去找池老板要个说法,不管怎么说,东西是在他这里丢的,去了哪里,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你们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说自己被摸的大叔吗?会不会他不是在说谎,旅馆里真有一个变态,不止喜欢摸人,还喜欢偷人衣服?”   “我们的衣服会被拿去做什么?”   想到某个可能,几人头皮发麻,再也坐不下,急急去找池老板。   池老板又仔细看了一遍监控录像,怕自己遗漏什么线索,他叫来几个心细的员工一起看。   看完,依然没什么发现。   从监控室里出来,池老板迎面撞上几个来找他的顾客。   “池老板,可算找着您了。”   “你们这是?”   “池老板能不能移步,我们这边谈。”   几句话之后,池老板了解了事情经过,他脸色微变:“你们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去排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池老板,你动作一定要快,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某个变态在暗中盯着,我这心里就直突突。”   池老板想起他们说的某个猜测,额角跳了跳:“我一定尽快。”   客人们并非没想过报警,只是这事说大不大,偷了几件衣服而已,闹得人尽皆知反而失了他们的颜面,能私下解决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再想别的办法。   池老板以为只有自己遭遇了这种事,听到几个顾客的话才知道,丢了东西的不止自己一个。   “你们昨天夜里,有听到什么奇怪声音吗?”池老板问。   “我晚上睡得死,什么都没听到。”一名客人回答。   “我好像听到了很细微的声音,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偷东西的人弄出来的。”   几个人里,没听到动静的占大多数,一两个听到动静的,不能百分百确定。   “实不相瞒,我屋里的衣服也丢了一些,所以你们绝对可以放心,我不会姑息做这种事的人,不管是谁,揪出来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池老板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送走几人,池老板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监控查不出什么,那人总不能是从窗户逃走的,可他住的房间在四楼,窗户外根本没法走人。   池老板回了一趟自己房间,检查了一下窗户,窗户里外都没有出现被侵入的痕迹。   难道,真的不是人做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再也无法放下。   池老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可是,若真不是人做的,偷衣服做什么?   偷温泉蛋还可以说是为了吃,衣服也不能吃啊。   总不能是因为化形后没衣服穿,所以偷衣服穿的吧?   池老板忙止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纠结了一会,打算找个大师来看看。   他没接触过这方面,对怎么找大师,一概不知,想到前两天还和自己联系过的老同学,池老板打了电话过去。   老同学是明家人,肯定比他有路子。   电话接通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明宿徽在家里陪女儿玩。   “你说,你那里遇到了怪事,想找个大师看看?”明宿徽道。   “是,”池老板将这几天遇到的事说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些东西作祟,想请个大师帮忙看看,如果是,能解决最好,你有没有靠谱的大师推荐?”   “大师么?还真有一个。”   池老板大喜:“大明,我就知道找你最靠谱,能把大师的联系方式推我吗?”   “不用我推你,他就在你们这里,记得我前两天跟你说,我弟弟带他爱人来你们温泉旅馆玩的事吗?你去找我弟弟的爱人,如果真是邪灵作祟,他能解决。”   池老板不怀疑明宿徽的话,挂断电话就去找人。   他对明宿徽的弟弟和他弟弟的爱人有印象,不止因为两人都是男人,更因为,这两人外貌都很出众,其中之一还是最近正火的大明星。   不过,谢钦辞不是明星么?这年头明星的副业这么广吗?   而且,明家竟然同意了傅明霁找个男人的事吗?他以为,像明家这样的大家族,会更倾向于让傅明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结婚,看来是他太狭隘了。   傅明霁先一步接到了明宿徽的电话。   “明霁,你们在旅馆玩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你听说了?”傅明霁挑眉,消息传这么快?   “是我那老同学,刚打电话找我,问我要大师联系方式,我给他推荐了弟妹,他挺着急的,等会应该就会来找你们。”   谢钦辞转头看他。   傅明霁收起手机,和谢钦辞说了明宿徽刚刚说的话。   “也好,有温泉旅馆的老板在,更好把它找出来,这个东西,实力不强,隐藏气息的能力倒是厉害。”   黑坨坨找了一圈,也没把它找出来。   回去路上,他们遇到了匆忙赶来的池老板。   “傅先生,谢先生,可以请你们单独聊聊吗?”   “可以。”谢钦辞点头。   池老板带两人进了一间单独的茶厅,没有隐瞒说出昨晚遇到的事。   “不止我,还有几名客人也遇到类似的事,他们都不见了一些衣服。”   谢钦辞想到房间里那些尺码不一的衣服,心道,衣服来源找到了。   “我需要去现场看看情况。”再确认一遍。   “谢大师,您随我来。”   池老板把谢钦辞带到自己住的房间,一进门,谢钦辞就感觉到了,房里弥漫的淡淡妖气。   少了衣服的衣柜里最重。   “你想的不错,这件事,不是人类做的,而是一只小妖。”   妖?   池老板面露茫然:“谢大师,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那它偷这些衣服,是因为变成人了没衣服穿吗?它会不会伤害旅店的客人?我的温泉旅店还能开下去吗?”   “对了,谢大师,我昨晚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我脸上扫过,是它的毛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它是什么妖。”   池老板带谢钦辞去了其他几个被偷了衣服的顾客房间。   无一例外,这些房间都残留有极淡的妖气。   “谢大师,那只妖也到过这里吗?您能把它找出来吗?”   “这些房间,都有它来过的痕迹,那些丢失的衣服,很可能是被它带走的,”谢钦辞顿了顿,继续道,“它实力很弱,但很能藏,我现在无法确定它的位置,需要它主动现身。”   “这……”池老板为难,“怎么才能让它主动现身?”   “你不是说,之前旅馆丢过温泉蛋么?”   “谢大师是想,用温泉蛋引它出来?它会中招吗?”在池老板印象中,妖都是强大残暴的,无法想象,一只妖为几颗蛋折腰的画面。   “知道温泉旅馆有妖的,应该只有我们几人,你等会出去,不要露出什么异样,像往常一样别被它察觉我们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再多准备一些温泉蛋,放在无人的房间,时间越接近每次丢温泉蛋的时间越好。”   “我明白了,谢大师,我这就去准备。”   昨天晚上泡温泉没尽兴,他们本就是为泡温泉而来,总不能白走一趟,和池老板分别后,两人来到单独温泉池。   脱了衣服,谢钦辞将自己浸入温泉水中,惬意呼出一口气。   热气氤氲,让水中人更朦胧,傅明霁下了水,来到谢钦辞身边:“新剧确定了吗?”   这段时间,谢钦辞一有空就拿出梁肃给他的剧本。   剧本里,有一个是原创剧本,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误打误撞跌进有钱人的世界,揭露纸醉金迷之下真实的故事,剩下几个,都是改编剧本。   每个改编剧本的原著谢钦辞都去看了。   不得不说,梁肃眼光很好,这几个改编剧本,都很还原原著剧情,有改动的地方,都改的更适合呈现在大银幕上。   “还没确定演哪个,这几个都挺感兴趣的。”这些剧本里,有配角,有反派,也有主角,有纯粹的坏人,也有不完美受害人,还有道心坚定的护道者,风格多变,每个角色的人物弧光都很吸引谢钦辞。   最早的拍摄时间在元月底,是唯一的一个原著剧本,如果要选这个,得早点给对方答复了。   温泉泡久了会头晕,差不多之后,两人出了温泉,换好衣服上楼吃饭。   池老板很紧张,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紧张过,因为等会他要面对的,可能是非人生物。   妖。   真正的妖会是什么样子?   和小说影视剧里一样,可以变换出美艳外貌吗?它们的食物是什么?吸食人的精气吗?   无数问题充斥脑海,池老板让人准备好了温泉蛋,选择了一间空置的房间,把温泉蛋放了进去,怀着紧张恐惧期待等情绪,等待夜晚降临。   谢钦辞带着黑坨坨在外面走了一圈,边走,边给黑坨坨喂温泉蛋。   温泉蛋都是第一天晚上那只小妖送来的。   他要给那只小妖传达“黑坨坨很满意温泉蛋”的讯号,诱使它为了自保,寻找更多温泉蛋给黑坨坨。   “咔嚓”“咔嚓”。   黑坨坨一口一个温泉蛋,蛋壳被咬碎,不断发出破裂声。   觉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温泉蛋吃完了,谢钦辞带黑坨坨回屋。   等他们离开,确定谢钦辞和黑坨坨不会再回来,某处草丛动了动,从里面钻出一颗毛茸茸黄脑袋。   是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探头探脑了一会,想到刚才黑坨坨吃蛋的样子,瑟瑟发抖。   要是它,不够那只厉鬼一口吃的。   厉鬼好像很满意温泉蛋这个供品,它得再去找一些,喂饱了厉鬼,就不用担心它吃自己了。   黄鼠狼打定主意,一阵风似的刮进旅馆。   夜幕降临,没人住的房间里,灯是关的,黑暗中,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闪烁,张望了一会,朝正中间的温泉蛋靠近。   “咻——”   碰到温泉蛋的一瞬间,破空声响起,黄鼠狼飞快往回蹿,但,已经晚了。   无形力量像一堵墙,拦住了它的去路。   “啪嗒”一声,屋里的大灯亮了。   黄鼠狼疯狂挠无形力量形成的墙。   “这是……”池老板看着比寻常黄鼠狼大一圈的黄鼠狼,迟疑,“黄鼠狼?”   山里有什么都不奇怪,池老板想过很多种,唯独没想过,出现的会是一只黄鼠狼。   “你也可以叫它黄仙,这只黄鼠狼身上的灵气很精纯,没沾染人命,只有淡淡的妖气,还有一丝很淡的香火气,应该是一只保家仙。”   保家仙这个说法,自古以来就有,黄鼠狼是其中之一,另外四种分别是,蛇、刺猬、狐狸、老鼠。   “知道我是保家仙还不快放了我?”知道自己中了计的黄鼠狼声音尖利。   池老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它,它怎么还会说话?”   谢钦辞:“成了精,自然可以说话。”   黑坨坨好奇飘进去,围着黄鼠狼转了转,确定这就是之前给自己送温泉蛋的妖。   黄鼠狼头顶耳朵压平,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别,别让它吃我,我真的什么恶都没做过。”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钦辞问。   “我本来就住在这里。”黄鼠狼老老实实回答。   “不可能,”池老板下意识反驳,“这里从前是我外公的家,你怎么……”   说到这里,池老板猛然想起一件事:“难不成,你是我外公请的保家仙?”   池老板记起自己小时候,寒暑假来外公家玩,外公家住的土房,墙上总贴着黄纸,房子旁边还有一间比较小的土房,他一直好奇,明明外公家没有狗,为什么要修一个给狗住的屋子。   黄鼠狼落下一大滴泪:“自从你外公去世后,我再也没吃过供奉,没有香火,灵气稀薄,我只能沉睡,最近才醒来,可是,我一醒来,发现自己的家没了,要不是灵气比原来浓郁了些,我可能醒来没多久就会因为没供奉死去。”   想到因为要盖旅馆被自己拆掉的土房,池老板难掩羞愧:“我不知道……”   “不怪你,”黄鼠狼人性化擦了擦眼泪,“不知者无罪,况且,你是你外公的后代,我不会与你计较。”   “你为什么老偷旅馆里的温泉蛋?”谢钦辞打破两人的叙旧,“还有那些衣服?”   “还有我买的宝石项链。”池老板补充。   “偷温泉蛋是因为我饿,你外公当初供奉我,我答应了他会一直保护你,醒来之后,我被规则束缚,无法离开,厨房里其他食材拿了会被发现,我只能偷几个蛋果腹。”   “几个蛋能吃饱?”池老板看着油光水滑的大黄鼠狼,狐疑。   “还吃厨房扔掉的不新鲜的肉……”   池老板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出一副画面:饥肠辘辘的黄鼠狼拖着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蹲守在垃圾桶旁,一旦有肉丢进去,就钻进去扒拉出来,狼吞虎咽……   脸上的狐疑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池老板讪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听它瞎说,”谢钦辞淡淡开口,“没它说的那么惨,好歹是只有修为的家仙,想捕点猎物容易的很。”   谢钦辞更好奇的是:“你给黑坨坨送那么多温泉蛋做什么?还有那些衣服珠宝,想栽赃陷害?”   “大人明鉴啊,我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黄鼠狼顾不上装可怜了,这罪名一旦扣上,它今天绝对小命不保!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上供给它的,算是拜山头,它若是收下了我的东西,就是接受收我这个小弟,不会吃掉我。”   天知道,最初感受到强大厉鬼气息出现在旅店的时候,黄鼠狼心里多么震惊和恐惧。   如果是实力鼎盛时期,它尚且能有把握在厉鬼嘴下逃生,可,那是实力鼎盛时期,沉睡多年又没有香火供奉,黄鼠狼实力十不存一,对上一只普通厉鬼都只有送菜的份,更遑论一只实力堪比鬼王的厉鬼。   黄鼠狼不敢贸然行动,和池老板说的话里,或许有不少夸大的地方,但有一点,它没说谎,它无法离开这片区域。   况且,它和池老板外公定下了契约,如果池老板在它眼皮子底下出事,它没出手相救,它会遭到严重反噬,以它如今的修为,反噬一次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打,打不过;跑,不能跑;躲,躲不了。   没有办法,黄鼠狼只能先观察一下这只厉鬼的习性,若不是那等残暴的厉鬼,它可以想办法保住自己,保住池老板。   好在,经过一番观察,它发现,这只厉鬼虽然实力够强,但心智不足,是被人为豢养的,不是残暴嗜杀的恶鬼,有操纵空间。   黄鼠狼手里没什么好东西,总不能给对方上供快坏的肉,只能在各处收罗刚煮好的温泉蛋,攒一攒,攒够一定数量后,悄悄送了过去。   送了温泉蛋,它仍觉得不太够,溜到有人的房间里,挑了些东西送过来。   听完黄鼠狼的话,尤其得知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为保护自己做的一切,池老板心情复杂。   “你既然看出黑坨坨是被豢养的,为什么不找豢养它的主人?”傅明霁开口。   黄鼠狼沉默了一会,道:“我不太敢接近人类修士,我怕被捉去强行驱使,我见过太多同伴,被人抓走,被强行驱使,即使死亡,也不被放过。”   谢钦辞:“一般正派修士不会做这种事,你遇到的,可能是邪修。”   黄鼠狼:“这我就不清楚了。”   谢钦辞:“我们坨坨不会吃你,也不需要你的供奉,你把那些衣服珠宝还回去吧,温泉蛋……”   “温泉蛋不用还了,不值几个钱,本来你们是客人,想吃多少都行。”池老板忙道。   几个温泉蛋而已,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他知道,为了引出黄鼠狼,温泉蛋都被谢大师喂给黑坨坨吃了。   偷东西一事解决,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只黄鼠狼要如何安排。   “我是一只守信用的黄鼠狼,答应了你外公,就一定会保护你到寿终正寝。”   池老板挺感动的,这年头,连人都可以轻易言而无信,反而是一只黄鼠狼,重诺至此。   “谢大师,我可以继续供奉它吗?”思考了一会,池老板做出决定。   “你们也算有缘,但你要想好,答应供奉,是一辈子的事,违背诺言,它可以处死你不受任何惩罚。”谢钦辞道。   “好处也有,供奉家仙,它可保你一家平安,运势旺盛,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它帮忙,现在灵气复苏,鬼怪变多,供奉它之后,你可以不用担心家人被鬼物侵扰。”   “对,对,我会保护你们,别看我现在很弱小,我实力一点也不若,只要你给我一些供奉,假以时日,我实力恢复,你家人的安危就完全不用担心了,我还能给你带来好运……”黄鼠狼滔滔不绝介绍供奉自己的好处。   它的修炼法子和别的妖不同,它修行需要香火,若池老板不继续供奉它,它找不到新供奉人的话,会越来越虚弱,直至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我想好了,不管怎么说,它也算是外公唯一留给我的,于情于理,我都有照顾它的责任,之前是我不知道,忽视了它许久,如今既然知道了,断没有放手不管的理由。”不用权衡利弊,池老板做出选择。   “既然你们双方都愿意,那就开始吧。”   淡淡的黄光笼罩了池老板和黄鼠狼,一滴鲜血从黄鼠狼眉心飘出,在谢钦辞的操控下,与半空中提前从池老板指尖取出的血融合。   光芒愈盛。   融合的血携带契约的力量,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符文,符文一分为二,没入一人一黄鼠狼身体。   光芒一点点消散。   池老板握了握自己的手,他能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契约牵引着他,契约另一端,在黄鼠狼身上。   黄鼠狼身形拉长,在逐渐消失的光芒中,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复古风的衣服,头发、眼睛、衣服的颜色都和黄鼠狼皮毛的颜色一样。   池老板目瞪口呆。   “你可以叫我阿黄,”少年打量自己恢复人形的身体,“这样方便多了。”   “阿黄?”   “你外公给我取的,现在你已经供奉于我,关于我的一些过往,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我外公的保家仙,你不是不想与人类有接触吗?”池老板能感觉到,阿黄对人类的警惕与敌意。   “他救了我。”   阿黄和同伴们一起修行,有些妖,为了加快修行速度,选择对人类下手,吸食他们的精气,吞噬他们的血肉、灵魂,都能让他们修为大涨。   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妖物眼中,实力大增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因为实力增长,意味着不再被欺负,意味着可以享受顶端的一切,许许多多的妖受不住诱惑,选择了袭击人类。   凡事有利有弊,吃人涨修为快,代价也大,当身上的人命达到一定数量,这只妖物会遭到天谴,被雷劈成焦炭。   阿黄从没想过吃人。   他不想被劈成焦炭。   他和同伴们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修行,本该无人打扰,或许修炼到某一天,可以脱去妖的身份,修成正果。   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伙人不知道从哪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们也有修为,可驭厉鬼作战,他们想带走阿黄一行妖,强行与他们签订契约,逼他们做事。   自由惯了的妖哪能忍受被人骑在头上?   那些人根本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控制了他们,把他们带到一处山洞,扔了进去。   “正好,秘法破解出来了,可以用它们试试效果,普通动物承受不住,成了精的,承受能力总会好一点吧?”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如炼狱一般。   他们被丢进血池,被喂奇奇怪怪的药,身上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部位。   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同伴的哀嚎。   有的小妖坚持不住,死去了,他们连尸体都不放过,剁碎了和不知名药物搅拌,喂给剩下的小妖怪吃。   死去小妖怪的魂魄被他们炼制成强大战斗武器,没有意识,只知道战斗。   阿黄是一只黄鼠狼,体型小,一直不得那些人看重,也因为这个原因,它没被重点关照,它躲在山洞最里面,靠着天生的躲藏天赋能力,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山洞里,每天都有新送来的小妖怪,也有死去的小妖怪,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过去多久,阿黄听到洞口有人说:“又失败了,看来还是不行。”   死去的没死去的小妖怪被封在了山洞里。   最初和阿黄一起被捉来的小妖怪都死了,阿黄和还活着的、奄奄一息的小妖怪,用爪子,用牙齿,挖出了一条路,最后逃出来的,只有阿黄。   “它们都死了,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我对那些人的恨达到了顶峰,我想去杀了他们,啃噬他们的血肉,听他们的惨叫声,但我追上去的时候,这些人都死了。”   “他们死在了一场泥石流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我也撑不住昏了过去,然后被他外公带回家。”   “我身上的伤很重,花了一年多才养好,为了治好我,你外公挨了我不少爪子,我伤好后,看到他被水鬼往深水区拖,为了救他,我和他签订了契约。”   阿黄虽然憎恨那些人,但它不是恩将仇报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救了他的人被鬼害死。   况且,一年多的相处也足够他看清,救他的人,和那些伤害他们的人,不一样。   “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池老板是个感性的人,听完阿黄的过去,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即使是现在,一些人对动物的伤害仍没停止。   “那些人,你有没有看到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征?”改造动物,身上生出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部位,谢钦辞想到那次在青铜小马记忆中看到的一幕。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特征?”时间太久远了,阿黄仔细回想,“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印记,我可以给你画下来。”   池老板找来纸笔,阿黄握笔的动作很生疏,磕磕绊绊画出图形。   最后一笔落下,谢钦辞盯着纸上成型的图,目光微顿。   这个印记,他见过,在光明坛的人身上。   “阿黄,你要住以前的土房吗?还是别的也行?”契约已成,阿黄以后也是家中成员之一了,池老板职业病发作,开始给他安排住处。   “这么大,”阿黄比了比,“够我本体住就好,不过,我也不介意更大一些。”   “材质有要求吗?”   “住的舒服就行。”   “行,我今天就让人送来。”   阿黄很期待自己的新家,东西送来的时候,拉着已经玩到一起的黑坨坨去看。   谢钦辞和傅明霁后一步到,正好看到变回原形的阿黄钻进猫窝,在里面打了个滚。   谢钦辞:“池老板,你给阿黄买的是……”   “双层豪华猫猫大别墅,我挑了好久的,肯定住得舒服!” 第74章   担心阿黄听了不乐意,说这话的时候,池老板是特意压低了声音的。   “我寻思着,这念头给阿黄做间土房太埋汰了,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有更好的条件,当然选择更好的,而且,我买的时候仔细筛选过,这个豪华别墅评价特别好,评论区都说,自家猫主子住的很满意。”   谢钦辞默默看了他一眼:“你挺有想法。”   “那是,我们做生意,就是要融会贯通嘛,我看阿黄挺喜欢。”   谢钦辞的目光落在豪华猫咪别墅上。   阿黄巡视领地一般在豪华猫咪别墅里转了一圈,遇到柔软的垫子,在上面打个滚,检查一下柔软度。   “我沉睡的时候还没这么好的条件,这几年发展真是快啊。”阿黄蹭了蹭柔软的窝,感叹。   “国家强大了,我们百姓生活的物质条件更好了,”池老板大手一挥,特别豪气,“阿黄,这个屋你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们可以再换。”   阿黄连连点头:“喜欢,太满意了。”   沉睡前,阿黄想都没想过,自己能住上这么好的窝,最初修炼的时候,他都是在山里随便找个地方,铺一些干净的叶子当床,后来成了池老板外公,有了供奉,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才知道,原来生活还有另一种过法。   刚醒来的时候,他有想过,和池老板继续契约的事,那个时候,他的最高念想,也只是得到一间和从前差不多的房子,和现在住的,完全没法比。   看看这豪华大别墅,几乎和人类住的房子一比一还原,里面有小床,有桌子,分了卧室、浴室、厨房……功能非常完全。   黑坨坨缩小了身形,也钻进猫咪别墅,它学谢钦辞平时的样子,飘到缩小版的沙发上,躺下。   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明显能看出,也对这里很喜欢。   傅明霁看着他撒欢的样子,若有所思。   谢钦辞偏头:“你在想什么?你不会也打算买一个放家里吧?”   “看坨坨很喜欢。”傅明霁不否认有这个想法。   “它那是三分钟热度,看什么都新奇,况且,家里不是有狗狗别墅了吗?”   傅明霁点头:“猫咪别墅确实小了一点。”   阿黄成为池老板的保家仙后,池老板在谢钦辞的提点下,第一次供奉阿黄。   久违吃到香火,阿黄喜极而泣。   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吃过香火了?池老板外公去世,女儿外嫁,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吃不上香火了。   若是从来没有吃过供奉,还能忍受,吃过之后失去,比从没吃过更痛苦。   池老板上完香,见阿黄边流泪边吸食香火,有些慌:“谢大师,他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就是太高兴了。”阿黄忙道。   一只黄鼠狼口吐人言,若是在不知内情的时候看到,池老板绝对会吓死,不过如今对方已经成了他的保家仙,池老板也没那么怕了,尤其对方化形的样子,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看着毫无攻击性。   想到对方那些经历,池老板心头微酸:“阿黄,你放心,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会有无人供奉的时候,若你愿意,我去世后,你可以和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继续续约。”   阿黄含泪点头。   两人结契后,恢复了部分修为的阿黄用法术将那些衣服还到各自主人手里,池老板的东西最多,阿黄用了几次,才将他的衣服全部归位。   “这些东西之前藏在哪里?旅馆到处我都找了,没找到。”池老板望着重新出现在衣柜里的衣服,好奇不已。   “在我那里。”谢钦辞道。   “怎么会在谢大师那里?”池老板纳闷。   “阿黄叼过去的。”谢钦辞回答。   池老板想起阿黄给黑坨坨上供的事,余光瞥到一脸羞赧的阿黄,体贴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客人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又回来了,原封不动放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之前的失踪是他们的一个错觉。   莫名丢了衣服,衣服又莫名回来的客人一头雾水。   谨慎一些的客人将衣服取出来,仔细检查,发现这些衣服就是自己丢的,心大的嘀咕几句就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池老板出面安抚这些客人,因为东西已经找到,客人不好再说什么,唯独那个被摸了屁股的大叔,一定要将摸他的人找出来。   池老板头疼不已。   吃饭的时候愁,喝水的时候也愁。   谢钦辞看他一脸愁色,基于对方刚给他付了一大笔委托费,谢钦辞多问了一句:“池老板,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你怎么还一脸愁色?”   “是谢大师啊,”池老板转头,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谢大师知道那天有客人说被摸了屁股的事吗?他一定要我把摸他的人找出来,我又不好去问阿黄,这事是不是他做的。”   可不愁得慌吗?   “那天我也在,我在他待的温泉房里也发现了淡淡的妖气,应该是阿黄去过那间房间。”谢钦辞还记得那件事。   那天他和傅明霁第一次泡温泉,可惜中途被打断了,这几天,解决了阿黄的事,温泉旅馆风平浪静,他和傅明霁好好享受了一番泡温泉的滋味。   “真的是阿黄做的吗?他为什么要摸……”池老板面如菜色,“难道他XP这么特殊?”   如果真喜欢这一款,池老板想到,未来某一天,阿黄带回来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要和对方在一起……   画面太美,池老板忙掐断不切实际的设想。   有种孩子还没长大,已经提前过上操心老父亲生活的感觉。   “直接问吧,你猜来猜去,不一定能猜到真正原因,那位客人的诉求你也不能不管。”   “只能这样了,谢大师,您与我一起去吧。”   阿黄是一只很宅的黄鼠狼,喜欢宅在自己的豪华猫咪别墅里,尤其是池老板给了他一个自己用剩下的手机后,简直打开了新世纪大门。   维持人形的时间不多,即使大半时间,阿黄得用原形生活,他依然抱着手机不放。   刷剧、看视频、打游戏……   池老板推开门,一阵“乒乒乓乓”的游戏特效声从屋里传来。   为了方便,池老板匀出一间不住人的客房安置阿黄,阿黄的豪华猫咪别墅被般到这里,这个地方,离池老板住的地方很近。   听到敲门声,阿黄放下手机,从豪华猫咪别墅里钻出来:“小池,你找我有事?”   “是有一件事。”池老板抵唇轻咳一声。   “谢大师也来了?”阿黄一怔,忍不住开始回忆,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闯了祸。   和黑坨坨玩,相处良好,外面很少去,遇到客人都是躲着走……   应该没闯祸吧?   阿黄不确定地想。   “是这样,谢大师第一天来我们旅馆的时间,你还记得吗?”池老板开口,打断了阿黄的思绪。   “我记得,怎么了吗?”阿黄小心看了眼谢钦辞,紧张地想,自己那天有没有做什么可能惹谢大师生气的事。   “你不用害怕,”见阿黄一副受惊胆颤的样子,池老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不是什么大事。”   “池老板就是想问问,你那天有没有在温泉里摸一个中年男人的屁股。”谢钦辞道。   “我没有!”阿黄矢口否认。   “没有就没事了,那位客人一直想找出摸自己的人,也可能这件事是他的臆想……”池老板说出自己的推测。   阿黄张了张嘴:“等一下,也有可能是我碰到了。”   “碰到?”   “嗯,”阿黄不好意思低下头,“我那天四处找温泉蛋,找到他那里,差点被发现,为了躲避,我藏到水里,游走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你不是故意摸他的?”池老板微微压低声音。   “我为什么要故意摸他?”阿黄不解。   池老板:“你不是喜欢他那一款?”   阿黄:“啊?”   “什么喜欢他那一款?我说了,我不吃人肉的,什么样的都不喜欢,他在找我,需要我出面和他道歉吗?”   “暂时不用,我想想,怎么处理。”   从阿黄房间出来,池老板感叹:“看来,人确实不你乱想,我差点觉得,阿黄以后要带个那样的伴侣回来了。”   “你这也想的太远了,”谢钦辞失笑,“别看阿黄活得久,心智跟十多岁的孩子差不多。”   动物和人本就不一样,心智成熟程度不能一概而论。   池老板思考了一天,征得阿黄同意后,用一个小一点的笼子将阿黄装起来,提到那位客人房间,赔礼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的宠物惊扰了您。”   大叔这段时间已经快确定是自己的错觉了,他没和人说的是,摸他的东西,触感毛茸茸的,不像是人类。   他一直闹,是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真有这么个人,是他感觉错了呢?   池老板提着黄鼠狼过来,打断了他的最后希望,如果是这只黄鼠狼不小心碰上,不是没可能。   “我见过养各种宠物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养黄鼠狼,池老板爱好挺特殊。”大叔调侃。   “家里人救下的,就养着了,也不差一口饭吃。”见大叔特度和善,池老板放松了些。   阿黄趴在笼子里舔爪子,想念手机。   “我家那位也喜欢往家里捡小动物,猫猫狗狗养了一院子,还办了个什么动物救助站,池老板若想放生,可以联系我家那位。”因为妻子救助小动物多年,大叔受妻子影响,对对小动物好的人有天然滤镜。   “其实之前我一直问,是想给自己一个清白,我和妻子是初恋,一辈子只她一个人,被别人摸了,我真的……”大叔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既然是小家伙无意识碰到,就没事了。”   池老板万万没想到,对方一直坚持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大叔没要赔偿,还很热情问妻子要了一份黄鼠狼养护手册,交给池老板。   池老板回来后,将这件事的后续说给谢钦辞听。   “我和他聊过了,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家里地方不够小动物住,我打算把周围开辟出来,借给他们,就是这个地方进出不怎么方便。”听了大叔的话,池老板觉得,自己也能为这些小动物们做些什么。   阿黄变回人形,坐到沙发上:“这个世界有坏人,也有不少好人。”   有人伤害动物,也有人在尽自己所能救助那些动物,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从温泉旅馆回来,傅明霁投入工作,谢钦辞去了趟龙组基地,与他们说了阿黄的事。   “若阿黄遇到的,真的是光明坛的人,说明他们至少那个时候就在了,甚至可能更早。”何老捧着保温杯,道。   “不错,如果真是他们,那么他们存在的时间,比我们最早发现他们的踪迹更早,在暗处活动这么多年,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一位高层不解。   光明坛的秘密太多了,他们如今挖掘出的,只是冰山一角,更深的,更核心的东西藏在庞大冰山之下,尚未被他们发觉。   “那些动物实验,我想,他们可能是想复刻古裘国的‘神兽’,我之前通过青铜小马的记忆,窥探到一丝古裘国的秘密,他们的神,国师,是通过这些‘神兽’获得力量,光明坛的人很有可能想通过同样的想法,获得强大力量。”谢钦辞翻看龙组整理出的关于光明坛的资料。   “获得强大的力量,难道他们想重现古裘国的制度?”何老一惊。   “古裘国的制度?”谢钦辞抬眸。   “造神。”何老慢慢吐出一口气,古裘国最特别的地方在哪里?就是这个国家君权神权并立,甚至,神权隐隐压了君权一头。   “根据从古墓里破解的文献,神明在古裘国的权利,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   “必须得尽快找出他们的藏身地,绝对不能等他们的计划成功!”何老沉声开口。   即使只是一个猜测,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能去赌。   神是怎样的存在?   祂代表强大,代表无所不能,代表神明之下,一切都是蝼蚁。   若光明坛的目的真的是造神,造出神明之后的图谋只会更大,真到了那一天,他们可能连跟对方上谈判桌的可能都没有。   “这个世界,有神明吗?”谢钦辞摩挲手里的文件。   “这个世界已经是不科学的了,真有神明,也不奇怪,”何老苦中作乐,“如果我们这边,也站了一位神明,就好了。”   谢钦辞:“靠外力成就的,称不上神明二字,顶多算伪神。”   何老:“根据记载,古裘国那位神明存在了几百年,消失后没多久,古裘国就灭国了,一个人,能活几百年吗?”   会议气氛很沉重,谢钦辞离开后,龙组高层将这件事上报上去,不久之后,有资格参与的,齐聚一堂,开了场会。   会议结束,龙组重组提上日程,一批有天赋的被挑出来,成立新的龙组,靠关系进来的,被打散,并入其他组,一点点推离权利中心。   有一定家底的人不满,企图用强权压人,尤其是当初和赵峰不对付的一家。   他们原本是想把赵峰逐出去,哪想到转头,被驱逐的成了自己。   可惜,再深厚的背景,再紧密的关系,在国家强硬措施下,都是纸老虎,他们的反抗没有开始,就被强力镇压。   上层势力变动,赵峰重回权利核心。   站在会议室里,接受新勋章,赵峰心情很复杂。   “赵队长,好好干!”何老拍了拍他肩膀,“组织很看好你!”   赵峰行了个军礼:“是!”   龙组重建后,最精锐的一批被挑出来,执行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找到光明坛大本营,弄清他们的真正目的。   要不要硬碰硬,如何剿灭光明坛等问题,都是在找到他们的藏身地和目的之后要做的决定。   龙组派了人和阿黄联系上,找到阿黄曾经被关押的地方。   几十年过去,这个地方盘踞着强大怨气,寸草不生。   龙组的人无法靠近,只能就近探查了一下,回去复命。   “我们之间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何老看着下面交上来的报告,语气沉重,“这很不正常。”   “那里磁场很特殊,我们靠近后,能探测方向的设备全部失灵,里面瘴气很重,先进入的一批身上溃烂,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退出来。”   说话的,是这次带队进山的人,衣服掩盖的身体,溃烂出大大小小破洞。   阿黄被请到燕京,池老板不放心,干脆关了温泉旅馆一起进京,反正还没开始正式营业,不会有多大损失,正好趁这个机会,调整一下需要改进的地方。   来燕京后,池老板拜访了自己的老同学明宿徽,明宿徽邀请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   谢钦辞最近已经进组了,拍摄地点在燕京,他接了那部原创剧本,在里面扮演出身豪门却一手策划了男主进入豪门社会,毁掉这个畸形世界的幕后BOSS。   戏份不重,又是在燕京,对谢钦辞来说,很合适。   梁肃和剧方谈过后,给谢钦辞申请到,没有拍摄任务时期可以外出的权利。   “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面,来,我敬各位一杯。”池老板举起酒杯。   谢钦辞杯里是度数不够的果酒,四人碰了杯,他微微抿了一口。   阿黄隐去身形,跟在池老板身边。   池老板拿了个小碟子,给他夹菜。   “这里没外人,让阿黄现身吧,也让我这个没见过世界不科学一面的人开开眼。”明宿徽从池老板嘴里听说了他身上发生的事,也知道,在谢钦辞的帮助下,池老板请了阿黄做保家仙。   池老板点点头,阿黄缓缓显出身形。   是个打扮很青春大学生的少年。   衣服是来燕京后,池老板给阿黄置办的。   “我本来想带阿黄去见见我爸妈,又怕吓着他们,打算先给他们透透底,再带阿黄过去,没想到我妈接受程度良好,一问才知道,我妈小时候见过阿黄。”   小孩子的眼睛灵,能看到许多成年人看不见的东西,对池老板母亲见过自己一事,阿黄不觉得奇怪。   “那个什么龙组,问我愿不愿意当他们的外编人员,不需要定点上班,但是可以拿工资,”阿黄咽下嘴里的鸡腿肉,“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和那些人一样的。”   池老板给阿黄倒了杯水,笑道:“当时阿黄吓得毛都炸起来了,还是那位陈队长说,他们和谢大师认识,谢大师是他们的特殊顾问,阿黄才放松警惕。”   “我相信谢大师嘛,能和谢大师相交的人,肯定不会是仗着有修为能力肆意妄为的。”阿黄端着水杯,轱辘轱辘喝了几口。   这次来,阿黄给谢钦辞带了些礼物。   礼物用两个盒子装着,一份交到谢钦辞手里,一份给明宿徽。   明宿徽接过盒子,因为送礼之人身份特殊,颇有些受宠若惊:“我也有吗?”   阿黄故作老成:“你是小池的朋友,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你怎么叫他小池?”明宿徽看着高大威猛的北方汉子,觉得怎么也搭不上这个“小”字。   “我年纪比他外公都大,当然这么叫他,叫小小池也行。”阿黄理所当然道。   池老板讨饶:“小池就好,别叫小小池。”   “你们是受邀来的,之后要和龙组一起去那座山吗?”谢钦辞喝完一杯酒,打算再倒,被傅明霁阻止。   傅明霁给他舀了一碗汤:“先喝点汤垫垫。”   “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会去,我很矛盾,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想面对那些回忆,其实我想去看看的,但是……”   那段记忆实在太惨烈了,惨烈到即使靠近那座山,阿黄都能听到,同伴们的凄厉惨叫。   最终决定来燕京,是阿黄从谢钦辞这里知道了,那些可能的身份,并且,同样的势力依然潜藏在暗处。   阿黄知道,若不解决这些人,以后会有更多和自己一样的小妖怪,遭到毒手,他不希望,自己的痛苦经历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这些话,他都和谢钦辞说过。   阿黄刚来燕京,还没去龙组报道,他不是很敢一个人去,池老板这次请客,表达感谢的同时,也想请谢钦辞陪阿黄去一趟。   “你不去吗?”池老板和阿黄是绑定关系,谢钦辞不觉得,何老等人会不通融一下,让池老板跟着一起去。   “我也去,只是我和阿黄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力量,心中有些不安。”池老板没说的是,他心中不怎么放心,如果对方真有什么不好念头,有谢钦辞在,说不定能收敛一点。   “也好,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过去一趟。”   最后,确定去龙组的,有谢钦辞、傅明霁、阿黄和池老板四人。   龙组一早就得了消息,赵峰带着庄子瑜去接人。   达到某个位置后,庄子瑜给阿黄和池老板一人递了一个黑色眼罩。   池老板接过眼罩,茫然:“这是?”   “保密措施,等你们和我们签了合同,再来就不用带这玩意了。”   保密措施,既是保护基地位置信息,也是保护来这里的人不被有心之人利用。   池老板没问谢钦辞和傅明霁为什么不用带,给第一次见眼罩好奇打量的阿黄带上,再给自己带上。   阿黄“咦”了声。   “怎么?”池老板问。   阿黄:“这个眼罩好神奇,带上之后,我的感知被一起屏蔽了。”   庄子瑜解释:“因为眼罩里加了特殊符篆,基地里类似的东西有很多,如果你和我们签了合同,都能取用。”   “只是签合同,能约束像阿黄这样的存在吗?”池老板疑惑。   合同履行靠的是法律效力,对阿黄这种本身力量远超常人的存在来说,法律威慑力约等于没有。   “不是普通合同,可以说是签订一种契约吧,放心,不会给契约者带来不好影响,只是保证我们的秘密不会被泄露。”赵峰解释。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池老板就懂了。   到基地后,两人的眼罩被取下,赵峰带着一行人往里走。   池老板满眼惊叹:“这地方也太酷了吧,有中赛博朋克的感觉。”   池老板和阿黄被带去做简单检查,人离开后,庄子瑜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能说出来。   “谢大师,阿黄真的是保家仙吗?除了发色,完全看不出来啊。”   这一路上,他想观察又不敢观察的。   “我还以为你们一点都不好奇。”接到人后,赵峰和庄子瑜表现都很稳重。   “好奇肯定是好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化成人形的妖,不止我,组织里很多人都好奇,去接人的机会,一堆人抢着争取,我废了好大劲才抢到手。”   要不是纪律严明,赵队积威甚重,庄子瑜觉得,肯定有不少人暗搓搓来观察。   没看到路过人比平时多了一倍吗?   都是借着机会来看阿黄的。   做完检查出来,庄子瑜只见到池老板一个人。   “赵队,阿黄呢?”   “我在这里。”   声音从下方传来,庄子瑜低头,看见一只黄鼠狼盯着自己。   嚯。   庄子瑜好险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阿黄你怎么变回去了?”   “维持人形需要的灵力太多了,我如今修为没有恢复,每天变成人形的时间有限。”   即使知道黄仙本体是黄鼠狼,但,和一只黄鼠狼面对面交谈,庄子瑜还是觉得有些炸裂。   他将自己碎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世界观捡起来重新拼好,目送一行人往里走。   他在龙组的权限没有赵峰高,一些机密是没法参与的。   回到训练场,等候多时的同伴蜂拥而上。   “见到了吗?见到了吗?”   “有什么特别的?”   “变成人了和我们一样吗?”   无数问题涌入耳朵,庄子瑜捂住耳朵:“你们一个个来,同时问这么多我听不清。”   “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真的能变成人形?和我们一模一样?”   “对,就是发色不同,眼睛颜色不同,几乎看不出来。”   回答完所有人的问题,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庄子瑜口干舌燥,抢了队友手中的水一口喝完。   “第一只修成人形的妖已经出现了,你们说,以后我们会不会遇到更多修成人形的妖?”   “说不定我们还要和他们战斗。”   “还有其他上古生物,你们说,有生之年,我们能见到四大神兽吗?”   “还是祈祷他们都是热爱和平不爱挑事的吧,不然我们多少人,都不会是他们对手。”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都是接触并且和不科学存在战斗过的,比谁都清楚,这些不科学存在有着什么样的力量。   阿黄体型比起普通黄鼠狼大,但和人类比,还是有些小,为了方便交谈,他直接蹲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他对面,是何老一行人。   上面对第一只化成人形的妖很重视,给出的指令是能拉拢就拉拢,灵气复苏时代,无数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生物会真实出现在三次元,他们不可能也做不到与全部非人存在为敌。   “我们要做的,是尽量维持和平,谢大师和青木大师等几位大师都说过,灵气复苏代表了什么,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人类不再是唯一主宰,我们不能再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对待这些可能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   得知阿黄存在后,上层领导紧急开了个大会,围绕的,是如何对待像阿黄一样的存在。   有人提出,趁他们还不够强大,用武力镇压,被其他领导阻止了。   “武力?用什么武力?灵气复苏后,那些存在会越来越强大,今天我们可以用导弹伤到他们,未来呢?动用核武吗?那都不用别的国家动手,我们先把自己灭了。”   “不如问问谢大师,青木大师等几位大师的意见。”   “那就先让何老探探谢大师的态度吧,不过我还是坚持和平发展。”   最终,坚持和平发展的人远超使用武力镇压的。   何老叹了口气,趁阿黄好奇某件设备与另一名领导交流的间隙,和谢钦辞说起这件事。   “你们选择和平是对的,我的建议是,可以吸纳亲近人类那部分,有他们坐镇,其他想搞破坏的,会有所收敛。”谢钦辞道。   “我会和他们说,”何老压低声音,“谢大师,五大仙之一的黄仙已经出现了,其他四仙,会不会也在民间出现了?”   “其实以前,有供奉五大仙的门派,后来,灵气越来越少,不够五大仙修炼,门派逐渐式微,淡出人们视线,最近,玄学界内部有消息传来,这个门派里天赋好的弟子,请到了保家仙。”   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玄学界已经很规范了,何老不担心玄学界内部势力养的,担忧的是,寻常人家里的保家仙。   不是每一只保家仙都能和阿黄一样,没有攻击性的。   请保家仙被反噬的事,自古以来就不少。   “不止是保家仙,我觉得,一些灵气充裕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可能有别的妖出现,等灵气充裕到一定程度,四大神兽、四大凶兽,传说里的各种生物,都有可能苏醒。”   何老震惊:“四大神兽,四大凶兽,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关于神兽凶兽的传闻,自古以来就有,只是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虽然之前有领导调侃,说未来可能会出现神兽,但,没有人打心底觉得,有朝一日真的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它们。   “如果它们出世,那样强大的力量,我们能阻挡吗?”何老喃喃。   “不会一出现就强大到无法战胜,如果有朝一日,它们真的苏醒的话,这一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也不用太担心。”   阿黄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方式,从进基地到现在,他能感受到,这里的人,和那些把他们抓去虐待的人有本质区别,加上谢钦辞和这些人的熟稔程度,阿黄没多少犹豫,与龙组签订了契约,成为龙组第一位非人成员。   契约成,金光没入阿黄身体。   何老伸手:“欢迎加入。”   阿黄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学着何老的样子,伸出爪子,与何老握爪。   “咔嚓。”   快门声响起,历史性的一幕被记录下来。   何老之后,其他几位领导也上前与阿黄握手。   “小天那边和蒋深月老家那边,有新进度了吗?”谢钦辞来,还为了另一件事。   “小天那边我们没找到其他幽冥之石,蒋深月老家那边,根据蒋知月的交代,我们去了那家寺庙,问了寺庙的人,都没见过她说的那个和尚,小沙弥倒是找到了,他是寺里一名打杂弟子,他说,完全不记得和蒋知月见面的事。”   “一并过去的道长说,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道长做法恢复了他的记忆,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们抓到了藏匿在山里的老和尚。”   “人已经带回来了,谢大师,您要去看看吗?”   “有问出什么吗?”   “有,这个人半路出家,会的全部术法都是从一本偷来的秘籍里学的,他帮蒋知月,是贪图蒋深月的钱,他在给蒋知月换魂符的时候,给蒋知月下了暗示,一旦换魂成功,再见到他,蒋知月要给他五千万。”   “又是秘籍?”谢钦辞皱眉。   赵峰想到了古墓里的那只鬼:“和古墓里那只鬼遇到的会是同一拨人吗?”   谢钦辞:“时间相隔太远了,而且他说是他偷来的,从哪里偷的?”   赵峰:“从一个横死的道士家里。”   秘籍被保存在单独的地方,赵峰带谢钦辞过去。   谢钦辞戴上专用手套,拿起秘籍。   是一本很破烂的本子,里面有很多字迹看不清了,换魂法在靠后位置,看完后,谢钦辞开口:“这个老和尚能成功,完全是误打误撞。”   赵峰:“为什么这么说?”   谢钦辞:“因为这本秘籍是假的,按照秘籍上的做法,根本不可能换魂成功,秘籍上的字迹很凌乱,不像原本,倒像是匆匆忙忙抄下来的。”   赵峰:“既然是假的,为什么换魂成功了?”   谢钦辞:“因为蒋知月的执念太强,人的潜力有时候是恐怖的,蒋深月和蒋知月又是双生子,她们的关系太紧密,蒋知月给蒋深月喂下所谓的换魂符,同时也给自己下了极深的暗示,刚好,秘籍上的符,可以让人短暂移魂。”   “几道关系,但凡缺少其中一环,换魂都不可能成功。”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赵峰感慨。   被告知这件事后,蒋深月心情非常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幸运的是,遇到了谢钦辞,化解危机,看清蒋知月真实面目,及时止损,倒霉是,万分之一的成功率都能让自己遇到。   忙完这边的事,谢钦辞进剧组拍戏,为了突出豪门世界的奢华,许多取景都是在燕京最繁华的地段。   剧组租了一座从民国时期传下来的公馆作为主角被意外带回去的家族宫家的居住地,谢钦辞扮演的角色是这个家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主角是家族掌权人和初恋遗落在外的孩子。   但没有人知道,主角的这个身份在假的,是谢钦辞扮演的宫家继承人宫珏花了两年布局,找到的最合适人选。   今天要拍的,是主角送外卖途中,被宫家司机刮到,与宫家家主第一次见面的一幕。   没有人知道,这场将在不久后搅乱豪门社会平静的见面,全程暴露在一个人的视野中。   是谢钦辞扮演的角色,宫珏。   不远处的停在花坛边的一辆低调黑色轿车中,宫珏静静坐在后座。   车窗半降,透过车窗,他可以看到,父亲和未来会成为他弟弟的人的每一个动作。   司机坐在驾驶位上,目不斜视。   这场戏,谢钦辞只有这一个镜头:坐在车里,透过缓慢上升的车窗玻璃,看着外面即将成为父子的两人,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好,过!”   导演喊了卡,谢钦辞推开车门下车。   “谢老师,接下来的戏份里,有开车的戏,谢老师没问题吧?”导演大步走过来。   谢钦辞怔了下:“我不是很会。”   开车,无限世界根本没车可开,他也不需要开车。   “但是有几个挺重要的镜头,需要开车。”导演为难。   “我回去学。”   拍摄之余,谢钦辞得了个新任务,学车。   回到家,谢钦辞听到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来自一楼黑坨坨和威森尔的房间。   谢钦辞好奇走过去,推开门就见傅明霁站在一边,而原本空旷的房间,被一个缩小版的城堡占据,几名工人正在装城堡上的装饰品。   隐去身形的黑坨坨围着城堡飘来飘去。   “傅明霁,你真给黑坨坨买了猫咪别墅?”谢钦辞拉住傅明霁袖子,把人拉出来。   “不是猫咪别墅,那个太小了,住威森尔和坨坨位置不太够,我专门找人定制的。”   “怎么选的粉色?”谢钦辞刚才瞥了一眼,屋里已经全部换成粉色了。   “坨坨自己挑的,”傅明霁没说谎,他找了一堆图片,黑坨坨挑中了里面最少女心的一张,“再说了,坨坨喜欢,家里也不是不能支持。别人有的,我们坨坨都得有。”   “……”谢钦辞无言看着他,“傅总,在这方面,你也要攀比吗?”   而且,一只鬼为什么要跟一只黄鼠狼攀比啊! 第75章   黑坨坨从焕然一新的房子飘出来,蹭谢钦辞,显然很开心。   谢钦辞完全无法想象,傅明霁是怎么带黑坨坨确认最终城堡的,很快他就知晓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傅明霁和谢钦辞去餐厅,餐厅桌子上,放着基本城堡图案,黑坨坨一过去,就叼起城堡图案书,飘到远处。   “不是已经装完了,还这么宝贝?”谢钦辞挑眉。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黑坨坨对食物之外的东西感兴趣。   “以后说不定能继续用,过断时间,它可能不喜欢这种风格看,我们就换一种。”傅明霁全然一副宠溺大家长形象。   谢钦辞很想问他,他到底在把黑坨坨当什么养。   做好的菜端上来,香味勾住了谢钦辞的吸引力,从厨房拿出筷子和碗,谢钦辞夹起其中一道菜:“这是什么,你好像没做过?”   只要不是太忙,傅明霁在家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自从搬到谢钦辞这边,谢钦辞住的别墅的厨房,比傅明霁原来住的别墅的厨房还有烟火气。   谢钦辞曾经和傅明霁一起去他家搬东西,看到明星没被怎么使用过的厨房,问他:“你自己在家的时候,不做饭吗?”   “偶尔做,平时有阿姨做。”傅明霁学做饭,是读书时候的事,忙工作后,自己做法的时间很少,与谢钦辞住到一起后,才逐渐增加了做饭次数。   “你不喜欢做饭?”谢钦辞走到衣柜边,帮他收拾东西。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没必要,”傅明霁收好衣服,关上衣柜门,“没有我想做饭吃的人,我做着没动静。”   谢钦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这么说,你是喜欢做饭给我吃?”   傅明霁点头,做饭给谢钦辞吃,看谢钦辞吃得满足的样子,是一种享受。   与谢钦辞同居后,傅明霁做饭的习惯被保留下来。   谢钦辞自己是不会做饭的,指望一个无限世界的BOSS做饭,太不切实际。   现代社会外卖行业发达,会不会做法影响不大。   两人吃完饭,谢钦辞与傅明霁说起练车的事。   “新戏有开车的戏份,导演让我最好能熟练掌握。”开车镜头总不好找替身演员,谢钦辞也不喜欢。   傅明霁想起,认识这么久,确实没见谢钦辞开过车,边收拾碗筷边问:“你考过驾照吗?”   “没有。”谢钦辞摇头。   原主忙于奔波生活,根本没时间去练车,原来的经纪公司也没给他安排,谢钦辞穿来后,每次出行都有人当司机,暂时没感受到需要练车,加上一直有各种事忙,就没提过这件事。   “要考吗?还是只要会开就行?”   “考吧,”谢钦辞是一个喜欢把每件事做得尽善尽美的人,“法律不是规定,没有驾照不能开车?”   “我给你安排一个私人教练。”   谢钦辞想到在网上刷到的各种关于驾校的事:“我想去驾校体验一下。”   反正他这部戏空闲的时间很多。   为了充分利用时间,梁肃甚至给他接了好几个通告。   练车的事也需要知会一下梁肃,梁肃听说后,第一反应也是给谢钦辞找私人教练,听完谢钦辞的说法,道:“我认识一个老板,圈里不少艺人都是在他那学的,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   “好。”   梁肃推荐的,是一家私密性很高的驾校,圈里总有艺人年纪很小时就出道了,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考了驾照的,还有许多突然爆红的原本家庭条件不好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没考驾照的,都会去这里学车。   芋犀睁藜——   和对方联系,是梁肃做的,他是经纪人,手下除了几乎不怎么出现在观众视野的影帝晏华璋,只有谢钦辞一个艺人,谢钦辞的一应事,都需要他安排。   练车的事敲定好后,梁肃将老板联系方式推给谢钦辞:“我都安排好了,根据你的档期来的,空闲时间去练车,时间灵活性很强。”   “谢谢梁哥。”谢钦辞顺手保存了老板的联系方式。   为了尽快上手,梁肃与导演商议后,趁现在谢钦辞戏份不多,将戏份挪集中一点,剩下的时间先把车学会了。   处理好一切,梁肃开车载谢钦辞去练车的地方。   老板带着人出来迎接,很热情:“谢先生,梁先生,请跟我来。”   为了方便练车,场地很大,谢钦辞一行人往里走的时候,可以看到,有几辆车在场地里缓慢行驶。   教练是一对一的,带谢钦辞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教练,姓方,老板介绍双方认识。   “方教练时间灵活,谢先生练车期间,不会带新学员,他做事一向细心,你们可以放心。”   方教练面相憨厚,谢钦辞多看了一眼,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人印堂太黑。   印堂黑到这种程度,最近一定会遇到什么事。   收回目光,谢钦辞和老板去看车。   因为收费贵,这里的服务很周到,练车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车型。   如老板所说,方教练是个很细心的人,教人的时候,耐心十足,不会因为学员学不会或者理解偏差发火。   练车时间,两人相处愉快。   离开前,谢钦辞开口:“如果可以的话,你今天最好不要走小巷子。”   方教练一惊:“为什么?”   他家住的地方不算偏僻,有大路可以直达,不过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走小路,小路就是从小巷子里穿过去。   今天耽误了一会儿,老婆肯定已经把饭准备好了,为了节约时间,他本来打算走小路的。   “只是一个提议。”   谢钦辞说完就走了,方教练虽然印堂发黑,但不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就算走了小巷子,遇到点什么事,顶多受点伤,不会危及性命。   下班后,方教练匆匆往家里赶,路过小路岔口,正要走进去,突然想起谢钦辞离开前说的话。   他在原地纠结了一会。   “老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邻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教练回头:“我在想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在这里思考?快回去吧,”邻居看了眼天色,“快天黑了,再不回去可能要下雨。”   方教练抬头。   刚才还明媚的天气这会儿变得阴沉,乌云沉沉压下,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怎么突然变天了?”方教练疑惑。   “天气预报说了啊,今晚有大雨,别耽误了,快走吧。”邻居催促。   方教练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巷子。   天阴沉下来后,巷子里的光仿佛被什么遮挡了,一眼望进去,几乎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邻居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走小路近,我们一起回去。”   刺骨寒意从肩膀上传来,触碰到自己肩膀的手,根本不像人类该有的体温,方教练打了个哆嗦,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让邻居的手离开自己的肩膀:“我想起来,我还有个东西没买,我先去把东西买了,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吧。”   “什么东西急着现在买?”邻居不依不饶,继续逼近,“快点走了,下雨了,就走不了了。”   阴冷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方教练不敢往后看,也不敢让身后的东西发现自己已经发觉了它的异常,僵着脖子望向前方:“是急用的东西,我不买回去,我老婆可能要生气。”   边说,他边试图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可,不论他怎么走,身后的“人”始终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方教练惊恐发现,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始终没变过。   而且,他没听到脚步声!   这个地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别人的!   天越来越黑了。   只是下午六点,天仿佛快要彻底暗下来。   阳光完全消失了。   方教练心中急得不行,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不知僵持了多少时间,身后的“人”失去耐心,猛地往前扑,把方教练扑进巷子里。   方教练踉跄了一下,看到眼前急剧变化的景色,毛骨悚然。   他明明记得,他一直在试图远离巷子口,为什么现在他正站在巷子口?!   扶住墙壁,方教练勉强维持住身形。   耳边再次响起谢钦辞的话。   恐惧蔓延,方教练再也维持不住冷静,大叫一声:“我今天不走小路,你滚开!”   说话的同时,用力撞向几乎要挨到自己的“人”。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冷不丁被撞开,方教练找准机会,拼命往外跑。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你,为,什,么,不,走,小,路……”   那道阴冷气息又过来了。   方教练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在路口犹豫那一下?如果从一开始就听谢钦辞的,走大路,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个奇怪的东西?   但,世上没有如果。   他停留了,迟疑了,就给了那个东西可乘之机。   跑到两腿酸软,口干舌燥,身后的东西还跟着。   方教练心中绝望,他快没力气继续跑了,等她停下,那东西会做什么?   谢钦辞提醒他,是看出什么了吗?   原来关于谢钦辞的玄学人设,竟然是真的,不是公司为了给他提高人气立的人设。   短暂时间里,方教练想了很多。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了,方教练再也跑不动,他扶住膝盖,大口喘气。   不行了,再跑下去,肺要炸了。   停下后,身后不断靠近的阴冷气息越发明显,方教练的心跳到嗓子眼。   “你为什么要我进巷子?”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方教练问。   越是危急的关头,着急越没用。   方教练深知这一点。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遇到这种事,不是他想冷静就能冷静下来的。   身体不受控制发抖,大冬天的,豆大汗珠从额头滑落,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黏腻腻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冷津津的,格外难受。   “进小巷子。”   “进小巷子。”   “进小巷子进小巷子进小巷子。”   身后的东西来来回回重复相同的话,全然失了最开始与他攀谈的灵性。   若一开始是这样,自己也不至于和这东西聊起来。   方教练苦笑。   他已经跑不动了。   不行,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看是什么东西要害他!   决定做下,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勇气,方教练做好心理准备,回头。   !!!!!!!   这是个什么东西?!!!!!!   跟在他身后的,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滩腐烂的肉块,脸上五官融合在一起,比起脸,更像是一颗肉球。   无边恐惧笼罩住他,心中涌出的那点勇气在看清跟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后消了个干净。   刚才一直跟着自己,碰到自己肩膀的,是这个东西吗?   恐惧、恶心……无数负面情绪侵袭他的理智。   方教练瞳孔剧缩,他想跑,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没人能在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维持冷静。   方教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东西,不断朝自己靠近。   他张了张嘴,想呼救,即使知道是徒劳,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愿放弃。   声音被无形的东西堵在嗓子眼,方教练以为,自己用了最大音量,实际只是一点很微弱的声音,不细听,不会听到。   即使听到了,也无法听清,这道声音是在呼救。   比起呼救声,它更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哀叫。   流动的,沾满不知名蠕动存在的腐肉蔓延到他脚下,一点点将他包裹。   逃不掉了吗?   绝望达到顶峰,方教练用力攥紧拳头,不到最后一刻,他不甘心!   死在这个奇怪恶心的东西手里,他不甘心!   腐肉延伸到了腰部,腰部以下,给方教练的感觉是被裹进了什么粘稠的冰冷液体里。   寒意穿透皮肤,刺入骨髓。   越来越冷。   方教练被冻得嘴唇发青。   绝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突然,一阵滚烫的热意从腰腹一侧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左边衣兜里发热。   越来越烫。   “啊啊啊啊啊!!!!!”   刺耳惨叫传到耳边,方教练下意识低头。   快裹住他半个身体的腐肉像是碰到了什么极为忌惮的存在,飞快退去。   腐肉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型,又变成他一开始看到的样子。   “它”在看他。   不甘心到了手的猎物跑调,又忌惮他身上的某个东西,不敢靠近。   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手里,方教练不敢耽误,转身就跑。   这次,他成功跑了出去。   他能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却没再跟上来。   一缕光刺来,方教练眯了眯眼,刹车声响起。   车窗摇下,司机探出头:“你不要命了?突然冲出来,要不是我开得慢,这会儿就撞上了!”   方教练怔怔看着他。   自己这是……逃出来了?   司机见男人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又满身狼狈,嘀咕了一句“别是个傻子吧”,升起车窗玻璃,把车开走了。   华灯初上,方教练缓了好一会儿,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   他抬头看天空,淡淡月华洒下,万里无云,根本不像是会下大雨的样子。   而他现在待的地方,也不是巷子口,而是离巷子口有一段距离的路边。   腰腹左侧残留着烫意。   方教练忙低头去看,在身上找了会,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   这是什么?   是自己放进口袋的吗?   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刚才,是这个东西救了自己吗?   符纸静静躺在他手心,散发完最后热量,化成一堆黑色符灰。   是谢钦辞!   虽然不知道谢钦辞是什么时候、怎么把符放进自己口袋的,这个时候,方教练能想到的,只有谢钦辞。   是谢先生救了自己!   方教练无比确定。   他握着符灰,想把符灰重新装进口袋,可他手一动,刚好吹来一阵风,灰被吹散了。   方教练又摸了几遍自己的口袋,没再找到符,他抹了把脸,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到路边树旁,坐了下来。   他得休息一会。   路上车来车往,方教练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第一次觉得,车制造的噪音也这么好听。   毕竟,这些噪音,证明了他现在所在的,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而不是刚才那个冰冷的、昏暗的、随时会被吃掉的恐怖世界。   手机铃声响起。   方教练手忙脚乱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老方,你怎么还没回来,菜我都热了两回了,刚才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没事,遇到点事耽误了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电话那边是方教练的老婆,女人絮絮叨叨了一阵,方教练很有耐心听完,时不时回复两句。   讲了一会,电话挂断,方教练看了眼屏幕,已经快十点了。   方教练记得,自己最后看时间,是六点。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方教练有些愣怔。   他关了手机,撑着树干慢慢站起来。   “嘶——”   方教练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还没注意,休想了一会,腿疼到不像是自己的。   跑了几个小时,跑到脱力,腿会受不了很正常。   第二天起床,腿更疼了,动一下都疼。   方教练媳妇心疼给他捏了捏:“不然你今天请个假吧,你腿疼成这样,也没办法工作。”   方教练慢吞吞从床上挪下来:“不能请假,我今天有点事得去一趟。”   担心妻子担忧,昨天的事方教练没告诉他老婆,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解决,无论如何,今天必须过去。   谢钦辞今天也没什么戏份,他的练车时间是下午,吃完午饭,司机开车送他出门。   傅家养了好几名司机,和谢钦辞确定关系后,傅明霁挑了一个给他。   见到眼下青灰脸色难看的方教练,谢钦辞最先注意到的,是他身上多出来的阴气。   印堂比昨天更黑了。   而且隐隐有了血色。   说明,这次若发生什么,有可能危及到性命。   谢钦辞微微皱眉。   怎么会一夜过去严重这么多?   “谢先生,今天要练习的,是……”   方教练没有说的意思,谢钦辞收回目光,他的那张符被用掉了,方教练昨天下班后,肯定遇到了什么,他不说,谢钦辞也不会主动去问。   谢钦辞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学什么都快,尤其练车回去后,他会在傅明霁的指导下,在家里也练习一会。   练车结束,谢钦辞打算离开,被方教练叫住。   “谢先生,有一些事,我想和您单独聊聊,可以吗?”担心谢钦辞误会,方教练补充,“和您昨天告诫我的话有关,我昨天回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我想请您帮忙。”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紧绷了一天,在谢钦辞面前,方教练才能放松一会儿。   “您昨天和我说,不要走小巷子,我路过巷子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方教练说出昨天遇到的事。   回忆起昨天的经历,方教练忍不住发抖,那种恐惧,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无法轻易忘怀。   “最后是一张发烫的符救了我,谢先生,符是您放进我口袋的吗?”除了提醒过他的谢钦辞,方教练想不到还有谁会帮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但我有种感觉,我已经被它盯上了,它不会放过我。”   “你想我帮你解决它?”谢钦辞问。   “不……”方教练本来是想找谢钦辞再买点保命符的,听到谢钦辞的话,心中猛地一跳,另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冒出来,“谢先生,您能帮我解决吗?”   买符治标不治本,若能把那个东西解决掉,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谢钦辞:“可以,它已经标记了你,一日不解决,你的困扰就一日不会消失。”   方教练:“标记?”   谢钦辞:“是鬼物看中猎物后留下的记号,方便在猎物逃脱后,找到他们,也方便,随时进食。”   方教练脸色大变:“谢先生,您是说,我被标记后,那个东西随时都有可能找上我吗?那它会找到我家里去吗?”   他自己被盯上不要紧,可家里有他老婆孩子,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有这个可能。”   “谢先生,求您帮我,”方教练站起来,对谢钦辞深深鞠躬,“不论需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他的态度转变太明显,谢钦辞好奇:“你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之前是担忧居多,现在是想解决掉鬼物的狠厉更多。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被那东西惦记上,”想到自己昨天回去一直和妻子待在一起,方教练心中一突,“谢先生,我昨天遇到那个东西后,直接回家了,它会不会跟上去?”   早知道,他不该回去的。   方教练心中懊恼不已。   “那东西昨天被你身上带的符伤到,应该不会跟上去,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想要万无一失,最好尽早解决它。”谢钦辞道。   方教练也是这么想的。   谢钦辞既然开口提醒了人,如何方教练又主动求上门,谢钦辞不会不管这件事。   听说那东西有可能找到自己家里后,方教练心中着急,他不想拖,拖一天,家人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谢大师,今天可以吗?”方教练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请人驱鬼要花多少钱,谢钦辞答应后,他在朋友圈问了一遍。   因为工作关系,他朋友圈各行各业的都有,还真有人给他提了靠谱建议。   报酬是根据对方修为给的,能力越强的大师,越贵,不要觉得这钱花的不值,能请到实力强的大师,是一种缘分,也能更好的解决你需要解决的事。   这句话,是曾经一位客人发给他的,还给了他一份价格参考。   方教练工资不低,看了看价格,虽然他没办法轻松拿出几百万几千万,几十万还是可以的。   方教练算了算自己的存款,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给谢钦辞当报酬。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傅明霁下班后,照例来接人。   和谢钦辞住在一起后,傅明霁严格按工作时间上下班,公司人都好奇,好端端的工作狂霸总怎么突然转了性。   只有部分高层和秘书处的人知道,那是因为傅总恋爱了,需要更多时间和恋人相处。   谢钦辞要去处理方教练遇到的鬼,傅明霁自然不会阻止他。   对谢钦辞的每个决定,傅明霁都无条件支持。   傅明霁开车,载着谢钦辞和方教练来到方教练昨晚遇到那个东西的地方。   把车停好,方教练下车:“谢先生,我昨晚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东西的。”   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人气冲淡了阴气,谢钦辞可以感受到残留在这里的阴气,不重,还没有方教练身上的阴气重。   “它昨天被伤到后,没来这里。”   “谢先生,我昨天逃脱时,出来的地方不是这里,在那边。”方教练指了个地方,那里是小巷子的另一个出入口。   三人走过去,这个地方,阴气更重一些。   谢钦辞往巷子里看,里面没什么人,很清冷。   “从里面走的人多吗?”   “不多,里面没有路灯,环境也不好,大家都喜欢走外面的大路,”方教练回答,“如果不是赶时间,我一般也不会走这里。”   “进去看看。”   因为昨天的经历,方教练对这地方有天然恐惧,本能让他不要靠近,但他更知道,那东西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定了定心神,方教练踏进巷子。   一进来就感受到一阵凉风。   阴冷、刺骨。   方教练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声音问:“谢大师,那东西在里面吗?”   谢钦辞看了眼嗅着味儿出来的黑坨坨:“应该在这里。”   不需要谢钦辞动手,黑坨坨没几分钟就把藏起来的鬼驱赶出来。   被谢钦辞和傅明霁养了一段时间,黑坨坨现在没那么饥不择食了,恶心的东西一概不吃,比如这只鬼。   全身腐烂,没一块好肉,还不是厉鬼,黑坨坨懒得吃。   “谢,谢先生,就是那个东西!”看到跌跌撞撞出现在前方的鬼,方教练声音破了音。   破破烂烂的鬼也发现了前面的三个人,尤其其中一个,身上还带着它的标记。   身后有厉鬼威胁,前面是伤过它的猎物,破烂鬼失去理智,呼啸着扑向三人。   它要吃了这三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厉鬼刚靠近,发出剧烈惨叫声,方教练张着嘴,咽下到了嘴边的惊叫声。   怎,怎么回事?   怎么叫的是鬼?   不应该是他叫吗?   定睛一看,方教练发现,谢钦辞手中正拿着一张符。   蓝光闪烁,一道巨大电弧穿过破烂鬼身体,破烂鬼体验了一把被雷劈的滋味。   焦糊味被风吹过来。   破烂鬼的身体被劈成了一块黑炭。   方教练咽了口口水,不确定地问:“谢先生,鬼也能被劈糊吗?”   不应该直接魂飞魄散吗?   “这只鬼,有实体,你看到的腐烂肉块,其实是它自己的身体。”谢钦辞皱眉盯着前方。   死后依附在尸体上的鬼,谢钦辞不是没见过,但眼前这只,总给他一种违和感。   黑坨坨小心绕开电弧,飘了回来。   谢钦辞练出符后,黑坨坨有次好奇,在谢钦辞试验符篆威力的时候凑过来,被狠狠劈了一下,蔫了好久才恢复活力。   谢钦辞那段时间还专门去龙组处理了一批他们无法解决的厉鬼,当场喂给黑坨坨。   谢钦辞拿着符,黑坨坨不敢靠近,飘到傅明霁身边,紧紧挨着他。   黑坨坨是鬼,很凉,傅明霁低头看着紧挨着自己腿的黑坨坨,摸了摸它的脑袋。   焦炭一样的身体倒下,没了动静,方教练看着那块黑炭:“这就解决了?”   他以为要开坛做法,要大战恶鬼,怎么什么都没有,直接就解决了?   是鬼太弱,还是谢钦辞太强?   方教练更倾向后者。   如果真的很弱,昨天他根本不至于那么狼狈。   方教练想凑近了看看,刚走两步,遇到阻力,他低头,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狗挡在自己面前。   “怎么会有狗?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黑坨坨往后缩了缩。   不好,这里阴气太重,它被看到了。   “是我养的。”谢钦辞开口。   “刚才明明没看到,谢先生是把它放在后备箱里吗?小动物放后备箱不好……”   怕把人吓出好歹,谢钦辞没说,刚才黑坨坨一直坐在他旁边,只是他看不到罢了。   “呃……”   前面传来声音,几人下意识朝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被劈成黑炭的尸体动了动。   方教练顾不上动物不动物了,指着黑炭失声:“谢先生,它刚才动了!”   他绝对不会看错,等等,又在动!   焦炭一样的身体弯曲,身上裂开一道道纹路,黑色裂成一块块,从它身上脱落。   它似乎很痛苦,每脱落一点,便有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出。   谢钦辞走过去,一脚踩住想要起身的尸体,将它狠狠往下压。   刺鼻的腐臭味传来,谢钦辞一手捂住鼻子,低头看被自己踩到的东西。   黑色脱落后,粘稠的血色液体覆盖了它的外表,像刚破壳的小鸡,被雷劈后,它仿佛经历了一场新生。   谢钦辞终于看清怪物的真实样子,眼前这只怪物,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身上,没有属于人类的腿,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粗壮的两栖动物的腿,有尾巴,没有五官,头顶有角,角上长着眼睛。   肉球一样的脑袋上,只有一张没有嘴唇的嘴,比起嘴,更像是被刀子硬生生从上面隔开的一道口子。   “这是什么?!”方教练眼中的惊惧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怪物,比单纯见鬼更让他感到恐惧。   谢钦辞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生物,与其说是天然存在,不如说,它是被人为拼凑出来的。   从各种动物身上移植部位,拼接到人身上,形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它的手,也不是人类的手,而是锋利的爪子,爪尖泛着寒光,可以想象,若是被这个东西抓了,会造成怎样恐怖的伤口。   谢钦辞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赵峰发过去。   “谢先生,这个东西要怎么处理?它还活着吗?”方教练扶着墙壁,干呕了几声。   “不算活着。”毕竟,身体是死的。   “你昨天说,它会说话,能和你交流?”   “对,我一开始没发现不对,因为它变成了我邻居的模样,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说到这里,方教练想到某种可能,脸色变白,“谢先生,它会不会就是我那位邻居?”   “我打个电话问一下。”方教练手忙脚乱掏出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说东子?东子不是去年说回老家种地去了吗?今年?今年没回来过啊,怎么,你见到他了?”   方教练挂断电话,惊魂不定开口:“可是,上周还看到了东子,他一直住在我们家对面,我们时不时就能碰到……”   如果东子去年就回了老家,那么他今年见到的、交谈过的、一起吃过饭的,是什么?   是眼前这个怪物吗?   心中一阵翻腾,方教练冲到一边,狂吐不止。   吐到只剩苦水,方教练白着一张脸回来:“谢先生,我吃过他给的东西,我家人也吃过,要紧吗?”   两家是邻居,关系比较亲密,有时候他们家做了多的菜,会给对门送一些,东子投桃报李,也会给他们送自己做的食物。   这一年来,东子送来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不能细想,一想就想吐。   谢钦辞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不好做判断:“你们吃了之后,有没有不舒服?”   “我还好,我老婆有一次吃了肚子疼,我女儿也说吃着味道不对,但是我吃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不对,也没闹过肚子。”   “谢先生,您能不能帮我老婆和女儿看看,如果真有问题,我也好尽早想办法解决。”   方教练实在放心不下,他现在完全没心思去管东子怎么会变成怪物,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以最快速度飞回家,确定家人安危。   谢钦辞却是不能不管这只怪物的,这种将不同物种各部位融合到一个个体身上的行为,让他想起,阿黄说的那件事。   那些人已经将手伸到人类身上了吗?   东子身上的怪异,是偶然,还是不止它一个?   赵峰收到图片,带着人以最快速度赶来。   怪物还在谢钦辞脚下挣扎,它已经彻底发了狂,若不是被谢钦辞控制住,这会儿可能已经展开无差别攻击了。   外面的人群被紧急疏散,赵峰带着人走进小巷子。   “谢大师。”   赵峰一眼看到了被谢钦辞踩在地上的怪物。   这么短的时间里,怪物已经和照片里的模样有了很大改变。   像是被剥了皮只有血肉暴露在外界的表面上,覆盖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鳞片,包括肉球一样的头部,也被这种鳞片包裹。   随着外形的改变,这具身体里,谢钦辞最先见到的那只鬼气息也改变了。   龙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存在,原来的抓捕方法完全不能用,谢钦辞见黑坨坨对改变了形态的怪物感兴趣,把它招来。   黑坨坨用阴气困住了怪物,龙组才顺利带走被困的怪物。   方教练目瞪口呆看着变成一片黑雾的黑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它,它不是狗吗?这年头狗都这么强了吗?”   他生活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除了困住怪物的阴气,黑坨坨重新凝聚成一直大黑狗,无论外形还是大小,都跟从前一样。   它冲方教练“汪汪”叫了两声。   方教练揉了揉眼睛,所以是他眼花了吧?他就说,好端端的大黑狗,怎么变成了一片黑雾?   “我的老婆孩子……”方教练没忘记自己最关心的事。   谢钦辞对赵峰解释:“他们一家都吃过不少那只怪物送的食物,他很担心家人的身体。”   “对,这位警官,我可以先回去看看我的家人吗?”   赵峰想了想,道:“不如,你把你家人一起带上,我带你们去做个全身检查。”   “他们是专门解决这些事的。”谢钦辞道。   “好,好。”世界观受到剧烈冲击,方教练六神无主,谢钦辞说什么是什么。   因为要看守怪物,黑坨坨和怪物坐后座。   庄子瑜看了眼兢兢业业守在怪物身边的黑坨坨,小声问自家队长:“赵队,我们这算不算雇佣童工啊?” 第76章   赵峰瞥了他一眼:“别瞎说。”   庄子瑜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知道了,我闭嘴。”   回基地之前,要先去一趟方教练的家。   方教练的妻子热好了菜,在家里等丈夫回来。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啊?”他们的女儿方若若拉着母亲的手,问。   “再等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方教练的妻子弯腰将女儿抱起来。   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昨天丈夫就回来的晚,回来后,气色还那么差,问他也不说,方教练的妻子只能在心中猜测,丈夫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听说最近方教练接手了一位新客户,难道是新客户太不好带?   网上传的各种考驾照让教练崩溃的段子,方教练的妻子看过不少。   又等了一会,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方教练的妻子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正在这时,门铃被按响了。   “妈妈,是爸爸回来了吗?”方若若问。   “我去看看,”方教练的妻子将女儿放到椅子上,“你乖乖坐在这里,不要乱跑。”   方若若乖巧点头。   方教练妻子擦了擦手,去开门。   门打开,方教练妻子最先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方教练,她一愣,问:“老方,你不是有家里的钥匙,怎么还敲门?”   “我带了几个人过来,有些事,你把若若叫过来,我们去一趟医院。”方教练是一个人上楼的,他身后,几名保护他的龙组成员隐藏在暗处。   “去医院做什么?”方教练妻子让开一点,“我饭都热好了,不先吃饭吗?”   “不吃了,前几天东子送来的吃的还在吗?”在车上的的时候,方教练被告知,最好能有实物,更好检测,那些食物是由什么东西制成的。   “还有一些没吃完的,我放在冰箱里了,我这就去拿。”方教练妻子转身往厨房走。   方教练下意识拉住她胳膊:“我去。”   方若若好奇看着父母在门边说话。   方教练换好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将里面东子送的东西一股脑拿出来,用袋子装好,一手提袋子,一手抱起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往外走。   方若若搂住父亲脖子:“爸爸,我们去哪里?”   “去给若若做个全身检查,上周若若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们去看看。”方教练柔声回答。   方教练的妻子解下围裙:“真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晚了点?”   听说是给女儿检查身体,方教练妻子没了阻止想法。   这段时间,方若若一直喊身上不舒服,吃的不多,精神也不太好,上周末,他们带女儿去医院看过,没看出什么。   “是私人医院,我最近不是接手了一位新客户吗,体检名额是这位新客户介绍给我的,晚上去人少正好。”   抱着女儿出门,下楼,方教练的妻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匆忙跟来。   楼下,龙组的车子已经等候多时。   方教练抱着女儿,带着妻子,径直走过去。   方教练的妻子好奇盯着这辆从没见过的车,疑惑:“老方,这不是你的车吧?”   “我的车抛锚了,送去修理了,这是客户派来的车,他们会带我们去医院。”   车门打开,方教练让妻子女儿先坐进去,自己最后进去,关上车门。   开车的,是龙组成员之一,副驾驶上,也坐着一名龙组成员,主要是为了保护他们一家人,防止意外发生。   车平稳开出居民区。   方教练的妻子小心扯了扯方教练袖子,低声问:“老方,你确定我们是去的正规医院吧?”   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放心好了,绝对正规。”方教练在来接妻女的路上,已经被科普过龙组的来历,知道这是国家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没有比他们更正规的了。   与龙组合作的医院表面是一家私人医院,实则专门接收因鬼怪等不科学存在受伤的病人。   方教练一家人在提前得到通知的医生的带领下,去检查身体。   另一边,谢钦辞和赵峰等人,带着被黑坨坨用阴气制住的怪物前往龙组基地。   黑坨坨负责运输怪物,赵峰带路,基地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准备好临时放怪物的地方。   “谢大师,这只怪物一直在挣扎。”将怪物关进特制的笼子后,赵峰神情凝重。   “它在孵化。”   来龙组的路上,谢钦辞在记忆里找了很久,终于勉强找到能和眼前这只怪物对上的情况。   “你们看它的鳞片,是不是越来越坚硬了?一开始,它身上没有鳞片,像是刚破壳的小鸡仔一样,血肉暴露在外面,时间长了,外面长出一层起保护作用的鳞片。”   “这么一形容,还真挺像,”赵峰托着下巴,皱眉看着笼子里的怪物,“孵化之后,会是什么?”   “我们需要阻止它孵化吗?”   怪物并非一直藏在巷子里,更早之前,它用伪装出的身份,堂而皇之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与方家人相交。   “它想做什么?”   这些问题注定得不到解答。   因为怪物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兽性本能。   “它身体里,属于东子的那道魂魄存在感越来越弱了,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正在融合身体里的其他魂魄。”谢钦辞蹲在笼子前,仔细探查。   “我之前以为,它身上多出来的这些不属于人类的部位,仅仅只是肉体缝合,现在想,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谢大师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被缝合的,不止是它的身体,还有魂魄,魂魄的融合方式比身体的缝合粗暴多了,只是简单杂糅在一起,平时以其中某一道为主,应该就是东子的魂魄,被我的符伤到后,东子的魂魄受伤,其他魂魄开始造反。”   “我还有个猜测,就是,它身体里,哪道魂魄是主宰,它的外形就会往主宰魂魄原来的样子靠拢。”   “之前它变成那副古怪样子,很有可能,是魂魄抢夺主导权导致的,如果要验证我的想法,很简单,让其中某道魂魄提前胜出就行了。”   “谢大师,您有办法?”赵峰不觉得,谢钦辞会说没有把握的事。   “我可以压制住它身体里的其他魂魄,造成被其中某一道魂魄主导的假象,有一道魂魄,快要胜利了。”谢钦辞盯着笼子里,状态逐渐恢复的怪物。   话音落下,一条粗壮的尾巴从怪物身后长出,大力拍打在笼子上,笼子受到攻击,震了震。   “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像西方龙?”庄子瑜惊讶。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搜索网络上西方龙的图片,将手机递到几人面前。   赵峰上下打量一番笼子里的怪物,再看庄子瑜手机里的图片,惊奇:“还真有点像。”   “难道真是西方龙?”结合之前上层得出的上古之物可能复活的结论,赵峰推测。   “但是它没有翅膀,”庄子瑜观察了一会,提出疑点,“西方龙的标配,一双大翅膀。”   “不是龙,比起龙,你们不觉得,它更像一只大型蜥蜴吗?”谢钦辞打断他们的猜想。   “西方龙的外形本来就与蜥蜴有些像,只是多了角和翅膀,笼子里这只,虽然没有大翅膀,但是有角,为什么它的眼睛长在角上。”庄子瑜觉得很奇怪。   “你们可以当它手术失败了,有想让通过某种办法,融合多种生物特征,创造出什么,眼前这只,应该是失败品,记得阿黄经历过的那件事吗?我怀疑,两件事背后的人,有什么联系。”谢钦辞开口。   赵峰:“说不定就是同一批人。”   赵峰与庄子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光明坛。”   庄子瑜是赵峰一手带出来的,最近,赵峰被指派负责光明坛相关事宜,庄子瑜跟着他,也了解到不少关于光明坛的事迹。   “谢大师,您能不能压制住这只怪物身体里的其他魂魄,让东子的魂魄占据主导地位?”赵峰思索了片刻,问,“东子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东子的魂魄已经很虚弱了,我试试吧。”   隔着笼子,谢钦辞的手按在怪物头上。   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掌心溢出,没入怪物头顶。   刚才还躁动不已的怪物慢慢安静下来,怪物身形开始改变,不属于人的部分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腿的样子。   笼子里的男人缓慢睁开眼。   “你们是谁?”他太虚弱了,无法支撑身体,若不是体内有谢钦辞力量的压制,其他魂魄分分钟就能把他的魂魄扯下去。   “你还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吗?”庄子瑜低声问。   东子环顾一圈,自顾自问:“我为什么在笼子里?”   “因为你伤了人,”谢钦辞开口,“你和方教练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要袭击他?”   “我,我不知道,”东子面露茫然,“我经常失去意识,很多时候,失去意识后醒来,不在原来的位置,我记不得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   “你在说谎。”谢钦辞语气肯定。   东子声音一顿。   “你觉得,你为什么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跟我们说话?”谢钦辞挑眉,“你能感受到,体内压制其他存在的力量吧?”   东子沉默了,许久,他艰难开口:“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后来,我脑子里会莫名多出一些记忆,记忆里的人是我又不是我,‘我’在做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   第一次多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在两个月前。   东子提着买来的活鸭回家,打算煲点汤喝。   可他一进门就失去了意识,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手上全是鲜血,嘴里也全是血腥味,买来的鸭子不翼而飞。   东子盯着满手的鲜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愣愣坐在原地,坐到天亮,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是自己捧着活鸭,大口啃噬的画面。   画面中的自己,双眼通红,额上长出一对奇怪的角,生啃活鸭的时候,那对角愉悦颤了颤。   莫名的,东子能感觉到,那个时候,自己很愉悦。   为什么生吃活物会感到愉悦?   东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他不敢相信,越来越清晰的记忆里,那个满脸是血,吃完一整只活鸭的男人,是自己。   脸上的血凝固了,非常难受,东子踉跄着来到浴室,把所有灯打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满脸鸭子被生吃时因挣扎喷射上去的血。   东子快被吓傻了。   他打开水龙头,用力搓自己的脸,一点点,将脸上的、身上的血污洗干净。   家里的血迹收拾了好久才收拾干净。   一连好几天,东子不敢买任何活物,也不敢买肉回来,他怕自己“发病”。   一个星期后,东子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他很馋,非常馋,馋的不是正常食物,而是新鲜的血肉。   东子克制不住自己的欲往。   越压制,反弹越严重。   东子想尽办法都没法压制住心中的想法。   终于,在一次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跑进去买了几只活鸡。   强忍着立刻吃掉的念头,回到家,直奔厨房,来不及处理,直接上嘴。   他看不到,这一刻的自己,牙齿变得像猛兽一样锋利,轻易就可以刺穿活物的皮肉,而他的眼睛,瞳孔竖成一条线,比起人类的眼,更像是兽类的竖瞳。   东子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他记得越来越多自己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   有时候,他会莫名出现在某个动物身后,扑上去,咬一口,咬大动脉,汩汩鲜血从喉咙滑下,滋味非常美妙。   操控他身体的另一道意识似乎也知道,他的怪异不能被旁人发现,所以他扑食的对象,大多是周围的流量动物。   没敢对人下手。   方教练是第一个。   “为什么是方教练?”   “因为我快控制不住我身体里的那只兽了,它主导身体的时间越来越多,逐渐的,它不再满足狩猎流浪动物,它想吃人。”   第一次认知到这点,东子非常惊恐,活吃动物就算了,他根本无法想象,吃活人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他,已经像个怪物了。   额头上长出不属于自己的角,虽然很小,可以用帽子遮住,可,哪个正常人额上长角?生吃活物?   更不用说,他腿上长出的鳞片,每日都在变多。   随着这些非人特征出现在自己身上,东子惊恐发现,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越来越多,他觉得,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那道意识彻底控制,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它都藏在那个小巷子里,它还算知道,不能在大街上吃人,要躲着人吃,”东子苦笑,“我该感到庆幸吗?如果它真随便抓了个人吃,我可能现在已经因为杀人罪被关进监狱了。”   “不是故意盯着老方,只是刚好他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了那里,它已经等不及了,不管出现在那里的是谁,都会成为它的狩猎对象。”   “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幻觉?我身上没长出不属于人的特征,身体里多出来的那道意识,其实是我分裂出来的一个有异食癖的人格,我宁愿我是一个神经病,也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东子边说,边往前爬,他握住笼子的栏杆,希冀望着外面的人:“我是神经病对吧,你们是来治疗我的医生吗?”   赵峰等人沉默了。   他们与阴邪之物打了太久的交道,几乎要对这个怪异的世界习以为常,但东子不一样,他从前生活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科学的世界,这两个月的经历对他来说,无异打破了他对世界的固有认知,自己还有可能变成了一个怪物。   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这点。   “你是生病了,但是不是精神上的疾病,而是,你的身体,你的魂魄,都被人改造过,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谢钦辞的话彻底打破了东子的幻想。   “我不知道,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甚至在两个月前,我都不知道,我失去意识后,会有另一道意识占据我的身体,做出那样的事。”   方家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谢钦辞和赵峰等人前往医院。   方教练身上没什么不妥,方教练的妻子和女儿,腹部残留有阴气。   主治医生拿着片子过来:“她们的腹部,多出了这个,我们只能检测到,这个东西含有很浓的阴气,无法判断,它是什么。”   “方教练身体里没有吗?”谢钦辞问。   “没有,他身体很健康。”   方家人都在病房里,这件事,主治医生暂时还没通知他们。   “我们过去看看。”赵峰道。   已经很晚了,方教练的女儿被哄睡了,方教练的妻子也打算睡觉,听到敲门声,方教练来开门。   “谢大师,赵队长,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是和我们出来说,还是直接说?”赵峰问。   方教练回头看了眼给女儿掖被子的妻子,道:“我们出去说。”   “可以等我一会儿吗?”   谢钦辞点头。   方教练回到病房,低声对妻子道:“我出去有点事,你带着女儿先睡,我等会就回来。”   “有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方教练的妻子抬头。   “老板找我有点急事,你们先睡。”   “是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方教练的妻子突然问。   方教练心中一紧,下意识反驳:“这么晚了,医生都下班了,哪能出结果?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安抚好妻子,方教练走出病房。   赵峰带着人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主治医生将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方教练的心越来越沉。   “我们三人都吃了,怎么偏偏我的妻子和女儿出了问题,医生,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方教练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们确认了三遍,不会出错。”主治医生没在意方教练的失态,作为一名医生,他每天遇到的失态病人和失态家属太多了,若每个都要在意,他根本在意不过来。   “你别担心,谢大师答应了帮你的妻子和女儿看看,你妻子女儿那边,要不要告诉实情?她们已经被卷入了这件事,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我的建议是,实话实说。”赵峰道。   一开始,为了不让妻女担心和害怕,方教练不打算将自己遇到的事告诉她们,他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已经够匪夷所思,没看到,他虎口逃生没事,反而是他以为安全的妻子女儿,身体出了状况。   “到了现在,也瞒不下去了,我会和她们说的。”   隔日上午,谢钦辞见到了知道真相的方教练妻子。   权衡之后,他们暂时没告诉年仅六岁的女儿这件事,女儿太小,他们不想让她的人生染上阴翳。   谢钦辞换了身医生制服,白大褂,带口罩,扮成主治医生的副手,进入病房。   他这次来,主要是确认一下,方家母女体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昨天赵峰回龙组后,连夜去关押东子的地方问话,问他究竟给方家母子吃了什么。   “东子说,食物是正常食物,但是里面被加了一种粉末,他不知道粉末是从哪里来的。”赵峰将问出来的结果告诉谢钦辞。   谢钦辞:“他没试图阻止过?比如不把东西送出去?”   赵峰:“他说,他之前没意识到这点,在食物里加东西,还是在昨天想起来的,之前好像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一样。”   因为一直没意识到不对,所以东子根本不觉得,食物有问题。   赵峰:“他还说,这两个月,他基本不怎么给方教练家送东西了,仅有的几次,送过去的时候,他都失去了意识。”   谢钦辞沉思:“也就是说,方家母女身体里的东西,跟东子身体里的其他魂魄有关,东子魂魄里,不止有一道有思考能力的。”   凭本能行事的,是动物,有思考能力的,极有可能属于人类。   “谢大师,这边忙完,您再去一趟基地吧?我们派人去东子老家查一年前发生的事,大概快有结果了。”   病房里,方教练正在陪女儿玩,方教练的妻子在一旁看他们。   主治医生带穿着白大褂的谢钦辞走进病房,他们身后跟着几名护士,护士都是龙组成员扮的。   “医生,我们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方教练的妻子起身,问。   主治医生:“今天下午应该能出来。”   谢钦辞跟在主治医生后面,趁机检查了一下方教练女儿的身体。   其实不用检查,靠近后,谢钦辞就能感觉到,小女孩腹部堆积的厚厚阴气。   他弯腰,与小女孩平视:“小姑娘,肚子还有没有不舒服?”   方若若点了点头:“不舒服。”   “是怎样的不舒服法?”   “很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害怕呜呜呜……”小女孩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方教练忙把女儿抱起来,拍拍后背:“别怕,这是来给你治病的医生,等治好,我们若若的肚子就再也不会难受了。”   “介意我看一下吗?”谢钦辞对方教练道。   “不介意,请谢……医生帮我女儿看看。”方教练认出了谢钦辞。   谢钦辞伸手,隔着衣服虚放在小姑娘腹部。   一股融融的暖意传入身体,肚子里挥之不散的凉意消失了。   方若若停下抽噎,好奇打量谢钦辞。   “哥哥,我不冷了。”   谢钦辞收回手:“不冷了就好。”   方教练忙问:“谢医生,我女儿要紧吗?”   “不要紧,可以解决。”对谢钦辞来说,确实不难解决,把两人肚子里的阴气源头取出来就行了。   方教练松了口气,回头看妻子:“听到了吗?若若和你都不会有事的。”   方教练的妻子也松了口气。   她已经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等中午女儿午睡后,问:“刚刚那位谢医生,就是你说的,救了你的谢先生吗?”   “对,谢大师很厉害,他说可以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未免夜长梦多,谢钦辞赵峰方教练等人商量后,决定趁早解决方家母女身上的阴气问题。   赵峰带过来两张沉睡符,一张给方教练的女儿用上,另一张打算给方教练的妻子用,被拒绝了。   “我不用这个,我想看看,害我和我女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让女儿知道,是因为她还太小,方教练的妻子不觉得,自己也需要逃避。   “先帮我女儿吧。”   谢钦辞点头,来到病床边。   用了沉睡符的小姑娘陷入酣眠,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谢钦辞伸手,悬浮在小姑娘上空,一点点握紧。   就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小姑娘的身体猛地一弹。   “谢大师!”方教练下意识开口。   “没事,你们按住她,那个东西在挣扎。”   方教练和赵峰,一人一边按住小女孩的身体。   谢钦辞没有半点慌乱,手指一点点收紧。   随着他的动作,一声尖利的叫声刺破众人耳膜。   “是什么东西?”方教练的妻子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的女儿。   谢钦辞手上用力,一团黑红色的、蠕动的东西一点点从方若若腹部浮现出来。   那东西在不断挣扎,企图回到小姑娘肚子里。   所有人紧紧盯着它,生怕一不留意,它又回到小姑娘肚子里。   终于,最后一点才小女孩的肚子上脱离。   小女孩的身体在那东西的影响下,高高向上供气,脱离后,重重落了下去。   等在一旁的庄子瑜忙拿来特殊容器,谢钦辞将从小女孩体内取出的东西装进容器里。   那东西不大,莫约小孩拳头大,红到发黑,像是一团会蠕动的肉。   容器是专门用来装阴物的,半透明,透过容器壁,可以看到在里面缓缓蠕动的肉球。   “这是个什么东西?”一想到这东西寄生在自己的妻子女儿身体里,方教练头皮发麻。   取方教练妻子体内的阴物时,花的时间少一些,因为她身体里的阴物,个头比方若若身体里的小。   两个肉球被分别放在两个不同容器里,方教练扶着脸色苍白的妻子起身,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谢大师,已经解决了吗?”   “对,不过她们身体长时间受阴气影响,会虚弱一段时间,我给你一些符,烧掉后用符灰泡水,喝两次,平时多晒晒太阳,就行了。”   方家夫妻千恩万谢。   妻女的事解决,方教练提起的一颗心总算能放下,也有心情思考另一件事了。   “谢大师,东子他,为什么选择袭击我?还对我的妻子女儿下手?”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东子。   最早东子有困难的时候,他都是不留余力帮忙,他一直觉得,东子和他们一家关系很亲,但这次发生的事,太让他寒心了。   他觉得是自己瞎了眼,错信他人,不仅差点害死自己,还差点害了老婆和孩子。   “这件事,并非他主观意识做的,”谢钦辞将东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我猜测,他一年前回老家时,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   听完谢钦辞的话,方教练沉默了很久。   “谢大师,东子他,现在还活着吗?”   谢钦辞摇头。   “我知道了,谢大师,我能去看看他吗?”   “这个,你得问赵队长。”   方教练看向赵峰。   赵峰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道:“如果可以,我们会通知你的。”   谢钦辞的白大褂还没换下来,一路穿出了医院,方家母女的事解决,一行人都感到片刻的放松。   “谢大师,我觉得你特别适合扮演医生,你之后的剧里,有医生这样的角色吗?或者科研人员一类的。”车上,庄子瑜好奇地问。   他算是谢钦辞最早的一批粉丝了,因颜值垂直入坑,后来见识到了谢钦辞的实力,越陷越深。   谢钦辞的剧,他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对他的每个角色耳熟能详。   “你们还追星?”平时和龙组的人见面,都是有正事,和赵峰聊的多的,也都是各种灵异相关的事,谢钦辞倒是没想到,龙组里有自己明星身份的粉丝。   庄子瑜:“追啊,不止我,赵队长也追呢,谢大师,你是不知道,每次赵队完成任务空闲下来,都会补错过的剧。”   庄子瑜:“我们基地里,好多你的粉丝。”   谢钦辞:“演员粉还是另一重身份的粉?”   庄子瑜:“我们都是双担!”   难得有时间聊点别的,庄子瑜问起大白蘑菇的事。   他的救命恩菇,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都想一天去看一次。   “它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比原来大了两圈,我手机里有图片,你要看吗?”   “要要要。”庄子瑜毫不犹豫回答,那必须是要看的。   谢钦辞翻出相册里拍的照片,发给庄子瑜。   照片有十来张,有谢钦辞给大白蘑菇浇水的,出镜的只有一双修长的手和莹莹发着白光的大蘑菇;有黑坨坨在旁边嗅,蘑菇往后躲的;有单独蘑菇的……   庄子瑜一张张翻过去:“谢大师,它当时伪装成我的魂魄住在我的身体里,它是可以变出人形吗?”   “只要它想,它就可以模仿出人的样子,但是模仿出来的,和真正的化形有区别。”谢钦辞回答。   “它还是很怕黑坨坨吗?”   “刚开始有点怕,现在不怕了。”   可以说,现在家里最不受黑坨坨待见的,就是那盆牡丹,一有机会,黑坨坨就逮着牡丹花瓣薅,牡丹花有前科,生怕哪天被丢出去自生自灭,对黑坨坨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后面为了讨好它,甚至主动落花瓣给黑坨坨吃。   回到龙组基地,有负责人将他们带回来的容器拿去检验,一名龙组成员大步走来,对赵峰几人行了个礼:“赵队,我们派去东子老家的人传消息回来了。”   谢钦辞不是外人,不需要保密,赵峰让那名龙组成员直接说。   “我们派去的人,初步查到,东子是去年三月回老家的,他老家的乡亲们都说,看到了东子,他在张罗包田种地的事。”   “四月多的时候,本来谈好了包田一事,东子突然不干了,说找到了更赚钱的营生,要出去闯闯。”   “有几个心细的村民发现,东子不怎么在村里出现了,反而他们有人在村后面的大山里看到过他。”   “大概五月多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时间太短,能查到的东西有限,知道事态紧急,那边先把查到的消息传了回来,更深的,他们还会继续查。   比如,东子说的,更赚钱的营生是什么?   再比如,他去村后面的大山里,是想做什么?和他口中的赚钱营生有关吗?   一行人再次来到关押东子的地方。   这件事,问本人更快。   “谢大师,您有办法,让东子恢复吗?他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谁也不知道,最后占据那具身体的,会是什么。”路上,赵峰问。   比起诞生出一只不知名的嗜血怪物,他们当然更希望,最终活下来的,是东子这个人类。   龙组成立的初衷,就是成为一柄最锋利的剑,直指敌人,也成为一道最坚固的护盾,将在鬼怪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妥善保护在身后。   东子于他们,是需要拯救与保护的。   更不用说,东子身上,可能藏着光明坛的秘密。   不管为了哪一种,他们都需要尽可能保住东子。   “东子的情况很特殊,一开始,我就尝试过,将他的魂魄剥离出来,但是我失败了。”谢钦辞最初的想法是,把东子的魂魄剥离出来,再灭了剩下的魂魄,那几道魂魄上,缠着不少罪孽,这些罪孽,正在一点点侵蚀东子的魂魄。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东子同意,可以试一试。”   东子的状态更差了,看守他的人告诉谢钦辞等人:“他今天一大半时间在沉睡,沉睡时,身体变来变去的,很多时候,是一滩完全看不出形象的腐肉。”   谢钦辞走过去,在笼子外敲了敲。   浑浑噩噩躺在里面的东子动了动眼皮。   谢钦辞试过将黑坨坨的阴气分一缕给东子的魂魄,让他能坚持更久一点,但阴气入体,并没有被东子魂魄吸收,而是流向了其他魂魄。   基于此,谢钦辞没敢贸然给东子魂魄渡入力量,万一他的力量和黑坨坨的阴气一样,被其他魂魄吸收,导致那些魂魄更为强大,东子会更危险。   所以,他只能通过压制其他魂魄的力量,达到由东子魂魄主导一切的局面。   除了问东子的情况,谢钦辞这次还想试试,他的那个办法,能不能行得通。   “东子,你想脱离现在的状态吗?”   东子四肢并用爬过来:“你们有办法?”   “我可以试试,让你变得正常一点,但要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样子,不行。”   “我想,求你,只要让我变正常一点,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东子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你愿意吞掉与你灵魂紧紧缠绕的其他魂魄吗?”   “什么?”东子不可置信睁大眼,“吞掉是指吃掉它们吗?”   谢钦辞点头。   “可是,我不会……”东子至今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类,生吃鸡鸭都让他接受不了,更别说生吃魂魄了。   看东子茫然的模样,谢钦辞不怀疑,他是真不会。   “而且,我是一个人啊,我怎么能吃鬼?”东子慢慢缩了回去。   “你不吃它们,它们也会吃掉你,你没发现吗,你在逐渐被它们同化。”   “好,我吃!”   谢钦辞将怪物身体里团成一团的魂魄抓出来,察觉到危险,其他几道魂魄奋力挣扎起来,东子看着自己扭成一团的身体,不知所措。   “谢大师,我该从哪里下嘴?”   在场的,除了东子,都是人,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谢钦辞指点了几句,见东子还是无从下嘴的模样,拿出手机:“你等一会,我给你找个老师。”   傅明霁接到了谢钦辞的电话,提前离开公司,带着黑坨坨上了龙组派来接他的车。   看着西装革履走过来的傅明霁,东子愣住了:“谢大师,您给我找的老师是他吗?”   “想什么呢?”谢钦辞叫出黑坨坨,“它才是你老师。”   “是哦,”庄子瑜恍然大悟,“我们坨坨可是资深吃鬼专家,它来教你,再合适不过了。” 第77章   东子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它,它是……”   黑坨坨依然是一颗黑色大爱心形状,它现在会变的形状多了,除了狗狗外,最喜欢的,就是黑色爱心形状。   谢钦辞不知道它为什么对这个外形情有独钟。   和傅明霁讨论过,傅明霁说,可能是黑坨坨觉得这样比较可爱,比较方便飘。   和热气球一样,偶尔还能混人视线。   黑坨坨已经飘到了东子身边,东子感受到一股沁人寒意随着黑色爱心的靠近涌入身体。   即使现在是魂魄状态,东子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冷意,头上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有多想逃。   那是自内心深处生出的恐惧,如同遇到了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天敌,不止它,与他魂魄纠缠在一起的另外几道魂魄,慢慢停止了挣扎。   黑坨坨好奇飘到东子头顶,盯着它竖起来的头发看个不停。   “它是一只厉鬼,和你现在的属性差不多,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吞鬼,可以看它是怎么做的。”谢钦辞开口。   如果有可能,东子很想撒腿就跑。   但实际是,他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黑坨坨看了他一眼。   东子和他对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对方好像有点恨铁不成钢?   就像再说,吃东西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都不会?   是他的错觉吧?   东子嘴角抽了抽。   而且……   为什么事情发展这么诡异,谁还记得,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变正常一点?   现在呢?   现在已经进化到,他需要在另一只厉鬼的教导下,学会如何吃自己了。   收到谢钦辞的意思,黑坨坨围着东子绕了一圈,寻找最佳下嘴部位。   它要吃掉这人身上不属于他的带有罪恶的灵魂。   找准其中一只,黑坨坨张开大嘴,嗷呜一口咬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咬的部位发出刺耳惨叫声。   东子张开嘴,无声呐喊。   很疼!   非常疼!   就好像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血肉,他能清晰感受到,黑坨坨是怎么咬住他的,锋利牙尖是怎么刺入魂体的……   剧痛之后,是难得的放松。   灵魂上,某种沉重负担突然变轻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东子愣了下神。   黑坨坨嚼吧嚼吧吃完嘴里的东西,抬头看东子,见他一副愣神的模样,用大脑袋撞了撞他:“汪?”   到底学会了没有?   东子诡异理解了它的意思,沉默片刻,艰难开口:“我试试。”   黑坨坨指了指被它咬过的部位。   被缝合在这个地方的鬼在被黑坨坨吃掉一口后,已经非常虚弱了,正适合实力弱小的东子练手。   不就是吃鬼吗?他现在都不是人了,吃鬼有什么好怕的?   东子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张开最,狠狠咬了下去。   第一感受是疼。   自己咬住自己血肉的疼。   剧疼让他下意识想松开嘴。   可他想到,不久前,黑坨坨吃掉一口时,他也感受到了疼痛,但在疼痛之后,是难言的轻松和爽快。   他咬着嘴里的魂体,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黑坨坨咀嚼,他跟着咀嚼,黑坨坨吞下,他跟着吞下。   吞噬同类,是鬼自带的技能,魂体咽下后,化为一股冷流,流淌进他身体,东子惊讶发现,自己虚弱不堪的魂体有了改善。   与东子魂魄缠在一起的另外几道魂魄都很强大,黑坨坨吃掉一些,让它们变虚弱,东子再将剩下的吃掉。   黑坨坨边吃,边查漏补缺,找到东子没处理干净的地方,补上一口。   东子的魂魄越来越凝实。   因为失去灵魂倒在地上的身体逐渐淡去非人特征。   整个过程花了一个小时。   结束后,黑坨坨飘到谢钦辞身边,蹭他的腿。   它从没吃过这么久的鬼,关键是,还没吃多。   谢钦辞摸了摸它的脑袋。   黑坨坨“汪呜”“汪呜”一通告状。   东子看着自己恢复的手和腿,喜极而泣。   听到黑坨坨的声音,他问:“老师是怎么了?”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得到解决,东子真心认可黑坨坨这个老师,他心中清楚,若没有黑坨坨帮忙,他是无法靠自己一只鬼吞噬掉那些远比自己强大的鬼魂的。   如果不是黑坨坨,吃掉了那些鬼魂的大半部分,镇压了它们的反抗,自己吞噬起来,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它就是觉得没吃饱,你不用管它。”谢钦辞rua了rua黑坨坨脑袋。   “这怎么行?”东子转了一圈,“老师喜欢吃什么?要不再吃我一口?”   第一次当鬼,东子业务很不熟练,跌跌撞撞的,飘一下,偏一个位置。   “真让它放开了吃,整个你都不够它塞牙缝的。”随着实力增长,黑坨坨的食量也越来越大了。   “谢大师,我们这里刚好有几只无法解决的厉鬼,若黑坨坨没吃饱,可以帮我们把那些厉鬼处理了。”   谢钦辞点头。   “我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东子飘到自己身体上方,问。   谢钦辞:“你试一下。”   “怎么试?”东子往下降了降,魂魄接触到身体,一股无形力量拉扯住他,将他拉进自己身体里。   躺在地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缓慢睁开眼。   身体很沉重,东子试着动了动手脚,慢慢坐起来。   “你感觉如何?”赵峰问。   东子一点点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眉目舒展;“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我现在能完全控制我自己的身体了。”   他动动手脚,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   “谢大师,我现在是彻底变回人了吗?”   谢钦辞摇头,他能看到,东子的魂魄和身体是紧密相连的,但,东子的身体并不是活着的。   “你的身体已经死了,虽然看着能动能跳,但你没有呼吸,你没发现吗?”   东子脸上的喜悦之色变淡。   他发现了。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去医院,不敢去人多的地方,除了对门的方教练一家,他几乎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就算出门,也必戴帽子口罩,尽量避开熟悉的人。   因为这个原因,除了方教练一家,所有人他认识的人,都以为,他早回了老家,现在多半在老家种田。   想到方教练,东子想起,不属于自己的那几道魂魄给东子一家食物里下不知名粉末的事,脸色焦急地问:“谢大师,赵队长,方教练一家,没什么事吧?”   “方教练没事,方教练的妻女身体里多了一种阴物,不过你放心,那东西已经被谢大师取出来了。”赵峰趁机问,“你真的想不起来,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吗?你家里还有没有?为什么要下给方教练一家?”   东子仔细思考。   这些他原本不知道的事,在吞噬了其他几道鬼魂后,好像隐隐有了些印象。   “那个东西,是我从山里带出来的,好像是一种蘑菇的孢子,家里已经没有了,总共就那么些,都被……下到了送给方教练一家的食物里。”   拨开迷雾,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浮出水面。   “至于为什么下给方教练一家,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贪图那点与人相交的温暖,在被方教练发现后,没有断了与他的联系,就不会被钻了空子,我不知道那只鬼,是受谁指使,但我知道,它的目的,就是将孢子下到人的身体里,利用人的血肉,让孢子长大,发育。”   赵峰和谢钦辞对视一眼,继续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四五月,你经常去你老家后山的事?在后山上,发生了些什么?”   “我……”   “我们打听到,你当时在村里的说法,是找到了更赚钱的营生,所以临时毁约,放弃承包土地种田,你找到的新营生,是什么?”   赵峰神情严肃:“如果你还记得,最好不要隐瞒,因为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你是怎么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东子闭上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我是找到了一种新的营生,我以为是赚钱的门路,现在看来,是送我入地狱的门路。”   东子没什么大理想,不适应大城市生活,回到老家后,就想着,能不能靠自己在外打拼赚的钱,承包一些村里没人耕种的土地,以后就在乡里种粮食。   回来之前,他找人专门了解过这方面,也学到了一些科学种田的办法。   村里青壮大半出去谋生了,村长苦这些良田没人耕种久已,知道东子的意图后,非常高兴,很热情的和他商量。   承包一事进行的非常顺利。   东子也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了赞新的规划,一切在一次意外入山后,戛然而止。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东子一个人在田边看地,几个行色匆匆的外地人过来找他。   “这位兄弟,你知道怎么进村子后面的大山吗?”   雨声轰隆,那人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听不出异样。   “雨太大了,现在进山不安全,你们最好等雨停了再说。”东子回答。   “不行啊,我们的一位同伴,在山里走丢了,我们得去找他,这位兄弟,你能给我们指一条路吗?”   东子指了个方向:“那边,是村民经常进山的路,不过近几年走的人少了,估计路已经荒了,好不好走我不知道。”   雨太大了,看不清路,这个时候进山确实危险,在东子的劝说下,一行人决定等雨停了再说。   东子将他们带进临时搭建的躲雨棚里:“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这雨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多谢你了。”   这些人非常感激东子的帮助,给了他一些暗红色的蘑菇。   东子打量手里的蘑菇:“这是什么?”   他见过很多种蘑菇,但从没见过长这样的。   蘑菇已经晒干了,如果不是下面有一段短短的白色柄,更像是一块风干的肉块。   “这是绯菌,入药价值特别高,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它。”   “我们这里有这种蘑菇?”东子翻来覆去看手中的干蘑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见他感兴趣,那人说了很多关于绯菌的事。   “你们大老远跑这里来采集,是因为这个东西特别贵吗?”   “那可不是,外面已经炒到这个价了。”说话的人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一斤?”东子猜测。   “不不不,三百一斤还不值得我们大老远跑过来,是三万一株。”   “嚯,”东子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盯着手里的干蘑菇,下意识放轻了东西,“这么贵,那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你们拿回去吧,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只是带你们躲躲雨,值不得这些。”   “已经给了你的东西……”   东子直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收。   “不如这样,东子兄弟,等雨停了,你带我们上山?你是本地人,比我们清楚这里的路,有你带路,我们也能安全一些,这些绯菌就当是我们支付的报酬。”   东子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这么贵的东西,如果山里真的有,这些人可以摘,他也可以摘,他是本地人,优势更大,说不定能靠这些东西发家致富。   这可比种田暴利多了。   半个小时后,雨停了,东子和这行人一起上山。   他们手里有地图,地图上,标了绯菌可能存在的地方,但是没标确切的路线。   他们对东子很信任,把地图拿给他看,东子悄悄记下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带着人往山里走。   下了场大雨,上山的路很难走,好在,进山之后,天放晴了,太阳出来,山上明亮了许多。   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了淋成落汤鸡的同伴,不是一个人,而是结伴而行的两个人,加上这次上山的东子一行人,一共有六个人。   绯菌出现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深山,东子边走边在心里想,这些地方太偏了,平时村里人很少来,难怪没人见过绯菌。   这些人很专业,东子边走边与他们聊,慢慢打消了最后的疑惑。   拨开草丛,他们在一根大树根部,看到了红色的蘑菇。   红色蘑菇上,未干的雨珠点缀在上面,颜色鲜红,似泛着淡淡莹润红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里真的有!”东子惊讶极了。   “绯菌都是一丛一丛的,有一株,说明这里还有很多,兄弟们,干活了!”   如这个人所说,这块地方,长满了绯菌,粗粗一看,大概有一二十株。   按三万一株的价格算,这就是几十万啊!   东子震惊不已。   后来,他们又去别处采了些,觉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晚了,那些人打算下山。   “就回去了吗?”东子语气不舍。   他没看到,自己手上,沾了些暗红色的粉末。   天还没全黑,再找找,说不定又能找几十万。   “回去了,这些已经够了。”   这天晚上,东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等到天亮,睡不着的他干脆爬起来,找出家里的地图,根据记忆,在地图上,标上红色记号。   等那些人离开,他可以再上山一趟,看有没有遗漏的,或者找找,山里其他地方有没有。   这个时候,东子完全没考虑,他没有卖货门路,即使找到了绯菌,也变不了现。   那行人在村里待了五天,东子仔细观察过他们,他们一般白天上山,晚上下山,和村里其他人没有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只有他。   这是他的机会。   等那行人离开后,东子思虑再三,上了山。   他沿着记忆中的地点,逐一找过去。   让他失望的是,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绯菌。   “这些人动作这么迅速吗?什么都没剩?”   东子不甘心,满心满眼都是找到绯菌。   可,一天过去,一周过去,半个月过去,他一无所获。   找到绯菌,成了他的执念。   “那你最后找到了吗?”赵峰翻找自己的记忆,“我从没听说过,你说的这种蘑菇。”   他转头看谢钦辞:“谢大师,这世上,有绯菌吗?”   “我只能说,从方家母女体内取出的,不是蘑菇,而是一种阴物,它们藏在人的身体里,如果没被发现,会一直靠吸食人体的养分长大,直到吸收完所有养分,被寄生的人会变成一具空壳,而它们,披着人皮,继续寻找另一个宿主。”   “谢大师,我也被那个东西寄生了吗?”东子脸上发白。   “你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半个多月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株新的绯菌,只是和那些人说的不一样,我找到绯菌的地方,只有一株。”   一株远比之前见到过的更大、颜色更深的暗红色蘑菇。   蘑菇伞面一鼓一鼓的,像某种生物跳动的心脏。   东子怔怔看着眼前的蘑菇,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缓,逐渐与蘑菇鼓动的频率趋于一致。   他走了过去,半跪下来,将那株奇怪不少的绯菌采了下来。   “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后面几个月的记忆都是空白的,直到我在自己出租屋里醒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老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燕京。”   “那个时候,你有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赵峰眉头皱得更紧。   “除了时不时昏厥一会,醒来出现在别的地方,没有其他不对。”   谢钦辞心念一动,问:“你醒来的具体日子,你记得吗?”   “记得。”东子说出具体日期。   “这个时间,刚好能和龙组开始在燕京大肆围剿光明坛势力的节点对上。”谢钦辞道。   “谢大师是说,东子的情况,和光明坛有关?”赵峰很快反应过来。   谢钦辞:“嗯。”   赵峰:“这个可能性很大。”   谢钦辞继续问东子:“你遇到的那些人,村里其他人一个都没遇到过吗?”   东子:“没有,我很确定,我试探过,他们都说,村里没来什么外地人。”   谢钦辞:“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遇到的,可能并非外地人?”   东子:“不可能,村里人我都有印象,那些人和他们都对不上。”   “不是,”谢钦辞打断他,“我说的,是外地‘人’。”   最后一个“人”字,读音格外重。   想到某种可能,东子脸色大变:“谢大师的意思是,我一开始遇到的,就不是人?”   “有可能,我就好奇,为什么白天总不见他们人影,除了第一次上山那回,可那个时候,下了很大的雨,天很阴,上山后,虽然放晴了,可我下山之后,遇到的村民告诉我,天一直是灰蒙蒙的,后来他们白天上山,也没再找我带路,我还以为,是他们察觉到了我的小心思,对我起了防备心。”   “现在回想,完全有另一种可能,他们白天很有可能不是上山了,而是不能出现,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在山上。”   东子一点点推断出结果:“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那些阴物!”   “等一等,”东子捂住突然发疼的脑袋,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一股脑涌入脑海,“我想起来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很混乱的片段,有体型庞大的蜥蜴被送上解剖台,被活着肢解的,还有那株蘑菇,我看到它在我昏厥后,化成一缕雾气,进了我的身体。”   “它操控我的身体下山,但是没等它下山,它就被埋伏在山里的一群人带走了。”   因为那段时间,东子的魂魄被体内的蘑菇吞噬,他看到的,都是身体里其他鬼魂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带进一间守卫森严的疗养院,看到不断挣扎的动物,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喂各种奇怪的药,看到在那些药物的作用下,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长出不属于人的部位。   不止身体,蘑菇成了最好的衔接体,那些动物,后者说,妖物的魂魄,通过蘑菇的衔接,与他的魂魄紧紧缠在一起。   他没有记忆的那些日子,被彻底改造成了怪物!   东子有些无法接受。   他捂着脸,身上再次浮现出不属于人的特征。   “我从没想过,自己变成这样,是同样为人的人,对我下的手。”   时运不济,被怪物盯上,单纯命不好……各种原因,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变成这样,全因为人类的非法人体实验。   “如果我们没猜错,改造你的,应该是光明坛,他们是一个邪教,他们盯上的,很有可能是那朵蘑菇,你当时被蘑菇寄生,他们才会将你一起带回去。”谢钦辞觉得这个可能,比单纯东子被盯上,可能性更高。   “你说的疗养院,你记得是哪座吗?里面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被改造的?”这件事,更让赵峰关注。   “是和民疗养院,里面除了我,应该还有别的被他们抓来的动物,那些鬼魂的记忆里,有各种各样的惨叫声。”   东子顿了顿,继续说。   “还有方教练的事,我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了,那些粉末,是我那株蘑菇从自己身体上分裂出来的,它想夺取主导权,但它的实力比不过其他几只魂魄,只能另辟蹊径。”   赵峰皱眉:“另辟蹊径是指?”   “它想利用方家人的身体,重新培育出自己,等分体成熟,吞噬本体,一旦它成功,我,和我体内的其他魂魄,都会成为它的食物。”   东子低头,看着自己长出鳞片的手:“谢大师,我以后都要这么生活吗”   “你的身体被改造过,你的灵魂吞噬了那些鬼魂,同样的,你的身体也融合了那些部位,当你情绪波动过大,或者遇到生命危机、基于自保本能,你的身体会变成最适合迎战的状态。”谢钦辞回答。   “看来,我是注定无法回归普通人生活了,”东子叹了口气,“你们从方家母女身上取出的阴物,若是没什么用处,就给我老师当零嘴吧。”   “你这接受能力也太强了吧?”庄子瑜感慨,“以后都要当黑坨坨的学生了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不是它帮忙,我现在也没办法占据主导地位,说不定过不了多久,灵魂就彻底消散了。”东子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对谢钦辞、黑坨坨、和龙组的人,他都很感激。   黑坨坨的零嘴被庄子瑜取了过来:“这个东西检验过了,阴气很重,有一定活性,需要靠吸食人的生气维持生命,你们看,只这么一会时间,已经开始萎缩了。”   众人看容器里的阴物,皱巴巴的,比起刚取出来的时候,缩小了一圈。   黑坨坨吃完两个零嘴,飘到东子身边,挨了挨它。   东子一口一个老师,手指化为锋利爪子,割开厉鬼,喂给黑坨坨吃。   庄子瑜在一边小声嘀咕:“谢大师,东子好像适应的挺好。”   都给黑坨坨片上肉了。   方教练一家的事解决,拍戏之余,谢钦辞依旧有时间就去练车,中间还得抽出时间刷题。   他也是没想到,从无限世界出来,他还得刷题。   赵峰带人去了东子所说的疗养院,临行前,东子找上来,问能不能一起。   东子情况特殊,暂时住在龙组基地,关于怎么安置他,龙组至今没拿出一个合适章程。   直接放回去肯定不行,至少得确定,东子不会像从前那样,突然失去理智伤人。   东子自己也不想回去,身份的转变,给他造成了很大影响,他知道,自己以后,注定不能像以前一样,当个普通人了。   仔细思考后,东子做出一个决定。   听到他的话,赵峰不确定重复了一遍:“你说,你想加入龙组?”   “对。”东子给出肯定答案。   “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光明坛害我至此,托他们的福,我现在拥有了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我想,为我自己报仇,也想将这身力量,发挥出最大用处。”   做这个决定,东子想了很久,在龙组基地待了一段时间,他时不时会给龙组成员当陪练,既可以发泄过剩的精力,又可以快速让自己适应新身体,还能帮龙组成员多储备一些和非人存在作战的经验,一举多得。   相处多了,东子对龙组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他知道,加入龙组,意味着责任,会面临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但他更知道,身份转变之后,若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他无法坚持太久,他不想在变成怪物后,被曾经的同类杀死。   就算是死,他也要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而不是,死了被人提起,是一句“那个怪物”。   确定东子的想法后,赵峰将这件事汇报上去,同时,也告诉了谢钦辞。   对东子的主动加入,领导们是很乐见其成的,东子的实力测试早在几天前被送到他们办公桌上,有这样强大的战力加入,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赵峰很快收到了回复,东子暂时作为编外人员,编入他的队伍,等考核之后,再正式加入。   前往疗养院的时候,东子一起去了。   他脑子里,有关于疗养院的记忆,有他在,龙组行动会方便许多。   谢钦辞收到了一张拜访函。   是日文。   谢钦辞打开邀请函,一只幽灵从信封里飘出来,直往谢钦辞面上扑。   黑坨坨反应非常快,一阵风似的卷过来,在幽灵碰到谢钦辞的前一秒,将它吃了下去。   谢钦辞拿着拜访函,眼眸微垂,看不清脸上表情。   黑坨坨几口嚼完幽灵,飘到谢钦辞面前,压低身子去嗅他手里的拜访函。   嗅了一会,小心咬住一个角,往外拖。   谢钦辞松开手,黑坨坨咬住拜访函,一点点往嘴里塞。   傅明霁开门进来,看到黑坨坨在吃纸,不确定问:“坨坨这是在吃纸?”   谢钦辞将被黑坨坨啃掉一半的纸抽出来:“不知道从哪来的,上面有尸油的味道。”   傅明霁看到了纸上的日语,走过来坐下:“日语?是R国的,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上面写的什么?”谢钦辞拿着纸,没让傅明霁碰。   “写的,邀请你去参加和悦集团的宴会。”部分被黑坨坨吃掉了,傅明霁只能看到一些内容。   “和悦集团?”谢钦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R国的一家公司,他们最近打算来华国发展,不过,他们背后好像有个什么神秘家族,专门帮助他们对付对手,许多和他们作对的企业,都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事,不是负责人卷款跑路,就是公司突然破产,风评很差。”傅明霁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前段时间,公司也收到了他们的合作邀约,公司评估后,觉得他们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就没答应。”   “不答应是对的,”谢钦辞点头,“在拜访函里放幽灵,很熟悉的手段啊。”   上一次,是发给笑笑的邮件吧。   这是确定了帮笑笑解决诅咒的人是自己,特意来试探的吗?   谢钦辞将剩下的纸喂给黑坨坨,起身。   傅明霁跟着起身:“你去做什么?”   “洗个手。”   对谢钦辞的爱洁傅明霁是体验过的,傅明霁亲了不该亲的地方再去和他接吻,都会被推开。   用泡沫将手仔细搓了一遍,谢钦辞吐槽:“真是不讲究,在纸上加那些东西。”   谢钦辞的戏份被集中放在某段时间内,车练得差不多后,谢钦辞进了剧组。   饰演男主的演员叫边哲瀚,女主叫杜昕怡,都是近几年起来的流量明星,与科班出身的边哲瀚不同,杜昕怡是选秀出道,是女团成员之一,这部剧是她接的第一部剧。   为了拍好戏,进组前,杜昕怡让经纪人帮自己报了班,花了三个月时间沉淀学习,进组后,也不忘学习,就算没有自己的戏份,也待在片场,看别人拍,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会问导演,问其他演员。   杜昕怡人美声甜,为人随和,她问问题,不是为了作秀或者拉关系,而是真的不了解,想弄清楚,想学到更多,最初的磨合过后,剧组人员都很喜欢杜昕怡这个女主。   谢钦辞之前来剧组的时间不多,和他们接触的时间有限,这次进组集中拍摄,才逐渐和他们熟悉起来。   谢钦辞的热度有目共睹,背后又靠着护短的盛世,没有不长眼的人跟他过不去。进组后,谢钦辞待的还算舒心。   “谢哥,今天午饭有酱排骨,一起吃啊。”边哲瀚换了戏服走过来。   两人在距离饰演同父异母的兄弟,对手戏很多,熟悉的也最快。谢钦辞之前进组时间短,每次来也是拍完就走,边哲瀚一度觉得,谢钦辞是个很高冷不好接近的人。   可是谢钦辞之前拍戏,和剧组演员关系都很好。   边哲瀚私下和经纪人聊过这个问题。   “谢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边哲瀚忍不住回忆,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讨人嫌的事。   他很期待这次和谢钦辞的合作。   最早的时候,他见到谢钦辞在顾眠MV里的表演,被深深震撼到了,之后,他见到了谢钦辞在《同归》里的表演,相似的角色,却被诠释出两种不同的意义。   要知道,有时候,难的,并非差异大的角色,而是演绎出,相似角色的不同之处,他可以肯定,观众绝对不会将谢钦辞演的皇子和臣子两个角色混为一谈。   知道谢钦辞和他接了一个剧本后,他就开始期待,两人的对手戏,和他预想的没差,与谢钦辞的对手戏,让他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有几次,他拿着剧本想去找谢钦辞讨论一下,却被告知,谢钦辞已经离开了。   边哲瀚心中失落。   经纪人安慰他:“谢老师是真的有事,他这段时间有好几个通告要赶,你没听导演说,他的戏份被集中在一段时间内了吗?他应该不是专门针对你,退一万步说,你和他都没什么交集,他就算对你有意见,总得有个源头吧。”   谢钦辞这次进组,吃住都和剧组一起,熟悉后,边哲瀚才知道,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谢钦辞没有避讳去练车的事,边哲瀚听说后,根据自己考驾照的经验,给谢钦辞提了些有用建议。   除了剧本,他们聊最多的,就是关于考驾照的事。   剧组的伙食不错,老师傅做的酱排骨尤其好吃,每次有这道菜,边哲瀚都会拉谢钦辞一起。   除了酱排骨,还有几道素材,两人找了个桌子坐下。   “呕——”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谢钦辞回头。   饰演女二的年轻女艺人谭思思捂住嘴,脸色苍白。   她的助理扶着她,一脸担忧:“谭老师,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   “谭老师,你这样下去不行啊,什么都吃不下,身体怎么受得住?”助理急得团团转,“不然我们去跟导演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不用,”谭思思拉住助理的手,“我就是有些反胃,没事的,你给我打点素菜来,我随便吃点。”   助理咬咬牙,低声道:“谭老师,你现在已经很瘦了,没有必要再瘦下去,你别再节食了。”   杜昕怡端着自己的饭过来,看到被助理扶着的谭思思,忙放下东西走过来,扶住人:“这是怎么了?”   谭思思刚想说什么,又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吃坏肚子了吗?”杜昕怡和助理扶着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如果身体不舒服,不要硬撑。”   谭思思白着脸摇头。   谢钦辞和边哲瀚也走了过来。   “真不用去医院吗?你脸色好难看。”边哲瀚开口。   走近了,谢钦辞感受到若有似无的阴气从谭思思身上传来,皱了下眉。   “我没事,老毛病了,以前为了减肥节食,胃不好,我带了胃药,小姚,你把我的药拿来。”   助理小姚张了张嘴,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到底没说什么:“麻烦几位老师帮忙照顾一会,我去拿药。”   “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杜昕怡道。   助理动作很快,拿回药,给谭思思喂了一粒。   谭思思坐着缓了一会,脸上的苍白之色褪去,和几人道谢后,被助理扶着离开了。   今天下午,谢钦辞只有一场戏,拍完后,谢钦辞出来,傅明霁派来的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谢钦辞虽然学车学的差不多了,但是没考驾照,不能上路。   到家的时间,傅明霁已经下班了,司机将车停在门口,谢钦辞下车。   没见到在外面玩的黑坨坨和威森尔,谢钦辞有些奇怪,平时这个点,一鬼一狗都在外面玩,今天怎么不在?   推开门,一阵凉风扑过来。   谢钦辞眯了眯眼。   裹挟着凉意的黑坨坨在离他一臂之隔的地方停下。   威森尔摇着尾巴跑过来,热情扑了扑谢钦辞。   谢钦辞一狗一鬼各rua了一把,问跟在它们身后出来的傅明霁:“它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黑坨坨飘到谢钦辞身后,把它往屋里拱。   威森尔摇着尾巴在前面带路。   傅明霁低笑:“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谢钦辞被引到威森尔和黑坨坨的房间。   进屋后,谢钦辞一眼看到了堆在地毯上大大小小的黑色爱心玩偶,他看向傅明霁:“你买的?”   “不是我,是坨坨的小伙伴寄给它的礼物,那个叫悠悠的小女孩。”   谢钦辞想起来了,当时,悠悠主动要求和黑坨坨交朋友,黑坨坨偶尔会去找她玩,回燕京后也没断了联系。   “好多坨坨啊,”谢钦辞佯装惊讶走了过去,拿起一个捏了捏,“手感也好。”   黑坨坨飞快叼走谢钦辞手里的玩偶,把自己送到谢钦辞手心,着急“汪”了两声。   萸!   郗!   坨坨手感更好,捏坨坨! 第78章   谢钦辞捏了捏冰凉凉的黑坨坨。   “她怎么会想给黑坨坨寄这么多玩偶过来?”   “不止黑坨坨有,她自己也给自己准备了很多,摆在屋子里,悠悠妈妈说,经历了那件事,悠悠经常感到害怕,他们做了一些坨坨的玩偶放在她屋里,才好了些。”   谢钦辞打量满屋的坨坨玩偶。   玩偶也是黑色,和黑坨坨的爱心形状一模一样,谢钦辞拿起一个大些的:“这个可以放沙发上当靠垫。”   大的有半人高,小的只有巴掌大,黑坨坨飘进玩偶堆里,叼出一大一小两个玩偶,往谢钦辞手边送。   意思是,这两个是给谢钦辞的。   谢钦辞接下。   黑坨坨又飘回玩偶堆里,挑了个中等的,给傅明霁,挑了个小的,给威森尔,方便威森尔用嘴含。   自觉分配均匀后,黑坨坨飘到谢钦辞身边,仰头“汪呜”“汪呜”求表扬。   玩偶太多,总不能一直堆在地毯上,黑坨坨叼着玩偶,跟在谢钦辞身后,如巡视领地一般,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将有空闲的地方都摆放了一只玩偶。   连书房的办公桌上都没放过。   傅明霁拿起摆在自己电脑旁的小号玩偶:“如果放不下,可以在老宅那边放一些。”   “你就宠它吧。”谢钦辞一路跟着他们走来,黑坨坨边放,傅明霁边帮它收拾。   不是收起来,而是摆摆位置,更好的放在原位置。   叼着两个小玩偶,黑坨坨飘在半空中,转了一圈,直奔养牡丹花和大白蘑菇的阳台而去。   感受到黑坨坨气息的靠近,大白蘑菇下意识缩了缩,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黑坨坨不会吃掉自己,大白蘑菇胆子太小,猝不及防之下,还是会下意识往安全位置缩。   黑坨坨在一大一小两个花盆边各放了一个玩偶,然后飘到大白蘑菇待的花盆边,附身触碰了它一下,将剩下的一个玩偶摆在了它身边。   大白蘑菇转动伞面,似乎在看被放在自己身边的坨坨牌玩偶。   悠悠寄来的玩偶太多,放完一圈,还没有放完,傅明霁将剩下的收起来,装进箱子里。   “这些,你真要带回老宅?”谢钦辞坐在沙发上,看他收拾。   “爷爷挺喜欢坨坨,我带这些回去,他见到会很高兴。”收好最后一个玩偶,傅明霁关好箱子,走过来,坐下,“还有玩偶生产的事,我已经让秘书部和西城那边联系上了,我打算生产一批玩偶,以后你帮谁解决了问题,可以送他们一个玩偶,让坨坨的形象成为一种吉祥物。”   “那我问问顾眠他们要不要,等玩偶做出来,第一批送给他们。”   谢钦辞拿出手机,给相熟的人发了消息过去,附带玩偶图片。   顾眠是第一个回消息的。   【顾眠:谢哥,谁家做的玩偶,这也太可爱了,我买,我要买一组!】   【谢钦辞:是上次在西城救的一个小姑娘送给黑坨坨的,傅明霁打算和那边合作,谈生产玩偶的事,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留。】   【顾眠:谢哥你真好,我要我要,各个尺寸我都要。】   刚才谢钦辞发的图片里,玩偶有大有小,不管是大型的,还是小个的,都非常可爱。   【顾眠:谢哥,傅总这是打算出坨坨手办吗?我觉得除了这些尺寸,还可以做更大号的,那种等身玩偶,还有更小的,可以挂包包上的吊坠,或者挂手机上的,挂钥匙上的,等做出来,我一定要给我每个车钥匙上挂一个。】   其他人也陆续回了消息,他们都是见过黑坨坨的,一看玩偶就能认出来,每个人都想拥有。   谢钦辞把顾眠提的建议给傅明霁看。   傅明霁想了想,道:“将这部分生意单独分出来吧,挂靠在傅氏旗下,记在你名下,本来黑坨坨就是你养的。”   周末的时候,谢钦辞和傅明霁回傅家老宅吃饭,他们带上了那些摆不下的玩偶。   傅老爷子看着安保人员从车里抬出一个大箱子,好奇:“你们回来就回来,还带东西做什么?这么大个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是一些玩偶。”   听到傅明霁的回答,傅老爷子更茫然了。   他孙子从小到大,他没见他有过这个爱好啊。   等箱子搬到屋里,打开后,傅老爷子看到里面大大小小的坨坨玩偶,走了过去,拿起一只,捏了捏:“这是按照坨坨模样做的?”   黑坨坨从谢钦辞身后飘出来,凑到傅老爷子身边,蹭了蹭他。   傅老爷子拿着玩偶,往黑坨坨身上比:“别说,还真像,我们坨坨也有周边了,这些都是送给我的吗?”   从知道傅明霁的心仪对象是明星后,傅老爷子去了解了关于明星的事,现在已经混进了谢钦辞的粉丝团。   “是,打算放老宅里。”傅明霁回答。   “这么多,我房里,书房里,客厅,都放一些,”傅老爷子摸了摸黑坨坨的头,“坨坨想放在哪里啊,放哪里都行。”   黑坨坨叼着大大小小的玩偶,和在谢钦辞那边的家里一样,在每个能放的地方都放了一个。   最后,叼着一个适合当靠枕的,飘到傅老爷子面前,往他手里拱。   傅老爷子抬着手:“这是……”   “是坨坨挑了送给您的。”谢钦辞道。   “还有专门送给我的?”傅老爷子受宠若惊。   傅明霁的人与西城谷家联系上,谈妥合作,第一批玩偶做出来,谢钦辞如约给顾眠等人送了一组。   各个大小的都有。   一时间,掀起一股黑色爱心玩偶的热潮。   顾眠等人的粉丝,眼见发现,自家偶像发的自拍里,多了个玩偶出境,纷纷留言询问链接。   顾眠将评论区询问链接的截图发过来,问谢钦辞:“谢哥,这些玩偶,你打算卖吗?”   谢钦辞看到截图上的点赞人数,惊讶:“这么多人喜欢?”   要不要卖,谢钦辞和傅明霁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卖。   不是缺钱,而是谢钦辞发现,各家粉丝对玩偶的喜爱之情,有一部分会反馈到黑坨坨身上。   谢钦辞的戏份到了尾声,这部分戏份里,有很多他和女二号谭思思的对手戏。   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谭思思状态更差了,眼窝深陷,脸上的憔悴遮也遮不住。   身上若有似无的阴气比之前重了些。   一场戏结束,谭思思踉跄了一下,谢钦辞眼疾手快扶住她:“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谭思思稳了稳身体。   谭思思的助理忙跑过来,扶住谭思思的身体,一个劲向谢钦辞道谢。   “谭思思这是怎么了?”边哲瀚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小声问。   “思思这段时间状态都不好,”杜昕怡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听她助理说,她已经很久没好好吃一顿饭了,吃什么吐什么。”   “是要保持身材吗?”同为艺人,边哲瀚知道,很多时候,为了形象,他们需要控制饮食。   “但我觉得,她现在有些偏瘦了。”   杜昕怡赞同点头:“比刚来剧组时更瘦了,我都觉得,风大一点,能将她吹跑。”   他们到底是外人,谭思思自己不说,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谭思思被助理扶到休息室。   助理为她倒了杯热水:“谭老师,这样下去,您身体真的会受不了的,我打听了一圈,谢老师身上确实有神异之处,您为什么不找他寻求帮助?”   谭思思接过水,喝了一口:“我用什么理由找他?说我自己吃减肥药吃出了问题吗?”   谭思思不是没想过向谢钦辞求助,她吃减肥药有一段时间了,之前都没什么大问题,是在过年之后,突然爆发的。   “给我拿些高热量的食物来。”放下杯子,谭思思抿了抿红唇。   “谭老师……”   “去吧。”   助理一咬牙,出去了。   和杜昕怡等人想的不一样,谭思思不是吃不了东西,或者说,不是一直吃不了东西,而是在闻到肉味就吐一段时间后,骤然食欲暴增。   并且越来越可怕。   普通食物无法满足她的需求,为了缓解腹中叫嚣的饥饿感,她必须补充高热量食物。   助理很快拿了食物回来。   谭思思今天下午没有拍摄任务,拿着食物,她的手心紧紧掐进食物里,眼中充斥贪婪,与平时的她恍若两人。   助理没有防备与她的目光对上,被吓了一跳。   谭思思看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道美味食物。   怎么会……   助理忍不住想,现在是高热量食物,如果有一天,高热量食物不再能满足她,她会做什么?   会吃人吗?   助理心中打了个突。   谭思思的进食动作毫无形象可言,大口大口将食物塞进口中,狼吞虎咽,像饿了几百年的饿死鬼。   助理眼睁睁看着谭思思吃掉了成年男人食量五倍的食物,腹部不正常鼓起,心惊胆战。   “谭老师,不能吃了。”   谭思思狠狠看了她一眼,助理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谭思思还在吃。   她的肚子已经打到不正常了,食物明显咽不下去,即使反胃、呕吐,依然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再这么下去会出问题的!   助理心中着急不已。   但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去,找,谢……”   慌乱间,助理听到谭思思的声音。   塞满食物的嘴里艰难吐出几个字,人命关天,助理不敢犹豫,跑了出去。   跌跌撞撞跑到片场。   谢钦辞正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份。   剩下的,都是男女主的戏份。   小陶收拾好谢钦辞的东西,见谭思思的助理小姚神色慌张跑过来,差点撞到道具上,忙过去扶了下她。   “小姚,你怎么了?”   小姚扶住她手臂,大口喘气:“谢老师在吗,我家谭老师有点急事找他。”   小陶拍了拍她的后背:“谢老师去卸妆了,很着急吗?”   小姚点头。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找谢钦辞的时候,谢钦辞卸完妆出来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小姚身上的阴气。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小姚点头:“谢老师,您能跟我来看看我们家谭老师吗?她状态很不对。”   谢钦辞点头。   三人来到谭思思的休息室。   刚靠近,谢钦辞就感受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浓郁阴气。   两个助理也感受到了,越靠近这间休息室,气温越低。   “这边怎么这么冷?”谢钦辞的助理小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我刚刚离开的时候,温度每这么低的。”小姚不敢耽误,拿出钥匙去开门。   只是因为害怕,她的手一直在抖,对了几次都没对准。   一只手伸到面前。   小姚抬头。   谢钦辞开口:“我来开吧,你们站我身后。”   小姚咬了咬唇,将钥匙放到谢钦辞手里。   “咔嚓”一声,门开了。   谢钦辞一马当先,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里,温度更低,两名助理紧紧跟在谢钦辞身后,她们感觉到了,屋里的不同寻常。   “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把灯关了吗?”门在身后关上,没开灯,屋里一片昏暗。   “没,没有。”小姚声音颤抖,她看到了,昏暗休息室里,一道腹大如盆的身影。   谢钦辞的手碰到开关,按下,灯开了,光明照亮休息室,三人看清了休息的景象。   一片狼藉。   柜子上的东西全被掀了下来,沙发被推倒了,地上全是碎片。   环顾一圈,小姚没找到谭思思,强忍着害怕开口:“谭老师,你在吗?”   没有回应。   一片沉默后,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推倒的沙发后传出。   小姚紧绷了身体,哆哆嗦嗦道:“谭老师可能在那边。”   小陶完全不清楚状况,但她感受到了气氛里的不同寻常,压低声音问:“发生了什么?”   “先救人。”谢钦辞也感受到了,沙发背后,是阴气最浓的地方。   “谢,谢老师,我们该怎么做?”小姚全身紧绷,做好被安排上前的准备。   “你们待在这里,”谢钦辞拿出两张符,给两个助理一人塞了一张,“我过去看看。”   符入手,一阵暖意从手心传来,小姚愣了一下,谢钦辞已经迈开步子,走向沙发。   似乎感觉到危险靠近,咀嚼声停了。   谢钦辞看到了,躲在沙发后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谭思思。   谭思思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怪异了,头发胡乱披在脸上,脸上全是食物残渣,往下,高高鼓起的腹部让人无法忽视。   阴气的源头,就在她腹部。   “谢老师,救我!”看到谢钦辞,谭思思浑浊的双眼爆出惊人亮光。   “谭老师,你没事吧?”小姚顾不上其他,捏着符大步走到沙发边。   “别看我。”谭思思挪动身体,想遮住高高拱起的肚子。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像一个正常人。   “你肚子里,有东西,”谢钦辞将人扶起来,“你要把那个东西取出来吗?”   谢钦辞的力量进入谭思思身体,压制住她体内作乱的鬼。   “怎么取?”谭思思神情越来越清明,压下不断上涌的呕吐欲,她扶住沙发,慢慢撑住自己的身体,“要去医院开刀吗?会不会影响剧组进度?”   小姚忙走过来,扶住她:“我的谭姐,你现在别想剧组进度了,我们先把病治好,可以吗?”   谭思思的异样,除了谢钦辞和跟来的小陶,小姚没告诉任何人,之前是为了保护谭思思的隐私,可在性命面前,已经无法顾上这些了。   “不用去医院,你们扶她躺下,她肚子里的,不是正常东西,去医院取不出来。”   小陶也过来搭了把手。   掀翻的沙发被扶了起来,两人扶着谭思思躺到沙发上。   “你让你的助理来像我求助,想必已经猜到,你肚子里的是什么了吧?”   谭思思脸色苍白的点头。   虽然早有猜测,得到验证,小姚还是无法相信:“谢老师,谭老师身体里,真的有一只鬼吗?”   谢钦辞点头:“是一只饿死鬼,你家谭老师是不是一直感到腹中饥饿难忍,疯狂想吃东西,即使塞不下了,还一直吃?”   小姚点头。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过年之后。”   准确来说,是春节当天。   为了保持身材,谭思思一直有严格控制食量,容易长胖的食物绝对不碰,那天大半天,她突然被饿醒了。   她可以肯定,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饿过。   饥饿像是长了一张嘴,在她腹中疯狂啃咬,她捂着肚子起来,拿出冰箱里的面包,拆开一袋吃了。   一整包,平时她一餐只需要吃三分之一就能饱的,这次,她吃了整整一袋,腹中饥饿仍没有缓和的迹象。   太饿了。   饿到她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   在极度饥饿的控制下,她翻出了家里所有能吃的,都不够,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盯着图片上流油的肉,挪不开眼。   房间里的灯关了,亮起的手机屏幕给屋里带来唯一光源,谭思思一手滑动外卖界面,挑大鱼大肉点,另一只手放在嘴边,无意识啃咬指甲。   放在平时,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肥肉,她点了一大堆。   外卖送来,裹得严严实实的谭思思开门拿外卖,拆开盒子,将外卖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块肥腻的肉送入嘴中,谭思思直作呕,手却不受控制,一块块往嘴里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再醒来,身上一股油腻味,嘴里残留的,是肥腻口感。   谭思思冲到洗漱室,吐了十多分钟,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还是觉得恶心。   这天之后,她彻底闻不了肉味了。   可,每隔几天的半夜,她都会在疯狂的饥饿中醒来,吃一堆自己平时绝对不会吃的东西。   谭思思思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和经纪人说了后,前往私立医院检查,检查结果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一切良好。   谭思思换了几家医院,甚至在经纪人做好保密工作的时候,约了精神科的医生。   知道自己的异常可能来自鬼物,也是某天晚上。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厨房的地板上,身前,是一堆吃到一半的生肉,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拿着生肉,机械往嘴里塞。   谭思思听到了咀嚼声。   不是她自己嚼肉发出的声音,那道声音,从她肚子里传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住在她肚子里,控制她的身体吃东西,在她肚子里吃被她吃下去的食物。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她想去找道长,可她的新戏马上要拍了,这部戏,是她的经纪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她不想辜负经纪人的期待,而且,她怕自己找道长的事被狗仔拍到,传出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谭思思太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了。   她是童星出道,好处是早早在观众眼里留下了印象,不好的地方也很明显,她被打上了童星标签,观众看她,都觉得是在看女儿,严重限制了她的戏路。   这部剧之前,她接过两部偶像剧,一部是女主,一部是女二,没有意外的,两部剧都扑了,口碑大跌。   粉丝纷纷留言,说出戏,说她演技僵硬,各种负面消息如雪崩一样将她淹没。   那段时间,打开各种软件,都能看到对她的吐槽。   她的资源越来越差,几乎接不到什么好剧本,直到这次。   她是绝对不能错过这部戏的!   几番犹豫之下,进组的日子到了,谭思思别无选择,只能先进剧组。   她怕自己半夜发病,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经纪人和信任的助理,让助理每天给自己准备足够的高热量食物。   一段时间下来,谭思思摸清了一些她肚子里那个东西的习性,它偏好高热量的食物,对口味没有追求。   “进组后,那东西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好了,没想到,这次变本加厉,还没到晚上,就发了病。”谭思思自嘲笑了笑。   谢钦辞倒是知道,那东西消停,多半是感受到了威胁,因为他在剧组,因为傅明霁经常带黑坨坨来接他。   “如果是饿死鬼,谭老师怎么会招惹上这东西呢?”小姚不知道,谭思思经历了那么多,“而且这只鬼,怎么会在谭老师肚子里?”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谢钦辞垂眸注视谭思思。   他的目光没有打量之意,只是静静看着她,谭思思却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谭思思陷入回忆。   连扑两部大成本大IP剧后,谭思思的事业陷入了有史以来的低谷期,无数带着恶意的话语,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身体。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   巨大精神压力下,她开始暴饮暴食,神经质一般,疯狂吃东西。   自暴自弃缩在家里两个月后,经纪人看不过去了,来谭思思家里薅人。   见到来开门的谭思思,经纪人几乎是不可置信:“思思,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眼前的女孩,脸浮肿,身材走样,起码比之前见到胖了三十斤。   谭思思不是那种身材高挑的女生,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胖了三十斤,效果是很明显的。   经纪人拉着一脸颓靡的谭思思来到镜子前,指着镜子里的人,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看看,你把你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   谭思思见到了镜子里双目无神,胖了不止一圈的自己,愣住了。   “这是我吗?”她不可置信抬手,戳了下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戳了下自己。   一个深深的窝从脸上陷了下去。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谭思思薅住自己头发,无法接受。   “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看了她一眼。   还是童星的时候,经纪人就带着她了,看谭思思跟看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差别,见她把自己糟蹋成这幅模样,尤其当知道这些天,谭思思天天在家里自闭,暴饮暴食之后,心疼又生气。   经纪人知道,自己不能放任谭思思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把人带去看心理医生,加上那两部剧的热度消退,网友逐渐开始讨论新鲜事,谭思思的状态逐渐好转,唯有一点,暴饮暴食长出来的肉,很难减掉。   谭思思养成了有事无事往嘴里塞食物的习惯,经纪人经常一个不留意,谭思思就吃上了。   减肥本就很难,尤其谭思思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状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观众面前。   减肥这件事,成了谭思思心的压力。   一个月过去,体重没减少,隐隐有上升的趋势,谭思思接受不了,她开始想各种办法,网上的减肥药试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差点拖垮自己的身体外,没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减肥,谭思思在网上认识了不少同样受体重困扰的人,她被拉进了一个小群,群主神神秘秘告诉他们,她找到了一种新的减肥药,没有任何副作用,可以放开了吃,不需要担心吃了长胖。   减肥药很贵,谭思思一开始,没打算买,倒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她吃过太多减肥药了,根本没有见效的。   但是当,一个个吃过药的群友出来说话,秀自己的体重对比,谭思思坐不住了。   她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这次的药有效呢?   就算没效,吃了也只会虚脱几天,尝试一下,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基于上次吃减肥药差点把自己吃进医院,经纪人严令禁止了她靠减肥药减肥的行为,谭思思没敢告诉任何人,悄悄找群主下了单。   她不敢用自己的信息,用的是助理小姚的身份,下单后,她和小姚说了这件事。   小姚很不赞同:“市面上那些减肥药都不靠谱,谭老师,这药我们还是不吃了吧。”   小姚很害怕,谭思思像上次那样,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就一次,好小姚,让我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我就乖乖的,再也不买减肥药了。”   小姚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在谭思思的请求下,没将这件事告诉经纪人。   两天后,减肥药到了。   和其他减肥药的包装不同,这款减肥药装在一个白色小瓷瓶里,黄纸封口,小姚仔细检查瓷瓶,在瓶底看到一些繁复纹路。   小姚不知道这些纹路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看了不太舒服。   “这个包装,看着不怎么正规,谭老师,你真要吃吗?”   黄纸封口揭开,里面的药丸是深褐色的,小姚越看,越觉得这药有问题。   谭思思也有些犹豫,但想到,群里那些人分享的成果,一咬牙,倒出一颗,吃了下去。   效果很明显,谭思思该吃吃,该喝喝,体重却在一天天减轻,配合专业人士制定的减肥计划,一个月就瘦了下来。   谭思思成了购买减肥药的大客户。   完全恢复到从前状态后,谭思思重新出现在观众视野。   “吃减肥药后,你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吗?”听完谭思思的讲述,谢钦辞问。   “没有什么感觉,就是食量更大了,但是不用担心吃胖,我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段时间,经纪人本来有想过控制谭思思食量的,但谭思思喊饿,吃不饱就全身无力,经纪人只能妥协,后来发现,她就算吃的比以前多了,体重也没有上涨的迹象,就没再限制她。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觉得,我的暴饮暴食是彻底治好了。”谭思思苦笑。   毕竟一看到那些食物,就想到自己不受控制狂往嘴里塞东西的画面,除了想吐,一点食欲都没有。   最近就是这样,白天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什么都吃不下,看到肉就想吐,勉强吃进去的一些,还是强行吃下去的。   并且以素菜为主,荤腥是半点沾不得。   “如果是减肥药的问题,那之前谭姐吃的,根本不是减肥药,而是饿死鬼吗?”小姚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但她想不出其他可能。   饿死鬼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谭思思肚子里,思来想去,最有问题的,就是那些减肥药。   想到自己吃的减肥药有可能是饿死鬼,谭思思捂住嘴,不住干呕。   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她完全无法接受,饿死鬼是被自己吃下去的。   不行,不能想,越想越恶心。   “谢老师,求您,帮帮我。”谭思思扯住谢钦辞袖子,她不想再这么下去了,继续下去,要么自己被折磨疯,要么被折磨死。   “我既然应了你助理的求助,就不会不管你。”趁谭思思讲自己经历的时间,谢钦辞用力量探查了一下她身体的情况。   谭思思肚子里,藏了一只只剩下本能的饿死鬼。   “我会先把你肚子里饿死鬼抓出来,你若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谢钦辞已经用力量找到了饿死鬼藏的位置。   “我不怕,我要看看,折磨我的,是个什么东西!”说不怕是假的,但谭思思不想在这个时候逃避,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谢老师,需要我做什么吗?”小姚问。   “你们按住她,饿死鬼会挣扎,免得伤到她自己。”   两个助理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谭思思。   谢钦辞伸手,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手中溢出,没入谭思思身体。   很暖。   谭思思感觉到,她肚子里,有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被一点点扒离。   那东西死死扒住她的肉,不肯离开。   剧痛之下,谭思思的身体不受控制挣扎起来。   两个助理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压制住。   谭思思口中溢出痛呼,小姚紧张看着她,担心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担心的是谭思思,恐惧的是谭思思体内的饿死鬼。   豆大汗珠从谭思思额头滑落,谭思思咬牙坚持。   每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好在,整个过程没花多少时间,剧痛之中,谭思思感觉到,那个东西纵然挣扎得再厉害,也无法挣脱不断将它往外拉的力量。   深褐色的饿死鬼被一点点拽出谭思思体内。   脱离的最后一秒,饿死鬼找准另一个目标,想冲进小陶身体。   它快,谢钦辞动作更快,堪堪停在小陶面前的时候,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   谢钦辞手腕用力,将饿死鬼拽了过来。   饿死鬼扑向自己的那一刻,小陶脑中一片空白,她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饿死鬼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陶,回神了。”谢钦辞提醒双目放空的助理。   小陶猛吸一口气,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刚才,我……”   她觉得自己好丢人,怎么也是谢大师的助理,怎么能如此不经事?   “你身上有吸引它的东西。”谢钦辞皱了皱眉。   小陶一直跟在他身边,若不是饿死鬼突然扑上去,他居然没察觉到小陶身上的异样。   小陶止住咳嗽,茫然眨了眨眼:“吸引鬼的东西?”   谢钦辞手里的饿死鬼还在不断挣扎。   饿死鬼离体,谭思思心口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欲,她捂住嘴,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冲向洗漱间。   “呕——呕——”   小姚担心跟进去。   谭思思吐了很久,吐出来的东西腥臭、恶心,像是腐烂了几十天没处理的烂肉,谭思思越吐越恶心,吐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还是止不住这股恶心欲。   谢钦辞拿出一张符,让小陶给谭思思送过去。   洗漱室的门没关,谢钦辞站的位置,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虽然心中疑惑自己身上有什么吸引饿死鬼的,但小陶不会耽误眼下最要紧的事,拿着符进了洗漱室。   “谭老师,你还好吧?”小陶帮忙扶了一下,将手里的符递给她:“这是谢老师让我给你的。”   “谢谢。”从小陶手里接过符,两人的手短暂接触了一下,谭思思心中的恶心感顿降。   缓了好一会,谭思思在两个助理的帮助下,洗脸、漱口,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来。   “谢老师,我包里还有没吃完的减肥药,你要看看吗?”   谢钦辞点头。   谭思思的助理忙去拿谭思思的包,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超出她的承受力,她到现在腿还有些软。   瓷瓶入手冰凉,大概十公分高,上紧下粗,是个大肚瓶。   谢钦辞抚摸瓷瓶外壁。   “谢老师,瓷瓶底部有一些纹路。”小姚提醒。   谢钦辞转动瓷瓶,看到了底端的纹路:“这是一个隔绝阴气的符文,同时,这个瓷瓶,是封住饿死鬼的容器,它的形状,也是根据饿死鬼的外形来的,传闻,饿死鬼喉咙很细,但肚子特别大,它们吃不下东西,所以一直处于饥饿之中。”   掀开瓶口的黄纸,倒出里面的药丸,药丸一出来,自动融合进饿死鬼的身体里。   “这,这是……”   “这些药丸,是有人切碎了饿死鬼做成的,黄纸上,有阻止饿死鬼身体融合的符文,你将这些药丸吃下,饿死鬼会在你的肚子里融合,你说之前胃口好,吃了很多东西,但体重没有增长,是因为,这些食物,都被你肚子里的饿死鬼吃了。”   谢钦辞将所有药丸倒了出来,融合了所有减肥丸,饿死鬼逐渐从看不出模样,变成如谢钦辞所说的,细喉咙大肚子形象。   依旧没什么灵智。   谢钦辞观察了一会,将饿死鬼塞回瓷瓶里。   “那我刚刚吐的,是……”谭思思扶住助理手臂,摇摇欲坠。   “随着饿死鬼一点点融合自己的身体,属于饿死鬼的特征也一点点回来了,它会饥饿难忍,但吃不下东西,饿死鬼强烈的进食欲可以直接影响到你,让你和它共感,那些难以忍受的饥饿,并非来自你的身体,而是你身体里的饿死鬼,你吃下的东西再多,它无法吃下去,最终结果就是堆在你肚子里。”   “我觉得我以后都要对吃东西有心理阴影了,”谭思思看着谢钦辞手里的瓷瓶,“谢老师,这只饿死鬼要怎么处理?”   “是要超度吗?”   “做法事超度的话,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谢老师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去安排。”   谢钦辞:“不用那么麻烦。”   “那……”谭思思小心翼翼问,“超度过程,我能看吗?不亲眼看到它被超度,我不放心。”   总担心什么时候,饿死鬼又跑自己肚子里了。   “你确定要看?”谢钦辞再次确认。   谭思思点头,不管多血腥恐怖,她都不会退缩的!   “不瞒谢老师,我真的有点ptsd了,饿死鬼被装在瓷瓶里,但我现在总感觉,我肚子里还有一只饿死鬼,它在催促我吃东西……”   不经历过是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谭思思亲眼看到谢钦辞将一只饿死鬼从她肚子里拽出来,亲自感受到了饿死鬼在她肚子里的挣扎,她腹部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像是在被什么尖锐东西刮挠一样。   能在发生这一切后维持理智,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坚强的人,如果是,当初她就不会因为那些谩骂自暴自弃,把自己折腾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还吃了一只饿死鬼……   呕——   不行,她又想吐了。   谭思思坚持,谢钦辞找了个两人都没拍摄任务的时间,带上黑坨坨和小陶到了与谭思思约好的见面地点。   是一家保密性很好的私人会所。   地点是谭思思那边定的,会所老板是她小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么多年,两人始终没断联系。   谢钦辞到的时候,谭思思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小姚也在。   这几天,小姚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谭思思,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放心谭思思一个人待着,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酬金已经打到谢钦辞账户上了,在娱乐圈多年,谭思思不缺钱,比预定的多给了一些,几乎所有请谢钦辞帮忙的,都会多付他一笔。   “谢老师,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吗?”谭思思起身。   谢钦辞敲了敲铃铛,黑坨坨从里面钻出来,它现在足够强大,只要它想,普通人也能看到它。   “这,这是什么?”谭思思扶住小姚的手臂,“谢老师,这又是一只鬼吗?”   “你不是要看超度过程?”谢钦辞拍了拍黑坨坨脑袋,“超度由它进行。”   疑惑战胜了恐惧,谭思思茫然看着飘在半空中的黑色大爱心:“鬼也能超度鬼吗?”   很快,她就知道鬼怎么超度鬼了。   只见谢钦辞倒出瓷瓶里的饿死鬼,黑色爱心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口将试图逃跑的饿死鬼咬住,不顾它的挣扎,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谭思思等人目瞪口呆。   不是,这是什么新的超度方式吗?靠嘴超度?   直到黑色爱心吃完,谢钦辞都没有什么动作。   小姚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老师,这就超度完了吗?”   谢钦辞点头。   “这是真的超度的很干净哈……”小姚讪讪。   渣渣都不剩,可不就是超度得干干净净吗?   “谢老师的超度方法,很新奇,”感到到一道盯着自己的目光,谭思思从茫然中回神,一眼就看到了吃完鬼盯着自己不放的黑色爱心,“谢大师,它,它看我做什么?”   谢钦辞挠了挠黑坨坨,黑坨坨立刻回蹭,在谢钦辞手下,没有半分厉鬼的凶恶模样。   黑坨坨吃完,享受了一番谢钦辞的抚摸,困惑“汪”了一声,最近的人都好奇怪哦,怎么一个个非要看它吃鬼? 第79章   “它是狗狗吗?”谭思思听到了黑坨坨的声音,“怎么和狗狗的叫声一样?”   这点,谢钦辞无法回答,他和傅明霁试图纠正过黑坨坨的声音,当它越来越聪明的时候,但无论怎么纠正,黑坨坨发出,只有这种声音。   为了改变黑坨坨的叫声,傅明霁给黑坨坨放过动物世界,里面有各种动物的叫声,想着,学不会人的声音,其他动物的声音呢?   不知是黑坨坨不想学还是怎么,其他声音除了偶尔冒出几个声,更多时候,都是狗狗的声音。   “她看你,是因为,它知道是你想看它‘超度’饿死鬼的,它有些好奇。”谢钦辞解释。   那天他带饿死鬼回去,一进门黑坨坨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飘过来嗅嗅,谢钦辞没像之前那样直接拿出来给它,而是和它商量,换个时间和地点吃。   傅明霁挺好奇,吃什么需要专门的时间和地点:“是这只鬼很难对付吗?”   “那倒没有,是这次事件的雇主,说想亲眼看鬼被超度,只有亲眼看到了,才能放心。”谢钦辞将谭思思的事说了。   傅明霁很理解:“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会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谢钦辞点头:“还有减肥药的事,谭思思说他们有个群,群友都吃这种药,得和赵峰联系一下。”   饿死鬼不难对付,栖身在人的体内,没什么攻击力,龙组的人足够解决,顶多驱鬼有点棘手。   来见谭思思之前,谢钦辞将这件事和赵峰说了,龙组很重视,他们想见一见谭思思,询问具体情况。   超度完,谢钦辞问谭思思:“减肥药的事,涉及到的人多不多?”   “我们那个小群有三十几个人,我不知道同样的群有多少个。”谭思思拿出手机,翻出聊天群,“我本来想退群的,想到他们的诡谲手段,担心退了打草惊蛇,他们对我做什么,暂时没退,谢老师,这个群该怎么办?”   “介意我看一下吗?”   “不介意。”   谢钦辞从谭思思手里接过手机,翻看聊天记录,里面闲聊的不多,说话基本围绕减肥展开。   群友用的头像各种各样,群主用的……   谢钦辞点开群主的头像,是一面白色墙壁,墙壁上,用红色颜料涂了“减肥”两个大字。   这个头像,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一种暗示。   谢钦辞觉得,红色颜料本身,很有可能是鲜血。   “你每次看到这个头像,有什么感觉吗?”谢钦辞摩挲手机屏幕。   谭思思瞥了一眼头像,匆匆移开视线:“会心悸,心悸之后,是更强烈的减肥欲望,好像有谁不断在我脑子里说,让我买减肥药,买药的念头越来越浓。”   “谢老师,这个头像,是有问题吗?”之前不觉得,事后想起来,谭思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常图片会给人这种感觉吗?   “这张图,会给你下心理暗示。”谢钦辞没说更多。   谭思思关心起另一件要紧事:“谢老师,群里的其他人,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情况吗?他们吃的减肥药,是不是也是……”   “你说的这个可能性很大,这件事可能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你介意将你知道的事,告诉他们吗?”   谭思思摇摇头:“如果我的经历,可以让更多和我有同样遭遇的人脱离苦海,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谢钦辞点头:“他们之后会接你去专门的地方,顺便给你做个全身检查,你的身体被饿死鬼寄宿过,鬼的阴气会影响到你的健康。”   “我一直贴身戴着谢老师给的符。”谭思思忙道。   不止她,小姚也片刻不停的戴着符,谢钦辞的实力他们见识过了,戴着符,心安。   “我这里还有另一种东西,可以在最短时间内补足你被饿死鬼寄生损失的精气。”谢钦辞拿出带来的牡丹花瓣。   “这是,圈内很火的牡丹花瓣吗?”谭思思听说过这种花瓣,除了特定渠道,这个东西根本买不到,在圈里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多少人想买都没有门路,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谭思思调侃。   “你经历这一遭,本就是无妄之灾,以后,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谢钦辞将花瓣递给她,“这两片,你隔一天吃一片。”   “好,谢谢谢老师,我转账给你。”   “不用了,这是额外送你的。”   谭思思回去后,按谢钦辞的吩咐,吃下花瓣。   花瓣入口,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清甜味。   她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没这个味道,咽下后,一股暖流自腹部升起,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安抚。   谭思思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觉。   第二天来到剧组,杜昕怡见了她,惊奇地问:“思思,你这是去做了什么保养吗?今天气色这么好?”   “是花瓣,”谭思思神神秘秘将杜昕怡拉到一边,“就圈里传的那个,吃了美颜效果很好的花瓣。”   这段时间,两人关系逐渐亲密起来,谭思思没有隐瞒花瓣作用的心思。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谭思思以前进的剧组,里面明争暗斗很多,稍有不慎就可能中招,被有心人爆出来,给自己引来大祸端。   也不是没有那种氛围好的剧组,每个人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一门心思将戏拍好,但,这种剧组太少了,谭思思不觉得自己能这么幸运遇到。   她以前以童星身份进剧组的时候,那些人不屑于和她计较,是以她没感觉到有什么,直到上两次。   她的无心之举被拍了下来,出事后,无数“知情人”冒出来,爆料,让她的处境更难堪。   那次之后,她就知道,在任何地方,都需要谨言慎行。   来这个剧组前,她以为,自己会遇到同样的事,会有明面上的姐妹情深,实际在暗中寻找或故意制造黑料,好等剧播出后,踩她上位。   然而,进组后才发现,这个剧组和之前剧组的不同,里面的人或许有有小心思的,但整体氛围是好的,导演也管的很严,心思不正的,要么被驱逐,要么被警告。   男女主角都是将心思放在拍戏上的,她撞见过无数次,他们找导演,或者找其他老演员问和表演相关的事。   况且,她听说过的东西,她不觉得杜昕怡没听说过。   如她所想,杜昕怡确实听说过这个东西,不止听说过,还买到过。   “你也抢到了?”杜昕怡惊奇,“你这是什么手速和运气?我上次托了好多人帮我抢,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份。”   想买花瓣的人太多,傅明霁索性用了自家的购物系统,专门开辟了一个售卖花瓣的板块,每个月的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三天,下午八点,准时上架一批。   实名购买,限购两份。   严禁有偿代抢,一经发现,直接当事人和代抢直接拉黑。   杜昕怡上次是运气好,有人代抢被发现,捡了个漏。   傅氏科技的系统,想用机器代抢,根本不可能,想抢到,全凭运气和手速。   “我上次用了之后,皮肤变好了好多,听说上层圈子,很多人都想高价收,但是没人卖。”   “是我我也不卖,”谭思思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种花瓣,不是价钱能衡量的。”   杜昕怡非常赞同的点头。   这几天,谢钦辞的戏份比较多,有和男主的对手戏,也有不少和女主女二的对手戏,没开拍的时候,几人聚在一起,讨论剧情。   拍戏之余,谭思思接到一个自称是特殊部门打来的电话,她拿不准情况,去问谢钦辞。   电话还通着,谢钦辞接过来,和对面聊了两句,安抚脸色发白的谭思思:“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专门处理这种事的部门。”   谭思思心中的慌张散了些:“谢老师,我要去见他们吗?”   谢钦辞点头:“我也会去。”   谭思思踟蹰了一会,一咬牙,开口:“谢老师,昨天晚上,群主联系我了,他说,他知道我将他们的秘密泄露出去了,说我断了无数减肥人的梦,会受到处罚,我很害怕……”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你和别人说过这件事?”   “没有,我连经纪人都没告诉,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当时在场的四个人。”   至于饿死鬼本身,已经被黑坨坨吃掉了,不可能去告状。   “我在想,如果不是有人说出去的,就是我身边有他们的人,可是我完全没有头绪……”没人知道,昨天晚上接到那通电话时,谭思思有多恐惧。   “那个人还威胁我,说,让我不要试图找人求助,没人救得了我。”   “你先别着急,我去问问。”   谢钦辞一个电话打到了赵峰那里。   “谢大师?”   “我想问问,你们派来暗中保护谭思思的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她说,昨天被那个减肥小群的群主威胁了。”谢钦辞开门见山。   谭思思事件的初步情况他已经告诉龙组那边了。   赵峰:“谢大师,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我们的人发现了一只潜藏在谭女士住处附近的鬼,那只鬼隐藏能力很强,若不是用了您改善过的装置,还发现不了。”   谢钦辞:“你们抓到那只鬼了吗?”   赵峰:“没抓到,它的警惕性很高,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谢钦辞将赵峰的话转达给谭思思:“你戴着我给的符,平时要有没有出现过符发热的情况?”   谭思思万万没想到,还有一只鬼在暗中盯着自己,神色惊惶:“怎么还有一只鬼?发热,有,有发热过,谢大师,符发热,是有什么问题吗?”   “符发热,是因为触发了保护机制,跟着你的鬼想伤害你,所以它会发热。”谢钦辞道。   “我以为,”谭思思低头,找出自己身上的符,“我以为是正常现象。”   符拿出来后,谭思思惊愕发现,符的边缘隐隐有烧焦的黑色。   “谢老师,这……”   “这张符,给你阻挡了几次鬼的袭击,那只鬼实力不强,袭击你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态,符没完全毁坏,不过这么下去,用不了几次,符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这样吧,今天的戏拍完,我跟你过去一趟,你一切按照原来的来,我会在暗中跟着你。”不直接去,是担心那只鬼多疑,看到他,不肯出来。   “好!”尽管心中害怕,谭思思还是答应下来。   她心中很清楚,这件事直接关系到的,是她自己,如果不解决那只鬼和减肥药背后的人,她将一直生活在那些人的阴影下,不得安生。   谢钦辞给傅明霁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会晚点回去,同时,将这件事告诉赵峰,让他的人藏得更深一些,不要打草惊蛇。   今天的戏安排的很满,结束一天的拍摄,天已经完全黑了,谢钦辞坐在车里,用力量隐去自己的存在感,让司机跟在谭思思的车后。   谭思思坐在车里,手紧紧攥着那张边缘焦黑的符,谢钦辞的话犹在耳边。   “这张符的力量已经快被破了,那个东西若真要对你动手,肯定会再接再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在你后面,一旦它现身,我就会出手。”   “不用担心你的安全问题,我在你身上留了一道力量,当那个东西威胁到你的性命时,这道力量会发挥出作用,相对的,只要那道力量没有被激发,就说明你性命无忧。”   “不用逃避你的恐惧,厉鬼伤人,第一步就是激发人的恐惧,极度恐惧之下,人的阳气会被削弱,方便鬼下手,跟着你的鬼很警惕,可能要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出现。”   车停了。   谭思思下车。   担心小姚受伤,她指使小姚去别处买东西了。   前面黑洞洞的,即使有路灯,也驱散不了黑暗。   谭思思定了定神,握着符,往里走。   路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符开始发热。   它来了。   谭思思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恐惧,她见过饿死鬼的模样,知道鬼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存在,她的脑子,不受控制想起各种恐怖场景。   “呼——”   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从耳边吹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符更热了。   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滚烫的符给了她难言的安全感。   即便手心被烫的通红,她也不敢松手。   手越握越紧。   一阵炙热的烫意后,手中的感觉变了。   符纸变成了一层握不住的符灰,从她指缝间洒落。   “呼——”   一阵更大的风吹来,几乎要将人吹倒,谭思思不得不停下往前走的动作,在大风中稳住身体。   突然,她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被风吹眯起的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身体反应更快的,是惊恐叫声。   她眼前,距离她一拳之隔的地方,飘着一只头大肚子大的鬼。   鬼的样子非常狰狞,它身上有被符灼烧留下的伤痕,双眼鼓起,比普通人的眼睛大好几倍,像只青蛙。   谭思思想后退,想逃,可她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论意识怎么呼喊,都无法挪动分毫。   青蛙眼的鬼张开血盆大口,腥臭味扑鼻而来,眼看大张的嘴要咬到自己,谭思思身上爆发出一道刺目白光。   白光笼罩了谭思思和青蛙眼的鬼。   不远处,隐匿在暗处保护谭思思的龙组成员在耀眼的白光中闭上眼。   “快去救人!”   有人比他们更快。   不止从何处出现的谢钦辞已经到了白光边缘。   白光在他手下逐渐收拢,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小,直至露出里面的谭思思。   白光淡去,无形力量像一只大手,牢牢桎梏住青蛙眼鬼的脖子,将它提在半空中。   龙组成员忙上前,扶住腿软差点倒下去的谭思思。   “谭小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   谭思思确实没事,什么伤都没受,就是被吓得不轻。   “谢老师,就是这只鬼,想杀我吗?”谭思思白着一张脸,问。   她还记得,谢钦辞说过,当危急到性命时,他留下的那道力量才会爆发。   刚才,力量爆发了。   她以为自己会葬身鬼口的一刹那,她身体深处爆发出一股强大力量,这道力量一分为二,一半将她牢牢护住,一半化为无形枷锁,锁住青蛙眼恶鬼。   “是。”谢钦辞转头,青蛙眼的恶鬼还在挣扎,面色狰狞对着谭思思所在的方向。   谭思思不敢一个人回家,谢钦辞和暗中保护她的龙组成员在周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阴物后,将人带到龙组明面上的办公大楼。   为了了解更多减肥药幕后之人的事,龙组派了一名面相和蔼的成员和谭思思私下交谈,询问整件事的细节。   谢钦辞和赵峰在外面观察那只被抓回来的鬼。   “是饿死鬼,看它肚子大小,应该吞噬了不少同类。”   “技术部已经根据群主的发言,确定他的位置了,”赵峰道,“我们的人正在赶过去,就怕来不及。”   光明坛已经快给他们整除心理阴影了,每次查到点线索赶过去,都是人去楼空,抓回来的,都是一些接触不到核心的底层成员。   好在,这次他们没有扑空,几个小时后,龙组派出去的人抓到了罪魁祸首。   “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逃走了,被我们堵了个正着,连人带货全带回来了。”   负责抓捕的,是一名新队长。   谢钦辞和赵峰去看他们缴获的东西。   是一些没有制成的减肥丸。   或者说,是一些被分成一段一段的饿死鬼。   似乎受到什么阻挠,分开的饿死鬼身体无法融合,只能在地上不断蠕动,交叠在一起。   谢钦辞粗粗估计了一下,这里的饿死鬼,至少有两只。   龙组连夜审问了被抓回来的人。   起初,那些人不肯认,见识到了龙组的特殊手段之后,尤其在见到自己的倚仗青蛙眼恶鬼被废后,老实交代了。   制作减肥药的,是个半吊子道士,年纪还小的时候,家里因为吃不起饭,把他送到道观出家。   但他是个吃不了苦的,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最后甚至偷到道观观主身上,观主一怒之下,将他驱逐出道观。   被赶出来后,他靠在观里学到的皮毛,招摇撞骗,勉强糊口。   一次,给一位出手大方的雇主驱邪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只真鬼,一只饿死鬼。   那身半吊子法术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同时,也让他被饿死鬼缠上,他想了各种办法,都不能摆脱饿死鬼,只勉强找到了与之共存的方法。   靠着这只饿死鬼,他找到了新的赚钱门路,就是用这只鬼去吓人,然后装模作样去驱鬼,被他选中的,都是些家里小有资产的。   一来二去,他的名声打响了,赚的钱越来越多,但,人心都是不容易满足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真的高人,窝在一个小地方还好,若是哪天遇到真的高人,他的计量绝对会被识破。   更不用说,他还可能撞上别的厉鬼。   之前撞到几只弱小的鬼,都靠饿死鬼解决了,若哪天遇到更强大的鬼呢?   到时候别说赚钱了,恐怕连命都得搭进去。   但是让他放弃来钱这么快的门路,去干别的,他又不甘心。   时间缓慢过去,一次抓鬼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雇主的女儿,抱怨减肥的事。   “这个世界为什么就没有一种药,吃了可以帮我分解吃下食物的热量呢?我想减肥,但是节食真的好难啊,那么多美食,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吃?”   听到这句话,半吊子道士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   回去后,他上网查了查,发现减肥的人非常多,和雇主女儿一样,控制不住嘴的更多。   他想到了饿死鬼。   早期饿死鬼住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受饿死鬼本能的控制,疯狂吃东西,但那些东西吃下去后,都没有进入他自己的肚子,而是进了饿死鬼的肚子,他能不能想办法,将饿死鬼放到这些人体内,吃掉他们吃进去的食物?   花了两年时间,还真让他研究出一种办法。   他将抓来的弱小饿死鬼割成一片片,制成药丸,被分成无数片后,饿死鬼只剩下进食本能,且没了攻击性,当它们被吃下肚,在人的身体里安家,无论那个人吃了多少东西,其中大半都会被饿死鬼吞噬。   靠卖由饿死鬼制成的减肥药,半吊子道士赚的盆满钵满。   卖了一段时间药后,他想出一个回收办法,当买家吃掉足够多的饿死鬼碎片后,饿死鬼碎片会在他们体内逐渐融合,找准时间,半吊子道士派出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饿死鬼,将那些人肚子里还没成型的饿死鬼吃掉。   如此往复,当然,中间避免不了出意外,但那些出意外的,被发现的时候,饿死鬼已经从他们身体里脱离出来了,放几天,身上的阴气消散,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一直没人发现不对吗?”看完半吊子道士的交代,谭思思疑惑。   谭思思是直接受害者,这件事的原委,没有隐瞒她。   “他能收服饿死鬼,利用饿死鬼做下这些事,足以说明,他在玄学这一途有天赋,靠这份天赋,想让人忽视减肥药的不对,不是难事。”赵峰道。   “就像他用的头像,会给人下暗示买药,同样的,他也可以给买家下暗示,让他们忽视身体的不对劲,”谢钦辞放下手里的东西,“你们吃减肥药后,最关注的是什么?”   “是体重。”谭思思不假思索回答。   “对,你们的关注重点在体重上,看到体重下降,其他异常是不是被减肥成功的惊喜掩盖住了?”谢钦辞继续问。   谭思思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出现我这种情况的,算是少数吧?大多数人没发展到我这一步。”   谢钦辞:“你体内的饿死鬼已经成长到一定地步了,按照正常流程,它该被吃掉了,可是你一直在剧组,剧组里有我,还有上次帮你超度饿死鬼的厉鬼,半吊子道士养的饿死鬼受本能驱使,不敢靠近,时间拖的越久,你体内的饿死鬼成长速度越快,最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谭思思:“所以,那只饿死鬼蹲守我,其实不是为了吃我,而是吃掉我肚子里的另一只饿死鬼,可是,那只饿死鬼已经被谢老师抓出来了,它感觉不到吗?”   谢钦辞:“它是被半吊子道士控制来吃饿死鬼的,它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听命行事。”   谭思思:“如果饿死鬼没有被及时解决,我最后会怎样?”   谢钦辞:“你会一直吃,一直吃,直到……”   他没继续说下去,谭思思却明白了,按那天她的吃法,她会活生生把自己撑死。   想到那个画面,谭思思打了个寒颤。   “谢老师,这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若没有谢钦辞,她现在可能已经下黄泉了。   解决了饿死鬼的事,谭思思的状态越来越好,她的经纪人见了,非常欣慰。   这部剧的导演知道粉丝的号召力,找了一个拍摄任务不多的时间,开放了一天粉丝探班。   “念念,你看到消息了吗?”   “看到了,”钟念念收拾书包,“我已经抢到名额了,过了这么久,我终于又可以亲眼见到我男神了。”   “念念,我也抢到了一个名额,我们一起去吧?”彭天晴小声道。   自从上次说蓝雪的话被钟念念呵斥后,彭天晴越来越无法融入钟念念所在的小圈子,不知钟念念做了什么,班上的人都开始隐隐排斥她。   丝毫没觉得,完全是她平时习惯了捧高踩低,以前大家顾忌钟念念和她的关系,不得不和她维持表面的和平,如今钟念念自己都不理她了,他们何必勉强自己和她相交?   彭家的一些手段实上不得台面。   “彭天晴怎么还有脸找钟念念的啊,要是我,我看到钟念念都得羞愧的躲一边。”   “就是啊,我以为捧高踩低,除了顶层圈子,看不起其他人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她做了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就是过年之前,她以钟念念的名义,邀请钟家大哥见面,其实呢,当时钟家大哥过去的时候,屋里只有她姐姐,她姐姐想用这种下作法子上位呢。”   要知道,那个时候,钟家已经给钟沭和蓝雪订婚了,订婚宴办的非常盛大,显然是很认可这个媳妇。   “天啦,那她怎么还有脸出现在念念面前?”   “脸比我们学校的围墙还厚。”   “后来呢,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也是巧,那天正好钟家妈妈也在,被气了个仰倒,差点报警。”   彭家计划失败,不仅没搭上钟家,还将钟家得罪了个彻彻底底,被钟家全方位围剿,明眼人都知道,彭家已经是秋后蚂蚱了。   彭家或许也没想到,钟家能将事做的这么绝,为了安蓝雪的心,钟家直接将这件事捅了出去,圈里人对彭家的做法都非常不耻,连带的,彭天晴在学校越发不受待见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嫉恶如仇,他们本就不喜欢彭天晴往日的作风,知道她做了这种背叛朋友的事之后,更厌恶了。   那件事发生后,彭天晴无数次试图和钟念念修复关系,钟念念态度都很冷淡。   她问她:“你真的有把我当过朋友吗?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你的一个工具吧?你现在跟我道歉有什么用?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钟念念无法想象,如果彭家计划成功,他们家、她哥哥、她嫂子,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为什么那么碰巧,她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是因为谢钦辞的提醒。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事情没发生之前,她是真的没想到,彭天晴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她想,她可能从来没看清过彭天晴,之前她嘴里所谓的为她好,不过是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罢了。   钟念念没有兴趣当冤大头,也没有兴趣玩霸凌那一套,她只是懒得和彭天晴多说,至于彭天晴不受那么多人的待见,是她以前做的事的因果报应。   钟念念停下收拾书本的动作,偏了偏头:“彭天晴,你有意思吗?”   “念念,我……”彭天晴眼眶红了,好似非常委屈。   若是以前,钟念念肯定不舍得好友委屈一下,这个时候,已经冲上前安慰了,现在,她只觉得以前的自己蠢。   蠢到发笑。   她真的笑了。   “念念,你笑什么?”彭天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沉到冰冷的潭底。   “没什么,我不会原谅你的,你也别找我了。”   钟念念走了,围在周围的人一哄而散。   只剩下彭天晴一人。   彭天晴低着头,心中的恨一点点生长。   她想,凭什么呢?   她都道过那么多次歉了,为什么不肯原谅她?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妈只说了,她姐姐想和钟家大哥见一面,她怎么知道,他们计划了那么恶心的事?   她明明不是故意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怪她?   家里怪她,怪她没哄好钟念念,姐姐怨她,说她毁了她,可明明,那些都不是她让她们做的。   为什么?   为什么钟家对钟念念全是维护?为什么钟念念可以出生在这么好的家庭里,而她的家庭,是一滩烂泥?   “天晴,你和念念说好了吗?妈妈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邀请,可别浪费了。”回到家,进门就是彭母的质问。   “念念?妈,你叫的可真亲热,你怎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被你这么叫?她现在恶心死我们了,你知道吗?”彭天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意。   彭母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你们自己做了恶心事,害我跟着一起受罪,你问我说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彭天晴没管彭母在身后恼羞成怒的谩骂,她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这样,如果自己做不到他们吩咐的事,等待她的,只有骂声。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关上。   房间里,窗帘都是拉上的,彭天晴甩下书包,径直来到书桌前。   桌上,没有书,只有一尊怪异的佛像。   佛像旁,是一柄锋利的小刀。   彭天晴拿起刀,轻车熟路在自己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汩汩鲜血流出,落在佛像上。   佛像身上隐隐泛起一道红光,鲜血浸入佛像身体,佛像闭上的眼隐隐有睁开的迹象。   这座佛像,和之前那座不是同一个,上一个佛像,在那件事发生后,被她爸发疯一般砸了,后来,为了周转资金,原来住的大别墅被卖了,他们一家被迫般到一座便宜的老房子里。   这座佛像,本来就在老房子的库房里,彭天晴见到后,神使鬼差带回了自己房间。   自己做不到的事,她只能寄希望于神佛。   她用原来的法子供奉佛像,一开始,佛像没有回应,最近几天,佛像开始有回应了。   它吞了自己的血,想来,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彭天晴在心中默默祈祷,她想要钟念念遭遇她所遭遇的一切!   强大的恶念之下,佛像外表,隐隐浮现出一层黑雾。   彭天晴还是去探班了,她想看看,被钟家奉为座上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天天气很好,彭天晴下车,看到了另一边的钟念念。   钟念念像是完全没看到她这个人,和身边人聊得火热。   对这次探班,钟念念非常期待,能赶来的,都是谢钦辞的资深粉丝,大家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念念,她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吗?”直觉敏锐的女孩察觉到了彭天晴的视线。   “我们一个学校的,我和她不熟。”   钟念念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其他女孩识趣的不再讨论。   他们是为了追星聚在一起,对彼此的三次元不关心。   时间到了,剧组工作人员将粉丝们引进去。   谢钦辞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流程不再一概不知,和粉丝合照,签名,小陶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   “谢老师,你身边那位助理小哥哥不在吗?”说话的,是上次在西城探班过的粉丝,她对谢钦辞身边的高大助理印象深刻。   “什么助理小哥哥?”   “谢老师之前的助理啦,很高,应该很帅。”   “他是临时助理,我的正式助理是这位小姐姐,叫小陶。”谢钦辞没想到,这次探班的粉丝里,有上次探班过并记得傅明霁的。   为了不给谢钦辞带来困扰,钟念念全程没有表现出一丝和谢钦辞认识的意思,不过见到男神的激动心情都是一样的,没人发现不对。   将签好的明信片递过去的时候,谢钦辞趁机驱散了钟念念身上的一层黑气。   如有实质的恶念。   源头居然也在。   谢钦辞多看了彭天晴一眼。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谢钦辞收回目光。   探班结束,钟念念手机里多了几百张生图,她打算回去后,精修一下发出去。   其他粉丝也是一样的想法。   只有彭天晴,她根本没拍几张图,她来,也不是为了拍照,她的心跳很快,那是一种遇到威胁的感觉。   想到谢钦辞不带感情看她的那一眼,彭天晴咬了咬手指头,谢钦辞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一路忐忑。   减肥药那边,根据半吊子道士的交代,赵峰拿到了所有买家的消息,为了不引起恐慌,最终对外公布的,是这款减肥药里有致癌成分,全面停售,并给买过减肥药的人提供免费体检服务。   为了更好解决这件事,龙组从谢钦辞手里购买了大量符篆,和数十片花瓣,谢钦辞将符的力量融入花瓣中,再将花瓣融入水中,这些融了符篆力量的花瓣水,可以解决大半人身上的饿死鬼碎片。   严重一些的,是另一套解决办法。   靠黑坨坨吃。   本来是想请谢钦辞出手的,那天过去的时候,傅明霁跟着一起,黑坨坨也被带上了。   谢钦辞和赵峰在外面谈如何高效解决那些人体内饿死鬼的时候,黑坨坨溜进了屋。   “duang”的一声巨响,赵峰和谢钦辞同时停下说话,走出来。   传来声音的,是其中一间病房。   这些病房里安置的,都是情况比较严重的病人,也就是,体内饿死鬼长到一定程度的受害者。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雾。   大片的雾将昏迷的病人和整个病床一起笼罩在内。   赵峰一惊,忙往里走:“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黑雾散开,露出完好无损的病床和病人。   黑雾重新凝聚,变成一颗黑色爱心飘在床头,仿佛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事,低声呜咽。   赵峰上前,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情况,发现一切良好,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   “黑坨坨怎么突然……”变成黑色爱心,赵峰认出了黑雾是黑坨坨。   “应该是为了吃掉这人身体里的饿死鬼,”谢钦辞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体内的饿死鬼消失了。”   赵峰忙去看检测仪器,上面不正常的波动减弱到几乎没有。   “还能用这样的方法解决饿死鬼吗?”赵峰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好处,“谢大师,您能不能把黑坨坨借给我们几天。”   谢钦辞要拍戏,能来的时间有限制,黑坨坨不一样啊,它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吃。   “我们会保证它的食物,如果这些饿死鬼不够,基地还有一些……”赵峰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极力劝说,“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给它发编制!” 第80章   黑坨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飘过来,扭了扭身体。   它以为谢钦辞是带它来吃零食的,原来不是吗?   赵峰没说什么,还要聘请黑坨坨,谢钦辞也不好就刚才的事说什么,只好道:“我让它试试。”   病人很多,龙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这些人全部说服,送来医院。   此刻,情况严重的病人都在沉睡。   谢钦辞一行人带着黑坨坨一个个看过去,黑坨坨效率非常快,除了“治病”过程有些考验人的心态,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中途有个病人意外醒了,看到黑坨坨,吓得语无伦次:“这,这是什么?”   黑坨坨本来想将人笼罩在黑雾里的,感受到病人传来的惊恐情绪,动作一顿。   病人刚醒,就看到一大片黑雾笼罩在自己头顶,隐隐有将自己吞噬的趋势,但凡心脏承受能力差一点,都得吓厥过去。   跟他们一起来的医生反应很快:“你可能是刚醒,出现幻觉了。”   “是幻觉吗?”病人狐疑,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一大片黑雾消失不见了。   等病人再次恢复过去,黑坨坨才重新在半空中显出身形。   委屈“汪呜”了一声。   旁边与它熟悉起来的龙组成员忙安抚摸了摸它。   黑坨坨继续吃零食,啊不,继续工作。   关于黑坨坨编制的事,赵峰事后告诉谢钦辞,龙组有打算招收一批特殊成员,比如之前的阿黄,再比如东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黑坨坨是最早与我们合作的,它帮我们解决了许多棘手问题,没道理不给它对应待遇。”   解决棘手问题指的是吃掉各种各样的厉鬼。   别看黑坨坨只是吃掉完事,若他们超度,一个不慎,是有可能受伤甚至有性命威胁的。   黑坨坨吃掉那些厉鬼等难以解决的阴物,给他们行了很大便利。   谢钦辞一早成为龙组的特殊顾问,如今黑坨坨也加入,算是拉拢了两个不俗战力,龙组上下一致觉得,这个编制给的值。   回去后,谢钦辞、傅明霁同黑坨坨商议。   主要是谢钦辞说,黑坨坨听。   太复杂的东西黑坨坨听不懂,但能吃各种零嘴这一句它听懂了,点了点大脑袋,表示答应。   得到黑坨坨答复,谢钦辞将消息传达给赵峰。   龙组。   赵峰对面坐的,是何老等领导,听到赵峰手机传来的特关铃声,几人身体一震:“怎么样?谢大师怎么说?”   “谢大师说,黑坨坨答应了。”   “太好了,”几位领导的喜悦知情溢于言表,“对了,登记的话,就用‘黑坨坨’这个名字吗?”   赵峰充当传声筒。   谢钦辞看到赵峰发来的消息,戳了戳傅明霁:“你给黑坨坨取的名字,取好了吗?”   距离傅明霁说要给黑坨坨取名字的时间已经过去挺久了,傅明霁一直没取出满意的。   “还没有,”傅明霁揉了揉眉心,“取的几个都不怎么满意,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赵峰那边,要给黑坨坨建档,得有个确定名字,要不就叫谢小黑吧。”   傅明霁无奈:“这可是要伴随黑坨坨一生的名字,得好好想想。”   “行吧,那你慢慢想,我让那边把名字一栏空着,等确定了再补上去。”   谢钦辞低头打字。   【谢钦辞:大名还没确定,小名叫黑坨坨,先把大名那一栏空着,可以么?】   【赵峰:走流程要一段时间,等流程走完,我再通知您,如果那个时候名字还没确定,就先空着。】   【谢钦辞:好。】   放下手机,谢钦辞发现傅明霁又抱着字典开始研究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做游戏任务。   还有原来那个游戏,他的种田线已经全部解锁了,现在与世界主线接轨,顾眠有时间的话,两人会一起走主线。   一个剑客,一个种田的,很奇妙的组合,两人第一次刷新主线任务时,还在游戏论坛掀起了不小风浪。   梁肃发消息过来,谢钦辞点开。   【梁肃:新剧组的选角时间定下了,你准备一下,我后天来接你。】   谢钦辞现在待的剧组,他算是特别出演,戏份不多,合起来两周就能拍完,眼下,已经拍了大半了。   【谢钦辞:好,不过三月我需要空出来,不接任何通告。】   梁肃没问原因,回了个“好”字。   傅明霁的生日在三月,活不过三月的箴言压在谢钦辞心头,他暂时找不到傅明霁短寿的原因,灵气复苏之下,各种上古之物也在逐渐苏醒,谢钦辞委托了龙组帮他留意几样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对凡人寿数大有益处的。   倒了这个时候,傅明霁反倒坦然了许多,每次见谢钦辞为这件事烦恼,都会反过来安慰他。   “以前,我总觉得,各种鬼物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现在我倒要庆幸了。”傅明霁拥着青年,传递彼此的体温。   “有什么好庆幸的?”谢钦辞低头,翻看赵峰发来的资料。   “庆幸这个世界有鬼,那样,即使我活不过三十,也不影响我留在你身边,就是以后,得麻烦你为爷爷尽孝了。”   谢钦辞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许瞎说,你要真变成鬼了,我就不要你了,把你丢掉,让你没香火吃。”   掌心传来一阵湿热,谢钦辞蜷了蜷手指。   傅明霁就着这个姿势,舔了一口他的掌心。   谢钦辞瞪了他一眼,收回手。   傅明霁捏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把玩:“钦辞,不管发生什么,不要难过,只要我还有自己的意识,我都会想办法留在你身边。”   如果早知道,要面对这么一天,当初,他还会去招惹谢钦辞吗?   傅明霁扪心自问,他会。   即使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愿意放弃。   随着傅明霁生日的接近,不论是傅老爷子,还是明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各自心中的着急遮掩不了。   傅老爷子和明老爷子见面的次数变多了,为的是傅明霁三十岁的事。   “如果这一劫平安度过,我们给明霁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吧。”傅老爷子端着茶杯,开口。   明老爷子点头:“只有这一劫能过去,我们才能彻底放下心。”   傅家明家这样的大家族,要办生日宴,不是说一嘴那么简单,很多事,他们都要提前准备。   傅明两家一动,燕京整个上层圈子都要震一震。   这件事,当然绕不开傅明霁这个当事人。   两家人坐在一起,由傅老爷子开口,提出这件事。   “爷爷,不用……”傅明霁下意识拒绝。   父母去世后,他再也没过过生日。   “先别忙着拒绝,”傅老爷子横了他一眼,“生日宴是一定要办的,我和你外公一家商量了,借这次宴会,告知这个圈子,你和小谢的关系,省的总有不长眼的人惦记傅氏总裁夫人的位置。”   能来参加傅家明家共同组织的宴会的,都是燕京上层圈子的人,不会有狗仔混进来,各大媒体那边,他们也会打点好关系,只要谢钦辞不点头,他和傅明霁的关系就不会被爆出去。   其实傅老爷子是有私心的,谢钦辞太优秀了,他孙子在其他人眼里,可能是金钵钵,但对谢钦辞来说,他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得到,傅明霁这样的条件,加分项不多。   万一有不长眼的,在谢钦辞面前挑拨,惹烦了谢钦辞影响到两人感情怎么办?   “我和你外公是这样想的,你们两人已经确定关系有一段时间了,也见过家长,关系总不能一只藏着掖着,这次宴会,我们只会邀请熟悉的家族和商界合作伙伴过来,你们不想的话,也不会让消息流出去,算是给你们的关系过个明路。”   还有一点私心,是傅老爷子想通过这件事,调起傅明霁的求生欲。   “你们觉得如何?”   傅明霁扭头看了谢钦辞一眼,谢钦辞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隐隐发汗,目光也透露出些许紧张,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我没什么意见,都按您的想法来就行。”   谢钦辞从不觉得,自己和傅明霁的关系见不得人,对外界的目光,他一向是不在意的,喜欢也好,厌恶也罢,影响不到他分毫。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傅明霁强忍着激动,一回到家就将谢钦辞抱在怀里,寻找他的唇。   谢钦辞搂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   屋里的灯没开,两人在一片黑暗中亲吻,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谢钦辞能感觉到,傅明霁翻滚的心意。   拽了拽男人发茬,谢钦辞声音含糊:“怎么这么激动?”   傅明霁没有回答,更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从门边,踉跄着倒在沙发上,黑坨坨本来想出来迎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忙缩了回去。   余光瞥见一抹黑影缩回房,谢钦辞仰了仰头,躲开落在唇上的吻。   吻向下偏移,落到了下巴上。   “怎么了?”傅明霁的声音比往常暗沉许多。   “我看到黑坨坨了。”   身上的人停顿了一会,撑在谢钦辞上方:“不管它。”   “不怕教坏它?”谢钦辞注视男人深邃的眼眸。   “我和它说过,这种时候,它不会出来。”   谢钦辞想到刚才黑坨坨缩回去的身影,不可思议:“你还教它这些?”   “嗯,”傅明霁低头吻上心心念念的唇,“它很懂事,知道什么可以看,什么不可以看。”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卧室,在沙发上,谢钦辞总担心黑坨坨或者威森尔跑出来。   探班结束,钟念念抱着满满的收获回家,期间,彭天晴好几次想过来和她说话,都被她无视了。   来探班的其他人见了,大致能猜出,两个人有矛盾,比起粉丝大群管理,产出稳定的钟念念,完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彭天晴他们只感觉莫名。   追星人之间都是有雷达的,彭天晴的表现太不像一个追星人了,即使她伪装出的激动足以以假乱真,但他们还是无法从她身上感觉那股气场。   更不用说,彭天晴给他们的感觉,很奇怪。   看她一次次凑上来似乎想与钟念念说什么的样子,他们觉得,与其说彭天晴是为了追星而来,不如说,她是为了钟念念而来。   “念念,那个人看你的目光不太对劲,你要小心点。”分别前,一名与钟念念关系好的辞粉小声对钟念念说。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   “念念,我们都是向着你的,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说。”   钟念念加入的辞粉群体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段时间,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大粉,获得大多粉丝的喜爱,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大粉探班,为的不仅仅是见到偶像,更是需要得到更多素材,为偶像积攒人气。   回去后,钟念念第一时间精修了图片,将图片发到大粉管理群里,确认无误后,这些照片会作为路透,发出去。   趁其他大粉看照片的时间,钟念念拿出自己要到的签名。   谢钦辞的字很好看,龙飞凤舞,和他给人第一印象很不一样。   群里的讨论热火朝天。   ——不愧是我粉的明星,这个颜真的太能打了,真人和照片一样好看吗?   ——何止啊,真人更好看,你们是没看到,小环看到谢钦辞从屋里走过来,都看傻眼了。   ——别提这尴尬的事我们还能做朋友,太丢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拍的生图,没开滤镜没美颜,你们感受感受。   一张图片发了出来,图片上,是正在签名的谢钦辞。   谢钦辞还穿着拍戏时穿的衣服,西装革履,戴着一副坠着银链的窄框眼镜,斯文又禁欲。   ——啊啊啊啊啊啊啊awsl   ——疯狂舔屏,这张图发出去,绝对能引来一大票颜狗。   ——诶?这支钢笔我上次去探班,谢老师用的就是这支欸。   ——这支笔我知道,定制款,天价,上面镶嵌的,是天然宝石,谢老师好适合这支钢笔。   傅明霁默默保存了这张图片。   他靠钞能力,进了谢钦辞粉丝群的管理层。   辞粉都知道,自家粉丝里,有个不爱说话的土豪粉,只要是对谢钦辞好的事,打钱特别痛快。   比如这次探班,这位土豪粉就报销了路费。   照片里,谢钦辞用来签名的笔傅明霁很眼熟,是他之前送给谢钦辞的,谢钦辞一直带着。   走神的一会儿功夫里,群消息已经刷到了99+,屏幕上,大片舔颜的,傅明霁挨个保存谢钦辞的照片,放在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   蓝雪和钟沭的婚期定在五月,为了把时间空出来,蓝雪把四月尾之后的通告都推了。   蓝雪一直走的实力派路子,和钟沭订婚,没有让她损失多少粉丝,有了钟家支持,她的事业反而更上一层楼。   和钟念念关系改善后,两人经常聊起谢钦辞,娱乐圈的很多规则,都是蓝雪告诉钟念念的。   蓝雪回来后,钟念念迫不及待把人拉进自己房间:“嫂子,我见到谢大师了,还要到了签名!”   钟念念将谢钦辞的签名拿给蓝雪看。   “哎?这里怎么有一行小字?”钟念念看着明信片上突然出现的小字,愣了一下。   “我看看。”蓝雪低头,看看清了明信片上的小字。   “‘小心身边的人’,谢大师是看出了什么吗?”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钟念念就想到了彭天晴。   不是她非要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彭天晴,而是彭天晴确确实实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   除了彭天晴,她想不出自己身边还有谁需要防备。   尤其那天,彭天晴也跟着去了。   “不管谢哥说的是谁,念念,你这几天一定要带着谢大师的符,不要单独与谁待在一处,尤其是那个彭天晴,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与她独处。”蓝雪叮嘱。   彭天晴做的事,钟家人没瞒着蓝雪,上次那事,着实把她恶心坏了。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心思。   和钟念念修复关系后,蓝雪从钟念念口中得知,她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抵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彭天晴。   钟念念以前不知道彭天晴为什么这么做,当她为了让她姐姐嫁进钟家利用她做出那样的事后,她哪里还不明白,彭天晴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她姐姐进她家的门!   她以前也是真的蠢,傻乎乎被当枪使了那么久。   只要一想到这些往事,钟念念就忍不住想骂人。   彭天晴嘴上说着要跟她道歉,知道错了,这些话,她半个字都不会信。   钟念念记着谢钦辞写的小心身边人的话,不论是去学校还是回家,都有人跟着,钟父钟母知道后,派了两个保镖暗中保护她。   上次钟念念被鬼附身的事,钟家暗中查了很久,从查到的蛛丝马迹看,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彭家有关,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彭家还没死心,”送走钟念念,钟母恨恨道,“他们怎么就盯着我们钟家不放了?”   钟母仔细回想,钟家对彭家的报复,是在发生钟沭那件事之后,更早之前,两家根本没什么矛盾。   “要不是谢大师算了日期,我都想早点把钟沭和蓝雪的婚事办了,一日不成定局,那些人一日不死心,他们是怎么觉得,若他们算计成功,我们会捏着鼻子认下这么个媳妇的?”钟母一想就生气。   彭家大女儿想靠那样不知廉耻的事上位,也不看看他们钟家答不答应。   “他们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胃口这么大,迟早把自己噎死。”钟父也很恶心彭家的手段。   “念念那边,彭天晴始终是个隐患。”   彭家落难成这样,家里几套房都卖了,却一直没给在贵族学院读书的彭天晴转学,加上彭天晴天天往钟念念身边凑,想做什么,太明显了。   经历过一次不科学事件,钟念念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次彭天晴想上前与她说话,只要她察觉到,都会先一步避开。   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近钟念念的身,彭天晴越来越着急。   在她的诚心请求下,她供奉的佛终于给了她回应,只是,如果她想实现愿望,必须得到钟念念的血和头发。   如果是两人没决裂的时候,要得到这两样东西太容易了,但现在钟念念对她的警惕性达到最高,根本不可能让她得到这些。   钟念念上学放学都有人接送,彭天晴能找的,只有上学时间。   只是在学校,钟念念身边也从来不缺人,她家世好,只要她愿意,身边时时刻刻都能有人围着。   彭天晴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是一次小考。   考试根据成绩排座位,很巧,钟念念所在的考场,和彭天晴在同一个位置。   钟念念身边终于没有人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钟念念回头,果不其然,彭天晴正不远不近跟着自己。   “彭天晴,你究竟想做什么?”   “念念,我有一点事,想和你谈谈,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和我过来一下,可以吗?”   钟念念不想答应的,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跟着彭天晴去了僻静的小树林。   钟念念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因为要进考场,她今天身上没带符,她就不该因为担心作弊检查把不把符带在身上!   “叮铃铃——”   考试开始了,监考老师走进考场,发现考室少了两个人,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现,问其他同学,都没见过,担心出事,学校联系了两位同学的家长。   钟母接到电话,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她不知道自己和老师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后,马不停蹄给钟父打了电话。   “念念失踪了!”   很快,钟父、钟沭回到家。   “这件事一定和彭家有关,学校那边说,彭天晴也不见了。”女儿失踪,钟母对彭家的恨意到达顶峰。   “要报警吗?”   “报警,联系谢大师!”   谢钦辞被钟家派去的车接到钟念念学校,与钟家人会合。   钟沭简单与谢钦辞说了事情经过:“今天念念学校考试,考试开始后,念念一直没出现在考场,监考老师向学校反应,学校安排老师去找,问过的同学都说,她已经去考场了。”   校方很重视这件事,校长亲自过来,和钟念念的班主任一起,带人往学校走:“我们问了钟同学的同学,她是从这条路前往考场的。”   学校环境很好,谢钦辞边走边打量四周,这条路上,他感受到了上次探班时感受到的那股奇怪气息。   不是鬼,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彭家人也赶来了。   与一脸着急的钟家人相比,彭家人淡定多了,见到钟父在这里,第一反应不是找老师问孩子情况,而是想过来攀关系。   钟父四两拨千斤:“先找到孩子再说。”   “是,是,不过两个孩子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彭父讪讪。   “你家孩子是不可能出什么事,我家念念就不一定了。”钟母没好气道。   她是一点也懒得和彭家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关系,反正圈子里都知道,他们和彭家不对付。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句话的内涵太明显了,彭母不肯认。   钟母完全没打算给她留面子:“你女儿天天跟哈巴狗一样扒着我女儿不放,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你女儿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钟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天晴无缘无故,受不得你这种污蔑。”彭母指着钟母,气到眼红。   “那你说,为什么我女儿之前好好的,今天身边没人就和你们家女儿一起失踪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校长忙出来打圆场:“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两个孩子,我已经安排学校的保安去找了,实际情况怎样,等找到人就清楚了。”   钟母平复了一下怒气,确实,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女儿,确保女儿的平安。   “谢大师,您有发现吗?”谢钦辞一直站在另一边,钟沭往旁边走了走,小声问。   “这里有一股很古怪的气息,钟念念今天是不是没带我给的符?”如果带了,谢钦辞能通过符的位置大致判断出钟念念所在的方向。   “今天考试,不能带无关紧要的东西进考场,念念可能没将符带在身上。”   学校的保安将整个学校都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查了监控,也没看到人出学校。   两个小姑娘,能躲去哪?   她们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带走了她们?   如果是后者,那些人想做什么?   一个个问题充斥脑海,事情陷入僵局。   校方取来了钟念念的书包,谢钦辞在书包里,看到了自己的符,钟念念确实没将符带在身上。   “念念会去哪?”钟母担心得直转。   “谢大师,可以用上次的办法找到念念吗?”钟父问。   上次钟念念失踪,也是谢钦辞将人找到的。   谢钦辞点头:“得准备东西。”   钟家人忙去安排。   校长不知道事情走向为什么突然玄幻起来,但,只要钟家不追学校的责,他就谢天谢地了,至于钟家怎么找人,他无权置喙。   看到种家人拿来的东西,钟念念班主任扯了扯校长,低声问:“校长,我们要由着他们胡闹吗?”   “不然呢?”校长同样小声反问,“你能把人找出来?”   学校到处都找了,监控也查了,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找不到人,自然没立场阻止别人找。   香点燃,燃起烟在半空中转弯,向远处蔓延。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班主任看到这一幕止住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定钟家带来的这名戴着口罩的年轻人,真的有两把刷子,能找到钟念念。   就是,她怎么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不应该啊,如果见过,她应该有印象才是。   “跟着烟走。”谢钦辞拿着香起身。   钟家人忙跟上。   一路往学校最偏僻的地方走。   校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上去:“这个地方,保安来找过,没找到。”   谢钦辞没说话。   走到底,他们看到了一座废弃的房子。   “这里学校的保安进去看过吗?”谢钦辞停下脚步。   “这里,好像没有,”校长面上露出一抹疑惑,“这是废弃的值班室,一直是锁着的,没有钥匙,两个小姑娘不可能进去。”   但,烟的方向直指废弃小屋。   “上次,念念也是类似的地方被发现的!”钟父敏锐发现了两次失踪的相似之处。   “去看看。”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彭家人不敢上前,踟蹰着留在原地。   钟家人已经跟在谢钦辞身后,到了废弃小屋前。   门窗紧闭,门是从外面被锁上的,校长走过去看了一眼:“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窗户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会不会弄错了?”钟念念的班主任迟疑。   “她们就在里面。”靠近后,谢钦辞感受到了,那股明显的恶意。   “门、窗户都没有被打开过,如果她们在里面,她们是怎么进去的?”钟念念的班主任提出疑问。   “不是真的没被打开过,”谢钦辞的手放在门锁上,无形的力量在他手中汇聚,门锁断开。   小屋里,钟念念听到门边传来的声音,拼命抵住想咬自己的彭天晴,终于,门打开了,一缕亮光从门缝渗入,刺激得长时间没见光的钟念念直流眼泪。   不管眼睛有多难受,她都不敢闭上眼睛,紧紧盯着门的方向,她怕,怕这是自己的臆想,怕一眨眼,光就消失了,她还是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身边只有一个发了疯的彭天晴。   门打开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光亮争先恐后涌入。   门开后,钟母第一个忍不住,冲进屋:“念念,念念,你在这里吗?妈妈来找你了!”   钟念念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妈?”   “是我,爸爸和哥哥都来了,别怕。”   母亲的声音让钟念念再也憋不住眼泪,所有恐惧化为泪水流出:“妈,你别过来,危险!”   钟母这才看清,扑在女儿身上的另一具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要上前,谢钦辞拦了一下,几步走到钟念念面前,制住发狂的彭天晴。   “谢,谢大师?”   谢钦辞看着流泪的小姑娘,安慰:“没事了。”   钟母忙上前,扶起女儿,废弃的小屋里,灰尘很大,谢钦辞提议去外面说。   钟家人扶着钟念念出来,彭家人没想到,人真的在这里,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们看到了被谢钦辞制在手中的彭天晴。   彭母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去拉谢钦辞:“你们把我女儿怎么了?”   钟沭拦在谢钦辞面前,皱眉:“我还想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彭天晴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家念念?”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家好念念对我们天晴图谋不轨?”   钟母被彭母的无耻惊住了:“你还要不要脸?你看看你女儿把念念伤成什么样了?”   钟念念手臂上,衣服上,血迹斑斑。   反观彭天晴,除了脏了些,身上根本没什么伤口。   人找到了就是好事,彭家人试图从谢钦辞手里接过彭天晴,被谢钦辞避开了:“你们如果不想被咬得满身伤,最好不要碰她。”   彭父手一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闻到人味靠近的彭天晴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不似人脸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双眼通红,唇边伸出四只獠牙,獠牙上,嘴边还沾着血。   “这……”彭父被吓了一跳,倏地往后退,“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不是我女儿!”   彭天晴在谢钦辞手里挣扎不休,想咬刚才凑过来的彭父。   她眼里,闪烁着凶光,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没有理智的兽。   钟家的人和校方的人也被骇得不轻。   尤其钟家,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和这么个怪物共处一室这么久的。   “念念,你被她伤到没有?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钟念念身上明显有不少伤,钟母不敢大力碰,生怕力气大一点,捏到她的伤口,“对,医院,我们先去医院。”   她求助地看向谢钦辞:“谢大师,念念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一个好生生的人怎么会长出獠牙?   钟母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   谢钦辞需要制止发狂随时可能攻击人的彭天晴,想了想,一道符贴在彭天晴身上,挣扎嘶吼的彭天晴顿时安静下来。   谢钦辞把人交给钟沭:“她身体里的东西有点麻烦,你看着她,有符在,她暂时不会醒,我去看一下你妹妹身上的伤。”   钟念念身上的伤很多,都是彭天晴抓挠,啃咬留下的,这些伤口最麻烦的,不是伤本身,而是伤口里的阴邪之气。   非常多,缠绕在钟念念的皮肤下,如活物一般游走。   袖子挽起,所有人都看清了钟念念身上的伤,伤口翻白,猩红血肉露出来,不断淌出暗红色的血。   血的颜色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伤口流出的,钟家人心急得不行:“谢大师,念念的伤……”   “伤口里有阴邪之气,需要将它们驱逐出来,过程可能会有些难熬,但是不驱出来,伤口会一直无法复原,阴邪之气也会影响她的身体健康,吸食她的精气,让她越来越虚弱,直达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谢钦辞没说,身体撑不住之后,钟念念会发生什么,钟家人却能想象到,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钟母恨极了造成一切的彭天晴和彭天晴背后的彭家,她满怀恨意看了彭家人一眼,今后,她与彭家不共戴天!   钟念念被转移到学校干净的房间,路上,她和谢钦辞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彭天晴要和我单独谈谈,我不想理她的,可那一瞬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跟着她走了。”   她们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彭天晴似乎对学校的监控很熟悉,避开了每一个可能被发现的地方,直走到这间废弃小屋。   无法控制身体,不知道彭天晴想做什么,钟念念心中的恐慌不断放大,尤其是看到,彭天晴无视门锁,直接将她带进漆黑一片的小屋后,恐慌情绪达到巅峰。   “你说你,一直不肯单独和我说说话,现在还不是乖乖和我来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环境,钟念念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彭天晴,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的彭天晴给她一种违和感。   她没有回答。   似乎不满她的沉默,彭天晴转身,朝她走来,靠近后,钟念念看清了彭天晴的脸。   她看到了什么?!   钟念念捂住嘴,拼命忍住到了嘴边的惊呼。   彭天晴脸上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两对獠牙?   眼珠也是通红的。   还有她身后,隐隐没入她身体的黑雾。   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惊惶击中了她,钟念念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直愣愣看着“彭天晴”一步步靠近自己。   直到身上传来剧痛,钟念念才回神。   彭天晴在咬她!   “你疯了吗?!”钟念念用力去推身上的人,明明是差不多的体重,钟念念推“彭天晴”,就像是推一块沉重的铁。   “彭天晴”彻底失去了理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大白鲨,一次次在钟念念身上留下伤口。   剧痛之下,钟念念奇异般冷静下来,她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她必须坚持下去!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痛到最后,我已经麻木了,门打开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临死前看到的幻觉。”   “对不起,念念,是妈妈来迟了,是妈妈没保护好你。”钟母抱住女儿,失声痛哭。   钟父将钟母拉起来:“孩子已经找到了,这种事谁能想到?别哭了,让谢大师给念念看伤口。”   谢钦辞在床边坐下,他本来想用力量剥离钟念念体内的阴邪之气,试过之后,发现很难,因为那些阴邪之气和活物一般,会四处游走,而钟念念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身体无法承受两股力量博弈。   谢钦辞将实情告诉钟家人。   “谢大师,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只是不能一次解决,我会画一些符,你们将符烧完,用符灰水给她泡澡,伤口都要泡到,一天早晚各一次,一周之后,我再给她看看。”   “好,好。”   至于彭天晴,情况更麻烦,彭天晴利用阴邪之物伤人,如今又是这个情况,不可能放任她在外面,谢钦辞通知了赵峰,让他先把人带走。   彭家也被控制起来。   谢钦辞随龙组派来的人一起过去,顺便去接快下班的黑坨坨。   赵峰从里面走出来,谢钦辞注意到,他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黑坨坨呢?”谢钦辞环顾四周,没看到黑坨坨。   赵峰一言难尽:“您跟我来吧。”   路上,赵峰说了黑坨坨不在的原因。   今天下午,赵峰带黑坨坨回龙组录信息,正好隔壁在进行警犬训练,黑坨坨跟威森尔玩久了,看到那么多和威森尔长得差不多的狗狗,飞快蹿了过去,变成狗狗样子,企图在里面蒙混过关。   训练员一个不留神,发现汪汪队里多了一只,忙报告上去。   赵峰找过来,发现混在狗狗队里的黑坨坨,想把它带走,谁知黑坨坨不干,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赵峰没有办法:“我本来想给您打电话的,您亲自过来一趟,正好。”   两人到了狗狗训练室,训练员正一个头两个大。   见到赵峰,忙迎了上来:“赵队。”   嗅到谢钦辞气息,黑坨坨叼着警犬制服飘过来,“汪呜”“汪呜”叫。   训导员一头雾水:“它这是想做什么?”   “它想要这个。”谢钦辞指了指被黑坨坨叼着的制服。   训导员:“啊?” 第81章   赵峰一拍脑门:“是我的疏忽,编内成员该有的东西不能少,还有阿黄他们的,我一并让人赶制出来。”   “赵队,真要给它们做啊?可是,该做什么样子的?”训导员觉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先是一只鬼,非要凑在狗狗堆里,关键表现还特别好,训练任务完成的非常优秀,要不是知道这只狗狗模样鬼的来历,他都想将鬼当狗留下了。再是现在的,黑坨坨讨要制服一事。   “刚才训练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黑坨坨对狗狗们身上的衣服很感兴趣。”训导员脸色恍惚,他当时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做怎么形态的……”赵峰拳抵下颚,思索,“黑坨坨的话,经常是狗狗形态和爱心形态,就做这两个形态的,阿黄那边,我问问他的意见。”   正好今天阿黄也需要过来录信息,赵峰吩咐下去,没多久,来这边的阿黄被请了过来。   听说黑坨坨有两套制服,阿黄表示自己也要两套,一套本体穿的,一套人形穿的。   “实不相瞒,我眼馋你们制服好久了,”阿黄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特别帅。”   赵峰记下阿黄的要求,再与谢钦辞核对了一下关于黑坨坨的:“行,这边衣服做出来需要一定时间,等做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任务前做出来。”阿黄是本体模样,蹲在池老板肩膀上。   “我看一下时间。”赵峰低头。   阿黄说的任务,是去它当时被抓的那座山上,龙组需要弄清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天,一直有派人前往那边探查。   为了确保每个出行人员的安全,他们需要做好提前的准备工作。   “应该赶得及,我会让那边加快一下速度。”   黑坨坨眼巴巴叼着制服,不肯松开,训导员大手一挥:“这件先给它穿吧,要是可以的话,它想天天过来训练也行。”   谢钦辞rua了把黑坨坨的脑袋:“它就是看什么都新奇,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训导员连连摆手,“它表现的很好,经过训练,一定会是一只合格的警犬,呃不,警鬼。”   说话太快,一不小心把“警犬”两个字秃噜出来了。   黑坨坨也兴奋摇了摇身子,表示自己确实很喜欢这里的训练。   “有时间它会过来的。”谢钦辞代替黑坨坨回答。   “好,好,我们这边随时欢迎。”   得了制服,黑坨坨缠着谢钦辞要穿,谢钦辞动手给它穿上了,心满意足的黑坨坨终于肯离开。   送走谢钦辞一行人,训导员仍有种不真实感。   直到同伴走过来,拍了拍训导员肩膀:“老洪,不错啊,都训练上鬼了。”   训导员抹了把脸:“别说,之前训练的时候,我完全没意识到,它不是一只狗狗,谢大师说了,以后它有时间会来,你到时候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彭天晴还在昏迷。   彭家人被控制,龙组派人搜了他们住处,带回来一座冒着黑气的佛像。   佛像被放在安全位置,赵峰带谢钦辞过去。   “谢大师,东西就在里面。”   整个基地都安了特殊力量屏蔽装置,谢钦辞站在外面,只能隐隐感觉到,里面有一道古怪气息。   这种地方,进出都是需要权限的,赵峰和谢钦辞都拥有最高权限。   门打开,一股森冷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亮着柔和的光。   正中央的透明罩子里,放着一座半臂高的佛像。   说是佛像已经不确切了,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佛像,浑身冒着黑气,黑色雾气几乎将整个佛像笼罩。   “它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没这么多黑气。”赵峰皱眉。   “这个东西,受人供奉,生了邪气,”谢钦辞走进一些,观察,“它给我的感觉,和我在彭天晴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气息一模一样。”   “彭天晴身上出现的非人特征,来自这座佛像吗?”赵峰见过彭天晴,昏睡中的彭天晴,除了嘴里多出的獠牙,倒是没有特别不像人的地方。   “对,她应该是像佛像求了什么,她身上的恶意非常浓,这样浓的恶意,越发滋生了佛像的邪性,她影响佛像的同时,佛像也在影响她,双向影响之下,她生出极恶的灵魂与佛像里的东西共振,佛像趁机进入她的躯体,长此以往,她的灵魂会被佛像吞噬,她的身体,会成为佛像的容器之一。”   佛像这种受人供奉的东西,最容易生出邪祟,除了自身生出,如果在野外,还会有精怪占据佛像,靠偷香火修炼的事。   “赵队,我们还察到一点东西。”负责去取佛像的人开口。   “什么?”   “是关于彭家人居住房子的前主人的,这座房子是彭家人低价买下的,它的前主人,一家五口,全在三年前死于非命。”   “是怎么死的?”   “自杀。”   “我们还问了彭家人,这座佛像,不是他们带来的,很有可能,是一开始就在他们低价买下的房子里,彭天晴父亲说,彭天晴以前也有一座佛像,但是比这座小,被他不小心摔碎了,我们把东西拿给他们确定过,他们很确定,不是彭天晴原来的佛像。”负责人一口气说完。   “有没有可能,是佛像变了样子?”赵峰沉思。   “佛像的形态一般是固定的,若发生变化,多以幻觉辅助,不是它真正变了样子,而是人们眼中看到的它变了样子。”谢钦辞道。   佛像之后,谢钦辞和赵峰去看了被关押在特殊监狱里的彭天晴。   彭天晴依然在昏睡,她身体上,和佛像一样,隐隐浮现出一层灰雾,那些雾气涌动着,时不时攻击束缚住彭天晴的仪器,似乎想要逃脱。   赵峰:“谢大师,彭天晴的情况……”   谢钦辞:“她供奉佛像,是类似于献祭的方式,佛像里滋生的东西,已经与她的灵魂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   赵峰:“这种情况,能分开他们吗?”   谢钦辞:“她已经被影响到身体异化,灵魂与那东西融合的程度太深,无法分开了。”   彭天晴还会沉睡一段时间,谢钦辞领着黑坨坨回家,一到家,黑坨坨冲向威森尔,在它身前显摆自己的新衣服。   威森尔很给面子的与它闹到一起。   傅明霁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和威森尔玩在一起的穿着特殊制服的黑狗,怔了一下。   “这是,黑坨坨?”   黑坨坨听到脚步声,放下飞盘,朝傅明霁奔来。   距离两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转动身体,全方位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   傅明霁打量了一会,走过去,摸了摸它脑袋:“真帅。”   得了夸赞,黑坨坨更兴奋了。   谢钦辞从屋里走出来:“它显摆一下午了,要不是我制止,它这会儿已经出去撒欢了。”   “黑坨坨怎么会突然穿一身这样的衣服?”傅明霁好奇。   “还不是今天,它去龙组录信息,看到人家警犬训练,非要去凑热闹,还看上了人家的衣服。”谢钦辞笑着解释。   傅明霁对黑坨坨一向是宠溺居多:“它如今在龙组工作,想要一套工作服也说得过去,它喜欢这些的话,我们要不要给它和威森尔买一些?”   “现在各方面都发达,坨坨想要什么样的,都能买到。”   傅明霁已经开始思索,哪家宠物品牌的衣服质量最好了。   “你还真是……”谢钦辞顿了顿,“你自己和它商量吧。”   晚饭之后,傅明霁还真找了各家的对比图,用平板给黑坨坨展示,遇到喜欢的,黑坨坨就点一下脑袋,威森尔趴在他们脚边,不明所以。   一个小时过去,傅明霁下单了一大堆东西,谢钦辞洗漱完,出来看他们的战果,瞠目结舌:“买这么多?”   “反正房子大,我打算把它们房间隔壁收拾出来,专门给它们做储物间,衣服玩具一类的,都能放在里面。”   由于傅明霁下单的东西太多,店家特意派了一辆大车把东西送过来,还给了两只狗狗不少赠品。   彭天晴在第二天晚上醒了。   醒来第一时间龙组就得到了消息,赶过去看她情况。   “她似乎没多少理智,一直试图攻击人,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只能在外面观察她。”赵峰站在外面,看着被关在里面的彭天晴,眉头不自觉皱起。   “找了她父母过来,她同样表现出很深的攻击欲。”   彭家父母被吓得不轻,腿软着大叫怪物,边喊边往外跑,被龙组成员按住还不老实。   “他们似乎对彭天晴没多少父母情。”赵峰见过不少家庭,如果父母真的爱孩子,绝对不可能因为孩子变成怪物害怕成这个样子。   不是不会害怕,而是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对孩子的担忧。   但彭家父母完全不一样,他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对彭天晴这个女儿的担忧之情,他们只是害怕,害怕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性命遭到威胁的恐惧,至于女儿,女儿会怎样,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里。   “彭家一家人都亲缘淡薄,”谢钦辞见过彭家人,对他们还有一些印象,“他们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尤其是从钟家口中知道彭家做的那些事情后,谢钦辞越发肯定这点。   “不爱孩子的父母也不是没有,算了,”赵峰叹了口气,“看来上面希望靠彭家父母唤醒彭天晴理智的想法注定要落空。”   看眼前的情况,不进一步刺激彭天晴就不错了。   赵峰打了个手势,强行按住彭家父母的龙组成员松开手:“好了,别挣扎,带你们离开。”   彭父哆嗦着腿:“你们也看到了,她根本不认识我们,我们在这,真的没用。”   彭母跟着点头。   龙组成员也觉得惊奇,原本在彭家父母出现前还没那么激动的彭天晴,在彭家父母出现喊了她的名字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下子发了狂,红着眼睛扑过来,想抓咬这对夫妻。   感受到龙组成员隐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彭家父母心中暗恨,早知道彭天晴会给他们遭来这么大祸端,当初就不该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尤其彭母,很少有人知道,彭天晴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彭父的私生女,彭天晴的亲生母亲,在生下彭天晴后,被彭母派去的人用车撞死了。   被带到特殊部门后,彭母吃不好睡不好,生怕那桩往事被挖出来。   这件事,就连彭父都不知道。   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龙组的调查权限很高,追根溯源,查到了这件事上。   彭母故意杀人罪成立,等待她的,是法律制裁。   审讯回来,彭母浑浑噩噩的,彭父被通知了这件事,一见到人,冲上去就想打人:“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彭母被打了一下,旁边的龙组成员忙将两人分开。   “呵,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你不知道吗?谁让她不知廉耻勾引你?你知道我知道有女人在外面给你怀了个孩子,你还打算将人养在外面的时候,有多恶心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想她生个儿子吧,好将彭家的东西留给这个孩子?你觉得我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彭母冷笑一声,推开彭父。   这对夫妻维持了十多年的伪装深情,终于被撕裂,彭母恨背叛了她的彭父,更恨彭天晴这个背叛产物。   她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伤了底子,被医生告知,以后无法再怀孕,她是给彭父生孩子伤到的,彭父是怎么对她的?   知道她生不出孩子后,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彭母严防死守,还是让其中一个怀了孕,她本来想除掉那个孩子的,后来又觉得,没了这个,还会有更多,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她就去母留子,靠这个孩子,将彭父的心留在家里。   可惜了,最后生下的,依然是个女儿。   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彭母做了很多,彭天晴生母被撞死后,彭母高价找了个道士,伪装成高人模样,与失魂落魄的彭父结交,并告诉彭父,他这辈子都是无子的命,如果强求,彭天晴生母的下场,可能就是他的。   比起儿子,彭父当然更宝贝自己的命,之后果然不再流连花丛,彭天晴到底是他的血脉,没了母亲,他不可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那个时候的彭家还没没落,多的是钱养一个孩子,彭父本想用养女的身份养着这个女儿,是彭母主动站出来,说,反正她没法再生孩子,可以将这个孩子养在膝下,就当是他们的亲女儿。   这个办法比彭父的预想好太多,彭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之后,彭天晴被接回彭家,当了彭家的幺女。   正好,彭天晴出生前很长一段时间,彭母都以养病为由,没出现在人前,彭家打点好一切,没引起多少人的怀疑。   连彭天晴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是彭母的亲女儿。   这件往事被挖出来,震惊到的,不止钟家,还有清醒过来的彭天晴本人。   谢钦辞过来几次,带黑坨坨去佛像处,吃掉了佛像里的邪物,本体大创,纠缠在彭天晴灵魂上的分体被迫休眠,彭天晴理智清醒过来。   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没人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对面,坐着彭父彭母,和彭天晴的姐姐。   事情揭发,彭母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再隐藏对彭天晴的不喜。   彭天晴感觉到了。   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流了血犹不自知。   “所以,您一直不喜欢我,不是我的错觉,对吗?”好半晌,彭天晴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虽然一直在心中抱怨自己的家人不如钟家人爱钟念念那般爱自己的孩子,但她从没想过,她不是彭母的女儿。   如果她是私生女,彭母不待见她,多正常啊,若是她,可能根本做不到伪装出一副慈母模样,跟一个憎恶之人生下的孩子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   难怪。   难怪她从小就被教导,要尊敬姐姐,要事事以姐姐为先,长大后,和钟念念交朋友,为姐姐进钟家铺路……   彭天晴定了定神,抬起头,她脸上的非人特征还在,眼睛受情绪影响,越发红了:“我叫了你那么多年‘妈’,你就没有一秒钟触动过吗?难道我的一生,都该为姐姐付出?”   彭母目光微闪,养个宠物都能养出感情,更何况是养个孩子?彭母至今仍记得,彭天晴第一次喊“妈妈”,自己心中生出的第一感觉是欣慰、喜悦,和她亲生女儿开口叫她“妈妈”时,没有任何区别。   “还有爸,我不是妈的亲生女儿,但我是你的亲生孩子,为什么姐姐可以得到你的爱,我就不行?小时候,不管我考多好的成绩,你都没有表示,而姐姐只是拿了个进步奖,你们就各种为她庆祝?”   太可笑了。   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彭天晴觉得,自己这辈子,完全是个笑话。   喊了杀母仇人十几年的“妈”,为杀母仇人的女儿铺路,她有什么资格和钟念念比?   钟念念是正儿八经的钟家千金,她呢?   彭天晴彻底崩溃了。   浓郁的黑雾从她脚下蔓延,将她整个人席卷,龙组成员反应很快,拉着彭父彭母往外逃。   “既然如此,你们都去死吧,为我母亲陪葬——”   恨意掩盖了一切,彭天晴彻底被负面情绪控制,她的脸上浮现出妖异花纹,五指化为利爪,头发无风飘舞,朝前攻来。   都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   彭父与彭母在惊吓与剧痛中,不断发出惨叫。   负面情绪越重,彭天晴实力越强,龙组紧急派人过来增援。   等彭天晴被制服,彭家三人身上都带了重伤,作战的龙组成员也受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   彭家三人被送去医院,他们身上的伤和钟念念当时受的伤一样,最难处理的,是伤口里的阴邪之气。   伤口溃烂,血流不止,彭家三人受的伤比当时钟念念伤的重多了。   医生走出来,脸色凝重:“以这个流血速度,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然后活生生失血而死。”   医院束手无策,赵峰只能给谢钦辞打电话求助。   “我这里有一些符,上次给钟念念画的,还没用完,你们把符灰洒在水里,将他们泡进去。”   赵峰忙派人去接谢钦辞。   谢钦辞见到了躺在床上血流不止的彭家人。   他们身上包扎的纱布已经被暗红血液浸透了,三人躺在床上哀嚎,情况非常危险。   “谢大师,能不能想办法,先帮他们止血?”彭家的事没了,他们不能眼睁睁看人死在这里。   谢钦辞走到床边,暂时用力量将他们身体里游走的阴邪之处封在一处,性命。   血终于止住了。   “彭天晴体内的东西不是得到控制了吗?怎么突然弄成这样?”谢钦辞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伤口是怎么造成的。   “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她会被刺激成这样。”赵峰神色疲惫。   因为佛像里的东西被黑坨坨吃掉,彭天晴体内因失去本体的阴邪之物受到重创陷入沉睡,谢钦辞告诉他们,短时间内它不会醒,加上彭天晴恢复神志后,一直表现正常,就算中途见了几次彭家人,也都表现正常,谁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失控。   “你们和她说了什么?”谢钦辞好奇了,那东西沉睡在彭天晴灵魂深处,若不是受到大刺激,不会被唤醒。   “说了一些彭家的往事,和她的生母。”   彭母谋杀的,是彭天晴的亲生母亲,不管从哪方面考虑,他们都不能瞒着彭天晴真相,她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实情。   赵峰简洁说了下彭家的事。   “带我去看看彭天晴,我怀疑,她这次失控,不是被体内那股阴邪之力控制,在那股力量式微的情况下,反过来控制了它。”   彭天晴被关在最高级别的监狱里,她的危险等级一跃成了最高,监狱外,看守森严。   赵峰申请了权限,带谢钦辞进去。   监狱里,彭天晴身上带着特制的镣铐,让她无法攻击人。   听到脚步声,低头缩在墙边的彭天晴抬起头。   “谢钦辞,你怎么在这里?”   之前救钟念念出来的时候,彭天晴处于被控制状态,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后面,她一直沉睡,也没见过谢钦辞,清醒后,更没有,这还是她在探班后,第一次见到谢钦辞。   与片场的谢钦辞不同,眼前的青年,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那是自灵魂深处蔓延出的恐惧与忌惮。   他很强。   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存在。   两个认知深深刻进彭天晴灵魂。   可,谢钦辞不是明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给她这种感觉?   彭天晴已经见识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她突然想起,以前似乎听说过,钟家千金被谢大师救过,那位谢大师,就是眼前的谢钦辞吗?   难怪钟念念突然开始追星了,钟家还这么支持?   “上次探班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发现了?”彭天晴警惕看着谢钦辞。   发现什么,她没说,但谢钦辞知道。   “你指的是,你的恶念吗?”   彭天晴没说话。   “我确实发现了,强成这样的恶念,我很少在常人身上看到。”   “你当时多看了我一眼,不是我的错觉。”   谢钦辞点头:“你身上,藏着一股不属于人该有的气息。”   “如果你那个时候知道,我会对钟念念下手,你是不是会阻止我?”   谢钦辞没有回答,因为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如果”。   谢钦辞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就出来了,他看向赵峰:“你发现了吧?”   赵峰点头:“这次主导的,是彭天晴的意识。”   彭天晴的情况很特殊,谢钦辞被请过来坐镇,出于对谢钦辞的忌惮,每次在没有谢钦辞情况下的审讯,都很不配合的彭天晴,在有谢钦辞在场的时候,非常配合。   她交代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对钟念念下手了,上一次,也或者上几次,我不确定,我就像佛像许过愿,让钟念念倒霉。”   谢钦辞想到了上次钟念念失踪的事,问:“上次钟念念生日发生的事,也是你的手笔?”   “是,不过太可惜了,她没事,反而是之后,我的佛像被我爸摔了,不然可以让她多倒霉几次。”虽然自身意识占据主导地位,但多少受到一些阴邪之气的影响,彭天晴完全不遮掩自己对钟念念的恶意。   彭天晴低头打量自己长出锋利指甲的手指,陷入回忆。   她和钟念念认识,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很小,钟念念被钟家父母送到学校,千叮咛万嘱咐,她从没在自己父母身上感受过这种关切。   回到家,她与父母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因为对钟念念印象很深,着重说了她的事。   父母没说什么,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她惊讶看到了站在学校门口等她的父母。   要知道,父母接送她上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天回去,父母对她表现得非常热情,吃完饭,告诉她,要好好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尤其是那个叫钟念念的小姑娘,他们一见了就欢喜,如果能请来家里做客就好了。   在彭父彭母的影响下,彭天晴懵懵懂懂与钟念念相交,或许一开始,这份感情是纯粹的,可当她慢慢长大,懂的东西多了,知道父母是想她巴结钟念念以达到巴结钟家的目的后,这份感情再也恢复不到最初的样子。   她按照父母的意思,挑拨钟念念和蓝雪的关系,最终被发现,两人间单方面夹杂了目的的友情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第一个佛像是买的,佛像碎了后,我想再去买一个,却怎么都找不到卖佛像的人,后来搬了家,我收拾地下室的时候,看到了前任主人遗留下的佛像,将它搬回屋里,用之前的法子供奉。”   “你知道,你供奉佛像的方法,是献祭自己吗?”先是鲜血,再是灵魂,肉体。   听到谢钦辞的话,彭天晴停顿了一下,“有所察觉吧。”   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挟持钟念念那天,是你第一次被那个东西控制吗?”赵峰问。   “……是。”   “你在说谎。”谢钦辞注视她,“那一次,绝对不会是第一次。”   彭天晴低下头,谢钦辞说的不错,那确实不是第一次,而是更早些的时候,在她向佛像许愿,被告知需要钟念念头发和鲜血的时候。   学校里的小屋是佛像发现的,佛像力量有限,不能长时间控制她的身体,在有限时间里,她利用佛像的力量寻找了一条绝对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小路,取到了废弃小屋的钥匙,也试图对钟念念下手。   但钟念念随身带着谢钦辞给的符,佛像的力量不够强大,无法与之对抗,彭天晴只能一边试探一边寻找机会。   彭家破产了,彭父因为公司的事被带走调查,彭母因为谋杀罪被逮捕,彭天晴也因谋杀未遂被关了起来。   同学将这件事说给钟念念听的时候,钟念念愣了一下,这些天,她刻意没去打听关于彭家的事,顾念她的心情,父母哥哥也没在她耳边提起,骤然听到,没想到是这样的消息。   “原来彭天晴是彭家的私生女,难怪是这个品行。”   “谋杀未遂,是上次挟持念念的事吧,这种人真的好可怕啊,还好念念没事。”   “一想到我与她当了这么久的同学,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彭天晴多次对钟念念下手的事,钟家人已经从龙组那边得到消息了,他们没想到,一头豺狼在女儿身边呆了这么久,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同时,也对谢钦辞越发感激,如果不是谢钦辞的符保护,钟念念不知遭了彭天晴多少毒手。   彭家人判决下来这么快,未尝没有钟家在背后做推手。   彭天晴剩下的日子,只能待在特殊监狱的一方狭小的天地,人不人鬼不鬼活着。   有时候,还需要配合一下龙组的研究。   谢钦辞的戏份进入尾声,他在这部戏里的戏份不多,接这部戏,主要是谢钦辞喜欢角色人设,加上时间方便。   傅明霁活不过三十岁的箴言,始终压在他心头,虽然平时他没表现出来,但他一直在想办法,也和傅明霁做过很多次尝试。   最近,他有了个新发现。   傅明霁转世寿数有限,好像和他的灵魂本身有关。   但傅明霁的灵魂被浓浓的紫气包裹,即使是谢钦辞,也没办法探查到,他魂魄的真正样子。   今天的戏份里,有一场落水戏,为了逼真,主角需要进水塘里拍摄。   边哲瀚换了戏服出来:“还好现在天没那么冷了,不然这场落水戏得把我冻个够呛。”   谢钦辞坐在小马扎上看剧本,闻言抬头:“晚上还是会有些冷。”   “是啊,谁让剧情发生时间是在晚上,为了效果,只能晚上拍。”边哲瀚走过来,“谢哥,这场戏我心里没底,我们可以对一下戏吗?”   “好。”   两人走到一边对戏,这场戏,是主角发现自己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豪门流落在外的孩子,忐忑找大哥求证的一幕戏。   大哥虽然冷冰冰的,看起来比谁都不好接近,却是在这个吃人家族里,唯一没伤害过他的人。   边哲瀚拿不准主角这个时候的情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出现,很有可能是,大哥一手策划的,他想求证,又畏惧求证。   对了两遍戏,导演过来了:“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拍了。”   所有人就位。   边哲瀚饰演的主角在湖边来来回回迟疑,想找大哥对峙,又不敢,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枷锁,也是他的保护符,若没有这个身份,他早被外面那些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正要回去的时候,一个仆人突然冲了出来,把他撞进冰冷的湖里。   这次之后,主角与大哥之间,有了第一场激烈冲突,主角以为,是大哥察觉到了,想置他于死地。   “开始——”   所有机器启动,边哲瀚在湖边徘徊,机器推进,他的挣扎、迟疑被一一收录,终于,主角的目光坚定下来,他不想去对峙了,他进宫家,无论是不是大哥的安排,确确实实救了那个时候的他一命。   转身的一刹那,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来,将没有防备的主角撞进湖里。   边哲瀚落水了。   他开始大力挣扎,导演没意识到不对,还在继续拍摄,一旁观看的谢钦辞注意到什么,连忙出声:“边哲瀚好像真的在挣扎。”   导演忙喊了卡。   不管是不是,安全最重要。   边哲瀚是会游泳的,拍摄之前,导演再三确定过,可喊了卡,边哲瀚完全没有停下挣扎,反而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导演意识到不对,忙喊人去帮忙。   湖边有水性好的工作人员,是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安排的,听到导演的吩咐,忙下水救人。   导演大步走了过去。   谢钦辞跟了上去。   月亮隐没在云层中,湖面不断激起水花,三人合力,竟然把边哲瀚拉不上来。   “怎么回事?”导演皱眉问。   “好像有东西缠住了,我潜下去看看。”一名工作人员说完,潜入水中。   几秒后,他浮了上来:“边老师被水草缠住了,我扯了扯,没扯断。”   谢钦辞递过来一柄小刀:“用这个试试。”   刀是接下来拍摄要用到的道具,这名工作人员下意识看向导演。   “看我做什么?救人要紧。”   工作人员忙接过刀,潜入水中,割断水草,没了束缚,边哲瀚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几人合力将他往水边送。   不知道为什么,边哲瀚明明看着不重,三人合力,竟然有种推不动的感觉。   谢钦辞在岸边,等人过来,搭了把手。   他握住边哲瀚手腕,将人往岸上拉。   手腕被握住的一刹那,边哲瀚只觉得一股暖意从手腕传来,身上的阴冷感飞快褪去,沉重的、仿佛被一座看不见大山压着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终于上了岸,边哲瀚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他的经纪人和助理忙过来,给人披上衣服保暖。   “要不要紧?我已经叫医生过来了。”   将人送到休息室,边哲瀚换下被水浸湿的衣服,坐在沙发上,接受医生的检查。   “没什么大碍,可能会有些受凉。”医生检查完,给边哲瀚开药。   “导演,这场戏,算过了吗?”想到刚才入水的感觉,边哲瀚心中不受控制生出一股恐惧。   “可能还要补几个镜头,这个不急,等你好了再说。”   边哲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连两天,边哲瀚都对水有种本能的恐惧,尤其是落水过的湖边,能不过去就不过去。   谢钦辞事后去湖边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好似那天湖底出现的阴气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之前也没感觉到,这个湖有问题。   湖在导演租借的公馆里,是里面一处别致景色,有许多镜头需要在这里取景,谢钦辞在这里拍过好几场戏,都没感觉到湖里有什么,除了那天边哲瀚下水。   难道,需要有人落水,湖里的东西才会出来吗?   傅家老宅。   这周末谢钦辞要留在剧组,傅明霁独自带着黑坨坨和威森尔回老宅。   黑坨坨一进门,就飘到傅老爷子面前,摇了摇身子,展示身上的新制服。   是龙组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哟,我们坨坨今天打扮得这么神气!”傅老爷子rua了rua黑色大爱心露在外面的部分。   黑坨坨享受了一把抚摸,拱着傅老爷子往前走:“汪,汪汪。”   傅老爷子走出院子,看到了摇着尾巴同样穿着一身制服的威森尔,惊讶:“威森尔也有!”   “明霁,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傅老爷子只觉得对傅明霁刮目相看。   傅明霁扶额:“不是,这两套都是坨坨的工作服,龙组发的,正儿八经有编号那种,您看上面的序号。”   “都是坨坨的?”经孙子提醒,傅老爷子看到了一鬼一狗衣服上相同的编号,“怎么威森尔也穿上了?”   “是坨坨让它穿的。”   黑坨坨点头。   “懂得分享,是个好孩子,”傅老爷子顿了顿,“这算不算兄友弟恭?” 第82章   一旁的管家听了,嘴角直抽,觉得自家老爷子对黑坨坨的滤镜有八百米厚。   傅明霁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很认真的和傅老爷子商量起黑坨坨的教育问题。   以及困扰了他许久的,黑坨坨的大名问题。   “我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你和小谢商量过吗?”傅老爷子心知,黑坨坨是谢钦辞养的。   “商量了,他起的名字更简单粗暴。”   “哦?”傅老爷子好奇,“他取的什么?”   傅明霁:“小黑。”   傅老爷子:“嗯?”   傅明霁:“您没听错,钦辞说,这么黑,直接叫小黑得了。”   舆!   膝!   其实那个时候,是晚上谢钦辞被傅明霁闹烦了,带着郁气说的,傅明霁连哄带亲了好一会,才把人哄好,这件事就不好跟傅老爷子说了。   “取名确实要慎重,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人的一辈子短暂,黑坨坨不一样,傅老爷子怎么看,都不觉得它只能活短短百年。   “我也是这么想的,想取一个寓意好的。”就是太看重,反而总不满意。   “这件事还是得你们自己来。”傅老爷子没接茬。   “我再去想想。”   见孙子一副被难住的样子,傅老爷子觉得很新奇,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孙子露出这样一面了。   “你是生日宴我和明老头那边快安排好了,有时间你带钦辞过来,对一下流程和邀请的宾客。”   “好。”   吃完晚饭,傅明霁驱车回去。   家里,谢钦辞已经回来了,正在阳台上看剧本。   傅明霁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人:“不是快拍完了?”   “嗯,这是新剧本,梁哥让我先开看看,有没有想接的。”新剧本里,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拍摄地点在海外。   谢钦辞将海外剧本翻出来,递给傅明霁:“我有点想试试这个。”   海外剧本目前只在选角阶段,真正开拍时间还没定下。   傅明霁看了两眼:“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我出国,你舍得?”   傅明霁沉默了,低头亲了亲谢钦辞脖子:“我有时候想,要不要把集团的权利放下去,只当你的助理,这样就可以跟着你到处跑了。”   说起这个,谢钦辞想起上次探班时粉丝问的话,打趣道:“上次粉丝来探班,还问到你了,问怎么没看到助理小哥哥。”   “这次有去你上个剧组探班过的粉丝?”傅明霁在谢钦辞的粉丝管理群里看到有人发这件事,不少人好奇谢钦辞身边的另一个助理,当时他很想出来认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有,”谢钦辞被亲的有些痒,动了动脖子,“你今天一个人回老宅,爷爷有没有说什么?”   “爷爷说,让我有时间带你过去一趟,商量一下生日宴的事。”   谢钦辞点点头:“再过两天,我这边就忙完了。”   谢钦辞的戏份杀青之前,他演的上一部剧《诡谲荒镇》开始宣传了,上映档期定在五一档。   谢钦辞作为重要演员之一,需要跟着宣传,《诡谲荒镇》的导演知道谢钦辞在拍戏,和梁肃确定好谢钦辞的行程后,先带着主演和其他重要角色演员进行宣传。   谢钦辞在微博上转发了宣传。   粉丝苦等许久,终于等到,纷纷涌入微博留言。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上了吗?   ——啊啊啊啊好期待,看到预告了,谢钦辞好小白兔啊,这次居然演的是这样一个角色吗?   ——这个颜,我狂舔prprprpr   ——书粉表示很期待,看预告片,质量应该不会差,还有上面的,觉得谢钦辞演的角色是小白兔,你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难道不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吗?   ——不剧透不剧透,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不少粉丝被激起好奇心,去看了《诡谲荒镇》的原著。   他们坏的很,明知道有反转,却全部统一口径,对外一直宣称,谢钦辞演的,就是一个小白兔,吉祥物。   书粉一开始不明所以,反应了一会,恍然大悟,加入忽悠队伍。   随着宣传进行,谢钦辞的热度再次上涨,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冲上了热搜。   是关于《诡谲荒镇》主演周华旭的,他和前公司解约后,一直没和新公司签约的迹象,许多网友觉得,他是不是对这个圈子彻底失望了,打算离开这个圈子。   这次签约盛世的消息一传出来,他们猛然明白过来,不是打算默默无闻离开娱乐圈,之前沉默,只是想憋个大的。   ——和盛世签约,周华旭也算苦尽甘来了。   ——他那个前公司,一堆破事,我听到一点内情,据说他们偷税漏税、阴阳合同的事被举报到上面了,正在面对彻查。   ——是盛世出的手吗?   ——应该不是吧,过年之前发生的事,那个时候,周华旭还没跟盛世接触。   粉丝们猜来猜去,猜什么的都有,也有人提出疑问,觉得是周华旭做的,但周华旭给人的老好人受害者的印象太深,没几个人相信。   更多的,是觉得这件事是周华旭前经纪公司的同行做的,趁他病要他命,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股票暴跌,许多艺人被别的公司挖走,更验证了这一猜想。   但事实是,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周华旭匿名举报的。   他在前公司这么多年,对公司的许多内幕都很清楚,解约后,他接触了几个被压榨的狠的艺人,这些人无一不恨极了公司,只苦于合同不敢与公司对抗,眼下有了机会,哪能不把握住?   几人一拍即合,将一些自己掌握的信息共享给了周华旭。   周华旭一直不与盛世签约,为的也是等这件事结束。   如今宣告签约,也是因为,检察结果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关于周华旭前公司的处罚就下来了。   网友们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大瓜。   ——我的天,这公司真的是烂到骨子里了啊。   ——我的粥粥,难怪资源越来越差,明明那么火,却总拿不到匹配的资源,原来是拒绝了公司高层的包养。   ——这公司里的破烂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正式和盛世签约后,周华旭说什么也要请谢钦辞吃个饭。   谢钦辞答应了。   餐厅里,周华旭举杯敬谢钦辞:“谢哥,如果不是你,我不敢想,现在的自己会怎么样。”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参演《诡谲荒镇》时的周华旭,心中那根弦已经紧绷到了极限,若剧组再次出事,他角色被顶,可能那根弦就断了。   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瞬间,更不用说,周华旭身边还有一个对他满怀恶意的杨舟。   “本来就该是你的人生,只是被无耻之人窃取了一段时间,我不过是拨乱反正,况且,你已经给了我足够报酬的。”谢钦辞端起酒杯与他砰了一下。   周华旭在娱乐圈多年,攒了一些积蓄,担心不够,在片酬下来的第一时间,一起打给了谢钦辞。   一杯接一杯酒下肚,周华旭有了醉意,他故意放纵了自己一次,今天之后,他还会是那个无坚不摧、心神强大的周华旭。   谢钦辞知道他想发泄,没说什么。   将喝醉抱着他痛哭的周华旭送上车,谢钦辞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没醉的时候,周华旭还知道克制,不劝谢钦辞酒,醉了之后,非要给谢钦辞倒酒,谢钦辞只能喝了一点。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的酒量是一点也没增加。   在路边站了一会,来接他的车到了。   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傅明霁扶他去洗漱:“喝了很多吗?怎么醉了?”   “不多,只喝了半杯,我这个酒量真的是……”   可能连明家的几个小少年都比不过。   “要紫气吗?”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傅明霁嗓音微哑。   “嗯,”谢钦辞双手虚虚搭在傅明霁脖子上,“要。”   傅明霁低头,吻上他的唇。   紫气在两人间流淌。   一个半小时后,蒸得红彤彤的谢钦辞被傅明霁抱出来,放到床上:“好点没有?”   傅明霁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热,起身端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蜂蜜水过来。   谢钦辞靠在床头,就着傅明霁的手小口喝水:“好点了。”   喝了两口水,嗓子舒服了一些,精神也好了点,谢钦辞打趣:“傅总比醒酒汤有用多了。”   傅明霁摸了摸他的脸:“你非嫌醒酒汤难喝。”   除了醒酒汤,一应味道奇怪的东西,谢钦辞都不喜欢。   暖色灯光下,躺在床上的青年神色倦怠,唇色殷红,眼尾因为刚才的事,泛着一抹淡粉,傅明霁喉结滚动,眸色深了深。   他低头,亲在谢钦辞眼尾:“睡吗?”   “几点了?”   “十点半。”   “唔,还早。”   “那我继续了。”   黑坨坨在客厅飘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进了卧室的两个人出来,只好去找威森尔玩。   他已经把医院那些人身体里的饿死鬼都吃完了,为了感谢它,龙组拿出了许多陈年厉鬼,投喂给它。   黑坨坨每天吃的肚皮滚圆回来。   有一次,它悄悄带了半只回来,打算给威森尔,没想到,那只厉鬼一进屋,就感受到了傅明霁身上的紫气,不顾受伤,奔着傅明霁就来。   黑坨坨反应不及时,眼看厉鬼要撞到傅明霁身上,谢钦辞从傅明霁身后伸出一只手,拽住厉鬼,力量碾压下,厉鬼魂飞魄散。   黑坨坨自知犯了错,耸拉着脑袋,被谢钦辞罚去面壁思过。   边哲瀚这几天总睡不好,脸色越来越差,拍摄时也经常走神,又一次NG后,导演喊了卡:“边哲瀚,你过来一下。”   边哲瀚揉了把脸,勉强让自己精神一点,走了过去。   导演皱眉看他:“你之前状态很好的,NG也少,最近是怎么了?太累了吗?还是上次落水生病了?”   可上次请医生来给边哲瀚看过,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一直没休息好。”边哲瀚低头听训。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很差,他很想改变这种状态,可,越是着急,越无法改变。   “年轻人还是不要经常熬夜。”导演多叮嘱了一句。   边哲瀚张了张嘴,他很想说,自己没有熬夜,每天研究一下剧本,没有特殊事情的话,十一半之前一定睡觉,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没什么说服力。   早上洗漱的时候,边哲瀚多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被自己吓到了,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脸色灰败,气色暗沉的人是自己。   为了上镜效果好,他脸上的妆一天比一天厚,即使尽力遮掩,还是轻易被人看了出来。   边哲瀚坐在小马扎上,边看女主拍戏,边发呆。   “边老师。”   一道清丽声音从左侧传来,边哲瀚侧头看过去,是女二号谭思思。   “是要对戏吗?”   谭思思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我是见边老师最近状态不太好,想问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边哲瀚摇摇头,不打算说。   这种事,即使说了,也容易被当成无病呻吟。   “边老师,若是你遇到了不科学的事,一定要放在心上,不要像我一样……”谭思思停顿了一下,“总之,若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可以找谢老师。”   她是基于同病相怜的心态,提醒了一下边哲瀚,免得他落得和自己一样的境遇。   “我就是晚上睡不好,睡了比没睡还累,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心里想的事太多,有些失眠。”旁边有人走过来,边哲瀚没深入这个话题。   谭思思也识趣转移话题:“压力大了是容易失眠。”   边哲瀚将谭思思的话放在了心上。   他想起那天自己落水后,谢钦辞抓住他的一瞬间,从谢钦辞手上传来的暖意驱散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寒意。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道暖意是不是他的错觉。   很有可能不是。   再匪夷所思,边哲瀚都不觉得,自己会感觉错,因为别人拉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还有落水后……   导演看边哲瀚状态实在不好,给他放了半天假,让他调整一下,边哲瀚知道,自己身上的事不解决,状态就一直不能好。   他想了许久,趁谭思思拍戏间隙,找到她。   “思思,你说我可以去找谢老师,你是看出了什么吗?”   “女人的第六感,觉得你很不对劲。”谭思思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如果我去找谢老师,谢老师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啊?”边哲瀚很担心这点,他不介意自己的异常被谢钦辞知道,但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男神对自己感官变差。   “不会的,你是谢老师的粉丝吧?圈里那些关于谢老师的传闻,你没听说过吗?”谭思思诧异看了他一眼。   “什么传闻?”边哲瀚迷茫。   “就是,那方面的,关于那些玄之又玄东西的。”   “听说过一些,但是我之前更关注谢老师的作品,对这部分,没去了解过。”   问完谭思思,边哲瀚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连晚上做的那些噩梦,第二天起来也会遗忘大半,只隐隐记得,冰冷湖水没过头顶,灌入鼻腔、嘴巴,无法挣扎。   就好像在重演那天落水后发生的事。   天黑了。   边哲瀚看了会剧本,躺到床上,他没关灯,落水之后,他非常惧怕黑暗,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留着床头灯。   意识陷入梦境,熟悉的窒息感传来,冰冷湖水裹住他的身体,化为一只大手,将他往湖底拖。   边哲瀚手脚挥舞,用力挣扎,都是徒劳。   身体越沉越深,四周一片黑暗,无数水草仿佛活了过来,从水底往上长,缠住落入水中的猎物,往湖底拖。   “救……救命……咕噜噜……”   所有声音都被湖水吞噬,冰冷的水顺着他张开的嘴灌入,冷意随之侵入,边哲瀚的体温越来越低,身体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最终,挣扎的身体不动了。   失去所有抵抗力的边哲瀚被拖到水底,埋进水底的泥沙中。   不见天日。   “呼——”   边哲瀚从一阵窒息感中醒来,身体仍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他挣了挣,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用被子把子牢牢裹了起来,刚才的窒息感,是因为被子盖住了口鼻。   还好,只是一个噩梦。   只是感觉过于真实了些。   好不容易将被子从身上解开,边哲瀚刚要松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感觉到,被子上有一层水汽,鼻腔充斥着梦中湖底闻到的淡淡腥味。边哲瀚抓住被子的手紧了紧,那不是一个梦吗?为什么自己还能闻到那股味道?   暖黄的光照亮房间每一个角落,边哲瀚感觉身下触感有些不对,他僵了一会,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说不定是自己感觉错了?   应该不会出现这么离奇的事吧?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缓慢低头,看向床铺。   本该干净干燥的床单上,多了一层细碎的河沙,和隐隐的湿意。   边哲瀚用手摸了摸,冰冷的,是梦中湖水的感觉。   他很肯定,自己根本没再去过湖边,为什么床上会有沙子?   边哲瀚连滚带爬从床上爬了起来,整个房间他都不敢待了,更不敢睡觉,谁知道睡着后,他会不会又出现在冰冷的湖底。   凌晨四点,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边哲瀚打开电视,驱散屋里的寂静,煎熬坐到天亮,边哲瀚换好衣服就往片场赶。   他顾不上会不会被男神当神经病看待了,他必须找谢钦辞求助!   “谢老师!”   谢钦辞刚到剧组,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喊。   一身常服,没化妆没打理过的边哲瀚冲到他面前。   边哲瀚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差。   眼下一片青黑,红血丝弥漫在眼白上,嘴唇乌紫,像是被冻狠了,最让谢钦辞侧目的,是他身上,浓到化不开的阴气。   昨天见,他身上还没有这层阴气的。   “谢老师,您救救我,我昨晚……”   谢钦辞看了眼四周来来往往不断侧目的人,打断他的话:“你过来,单独说。”   “哦,好。”六神无主的边哲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谢钦辞让身边的助理去跟导演告个假,带着边哲瀚往外走。   两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谢钦辞才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边哲瀚将梦境和房间里发生的异样说了:“我以为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显然不是这样,如果是噩梦,我床上不可能出现水汽和湖底的沙,难道我以为的做梦实际是我半夜被抓到了湖底吗?”   说着,边哲瀚打了个寒颤。   如果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差一点,就要被埋在河底了?   “你做这个梦多久了?”谢钦辞问。   “就是那次落水之后,我晚上总是做梦,睡也睡不好,导演说我状态很差,我也感觉到了,我有早早睡觉,可一入睡,就是同样的梦境,醒来后,非常疲惫,感觉跟没睡一样。”   边哲瀚犹豫了一会,咬牙道:“谢老师,那天你抓住落水的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从你抓住我的地方涌入我的身体,我当时非常冷,那是一种不正常的冷,就像是被封在了寒冰里,当时,您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边哲瀚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唯一可能造成他如今结果的,只有那次落水。   “我确实感觉到了一些,你应该是被湖底的某个存在缠住了,你身上有很淡的阴气,我抓住你的时候,顺便把你身上的阴气祛除了。”谢钦辞当时不止做了这件事,还有那把小刀。   刀上,他覆了一层力量,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万无一失,确保缠住边哲瀚的水草能被顺利割断。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我这些天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总感觉有些奇怪,因为要在那里拍摄,导演提前让人清了场,按理说,至少我掉进去的地方,不该有水草才是。”   为了保障演员安全,许多安全排查工作会在拍摄正式开始前进行,诸如水草这种可能造成安全隐患的存在,在正式拍摄前,一定会被处理掉。   “你还记得,落水后发生的事吗?”   “我记得。”   这些天,边哲瀚反反复复回想,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被龙套演员撞进水里,因为知道会被撞落水,他提前有心理准备,不至于真的和被突然撞入水中的人一样手足无措。   可当他落入水中,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准备都失去了作用。   他是会水的,可在那一刻,他成了一个完全不会水性的人,只能凭本能挣扎。   更恐怖的是,他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缠住了。   那东西缠在他腿上,双腿使不上力,只能双手不住扑腾,缠住他的东西隐隐有种将他往湖中拉的趋势,边哲瀚彻底慌了。   他奋力挣扎起来,大声呼救,可他自以为是大声,根本没传到众人耳朵里,如果不是谢钦辞出声提醒,都不会有人发现,边哲瀚状态不对。   “被救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我的腿被水草缠住了,我当时很想问,‘这个地方的湖底不的清理过吗,怎么会有水草’,但我发现,竟然没人觉得,有水草是一件奇怪的事,包括导演。”   “明明当初,是导演亲自下的命令。”   边哲瀚当时状态非常糟糕,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沉浸在脱离危险的欣喜里,没太在意这点细节,还是之后回想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不对。   “谢老师,那片湖有问题吗?”   “我事后去看过几次,都没什么发现,湖里很干净。”谢钦辞说的干净,是指没在湖里发现阴气鬼气。   “那,难道我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意外?”边哲瀚无法相信这些只是一个意外。   “不是意外,我要再去湖边看看,最好是晚上,那个东西盯上了你,白天它不敢出手,晚上一定会出手,你和我一起去。”   “好!”边哲瀚不否认自己很害怕,可比起直面湖中那物的恐惧,他更不想整日活在心惊胆战中,面对随时可能送命的可能。   约定好时间,两人回到片场继续拍戏,分别前,谢钦辞给了边哲瀚一张符。   “你将它随身带着,能缓解你的情况。”   边哲瀚接过符。   符一入手,他就感觉到了,挥之不去的阴冷感被驱散了,暖融融的感觉从符上传来。   边哲瀚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将符放进贴身口袋,决定今天一天都不拿出来了。   有了符的作用,边哲瀚不再受到那股若有似无气场的影响,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导演蹙起的眉头松开,将人夸赞了一番。   边哲瀚哭笑不得,看出来自己这段时间确实给导演带来很大困扰。   谢钦辞和傅明霁说了一声,留下来等夜晚降临。   边哲瀚不敢一个人待着,邀请谢钦辞一起,谢钦辞本来就要看着他,没有拒绝。   吃完晚饭,两人来到湖边。   公馆临湖而建,环境清幽,湖边,种了各种花草,微凉的水风吹来,闲暇时,在湖边坐一坐,是一种享受。   前提是,不知道湖底有可能要自己性命的东西。   边哲瀚站在湖边,曾经落水的位置,心里冒出种种想法,最终归于平静。   谢钦辞蹲下来,手伸入水中,无形力量自他手中蔓延,铺向整个湖面。   他感受到了,湖底的各种生命。   水生植物的,鱼类的,浮游生物的。   没有什么发现。   谢钦辞收回力量:“它藏得很深,看来只能等它主动出来了。”   边哲瀚紧张:“怎么让它主动出来?”   “跟往常一样,等你入睡,它会来找你。”谢钦辞擦干手上的水,“好有一个办法,重演那天的事。”   “是让我再落一次水吗?”   因为边哲瀚状态不好,落水戏需要补拍的镜头一直没进行补拍。   边哲瀚思考了一会:“我现在很怕水,可能跟那个东西有关,我想,就算是为了我以后的戏路,我也得克服这个问题,再落一次水,说不定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心理问题,往往是最难克服的。   “不是我故意让你落水,是因为那个东西标记的是你,只有你入水,它才会闻着味儿出来,不是你的话,十个八个人下水,都不一定能惊动它。”谢钦辞解释。   “我知道,谢老师是为了帮我。”边哲瀚定了定神,往湖边走。   谢钦辞见他打算就这么傻乎乎走到湖中,忙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   边哲瀚呆愣愣站在原地,羞的脸都红了。   “我身上带的东西有限,你有黄纸吗?”谢钦辞打算,给边哲瀚剪一个替身小人。   “黄纸没有,白纸行吗?”边哲瀚小心翼翼问。   黄纸这个东西,真不是谁都有的。   谢钦辞也知道这点,退而求其次:“白纸也行,还需要你的血和生辰八字。”   剪刀道具室有,两人去拿了过来。   谢钦辞第一次剪小人,动作不是很熟练,不是剪缺了一个胳膊就是剪缺了一条腿。   好不容易面前剪出一个人形,谢钦辞松了口气,将边哲瀚的生辰八字写在小纸人背面,又取了一滴边哲瀚的指尖血,滴到纸人上。   血没入纸中,小纸人瞬间活了过来,站在谢钦辞手心,动动胳膊动动腿。   边哲瀚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纸人的身体也是他的身体一样。   “谢老师,它,它活了。”边哲瀚瞪大眼睛。   “不‘活’过来,怎么骗得过湖里的东西?”   谢钦辞用防水塑料包住小纸人,将它放入水中。   甫一入水,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不小波浪。   明明没有风,湖面的波浪却越来越大。   清澈湖底,隐隐可见,张牙舞爪的水草疯长,向上延伸,试图抓住小纸人。   小纸人随着风浪被吹远,伸长到极致的黑色水草破水而出,无数水草化成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在湖面上卷起惊涛骇浪。   边哲瀚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还好不是自己下水,这样大的风浪,水性再好的人下去,都不能保证自己囫囵活着出来。   水草卷住小纸人,争先恐后抢夺。   边哲瀚胆战心惊:“谢老师,小纸人会不会被这些水草弄坏?”   “不会。”谢钦辞在小纸人身上留了一道力量,保证它能在见到湖底的水鬼前,不会因为外力四分五裂。   “谢老师,您说,湖底究竟是什么?”能卷起这么大的风浪,该是多强大的存在?   “是一只水鬼,至少死了上百年。”   替身小纸人落入水中,谢钦辞感觉到了,从湖底腾起的鬼气。   “上,上百年的水鬼?”边哲瀚声音磕绊,“那它抓我,是为了吃我吗?”   “也有可能是为了抓你当替身。”   “啊?”边哲瀚理解差了,“鬼也找替身吗?我和它喜欢的人很像?”   谢钦辞顿了顿:“不是这个替身,是替死鬼的替。”   “对不起,”边哲瀚捂住脸,“是我想岔了。”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边哲瀚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去。   谢钦辞没注意到边哲瀚的心情变化,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湖面上。   依附在小纸人身上的力量将小纸人感受到的一切传来。   替身小纸人被一路送到湖底。   湖沙翻滚,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地底浮现。   水鬼欣喜操控着水草,将替身小纸人送到自己面前,待看清纸人的真面目,它脸上的欣喜凝固了。   “谁在骗我!!”   “假的!!”   刺耳的声音从湖底传出,边哲瀚用力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就像凭空出现在脑子里,无论他怎么捂,都降低不了一丝一毫音量。   谢钦辞也感受到了水鬼的怒吼。   他皱了皱眉,刚要做什么,替身小纸人被水鬼撕碎了。   无处依附的力量在水中散开。   水鬼咆哮着往外冲。   它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湖面的风浪大一分。   浪越来越大,眼前的湖,不再像是一个湖泊,而是成了波涛汹涌、诡谲不定的大海,阴冷狂风从湖面卷起,将浪推到几层楼高。   边哲瀚下意识往后退。   总觉得,下一刻,高高卷起的巨浪就要打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卷入水中,任鬼宰割。   “谢,谢老师……”边哲瀚转头看谢钦辞,声音发抖,“这是怎么了?”   “替身纸人被发现了,水鬼被激怒,正打算出来找我们算账。”谢钦辞语气平静。   这浪都要盖到我们头上了,你怎么这么冷静!   边哲瀚在心中呐喊。   谢钦辞不动,边哲瀚也不敢乱动:“谢老师,我们要逃吗?”   他们站的位置,离湖面太近了,稍有不慎,就会被风浪卷到湖里去。   “不用逃,我故意激怒它的,若它一直躲在水里,我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动手。”   巨浪之中,隐隐浮现出一道黑影,它咆哮着,朝水边戏弄它的两人扑来。   巨浪一道接一道,离岸边越来越近,谢钦辞也感觉到,浓郁的鬼气离自己越来越近。   边哲瀚看不到水鬼,但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这种阴冷感,他太熟悉了,他第一次落入湖水中的时候,全身被席卷的,就是这种阴冷感。   “谢老师,我感觉到了,那股阴冷感,水鬼是不是出现了?”   谢钦辞点头。   鬼气越来越浓,在浓郁鬼气影响下,被水鬼侵扰过几次的边哲瀚被迫见到了鬼。   他看到,借着巨浪朝岸边扑来的水鬼。   漆黑一片,看不出人形,混在水中,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颜色深一点的水。   “谢老师,这是什么?!!”余光瞟到湖边,边哲瀚惊呼。   谢钦辞顺着边哲瀚指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岸边搭了一双双惨白浮肿的手,往下看,是一句句被泡发的尸体。   “是水鬼。”谢钦辞没料到,湖底藏的水鬼这么多,这些明显是受最大那只控制的。   水鬼像没有骨头的软肉,只能靠蠕动行动,边哲瀚对上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头皮发麻。   好在,水鬼速度很慢,它们似乎被什么困住,只能扒在岸边,无法上岸。   越来越浓的腥味充斥鼻尖,边哲瀚捂住鼻子,几欲作呕。   这股味道,他也很熟悉,昨天晚上他醒来,在房间闻到的,就是被稀释后的这种味道。   边哲瀚不敢细想,自己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个巨浪打到岸上,边哲瀚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水,水落在身上,不像是水,反而像是某种粘稠的蠕动的活物,试图从他皮肤里钻进去。   放符的地方,发出一股炙热的烫意,黏在身上的水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被符蒸干。   另一股更大的巨浪裹挟着水鬼,朝岸边涌来。   转眼间,水鬼已经近到眼前。   谢钦辞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靠近的一瞬间,他的手伸入水中,用力一扯,大坨黑色被他从水中扯了出来。   边哲瀚张着嘴,傻了眼。   水鬼更懵,确定自己已经离开湖的范畴,它甚至忘记了挣扎:“我怎么出来了?”   说完,它大笑:“老子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谢钦辞被水鬼的笑声吵的耳朵疼,一拳下去,水鬼安静了。   安静了一会,它反应过来什么,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转:“你是谁?怎么会破了那老道士的封印,将我放出来?”   “是抓,不是放。”谢钦辞纠正它。   “难道你是那老道士的后人?”水鬼伸长了脖子,几乎要贴到谢钦辞的脸,“细皮嫩肉的,是老道士后人更好,老道士欠我的,就由你来还吧!!!”   说完,水鬼张开大嘴,森森白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自从被老道士封印,老子好久没吃过人肉了,先拿你打打牙祭。”   太过得意忘形,它显然忘了,自己现在还在谢钦辞手里。   一阵剧痛传来,张开的大嘴发出刺耳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谢钦辞扯了一团水鬼身上的阴气,堵住它的嘴:“别吵。”   水鬼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的青年徒手抓出来的。   不是靠与老道士的血缘关系。   它全程没有感觉到血味,是它看眼前的人太年轻,想当然了。   能徒手破开老道士的封印,实力有多恐怖?   水鬼呜呜哇哇一通乱叫。   边哲瀚本来该害怕的,可看到这一幕,他怎么都害怕不起来,一言难尽道:“它是在水里泡了太久,脑子进了太多水吗?”   怎么不太聪明的亚子。 第83章   水鬼怒目而视。   边哲瀚缩了缩脖子,这么看他做什么?他又没说错。   谢钦辞晃了晃仿佛灌满水的水鬼:“你为什么找他?”   “因为他的命格合适,如果我将他拉下水,可以让他取代我,被封印在这里。”   谁也不知道,边哲瀚入水的那一刻,感受到这个人身上的命格,水鬼有多欣喜。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以为自己要被永远封印在冰冷的湖底,直到消亡,老道士死了,除了他后代的血,没人能破开他的封印。   谢钦辞之前感觉不到水鬼的存在,也是因为这道封印。   如今水鬼离开,封印察觉到什么,在水底掀起一股狂暴力量,铺天盖地巨浪席卷而来,想将逃离的水鬼捉回去。   边哲瀚好不容易因为水鬼被谢钦辞轻易制服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悬起,他瞠目结舌看着一次比一次高朝他们涌来的巨浪,结结巴巴问:“谢老师,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浪?里面还有一只更强大的水鬼吗?”   前一只鬼是乘着巨浪出现的,边哲瀚下意识以为,更大的风浪也是因为里面有更强大的水鬼。   看向水鬼的目光带上一丝了然。   好似在说,难怪不太聪明,原来是被派出来的炮灰。   水鬼读懂了他的眼神,气得想骂人,但封印的力量越来越近,它不想被继续封印,只能忍住,想着,等这次的危机解决,再找人算账也不迟。   边想,边拼命往谢钦辞手臂上贴。   冰凉的、黏腻的触感挨着皮肤,谢钦辞不受控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甩了甩:“别贴我这么紧。”   他现在有点后悔用手抓水鬼了,还是黑坨坨方便,直接吃掉就行。   “大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上百年的厉鬼,很有用的,不如您将我收入麾下,让我受您驱使,在玄学界,也倍有面儿。”封印的力量越来越近,水鬼被牢牢桎梏,它拿不准谢钦辞的态度,谄媚开口。   “不想被继续封印?”谢钦辞垂眸看它。   被一眼看穿心思,水鬼也不尴尬,直言道:“湖底太冷了,又没个可以说话的人,再被封印下去,我会疯的。”   谢钦辞抬眸,巨浪打来,像是愤怒的吼叫,巨浪中,他感受到了,封印水鬼的力量。   很强大,带着功德金光,难怪能将水鬼封住这么久。   谢钦辞对水鬼口中的老道士产生了兴趣,能在百年前,布下如此强大的封印,想必本身能力不俗,尤其,对方还能使用功德金光的力量。   感受到什么,谢钦辞抬手,一方金色小印从巨浪中脱出,摇摇晃晃飘向谢钦辞所在的方向,落在他摊开的手心上。   “谢老师,这是什么?”边哲瀚好奇盯着那一方金印。   谢钦辞没回答。   水鬼垂涎又忌惮看着谢钦辞手中的金印:“原来老道士是用这个东西封印我的。”   “你知道它的来历?”   “我第一次和老道士交手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老道士手里了,老道士穿得破破烂烂,走路上和个乞丐差不多,这东西出现在他手中,太违和了。”   水鬼一开始并不强大,因偷盗主人家的珠宝,逃跑时失足落水,化为水鬼,起初,它无法离开那一方水域,后来,有人来水边洗衣服,水鬼顺着本能,吃掉了这个人。   吃人后,它的力量开始增长,于是,水鬼开始利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诱使人来水边。   吃掉足够多的人之后,它有了兴风作浪的本事,它掀起巨浪,逼迫当地人供奉它童子童女,若不听,就操控大水,淹了这块地方。   人们惧怕它的力量,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按它说的话做。   鬼是不可能被满足的,人们的顺从,不会让它收敛,只会让它的胃口越来越大。   一年一次的祭祀,不再能满足水鬼了,它看上了当地最漂亮的姑娘,它想娶妻。   那姑娘是有婚约的,而且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听说这件事后,不堪受辱,一根绳子勒死了自己,姑娘的未婚夫疯了,他自知对付不了水鬼,疯疯癫癫逃离了这个地方。   一大家族就此覆灭。   水鬼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这个姑娘没了,它要求更多更漂亮的姑娘,不然就淹了这个地方。   在更多女孩惨遭毒手之前,逃走的男人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道士。   老道士见到当地人的第一句话就是,水中有鬼。   不是他们以为的龙王,也不是什么河神,兴风作浪的,只是一只失足淹死的水鬼。   水鬼被拆穿了来历,恼羞成怒,放话,若不处死老道士献祭给它就让这个地方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吃了足够多的人之后,水鬼如今有了这个能力。   当地不少人是见识过它发怒威力的,畏惧它实力的人私下一合计,觉得,不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老道士激怒它。   他们打算活捉了老道士,沉入水中,平息它的怒火。   带老道士回来的男人带着老道士躲起来了,在对水鬼恨之入骨的人们的帮助下,他们逃脱了追捕,来到水鬼栖身的水边。   不知老道士用了什么办法,逼得水鬼不得不从水下现身,水鬼第一次见识到了金印的力量。   不到巴掌大的金印,在半空中无限放大,向一方天从高空倾斜,水鬼避无可避。   拼着重伤,水鬼逃了出去。   这个时候它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之后,两人多次交手,有胜有富,但,水鬼力量委实强大,它可以借用水的力量,若不是老道士有金印支撑,恐怕早不是它的对手。   老道士也知道这点,深思熟虑之后,他做出一个决定。   他拼着重伤,将水鬼封印,以金印为阵眼,布下层层封印,自此,水鬼彻底沉入湖底,不再能兴风作浪,还了当地人一个清净。   匆匆百年过去,知道这桩往事的人逐一逝去,除了被封印在湖底、无人知晓的水鬼,这件旧事被掩盖在滚滚向前流动的历史长河中。   金印到了谢钦辞手中,湖中的封印自发解除,谢钦辞握着金印,金印上,徐徐浮现出一道苍老的身影。   “老道士!”水鬼脱口而出。   “贫道没能做到的事,今日这位小友做到了,此方金印,就送给小友,当谢礼吧。”   金印中,残留着老道士的最后一道残魂。   老道士深知自己寿命有限,他不确定,自己的封印能否一直将水鬼封印,但,那个时候,封印水鬼是他唯一能解决当地危险的办法了。   水鬼的强大,远超他的预料。   为了防止水鬼被有心之人放出,或者有朝一日,水鬼破开封印,金印会是最后一道保障,等那一天到来,残魂会引爆自己,用金印的力量彻底埋葬水鬼。   如今,水鬼被轻易制服,老道士担心的问题不会发生,残魂欣慰看了谢钦辞一眼,缓缓从半空中消失。   他已经坚持了太久,再久,恐怕也坚持不下去了。   风浪渐消,湖面重新变得平静,边哲瀚用力搓了搓脸:“谢老师,这是,解决了吗?”   谢钦辞点头。   “那,这只水鬼要怎么处理?”   有了金印,谢钦辞不用再拎着水鬼,而是用金印的力量将水鬼封在半空中。   此刻,水鬼在半空中无能狂怒,它可能从来没想过,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逃生契机,会将它送进更深的地狱。   “带回去。”   “带,带回去?”带回去做什么?   边哲瀚知道,湖中封印没了,水鬼肯定不能继续放在这里,况且,它杀了那么多人,理该受到应有惩罚。   “我家里有只……喜欢吃这些,带回去给它吃。”中间,谢钦辞停顿了一下,没说,自己家里养了只厉鬼。   封印屏蔽了水鬼的声音,谢钦辞摩挲金印,心念微动,水鬼在半空中消失。   没有人能听到它的声音,也不会有人感知到它的存在,就连边哲瀚,也在这天过后,逐渐忘记了这件事,这就是金印的另一个作用,凡被金印封印的存在,都会被从世上一点点抹去存在痕迹。   谢钦辞带着水鬼回到家。   黑坨坨对鬼气非常敏锐,它感受到了谢钦辞身上的鬼气,凑过来嗅嗅,左边嗅完嗅右边。   “汪?”   它明明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为什么找不到?   谢钦辞摸了摸黑坨坨的脑袋,放出被金印封住的水鬼。   “你想通了,觉得我……”感受到更强大的威压,水鬼的话渐渐消了音,它看着朝自己咬来的血盆大口,不可置信看向谢钦辞。   亏它还以为谢钦辞是个正直的大师,没想到对方家里养了一只比它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厉鬼!   谢钦辞去了浴室。   他得好好洗洗,尤其是被水鬼缠过的地方。   水声哗哗,金印被谢钦辞放在外间,隐隐泛着金光。   傅明霁听到声音,从书房出来:“钦辞?”   “我在浴室。”   混着水音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切。   “帮我拿一下浴袍,里面这件被我不小心打湿了。”   傅明霁找了干净的浴袍,往浴室走。   路过某处时,他脚步一停。   不远处的柜子上,摆放着一枚金印,傅明霁看着金印,眸中一抹金色一闪而逝。   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傅明霁!”   谢钦辞等了一会,没等到傅明霁过来,他洗的差不多了,总不能光着出去。   “来了。”傅明霁回神。   浴室门打开,热气争先恐后涌出来,谢钦辞从门后探头:“浴袍呢?”   傅明霁却没将浴袍递给他,而是将门抵开一点,挤了进去。   “你进来做什么?”   “我也要洗,”傅明霁抬手将浴袍放到沾不到水的地方,“回来了怎么第一时间来浴室?”   “刚抓了只水鬼,脏得很,你来得正好,”谢钦辞伸出被鬼缠过的手臂,“就是这只,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洗干净。”   傅明霁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摩挲。   谢钦辞的皮肤很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傅明霁盯着这一抹白,眸色逐渐加深。   他低头,吻上谢钦辞手臂:“很干净。”   沐浴后,谢钦辞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但傅明霁每次都觉得,谢钦辞身上的味道更好闻。   两人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谢钦辞靠在傅明霁身上,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我觉得我这个澡白洗了。”   谢钦辞困倦打了个哈欠,他怎么觉得,傅明霁体力越来越好了,抱着他一个多小时都不带累的。   谢钦辞全程挂在他身上,都被颠累了。   “没有白洗,”傅明霁揉了揉他耳朵,低声道,“这下,里里外外都洗到了。”   谢钦辞锤了他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谢钦辞格外累。   不过在紫气的作用下,再累一觉醒来,都能生龙活虎。   起床后,谢钦辞看到傅明霁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随手放在柜子上的金印。   “这枚金印好像之前没见过?”   “嗯,”谢钦辞靠在他肩膀上,“是昨晚捉鬼得到的。”   谢钦辞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这枚金印可以使用功德金光,我试试能不能开发出它的更多作用。”   “我看到它,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傅明霁翻来覆去研究金印,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东西存在上百年了,说不定你的上一世,是它主人呢。”谢钦辞随口道。   研究不出什么,傅明霁将金印放到一边:“如果我真是它主人,它到了你手上,正合适。”   谢钦辞的戏份正式杀青了,得了导演包的大红包,谢钦辞投入《诡谲荒镇》的宣传中,跟着剧组到处跑。   主演已经跑了几个城市,剩下的,谢钦辞都需要参加,一下飞机,林导派来的人将他接上车。   “谢老师,这是剧组的安排,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车上,工作人员给谢钦辞介绍宣传流程。   来之前,梁肃将大致流程发给了他,工作人员说的,更细致,包含到了每一个细节。   “谢老师。”   “谢哥。”   一到酒店,众人纷纷和谢钦辞打招呼。   周华旭签约盛世,接了新戏新综艺,翻红势头明显,谢钦辞见他被簇拥在人群中,与刚来剧组时无人问津的样子截然不同。   对谢钦辞,周华旭是感激的,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两人还没聊几句,时阳荣摆脱想和他拉关系的人,大步走来:“谢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宣传的第一站在西城,对三人来说,这里都很熟悉了,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太多事,再次踏入,有种恍如隔世感。   尤其是周华旭,可以说,在西城拍戏的这段时间里,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结束一天的宣传,时阳荣揉了揉快笑僵的脸,往自己住的套房走。   他们需要在这里呆两天。   这次,时阳荣的房间没和谢钦辞的连着,两人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在电梯口与谢钦辞分别,时阳荣带着助理往前走。   助理将他送进屋,收拾好屋子,离开。   时阳荣端着红酒,站在落地窗边,不自觉回想起在西城拍戏时遇到的事。   有过害怕,有过恐惧,更多的,是惊险,刺激,波澜壮阔。   回京城后,风平浪静的生活居然让他有种不适应感。   时阳荣笑了笑,抿了一口酒,打算回房休息,明天还有宣传工作,他不会喝太多酒,只是浅浅喝一点,助眠。   转身的一刹那,时阳荣身体僵住了。   本该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穿着老派西装,给人的感觉非常像是从上个世纪出来的。   说不定真的是。   时阳荣在心中默默嘀咕。   这张脸,他太有印象了,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钱包里,放的就是这个男人的照片。   不是吧,我不过是随便感慨一下,没想真的见鬼啊——   时阳荣在心中哀嚎。   他僵在原地,不敢说话,呆愣愣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看到我了?”   时阳荣点头:“这位先生,你是来要你的钱包的吗?”   怕被缠上,时阳荣忙道:“钱包现在不在我这里,我可以去给你要回来。”   因为那个钱包,时阳荣被鬼缠上,他是说什么都不敢将那个钱包留在自己身上的。   “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我会做出补偿的,你想要什么?”   时阳荣“啊”了一声,他见过的鬼,除了黑坨坨那样,都是不讲理的,哪遇到过这么绅士的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钱包是我遗失的,被有心之鬼捡到,差点害了你,无论如何,我都该负责。”   “不用,不用,钱包你要要回去吗?”   男人点头。   “我明天给你可以吗?它现在不在我手上,”怕男人误会,时阳荣忙解释,“我不敢把它带在身上。”   “可以和我说说,你捡到钱包之后发生的事么?”   时阳荣点点头,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   “你是说,有人帮了你,然后钱包现在在那个人身上?”   “是……”说完,时阳荣想打自己的嘴,他明明不想将谢钦辞的存在说出去的,为什么全给秃噜出来了?   “我知道了,明天这个时间,我想见一见他,可以吗?”   “你见他做什么?”时阳荣警惕,“我把钱包给你拿回来就是了,不需要见他吧?他是为了帮我,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的。”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只是想当面感谢一下,若没有你口中这位谢大师,不知会酿成多大祸端。”   “哦,我得问问谢哥的意思。”   “好,”男人拿出一张纸,放在茶几上,“时间、地点都由你们定,定好之后,写在这张纸上,我就会知晓。”   男人消失了。   时阳荣眼睁睁看着男人从沙发上消失,不可置信睁大眼,几步走过去,茶几上,留着一张纸,证实这里刚才确实有人,不,有鬼来过,不是他的幻觉。   第二天,时阳荣找到机会,将这件事告诉谢钦辞:“谢哥,我们要见它吗?”   “见吧,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   本来今天宣传解释,他们可以直接回燕京了,因为这件事,两人决定再留一天。   谢钦辞将见面时间定在黄昏后。   一笔一划写下见面时间、地点,谢钦辞放下笔。   时阳荣看到被写了文字的纸上隐隐泛出一些纹路,好奇:“谢哥,这样就行了吗?一张纸,怎么传信?”   “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纸,在上面写字,可以传给纸的主人。”   “那也太好用了,有了这样的纸,岂不是不用担心没手机信号?”   随着时间接近,时阳荣紧张又害怕:“谢哥,你说他能按时到吗?”   指针指到最后一刻,穿着老式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谢大师,久仰大名。”   “你认识我?”   男人点头:“谢大师的事迹,我们都知道。”   钱包谢钦辞带来了,来西城前,谢钦辞考虑了一会,还是将钱包带上了,他想,时阳荣是在西城捡到的钱包,说不定钱包主人会在西城。   谢钦辞将钱包递过去,收回手的时候,突然说了句:“你是地府的人。”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男人动作一顿:“谢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身上的气息,和普通鬼不同。”   “我确实在地府任职。”男人起身,恢复自己本来的样子,黑色长袍,头上带着高高的帽子,周身黑雾缭绕,手上拿着一条森寒锁链。   “黑无常?!”时阳荣脱口而出。   黑无常点头。   “我竟然捡到了黑无常的钱包。”时阳荣这下是真觉得梦幻了,在西城拍戏的时候,他跟在谢钦辞身边见过不少鬼,却从没见过鬼差,更不用说,黑白无常了。   “你们地府,最近是出了什么乱子么?人间厉鬼作乱,都没鬼差管。”   时阳荣在心中默默给谢钦辞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他谢哥啊,真敢说。   “是出了一点事,我们一直想找谢大师合作,没想到这么巧,这次正好遇上了。”   “不是巧合吧,你之前说,你们都听说过我的事迹,我姑且把你们都当成地府官员,之前我们一直在寻找钱包主人,你始终没出现,这次你出来,是觉得,我的能力,足以胜任与你们的合作吗?”   “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慎重,”黑无常态度诚恳,“对谢大师造成的不便,我们会给足补偿,只要我们能办到。”   谢钦辞本想说,他没什么需要他们做的,转头想到傅明霁的寿命问题,将话咽了下去。   “我想查一个人的寿命。”   “您说。”只是查一个人的寿命,这个要求,不需要上报,黑无常自己就能查到。   “他叫傅明霁,燕京傅氏的掌权人。”   “我记下了,谢大师,等查到,我再跟您联系。”   黑无常出现在这,真正目的从来不是丢失的钱包,钱包只是一个引子,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与谢钦辞联系上的契机。   不是没想过直接去找谢钦辞,地府的人试了几次,都不行,他们不能靠近谢钦辞,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好像,天道在冥冥之中阻挡他们见到谢钦辞一样。   但,为什么呢?   十殿阎王为这事开了好几次小会,都得不到结果。   黑无常一回地府,白无常迎了上来:“这次成了吗?”   用钱包,强行与谢钦辞产生联系,是他们最后的尝试,如果这次还是不成,他们只能放弃这条路了。   黑无常摩挲手里的钱包,点头:“成了。”   “太好了,合作的事……”   “有第三人在场,我没细说,谢大师让我帮忙查一个人的寿命,有这件事在,不用担心之后无法联系谢大师。”   两人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黑无常记得,自己拿出手机的时候,那个叫时阳荣的青年,脸上惊讶的表情。   “你们地府这么先进吗?也用上手机了?”   “手机电脑都有,就是底下没联网,得在地上才能用。”黑无常道。   “那你们找谢哥是想合作什么?给地府装网线吗?”   “装网线找我可没用,得找技术人员。”谢钦辞摆摆手,术业有专攻,对这方面,他是一窍不通。   黑无常回神:“我先去查谢大师让查的人的寿命,你将这件事汇报上去,具体怎么合作,得拿个章程出来。”   “对,看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我这就去了,你忙完也过来一趟。”   “我知道。”   解决完钱包的事,谢钦辞和时阳荣收拾了行李,打算回燕京。短暂休息后,他们还需要跑别的地方。   飞机上,时阳荣小声问谢钦辞:“谢哥,那真的是黑无常啊?有黑无常,是不是也有白无常?他们关系和传说中一样好吗?”   时阳荣好奇的不得了,即使见了鬼,他依然觉得这些事离自己特别遥远,如今亲眼见过黑无常,觉得一扇崭新的大门正徐徐在自己面前打开。   “有白无常,还有十殿阎王,有地府,不过我都没见过。”挑破黑无常身份之前,谢钦辞对这个世界地府的认知非常有限,就好像,和地府有关的一切,都被从他世界里屏蔽了。   见到黑无常,这道无形的屏障才被破开。   回到燕京,黑无常留给谢钦辞的本子隐隐发热。   本子是用来联系的,阴间没网,没信号,只有古老的联系方法。   打开封页,一行字出现在纸上。   【谢大师,情况有些复杂,我们能当面说吗?】   谢钦辞写了个“好”字。   再次见到黑无常,他依然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老派的黑色西装,黑无常是能以人身在人间行走的,两人选了个环境清幽的茶室,坐下谈。   “谢大师,我在生死簿上看到了关于傅先生的寿命,发现他每一世,都只能活三十年,没有写死因,他死后,魂魄不出现在地府,只有转世的时候,会经过地府。”   若傅明霁是普通凡人,死后魂归地府,生死簿上会写明他一生的功与过,作为转世的参考,但生死簿上关于傅明霁的部分,只有寥寥数笔,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死亡,其他的,一概没有。   “生死簿上的寿命,可以更改吗?”谢钦辞让黑无常查傅明霁寿命的真正目的,在这里。   “寿命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一个人做了恶,或者做了足够多的善事,亦或者有外力参与,都会改变一个人的寿数,死亡时间,只有在人真正咽气的那一刻被定格。”   “也就是说,傅明霁三十岁到来之前,他的寿数都能改变。”谢钦辞托着下巴,思考,“离他三十没多少时间里,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活久一点?”   “地府以前有一方金印,是上古神明留下的宝物,可转化功德,但那方金印,已经遗失许久了。”   金印。   谢钦辞想起自己刚得到的金印,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动声色问:“金印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消失?”   黑无常知道,傅明霁是谢钦辞的伴侣,金印如今是唯一可以给傅明霁续命的东西,谢钦辞关心很正常,没有多想。   “比巴掌小一点,上面刻有繁复的花纹,其实我们一直以为,那是上古时期的文字,只是已经不可考据……”   黑无常逐一形容,谢钦辞发现,确实能和他手里的那枚金印对上。   “金印丢失,是因为地府内乱,发生在千年之前了,地府内乱,跑出去很多厉鬼,它们在人间大肆作乱,地府高层有人叛变,我们损失了许多人手,才将这场持续了上百年的叛乱平息。”   “你们地府现在是什么情况?找我合作,是想合作什么?”   黑无常神情严肃:“我们怀疑,当初那场叛乱的真正主谋没有被揪出来。”   “那场叛乱发生之后,地府混乱了很长时间,丢失了许多重要东西,生死簿也损坏过一次,这些年,地府一直不太安稳,而且,我们发现,地府之外,似乎还有个小地府。”   谢钦辞想起庄子瑜遇到的事:“地府的门,会移动吗?”   “不会,”黑无常很肯定这点,“不过,小地府是会移动的,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查小地府的位置,始终没查到。”   “我这边之前有人遇到过,会移动的地狱之门,还有本该只出现在幽冥之地的存在出现在人世间。”   “这些事,我们都听说过,关于邙兽、幽冥之石,我们都有在派人查,生死簿修好后,我们发现,地府少了许许多多的的鬼魂,这些年,也一直不断有魂魄失踪。”   地府查了许久,最终确定,在地府之外,还有一处地府,丢失的魂魄,极有可能在那处地府里。   “你们知道龙组吧?如果你说的小地府真的在,他们组里,人进过小地府,你们可以和他联系问问情况,见过移动地狱之门的,有两个,或许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   “我们从没和人间合作过。”黑无常有些心动,也有些为难。   “你可以将我说的,汇报给你的上级,如果你们愿意合作,我可以帮你们联系龙组那边,哦,对了,没网很不方便吧,还可以试试能不能在地府建几个信号基地,你看你们手机电脑都有了,只当摆设多浪费。”谢钦辞道。   “我会和地府高层提的。”   黑无常回到地府后,在开会时提出谢钦辞的建议,十殿阎王里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   吵成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   黑无常习以为常,压低声音和白无常说人间的趣事。   谢钦辞接到了赵峰的电话。   “谢大师,您有时间吗?我们这边出了点事。”   虽然尽力掩藏,谢钦辞还是听出了赵峰语气里的着急。   “发生了什么?”   “阿黄受伤了,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您能过来一趟吗?我们的车已经在路上了。”   谢钦辞看了眼时间,本来今天下午没事,他打算去傅明霁公司给他一个惊喜,顺便试试金印的功能,只能放弃。   龙组的车很快到了。   车上,赵峰和谢钦辞说起事情经过。   龙组的人带着阿黄上了山。   为了安全,池老板没跟着上去,在山下等他们,没人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半天后,两名重伤的龙组成员护着昏迷不醒的阿黄跌跌撞撞跑出来。   “我们一共派进去的,包括阿黄在内,有五人,但现在,只有三人逃了出来,还昏迷不醒,剩下三人是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   龙组甚至请了会卜算的大师来算,算的过程中,大师吐出一口血,差点修为被毁。   龙组不敢妄动,只能先把受伤的人送去急救,其他的,等人醒了再说。   受伤的,都是赵峰一手带出来的,他心里着急,想了又想,还是给谢钦辞打了电话求助。   “你们之前派人上山,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赵峰摇头,“之前进山的人,除了找不到方向,没有人受什么重伤。”   如果早知道里面这么危险,他们不会贸贸然只安排这么点人带阿黄进山。   “这次进山,我们也没打算做什么,就是让阿黄进去确认一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车一路开到医院。   三人,不准确来说,两人一黄鼠狼都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好。   龙组新成立的救援部负责人大步迎下来,脸色凝重:“赵队,情况不太好。”   “是什么情况?”谢钦辞问。   “他们的生命特征一直在下降,查不出原因。”   换好衣服,三人进入重症监护室。   和普通ICU不同,这间病房更大,除了必备仪器,还有一些一看就不该出现在医院的存在。   各种符以及各种玄学物件。   一进来,就感到一股不舒服的气息,谢钦辞看到,两人一黄鼠狼身上,隐隐泛出的猩红血光。   是大凶之兆。   谢钦辞没有耽误,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力量注入阿黄体内。   一阵阴冷的风袭来,谢钦辞已经抓住了阿黄体内的东西,用力扯出来。   是一团看不出模样的阴物。   用同样办法,谢钦辞拽出了另外两人身体里的阴物。   三只阴物被谢钦辞团吧团吧揉在一起,慢慢融合,变成一只体型更大的阴物。   “谢大师,这是什么?”   “应该是那些惨死小妖的魂魄。”   走出病房,池老板冲了过来:“谢大师,阿黄要不要紧?”   池老板无法回忆,看到血肉模糊毫无意识的阿黄的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阿黄于他,意义特殊,他希望阿黄好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那么小一只,却要承受那么多。   “妖的修复力是很强的,你不用太担心,若你想他快点好起来,可以多供奉一些香火,他身上的伤看着严重,真正会危及他性命的,已经被我解决了。”   三人都是因阴物受伤,谢钦辞让龙组拿牡丹花精的花瓣给他们服下。   再检查一遍他们的情况,确定都没什么大碍后,谢钦辞道:“他们受的伤太重,可能会昏睡一段时间,等他们醒了,我再过来给他们看看。”   谢钦辞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身体上的伤口,他不是神,做不到让人一秒恢复。   见几人气色明显有好转,赵峰松了口气。   “谢大师,您能留在这边等他们醒来吗?我怕中途出什么事。”   谢钦辞点了点头,他会留下,因为他在被抓出来的阴物身上,感受到了“神明的恩赐”的气息。   他之前一直很好奇,明明该是无限世界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这个世界来,又是谁,将它们用在席元白女友身上。   阮阮养弟至今下落不明,线索中断,谢钦辞后来又在老臧身上,发现了由“神明的恩赐”孵化而成的梦蝶。   同样是无限世界的产物。   除了自己,还有人,或者鬼,从无限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吗?   谢钦辞无法确定。   但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令他在意的事,快要揭开神秘的面纱了。   阿黄等人进山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下山的三人,如今情况怎么样?还活着吗?   一个个问题充斥在赵峰脑海中,他做不到放弃自己的队友,不管剩下的三人是死还是活,他们都需要尽快再次上山,进行救援。   一切都得等阿黄三人醒来,做好足够准备之后再说。   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上山,白搭人命。   傅明霁今天回家时间比较早,没在家里找到人,问趴在沙发边不知道扒拉什么往嘴里送的黑坨坨:“钦辞呢?”   黑坨坨茫然抬头,它也没见到谢钦辞。   “你在吃什么?”注意到被黑坨坨压在身下涌动挣扎的黑色流动黑雾,傅明霁有一瞬间的茫然,“饿到吃自己了吗?”   不怪他,因为水鬼的黑色和黑坨坨身上的黑差不多,黑坨坨为了方便吃,又用黑雾将水鬼缠住,不让它逃跑,黑色混着黑色,傅明霁一时没认出来也正常。   “叽叽叽叽。”黑坨坨大力拽出身下的水鬼,愤愤咬了一大片。   才没有吃自己!   最近黑坨坨伙食好,长了上百年的水鬼个头大,黑坨坨不急着将鬼一口吃完,坚持可持续发展道路,边吃边让它长。   水鬼已经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每时每刻都想逃跑,变成现在的放弃挣扎,彻底躺平,只想黑坨坨给它一个痛快。   傅明霁失笑:“好了,别急,我知道你没吃自己了。”   看把孩子急的,声音都变了。 第84章   两个小时后,受伤比较轻的一名龙组成员醒了。   医生检查后,确定生命特征无恙,谢钦辞和赵峰进去看他。   “谢大师,赵队。”见到来人,该名龙组成员挣扎着想爬起来。   赵峰忙按住他:“你好好躺着,别动。”   把人扶着靠好,赵峰才问:“上山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的三人……”   “上山路上,和之前一样。只是当我们经过那些伤害阿黄人的埋骨之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些人是在撤离的时候遇到的泥石流,也是他们上山的必经之地。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没人敢放松警惕,尤其阿黄,从进山开始,就全身紧绷,为了节省体力,他是变成原形上山的。   嗅到什么,阿黄在原地停下:“先别往前走。”   龙组成员依言停下来。   上山前,他们和阿黄磨合过一段时间,阿黄给他们下了临时标记,这是为了更好的确定彼此安全。   “阿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话的龙组成员看着自己手中的能量检测仪,自此进入这块地方,能量检测仪的红灯就在不断闪烁。   红灯亮起,意味这块地方的能量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我不确定,有很多……”   阿黄话音未落,他们看到了无法形容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大的滚动的肉球,无数陌生的熟悉的脸从肉球里伸出,肉球从山顶滚下,所到之处,生机殆尽。   浓郁黑气附着在肉球上,是浓到化为实质的鬼气。   “怎么会……”阿黄怔怔看着眼前的大肉球,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   这些伸出的头,他太熟悉了,是本来死在多年前的同伴,还有他憎恶的仇人。   那些灵魂,本该湮灭了,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没有给他们多思考的时间,肉球带着森冷寒意朝他们滚来。   “该死的,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之前上山你们遇到过这个东西吗?”   “没有,如果遇到了,怎么可能不上报?”   没多久,他们连说话都顾不上了,拼尽全力抵抗肉球。   浓浓的黑雾将这片地方笼罩,肉球中,飞出一只只模样奇怪的阴魂。   它们有的兽首人身,有的人头兽身,全是各种动物、人拼接在一起的。   饶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这一刻,所有人还是被骇得不轻。   上山前,他们根本没预料到,会遇到这些,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难以抵抗。   阿黄恢复人身,对付肉球中飞出的怪物魂魄的同时,还要分神保护龙组成员。   六人协同作战,不知战斗了多久,所有人精疲力尽,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伤口本身不可怕,恐怖的是,无数阴气顺着伤口挤进他们的身体,从内部给予重击。   一个人倒下了,阿黄分出一部分心神,想去救他,被一只长了三根尾巴的老虎扫开,撞到山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阿黄,你别管我们,先离开!”六人小队的小队长当机立断,大声开口。   他意识到,自己和同伴可能要折在这里了,他们不你全军覆没,这里的消息,一定要有人带出去!   所有人里,阿黄是实力最强大的,也是最有可能活着把消息传出去的。   想通利弊,小队长吩咐:“我们掩护阿黄,让他先走!”   没人对他的话产生意义,龙组成员在加入那一刻,就做好了死亡准备,他们拼着所有力气站起来,挡在阿黄面前,为阿黄挡住了怪物鬼的一次次袭击。   次数多了,他们发现,这些怪物鬼,似乎盯上了阿黄,孜孜不倦想吞噬他。   阿黄也发现了,救下奄奄一息的龙组成员:“你们别挡我面前,它们真正想对付的是我,要走也是你们先走!”   阿黄受了重伤,倒在石壁中,眼看一只体型庞大的老虎冲过来的时候,因为本能反应,瞳孔剧缩,他做好了迎接再次重击的准备,不料,老虎冲过来的瞬间,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被撞出去老远。   那是他们这行人中,最年轻的一个,阿黄记得他,训练的时候,这个年轻人非常喜欢撸他原形的毛。   会絮絮叨叨跟他说,小时候,自己一直想养一只毛茸茸,但家里人不允许,现在进了龙组,更是没时间,还会经常给他带各种小零嘴。   重伤不能动弹的时间里,阿黄亲眼目睹了,一个个人类,比他弱小的人类,挡在他面前,不畏生死。   五人的行为终于惹怒了肉球,越来越多的怪物鬼从肉球中飞出,朝五人袭来。   生死攸关的一刹那,阿黄受到极大刺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挡住了怪物鬼的致命一击,卷着五人往山下狂奔。   阿黄本就是强弩之末,那些怪物鬼却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不论被武器打散多少次,都能重新在肉球里汇聚,继续攻击。   这一路,走得非常艰难。   阿黄坚持不住了。   下山的路变得非常漫长,鲜血从阿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流出,他想,自己的最终归宿难道就是死在这里吗?   也好,本就是多得的几百年寿命,就是不知道小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阿黄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五人丢了出去:“你们不要管我,赶紧下山!”   “阿黄!”   阿黄转身,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只能凭着本能,迎上源源不断出现的怪物。   他想,这些人能坚守到现在,他已经满足了,事实证明,人,并非全部是坏的。   但,五人里,没人离开,阿黄保护了他们这么久,他们不可能放任阿黄不管。   他们身上带着特殊仪器,可以录下一些数据,就算最后死亡,这些数据也不会消失,将消息带给龙组。   做好最后准备,五人冲上去,最年轻的那名龙组成员转头,对上阿黄震惊的眼,大声道:“阿黄,你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不会丢下同伴不管的!”   同伴。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又有了同伴。   虽然和自己的物种不一样。   阿黄眼中弥漫出一片雾气:“好,你们既然愿意留下,我不会让你们都在这里丢掉性命的,你们愿意短暂信奉我吗?我是保家仙,信仰之力可以增加我的力量。”   五人对视一眼,点头:“我们要怎么做?”   时间不等人,阿黄用了最简单的法子,五人根据他给的办法,和阿黄短暂结契,阿黄重新得到力量,虽然还达不到他最鼎盛时期,但已经够了。   足够他带着人出去。   力量裹挟飓风砸向肉球,战斗这么久,阿黄明白,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那颗肉球。   肉球在,怪物鬼就会源源不断产生,若肉球受到重创,怪物鬼的行为也会受到制约。   他的猜想是对的,趁肉球受创,怪物鬼身形停滞,阿黄带着人狂奔下山。   可,谁也没料到,肉球的恢复里那样快。   紧追而来的肉球被彻底惹怒,狂啸着冲向他们。   它的叫声非常刺耳,仿佛能直击灵魂,给人重创。   他们已经没了别的办法,三人拼着重伤,吸引因暴怒失去理智的肉球注意力,另外两人带着力竭变回原形的阿黄从另一条路狂奔。   分开走,或许能有一部分人活下来。   最后,艰难下山的,是阿黄三人。   “其他三名成员,他们没带着阿黄,按理说,逃出来的几率应该比我们大,为什么他们没下山?”年轻的龙组成员捂住脸,语气痛苦。   他们早看出了肉球怪物对阿黄的针对,选择将阿黄带着一起走,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到,反而是他们,跑了出来。   赵峰安抚了他一会。   好在,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龙组成员的承受能力都很强,十多分钟后,他彻底冷静下来。   “抱歉,我有些失态。”   “没事,”谢钦辞摇摇头,“你们身体里,都有阴物,我想,那些东西会不会是故意放你们和阿黄下山的,至于剩下的三个人,不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谢大师,您能帮忙算一算吗?”年轻的龙组成员眼睛微亮。   谢钦辞点头:“我可以试试。”   赵峰忙吧吩咐人去取另外三人的贴身之物和生辰八字。   加入龙组,所有信息都精确到了极致,龙组掌握了所有成员的生辰八字。   谢钦辞通过他们取来的东西,算了一下。   “他们都还活着,但是我算不出他们的具体位置。”   知道人还活着,已经是莫大欣慰了。   赵峰等人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另一名龙组成员也醒了,他说的,和第一名龙组成员说的差不多。   第二天上午,阿黄也醒了。   等在外面多时的池老板第一个冲进去,看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阿黄,眼泪不受控制落下。   “我这不是没事吗?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阿黄最看不得人哭,伸出短短的爪子,想给池老板擦眼泪。   池老板握住他的爪子:“我是激动的,这一晚上,吓死我了。”   “没事了,还好你没跟上去。”阿黄一阵后怕。   本来池老板是要跟上去的,是阿黄不同意,他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池老板跟上去,可能发生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   遇到肉球怪物的时候,阿黄非常庆幸,当初没让池老板跟着上山,不比龙组成员,每个都有能力,可以和肉球怪物作战,池老板若是上来了,以他和阿黄的契约,被针对想活下来太难了。   一人一黄鼠狼说了会,池老板道:“这次的事太危险了,不然我们退出吧?”   阿黄摇头:“我不能退出,这件事,是我需要了结的因果。”   更多内情池老板不知道,和阿黄说了会儿话,他被请了出去,阿黄醒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赵峰体贴给池老板留了时间和阿黄说话,等两人说完,才和谢钦辞进病房。   “谢大师,多谢您救我一次。”阿黄消耗的修为太多,无法变成人形,只能用黄鼠狼的形态和他们说话。   阿黄已经从池老板那里得知了谢钦辞救他的事。   “赵队长,其他几个人没事吧?”比起自己,阿黄更关心另外五个人。   “和你一起的两人在你前面醒了,剩下的三人,还没下落。”赵峰道。   “没有下落,是算不出什么吗?那座山上,有那些人布下的屏障,我进去后才发现。”   阿黄对那伙人的手段非常了解,看到肉球的一瞬间,他心中就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想。   “谢大师,赵队长,我怀疑,当年他们的实验失败后,他们没放弃继续实验,我们在山上遇到了一颗大肉球,肉球里,有源源不断的拼接怪物鬼魂,我以为,那个时候,负责这件事的人遇到泥石流去世,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现在看,是我想当然了。”   “那颗肉球里的灵魂,我很确定,就是我当时的同伴,和在山洞里后期遇到的各种小妖怪的魂魄,哪些人被泥石流掩埋后,很有可能,有人接手了这个山洞,花费无数时间和精力,甚至用上了那些被泥石流淹没的尸体和灵魂,制造出一个新的怪物。”   阿黄的话让病房陷入一片沉默。   阿黄继续道:“它们针对我,不,它们这次会出现,很有可能,是被我吸引出来的。”   阿黄也被做过实验,即使时间过去许多年,他身上留下的实验痕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只等某一时某一刻,卷土重来。   “可是,阿黄你的身上,没有和那些怪物一样……”赵峰在龙组的权限很高,他知道阿黄身上发生的事,也从另外两名龙组成员口中知道,这些怪物,身上都有拼接的痕迹。   “有的,但是被我切掉了。”逃出来的第一时间,阿黄就用仅剩的修为切掉了自己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部分,他如今身体完整,全是因为得到池老板外公供奉,用修为一点点补上的。   因为阿黄知道,那些东西留在自己身上,会给自己带来极大隐患。   尤其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势力,更不用说,有那些东西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修为的滞涩。   “我以为,切掉那些部分,我可以和过去完全割席,是我想的太简单,这次若不是带我上去,他们说不定不会有事。”共同经历过生死,阿黄对五人的态度再也不是可有可无,如今听说还有三人下落不明,心中一阵自责。   “这件事,怎么也不该怪到你头上,你先好好养身体,那座山,我们还会上去,不论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都需要了解,以免将来出现更大的危机。”赵峰沉声道。   尤其是山中的肉球怪物,若那怪物只是在山上还好,一旦下山,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赵峰简直不敢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还有制造怪物的人,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太多的问题需要他们解决,阿黄能配合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救人的事刻不容缓,可阿黄几人受伤太重,需要修养,赵峰有些为难。   知道他的困扰后,阿黄主动道:“我没关系,你们可以带我上去,我也想早点了结这件事。”   “真的没事吗?”赵峰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阿黄,不太相信。   “我们的修复能力比人类好,再说了,没我上山,说不定那颗肉球怪物都不会出现,我有一种预感,剩下的三人,很有可能被肉球怪物背后的人带走了。”   阿黄没说的是,那些人已经丧心病狂到,用死去的同伴尸体灵魂做实验了,下落不明的几位龙组成员,很有可能也……   他不说,赵峰也猜到了这个可能。   回到基地,赵峰向上级报告,龙组几位领导一致决定,解决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谢大师那边怎么说?”何老问。   “谢大师说,他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条件是山里的东西,他有优先处理权。”赵峰回答。   “这是应该的,谢大师养的厉鬼胃口不小,若山里的怪物抓了直接喂给黑坨坨,也省了我们不少事。”   其他几名领导纷纷赞同点头。   可不是,自从和谢大师合作,有了黑坨坨帮忙吃,啊不,解决各种厉鬼,阴物,他们的损失都小了许多。   赵峰将龙组领导们的意见传达给谢钦辞。   谢钦辞在忙另一件事,实验金印的作用。   黑无常说,金印可以将功德转化为人的寿命,谢钦辞来这个世界到现在,得了不少功德,这些功德融入他的灵魂,怎么取出,是个问题。   谢钦辞打算,接个委托,在功德降临的瞬间,用金印吸收功德,看能不能行。   燕京上层圈子对谢钦辞的动态都很关注,打听到他要接委托的消息后,无数邀约送上门来。   有单纯为了攀附关系的,也有是真的遇到难事的。   傅明霁拿着平板帮他处理接连不断的消息:“不是过两天要和龙组上山?怎么突然接委托了?”   “有一个想法,需要验证一下,你帮我挑挑,要事态紧急的,委托人没做过什么恶的。”一般这种委托,得到功德的可能性更大。   谢钦辞没将用功德续命的事告诉傅明霁,若是没成功,岂不是白给了傅明霁希望?   他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实验的时候,还需要地府那边的配合,主要是看生死簿上寿命的变化。   谢钦辞已经与黑无常联系过了,黑无常答应的很爽快。   知道金印在谢钦辞手上的时候,黑无常震惊了一瞬:“没想到,兜兜转转,它落到了谢大师手里。”   谢钦辞说起水鬼的事:“是封印水鬼的老道士留下的,你们要的话,等我用完可以给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没法使用它,放在地府,也是因为它的前主人,和地府有那么一点关系。”黑无常连连拒绝。   “它的前主人是谁?”黑无常说的,肯定不是老道士。   “是上古时期的一位神明,据说这枚金印是另一名神明送给祂的礼物,后来诸神陨落,所有上古神明消失,唯有这枚被祂提前放在幽冥之地的金印留了下来。”黑无常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经过挑选,谢钦辞选中了一个家中母亲染怪病的委托。   当天下午,谢钦辞见到了委托人。   委托人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您就是谢大师吗?”女孩坐在谢钦辞对面,有些拘谨。   谢钦辞点头。   “原来念念追的明星是您,我们都好奇,她怎么突然开始追星了。”   女孩叫秦璇,是钟念念的同学,找上谢钦辞,也是通过钟念念的关系。   “你先和我说说你母亲的情况。”谢钦辞将果汁放到女孩面前,“不用紧张,我不吃人。”   “我妈妈是半个月前开始不对劲的。”   一开始,秦家人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秦璇母亲胃口心情不好,经常在家大吵大闹,尤其是秦璇父亲。   秦璇爸爸是上门女婿,秦家在燕京小有势力,秦璇爸爸是北漂族,秦璇母亲大学时,对秦璇父亲一见钟情,吵着闹着要嫁给他,秦家人拗不过女儿,只能答应。   答应前,秦家考察了一下秦璇父亲的人品,发现这小伙子虽然穷,但人品还不错,加上女儿哭吵着要嫁,同意了这门亲事。   大学一毕业,两人就结婚了,秦璇母亲被养在温室,不喜欢从商,只喜欢捣鼓艺术,秦璇父亲倒是一个好苗子,秦家老两口观察了一阵,见秦璇父亲对女儿很好,人也踏实,开始将家族事业交给他打理。   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打拼的一切本来也是要留给女儿的,女儿不喜欢管这些,若女婿能一心对女儿,交给女婿他们也放心。   转眼秦璇长大了,秦璇父母感情还是很好,秦家老两口年纪大了,有点放权的意思。   恰在这个时候,秦璇母亲脾气突然变得暴躁,动不动就发脾气,在家里乱砸东西。   “每次我妈发脾气,我爸都忍着,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两人红过眼,我不知道我妈是怎么了,就连我爷爷奶奶,也开始觉得是我妈的不是,我也隐隐有种这样的感觉,直到五天前的一个晚上,我爸不在家,我妈悄悄拉住我,很小声的说,有东西在抓她。”   “什么东西在抓她?”谢钦辞示意她继续说。   “我妈说,是婴儿。”   秦璇母亲抱住秦璇,声音很小,却听得秦璇头皮一阵发麻。   她说:“小璇,一定是它来找我了,可妈妈当初不是故意不要它的,妈妈有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妈妈也想把它生下来,和你一样,好好养大。”   秦璇这才知道,自己之前,母亲还怀过一个孩子,那个时候,秦璇父母才刚结婚,小两口新婚燕尔,没多久就传来喜讯,无论是秦璇父母还是秦家其他人,都很高兴。   秦璇母亲第一次怀孕,没什么经验,一次意外,这个孩子没了。   “我妈难过了很久很久,是我爸天天安慰她,大概过了五年,我妈才走出来,生下了我。”   “我妈说,她看到那个孩子来找她了,质问她,为什么不生下它,为什么要不小心杀死了已经成型的它。”   秦璇意识到不对。   鬼怪一事向来离她遥远,她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秦璇抱着母亲安慰:“妈,说不定是你的幻觉,你告诉爸了吗?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不行,不能告诉你爸。”秦璇母亲一个劲摇头。   秦璇问她原因,她也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秦璇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她有想过偷偷给妈妈找医生,可妈妈很抗拒,最近更是缩在卧室不肯出来,一出来就说有血,有婴儿抓她。   见她有烦心事,钟念念问她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   钟家和秦家有合作,钟念念和秦璇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很好。   秦璇实在没人说了,倒豆子一般将这件事倒了出来:“你觉得我是瞎说也好,念念,我妈真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怎么会觉得你是在瞎说,神鬼一事本就不是无稽之谈,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你若是想解决你妈妈身上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当初,就是他救了我。”   钟念念将谢钦辞的联系方式推给秦璇。   秦璇拿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最后,将委托发了出去。   “我爸今天不在家,他去外地出差了,这两天都是我跟我妈在家,我妈夜里睡不着,我只好陪着她。”   秦璇给谢钦辞和傅明霁找来一次性拖鞋。   一进屋,谢钦辞就感觉到了,屋里弥漫的一层不同寻常的寒意。   “妈?”秦璇叫了一声,没人应。   秦璇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不好预感。   “妈!你在哪?”   顾不上谢钦辞两人,秦璇慌张冲进卧室,没找到人。   她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心中一凛。   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浴室,待看清浴室里的景象,秦璇张大嘴:“啊啊啊啊啊啊!!!!”   浴室里,全是血。   从墙壁缝隙渗透而出的血,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   “妈!”   秦璇母亲躺在浴缸里,浴缸里,泡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液。   秦璇扶着门框,腿软到无法站立。   卧室外,谢钦辞和傅明霁听到了秦璇的叫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往里走。   “秦璇,发生了什么?”谢钦辞提高音量,问。   “谢大师,浴室里,有好多血,我妈她……”   谢钦辞大步走进去,浴室的门是开的,入目一片血红。   皱了皱眉,谢钦辞走进浴室。   卧室里,阴气非常浓,浴室更甚。   “谢大师,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是假象。”谢钦辞的手放在墙壁上,浴室里的血红飞快褪去。   没了满目的血,浴室恢复正常,秦璇眨了眨眼,眼睛闭上又睁开,确实没了鲜血。   她忙去看浴缸里的母亲。   秦璇母亲穿着白天穿的衣服,躺在浴缸里,不断下滑,秦璇赶紧走了过去,扶住快要滑到水里的母亲,求助望向谢钦辞:“谢大师,我妈她这是怎么了?”   “被魇住了。”谢钦辞一眼看出,秦璇母亲眉心涌动的阴气。   谢钦辞拿出一张符,交给秦璇:“给你妈妈贴上,很快她就能醒了。”   待秦璇接过符,谢钦辞退了出去。   秦璇拿着符,不知道该往哪贴,谢钦辞没说,她只好根据电视机的经验,将符贴母亲额头上。   贴完,紧张等待。   要先把母亲抱出来吗?   秦璇母亲个头娇小,比秦璇矮了小半个头,秦璇身高随了父亲,十六岁已经有了一米七六,轻而易举就能将母亲抱起来。   刚把人放到床上,秦璇母亲醒了。   “小璇?”   “妈,你刚刚吓死我了。”秦璇抱住母亲,强装的坚强再也维持不住,失去母亲的恐惧和后怕一齐涌上心头。   “发生了什么?”秦璇母亲茫然。   “你刚刚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没有意识,如果不是我回来发现……”秦璇无法说出那个可能。   “对了,妈,我请了个大师回来,是念念介绍给我的,很靠谱,我们让大师看看,好不好?”   “不,不行,”秦璇母亲下意识抗拒,“是我做了错事,你哥哥恨我,是应该的。”   “妈,那我呢?你要补偿哥哥,若你没了,我该怎么办?”   秦璇母亲不说话了。   秦璇不想让谢钦辞多等,给母亲换好衣服,强行把人拖了出来。   谢钦辞和傅明霁坐在沙发上。   秦璇带着母亲坐到两人对面:“谢大师,这就是我母亲。”   谢钦辞很难不注意到秦璇母亲额头上的符,他低咳一声,道:“符可以取下来了。”   “哦,好。”秦璇取下母亲额头上的符。   符一离体,熟悉的阴寒感席卷而来,秦璇母亲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握住女儿的手,以及女儿手中的符。   不是错觉,接触到符,她真的感觉不到那道如附骨之疽一般的阴冷感了。   不知不觉,秦璇母亲对谢钦辞的信任提升了几个台阶。   “谢大师,听我女儿说,是您救了我,谢谢您。”在卧室的时候,秦璇母亲已经从秦璇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   谢钦辞摇摇头,示意不必道谢:“能和我说说,你刚才是遇到了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吗?”   秦璇母亲点点头。   “小璇出门后,我一个人在家烤饼干。”   秦璇母亲不会做饭,但学了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是刚谈恋爱那会,为了心上人学的。   后来从中找到乐趣,一直没放弃这个爱好。   她最近控制不住脾气,见了人就想发火,为了不给别人造成困扰,只能暂停一切工作,待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做做点心,烤烤饼干。   将烤好的饼干从烤箱取出来,一阵森冷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头顶,秦璇母亲身体一僵。   身后,传来稚嫩怪异的童声:“妈妈,你在做什么?”   秦璇母亲握住托盘的手紧了紧:“在烤饼干,小意要吃吗?”   “妈妈烤的饼干,好想吃,但小意永远吃不到了,妈妈,地下好冷,小意好饿,妈妈下来陪小意吧……”   “哐当”一声,托盘被一股无形的风掀翻,烤好的兔子饼干洒了一地。   “妈妈,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不小心,我就不会不能出生,我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地底,被虫子啃咬,被大鬼欺负……”   每一个字,都如一柄重锤砸在她心头。   秦璇母亲在恍惚中想,是啊,她空缺了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是时候补偿了。   一个“好”字刚要出口,她想到了自己还没成年的女儿,想到日渐年迈还需要为自己担忧的父母,想到出差的丈夫,最终,这个字被她艰难咽下。   她会补偿这个缺欠了太多的孩子,但不是现在。   感觉到她的犹豫,身后的鬼婴发了狂,四肢并用飞快爬过来,无数双小手抓住了她,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一阵钝痛。   “妈妈为什么不要小意!”   “妈妈为什么不愿意!”   “妈妈!”   叫声越来越凄厉,秦璇母亲的心跳越来越快。   恍惚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妈妈来陪你。”   不!   秦璇母亲在心中呐喊。   不能答应!   可是没有用,她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弯腰抱起地上诡异的婴儿,像是对待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温柔拍抚。   她忘记了一切,抱着孩子回到卧室,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抱着孩子泡进去。   手腕被划开,鲜血汩汩流出,意识一点点消散。   最后一刻,刺耳的声音再次在他怀中响起。   “不行!”   “要温暖的妈妈!”   “不要冷冰冰的妈妈!”   无人注意到,秦璇母亲手上的伤恢复了。   鲜血不再流淌,浴室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婴儿鬼不知在与什么对抗,鲜血从它身上蔓延而出,将浴缸淹没,漫向整个浴室。   再之后,秦璇回来了。   鬼婴嗖的一下躲了起来。   听完母亲的话,秦璇第一时间去看母亲的手腕。   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都没看到伤口。   “妈妈,你的手腕上没有伤。”   “我知道,”秦璇母亲声音很温柔,“我是它的妈妈,它不会伤害我的。”   “可是它想带你走。”   秦璇才不相信,一只来历不明的鬼会是什么好东西,转头问:“谢大师,那只鬼还在我们家里吗?”   “在,而且,这只鬼,应该是被供奉在你们家里的。”   “谢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璇懵了。   供奉?谁供奉的?总不能是母亲……   秦璇回头看自己的母亲:“妈,你在家里供奉了它吗?”   秦璇母亲也是一脸茫然:“我没有,那个孩子出事后,我受的刺激太大,后续相关的事都不是我处理的,等我走出来,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太久。”   从始至终,秦璇母亲连自己孩子的尸体都没见到过。   那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被冰冷仪器从她体内取出,秦璇母亲从昏迷中醒来,得知孩子没了的那一刻,直接疯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明明距离预产期只有不到一个月,怎么会说没就没?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骗她。   为了不让她受到刺激,孩子后面的事都没让她接手。   “你们最好是弄清,这个鬼婴是谁供奉的,供奉它的人,用不是什么正经法子,而是想通过这个鬼婴,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谢钦辞提醒。   “我给我爸妈打电话问问。”秦璇母亲从没想过,自己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在死后,还会被人利用。   她不觉得,自己的父母会做出这样的事,唯一有可能的,只能是……   可,那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明明孩子在的时候,他和自己一样期待,连名字都给孩子取好了,怎么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秦家老两口接到女儿电话,尤其听女儿问起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本来不想说,拗不过女儿态度坚决,只好道:“那个孩子,是小尤处理的,他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要带回老家安葬。”   小尤,尤略旗,是秦璇的父亲。   “我知道了。”挂断电话,秦璇母亲心中一片空茫。   孩子是尸体是被孩子父亲带走的,为什么会被以不正经法子供奉在这座房子里?   这座房子,是意外失去第一个孩子后,丈夫为了不让她触景生情,花掉所有积蓄换的住处,他们在这一住就是几十年。   现在却告诉她,她的第一个孩子,也一直在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谢大师,您能找到供奉孩子的地方吗?”   未出世的孩子,一般是不会有牌位的,除非有心之人,想利用鬼婴做什么。没出世,意味着与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也意味着,比寻常鬼怨气更重。   谢钦辞无法通过常用的法子将鬼婴所在地找出来,只能让黑坨坨来。   黑坨坨在龙组跟着汪汪队们训练了一段时间,学会不少新技能。   其中就包括,找人。   黑坨坨一路往外飘,谢钦辞带着秦璇母子往外走。   他们来到别墅外,院子的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一座缩小的房子,大概半人高,因为长时间没用,显得有些破烂。   “就是这里了。”谢钦辞停下脚步。   “这不是之前,爸说要养狗,建的狗房子吗?”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养成。   秦璇还有一点印象。   这个地方空置许久了,因为一直在这,他们也没怎么注意,家里没养狗,用不上这样的地方,是以这么久,没人发现,这里藏着什么秘密。   秦璇母亲也记得这件事,出奇愤怒:“他就给我们的孩子住这么点地方?他还是不是个人?!”   秦璇扯了扯母亲袖子,现在最该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   秦璇母亲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谢大师,孩子就在里面吗?”   “应该没差。”   黑坨坨绕着小房子转了几圈,它见过这样的房子,在傅家老宅,明家也有,不过都比这个大,也比这个豪华。   它还和两家的狗狗在里面玩过。   明家宅子里,养了好几只大型护卫犬。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谢钦辞和黑坨坨,在场的其他人,都感觉不到,从小土砖房里弥漫出的阴气。   这道阴气在渗出时,被什么东西阻挡,回流到里面,若离得远一些,很难察觉。   黑坨坨找到了入口,把自己往里面挤,它在里面,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   好不容易挤进去,里面空间太小,黑坨坨推着鬼婴出来。   鬼婴被一股大力往外推。   鬼气大盛。   浓郁鬼气从鬼婴身上蔓延,鬼婴不像黑坨坨,可以控制自己的鬼气,受鬼气影响,秦璇母女的视野变了。   秦璇第一次看到,母亲口中的孩子,自己的哥哥。   黑糊糊一团,脑袋特别大,皮肤青黑,非常瘆人。   秦璇搓了搓自己寒毛直竖的胳膊,正要开口,就见另一只更庞大的黑糊糊从小屋子里钻出来。   “怎么还有一只?!”秦璇失声。   黑坨坨对鬼婴虎视眈眈,鬼婴受到威胁,下意识想要求助,四肢并用爬往秦璇母亲所在的方向。   “妈妈,妈妈。”   边爬边喊。   在浅淡的认知里,这个人是它妈妈,是不会伤害它的人。   秦璇母亲看着往自己身上爬的鬼婴,不知所措。   黑坨坨盯着鬼婴看了一会,突然转头看向谢钦辞,往他身边飘。   “麻,麻麻。”   它也有! 第85章   秦璇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同样被黑糊糊鬼扒上的谢钦辞,目光不自觉落到他肚子上。   谢钦辞感受到了,黑着脸解释:“不是,它只会发出单音节。”   上次还是“汪汪”,“叽叽叽叽”的声音,虽然后者谢钦辞一直没听到,这次估计也是看到鬼婴一直叫“妈妈”,现学现用。   抓住黑坨坨,谢钦辞手上用力,低声威胁:“不许乱叫!”   “麻?”   眼看谢钦辞要打孩子,傅明霁忙拦了一下,忍笑道:“先把鬼婴的事解决,教训坨坨等回去再说。”   “你还笑。”谢钦辞没好气瞪他一眼。   黑坨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敏锐感知到了,谢钦辞的不悦,耸拉着头不吱声了。   秦璇不知为何从黑糊糊一大坨身上感受到失落情绪,硬着头皮开口:“谢大师,说不定它是见到我哥哥喊妈妈,跟它学的。”   说的时候,鬼婴还特别大声的连喊几声“妈妈”,把自己缩在身体僵硬的秦母身上,半是得意半是炫耀地看着黑坨坨。   谢钦辞看得头大,忙把黑坨坨塞进了铃铛里。   然后冷着脸开口:“你也闭嘴。”   世界总算安静了。   揪住秦母脖子上的鬼婴,谢钦辞把鬼婴从秦母身上扯下来,秦母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   即使知道这是自己有所亏欠的孩子,在鬼婴冰冷的身体贴上来的一刹那,秦母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控制不住,她害怕。   谢钦辞垂眸看着破旧的小房子:“这里,拆了吧。”   “好。”   秦母当即叫了工人过来,将小房子拆了。   拆完后,小房子里的一切暴露出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摆放在正中间的一个小木桌,木桌上,摆着一方牌位,旁边是一个被黄纸封着的瓷坛。   “谢大师,这……”   “瓷坛里封住的,是鬼婴的尸骸。”谢钦辞在上面感受到了浓浓的阴气。   秦母忍着害怕上前:“这两个东西,要怎么处理?”   “破除法术后,尸骸可以重新安葬,牌位你愿意供奉就供奉,不愿意就放在安葬地。”   鬼婴被谢钦辞拎着,闻言可怜巴巴喊了一声:“妈妈。”   秦母不忍心。   外面太阳大,鬼婴直接出现在阳光下,身体被灼烧,不断发出“滋滋”声,谢钦辞为它挡了挡阳光:“进去说,它不能晒太阳。”   “好,”秦母担忧看着谢钦辞手中的鬼婴,“谢大师,它不要紧吧?”   “不要紧。”   几人移步客厅。   坐下后,鬼婴几次想往秦母身上爬:“要妈妈,要妈妈。”   鬼婴去世的时候太小了,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认知,遇到危险了,下意识想往妈妈身边跑。   谢钦辞用手按住它。   鬼婴不依不饶。   秦母做足心理准备,开口:“谢大师,不如让它来我这边吧。”   谢钦辞思索了一会,鬼婴抬头,巴巴看着他,黑黢黢的脸上,尽是惧怕。   这个人,惹不起。   要躲着。   在秦母恳求的目光中,谢钦辞收手。   鬼婴飞快爬到了秦母身边,躲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   从刚才到现在,黑坨坨一直闹着要出来,见鬼婴安静了,谢钦辞把黑坨坨放出来。   黑坨坨学着鬼婴的模样,紧紧贴着谢钦辞。   一团冰凉的物体贴着身体,若是大夏天,可能是一种享受,但在现在这种温度偏低的季节,属实算不上什么好体验。   谢钦辞动动手,把黑坨坨扒到傅明霁身边。   黑坨坨挨着傅明霁,眼睛亮晶晶的,挑衅看向鬼婴。   它有两个!   鬼婴嘴一撇,正要哭闹,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哭声咽下。   谢钦辞收回目光。   两只小鬼的关系得到了暂时的和解,大人们说起正事。   “谢大师,这个孩子,被供奉多久了?”秦母问。   谢钦辞:“从它死亡到现在,一直在被人刻意养着。”   “那我之前为什么从没见过它?是它不想见我,还是……”   不等秦母的话说完,鬼婴迫不及待打断她:“见妈妈,见妈妈。”   从它的态度不难看出,它对母亲是依赖大过怨恨的。   “它以前没有办法出来,在它不够强大的时候,养它的人为了改运,夺取了它的大半力量,它只能困在里面,现在,它成长起来了,可以出来,于是顺着本心来见你。”   那是漫长的十几年,鬼婴只能待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看外面的妈妈,养着新的孩子,好似从没想起过它。   鬼婴怨过,恨过,偶然看到秦母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哭,边哭边给它烧小衣服小玩具,它懵懂的心弦被触动了。   它想,或许不是妈妈不想要它。   “妈妈,不哭。”   鬼婴的声音拉回秦母思绪,秦母抹了把脸,脸上一片泪痕。   秦璇拿过旁边的纸递给秦母:“妈,你别哭坏了身体。”   秦母接过纸,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眶微微发红:“我知道,但我忍不住。”   “是我,妈妈才会哭吗?我之前,也看到妈妈在哭。”鬼婴不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对它来说,这个世界最特别的,就是秦母。   这是给了它生命但没能将它带到世上的母亲。   秦母的情绪绷不住了,她对这个孩子,亏欠的太多太多,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当时活下来的,是这个孩子,而不是自己。   母爱的本能让她忘记身体的恐惧,用力搂住鬼婴:“是妈妈对不起你,小意,是妈妈的不对,妈妈多想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将你养大……”   冰冷的泪水落到脸上,身上,鬼婴蜷缩在温暖的怀抱里,像是回到了出生前的样子。   “妈妈,小心爸爸,爸爸,坏人。”   “我知道,是爸爸把你封在这里,爸爸是坏人。”   “爸爸,害妈妈。”   秦母的身体僵住了,她已经猜到,鬼婴的事和她丈夫脱不开干系,但亲耳从鬼婴口中听到,她心中还是升起一阵钝痛。   和尤略旗相识相爱走到今天,秦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和圈内接触到的富太太们来说,她确实是幸运的,丈夫一心一意,从不在外面乱来,没有小三小四和时不时冒出来让人心梗的私生子。   可现在,现实给了她一个大棒,他的好丈夫,养着她的鬼婴孩子,在背后不知谋划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秦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秦家。   秦家事业不小,秦家老两口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等二老离世,偌大的秦家,都会是她的。   秦母不喜欢商业,家族企业的事从来不过问,秦家老两口也不为难女儿,女儿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他们还能为她撑一段时间,尤其女婿争气,百年之后,有女婿帮忙,也不用担心家业的继承问题。   秦家老两口接到女儿莫名其妙的电话,怎么都不放心,商量之后,决定来看看女儿。   他们没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长辈掺和进子女生活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两家住的距离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门铃被按响了。   秦璇身体微僵:“是爸爸回来了吗?”   今天之前,尤略旗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个好爸爸形象,但不争的事实摆在面前,她想骗自己都不行。   她的父亲,可能和她以为的,完全不同。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想父亲出现的,无论是出于逃避心理,还是出于自保心理。   若父亲发现他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会做什么?   秦璇不敢去想。   “他自己有钥匙,回来了会直接进来,应该不是,我去开门。”说完,秦母起身。   一段时间的平复,她的情绪已经得到缓解。   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秦家老两口,秦母一愣:“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放心你,来看看。”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吧。”鬼婴的事,秦母下意识不想让老两口为自己担心。   “看你眼睛红的,怎么像是没事的样子?刚刚哭过吧?我看外面乱糟糟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你的父母,不会不管你。”   秦母拗不过两人,将人迎了进来。   一进屋,老两口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傅明霁和谢钦辞。   秦老爷子见过傅明霁,看到他,先是一愣,正要开口,就见到了旁边的谢钦辞。   关于谢钦辞的事,秦老爷子听过不少。   “谢大师?”秦老爷子试探着开口。   谢钦辞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了?”秦老爷子和秦老妇人没接触阴气,看不到屋里的黑坨坨和被秦母放在沙发上的鬼婴。   领地被侵入,鬼婴龇牙。   秦璇忙安抚:“那是爷爷奶奶,是妈妈的爸爸妈妈,是亲人,不是坏人。”   对看不见鬼婴的秦家老两口来说,秦璇就是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小璇,你在和谁说话?”   秦璇一怔:“你们看不见?”   “他们没开阴阳眼,看不见才是正常的。”谢钦辞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老夫人一脸茫然。   秦母将父母扶到另一边坐下,将最近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秦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所以你才会突然打电话问,有没有供奉那个孩子?”   秦母点头。   “太不是东西了!我们秦家哪点对不起他?他要对你做这些?”想到女儿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秦家老两口心中堵着一口郁气。   “他去外地出差了,大概明天能回来,等他回来,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怎么做!”   “鬼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谢钦辞问到关键问题。   “我能将它养在身边吗?”秦母低声问。   “最好不要,鬼婴和寻常鬼不同,它没降临人世,不算真正出生过,不可控性太强,而且,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脾气暴躁?”   秦母点头。   “那是因为,你被它身上的鬼气影响到了,长期滞留在人世,会影响它的转世,你们可以去寺庙、道观,请大师做法,请专人供奉,洗去罪恶,让它有一个更好的来世。”   “你与它的母子亲缘,早已断了。”   事实总是残忍的。   “我知道了。”秦母留恋看了一眼鬼婴,她知道,谢钦辞说的才是对的,她和这个孩子之间的缘分太浅太浅,浅到她见它的第一眼,他们已经天人永隔。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应该有权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然原因离世的,按照既定命运,它会出生,若不然,它现在也不会意识清明出现在你面前,喊你妈妈。”   谢钦辞话里潜藏的意思太震撼,秦家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   秦母声音颤抖着问:“谢大师,您的意思是,我孩子的去世,不是意外吗?”   什么叫本来可以出生?   岂不是说,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本该好好的,那次意外……   那次意外,是人为的!   “对,一般只有含着怨气死亡的鬼婴,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怨念越重,鬼婴力量越强,什么情况下,鬼婴的怨气会最重?”   谢钦辞顿了顿,看着脸色惨白的秦母,继续道:“在离出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杀死它,等已经成型的胎儿死亡,用特殊秘法炼制其尸骸,便可靠尸骸驱使鬼婴为自己做事。”   “这种鬼婴身上,本不该有罪恶,是驱使它们的人,利用它们作恶,罪孽便落在了它们身上,你家这只,所幸它没伤过人的性命,若沾染了人命,想投胎,会很难。”   秦母摇摇欲坠。   “我的孩子,它本可以不遭遇这些,本可以在我身边,在宠爱中长大,如今却……”   秦母自责了这么久,从没想过,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不管尤略旗是因为什么做出的这种事,不管她从前有多爱他,这件事之后,他们之间,只有杀子之仇!   “谢大师,我想知道,尤略旗究竟利用这个孩子做了什么,您能算出来吗?”   “改运,无非是改变自身气运,比如本来没有富贵命,强行拥有,再比如,本该孤寡一生,却儿女成群……情况有很多种,你丈夫属于哪一种,需要我见过他,才能下结论。”   “他出差明天就该回来了,等明天,我带他去见您。”   这一天,对秦家人来说,是注定难捱的一天,这件事对他们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尤其秦母。   回到家,谢钦辞打算教育教育黑坨坨,至少让它知道,“麻麻”这个词,不能乱喊。   可能意识到什么,黑坨坨今天格外老实,乖乖缩在铃铛里,不主动出来。   谢钦辞将铃铛放在茶几上,威森尔前爪搭在茶几上,鼻尖凑到铃铛前,嗅了嗅,嗅完,伸出舌头舔舔。   “自己出来。”谢钦辞点了点茶几。   铃铛震动,黑坨坨缓缓从铃铛里飘了出来。   “麻?”   谢钦辞揪住黑坨坨:“你喊什么?”   黑坨坨急了,开始“汪汪汪”“叽叽叽叽”“麻麻麻麻”一通乱喊。   傅明霁走过来,摸了把被谢钦辞揪住的黑坨坨:“它可能只会发出单音节,我多教教,看看能不能让它多学几个字。”   谢钦辞教育了一会,黑坨坨乖乖挨训,最后反而是谢钦辞没了脾气,把它丢到墙角面壁。   算了,他跟一个小智障计较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想办法给它补补脑子。”谢钦辞靠在沙发上。   “坨坨已经越来越聪明了,以后肯定能更聪明的,教育的事,急不来。”   谢钦辞一偏头,躺到傅明霁肩膀上:“你好像很有经验?”   “咳,我找表哥取了些育儿经。”   傅明霁至今还记得,他找表哥说这件事的时候,表哥脸上的怪异表情。   殊不知,那天回去后,表哥纠结了好久,生怕他在外面做了对不起谢钦辞的事,正琢磨着怎么劝诫一下他呢。   晚上,赵峰打电话过来。   “谢大师,我们这边安排好了,等阿黄再恢复一点,就能上山。”   这次行动,他们绝对不能犯和上次同样的错误。   虽然知道上山危险,但因为有谢钦辞加入,龙组的行动成员都不觉得害怕,整体气氛比前两天好了不少。   “我这边没问题,什么时候都可以,对了,我上次忘记和你说,地府那边想找你们合作,你可以和你领导提一下,若是他们愿意,我找个时间让你们双方见一下。”   谢钦辞轻描淡写,浑然不知自己丢了个多大的炸弹下去。   好半晌没听到回答,谢钦辞“喂”了一声:“断线了?”   “没,”赵峰语气艰涩,“谢大师,您说的,是地府,是我以为的那个地府吗?”   “不然还有哪个地府?”   “我知道了,我会询问上面意见的。”   直到挂了电话,赵峰还是恍惚的。   那可是地府,难道他们的业务要扩展到地府去了吗?   是不是过于广了一些。   即使天色已晚,赵峰也不敢耽误,忙将这件事报了上去。   领导听完后,和他反应一样,再三确定,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也不是赵峰在开玩笑。   “你确定是那个地府?”   赵峰木着脸回答:“是,就是那个地府,有黑白无常的地府。”   领导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等等,你先让我缓缓,这个消息,我消化不了。”   “这件事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震惊,我这就发消息下去,开会!”   赵峰第一个来到会议室,能加入会议的,都是龙组核心权利人员,以赵峰现在的资历,本来是没资格参加的,谁让他有谢钦辞这层关系呢。   那些原本想将他驱逐出燕京权利圈的人,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好。   会议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一名领导问:“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让我们来开会?”   “是啊,一点风声都不提前透露。”   “要是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们可要闹了啊。”   何老起身,笑眯眯道:“应该算是一件大事,毕竟事关两界,谢大师今天告诉我们,地府想与我们合作。”   “什么?!”   “地府?!”   “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的那个地府?!”   有一个算一个,全露出震惊表情。   “对,就是那个地府,不用怀疑,谢大师不会拿这件事跟我们开玩笑,没提前说,是怕走漏消息,这次开会主要是看看大家的意见,合作,还是不合作,若要合作,该怎么合作,好了,现在,会议正式开始。”   “肯定要合作,如今世道太乱,若能和地府搭上线,可以缓解我们的许多压力。”   “对,尤其鬼怪作乱这一件事,光燕京,今年厉鬼伤人的频率就比以往上升了百分之三十。”   除了极少数保守派,大多数人投了赞成票。   合作一事暂时敲定下来。   赵峰将会议结果告诉谢钦辞。   谢钦辞转述给黑无常。   两界合作,涉及到的事太广,地府那边也需要提前准备,是以,最先是由黑无常和龙组这边交涉。   谢钦辞作为促成两界合作的人,也需要参加。   见面时间定在上午。   谢钦辞先一步被接到见面地点。   是龙组名下一间隐秘的会所。   谢钦辞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边往里走边好奇问:“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基地见面。”   “基地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里面有很多针对鬼的阵法,我们怕误伤了地府来客,将地方安排在这里,若是以后合作达成,这里会变成双方见面的基地,我们会根据地府来客的喜好,重新布置。”赵峰解释。   黑无常带了两名鬼差,谢钦辞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鬼差,和普通鬼不太一样,一眼便能区分它们的鬼差身份。   鬼差是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   没忍住好奇,谢钦辞多看了几眼,两名鬼差被他看得,直想往后缩。   “谢大师。”黑无常和谢钦辞问好。   谢钦辞点点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次见面,主要是了解一下彼此,除了谢钦辞,来的龙组成员都有些紧张。   虽然他们有各种和鬼打交道的经验,但,直面鬼差,还是头一回。   谢钦辞坐在赵峰身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何老率先开口:“黑无常大人,我们愿意和贵府合作,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   “现代科技发达,地府相对落后,管理经验也有些落伍,我们想和人界学习一下先进经验。”黑无常态度和善。   他穿着一身考究西装,若不说,只是被当成去开会的大老板,而不是地府有名的黑无常。   双方你来我往交谈了几句,气氛逐渐放松。   初次会面,是为了之后的合作打基础,黑无常没说太多,也没留太久。   黑无常离开后,何老笑道:“没想到我一把老骨头了,能在活着的时候见到黑无常。”   “是啊,我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切感,你们谁来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完,他被身边的人狠掐了一下。   “嘶,”说话的领导倒吸一口凉气,“我让你掐我,不是让你这么用力的掐。”   “力气不大,我怕你感觉不到疼。”   “今天黑无常和我们说的合作,应当只是表层的合作,更深层的还没说。”何老政治嗅觉非常敏锐。   “不过,建设地府,我们要派人去地府搞基建吗?”   “地府,活人能去吗?”   领导们面面相觑。   谢钦辞已经离开了,暂时没人能给他们解惑。   谢钦辞在和黑无常说鬼婴的事。   鬼婴名叫秦意,他想让黑无常帮忙看看,这个孩子的寿命是不是被更改过。   还有傅明霁的寿命,今天之后,他拿到功德,就可以试一试了。   尤略旗出差回来,发现妻子女儿都对自己有些冷淡,他将买好的礼物拿给两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还好吗?沁沁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尤略旗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秦璇低着头,她不敢抬头,她怕自己藏不住脸上的表情。   秦母,也就是秦沁,接过尤略旗手中的礼物:“还是老样子,今天爸妈请了生意上的伙伴,等会我们一起过去一趟。”   为了防止尤略旗发现不对,被拆毁的小房子重新堆了起来,鬼婴被秦家母女藏在秦璇房间里。   尤略旗没起疑,他逐渐接手秦家产业,秦家老两口经常介绍生意上的伙伴给他认识。   这也是推他入圈子的一种手段。   至少到了现在,外人都知道,秦家产业以后多半是尤略旗当家做主。   也有部分人想看好戏,看秦家最后会不会变成尤家,尤其,秦沁只生了一个女儿,总不能,秦家以后又给秦璇的丈夫吧。   收拾好自己,三人一起出门。   “小璇也去?”看着背着书包的女儿,尤略旗多问了一嘴。   以前这种时候,秦璇不会出席,她还在上学,最重要的是学习。   从前尤略旗总跟秦沁说,秦璇出生秦家,有他这个爸爸在,未来不用愁,他想秦璇和秦沁一样,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秦沁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却忍不住想,尤略旗是不是想防着他们的女儿接触公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细枝末节都会成为它滋生的养料。   “爸妈有段时间没见到小璇了,趁这次放假,想接小璇过去住一段时间。”这是两人提前想好的说辞。   秦璇书包里,看似装着衣服书本,其实最下面,藏着放鬼婴尸骸的瓷坛。   见面地点在一家私人会所,是傅氏旗下的,下车时,尤略旗看到傅氏的标致,心头重重一跳。   秦家老两口这次要给他介绍的,是傅氏的人吗?   会是哪位高层?   侍者将三人带上楼。   房间里,秦家老两口,谢钦辞,傅明霁已经坐在里面了。   “爸,妈,这两位是……”   看到谢钦辞,尤略旗心中打了个突,他在秦家公司经营这么多年,早有了自己的人脉,自然听说过,关于谢钦辞的传闻。   “这是谢大师。”   秦老爷子冷淡的语气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是说,见生意伙伴?”尤略旗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们是要请明星合作吗?”   “小尤,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们装吗?”秦老夫人失望叹了口气。   “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尤略旗仍是一副茫然表情。   秦家人根本没打算和他周旋。   昨天回去,秦老爷子查了公司的事,他还没放权,想查公司的事不难。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尤略旗私下里在公司做了什么。   初步查到的,只是一些很表面的东西,更深的,可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查出来。   但,只是这些,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是人都会有私心,秦老爷子理解尤略旗的私心,可若是这份私心会伤害他的女儿,他绝不容忍!   “你不懂,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秦夫人拉开秦璇书包的拉链,抱住藏在最底下的瓷坛。   尤略旗脸色变了。   这个东西,怎么会被秦家人发现?   他们还知道了些什么?   一个个问题充斥脑海,尤略旗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反问:“妈,你让小璇背个坛过来做什么?”   谢钦辞动了动手指。   浓郁鬼气从瓷坛中蔓延出。   这个房间被谢钦辞下了禁制,鬼气只会在房间里,不会蔓延到别处。   周围温度越来越低,尤略旗猛地睁大眼。   “爸爸。”   一声稚嫩的、古怪的童音从沙发边响起。   尤略旗慢慢转过去,一只浑身青色的鬼婴扒在沙发上,正仰头看他。   鬼婴怎么会在这里?!   “爸爸。”   鬼婴四肢并用,飞快朝尤略旗爬来。   尤略旗来不及思考,提腿就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门打不开了。   尤略旗后背死死贴在门上,声音发紧:“你们,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看见被你害死的孩子吗?”秦沁再也控制不住,冲过去揪住尤略旗衣领,“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男人呢?怎么对他们还没出世的孩子下得去手的?!   一想到自己与这样人面兽心的人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秦沁就心中发寒。   她想不通,明明是他害死的孩子,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毫不愧疚的!   她为了这个意外失去的孩子,折磨了自己几年,这个男人呢?心里没一点负担吗?   秦沁越想越觉得可怕。   “沁沁,你都知道了?”尤略旗白着脸,目光闪烁。   “是,我都知道了,知道你害死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知道你连孩子死了都不让它安生,尤略旗,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对我、对我们的孩子!”   “你真的很可怕,尤略旗。”   “沁沁,不,你不能怕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你家世太好了,像个活在城堡里的公主,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把握,能和你一直走下去,我别无选择,只是一个孩子,没了我们还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能有许许多多的孩子。”   听到尤略旗的话,秦沁不可置信睁大眼,她从没想过,自己爱的,会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   她松开手,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尤略旗,我才发现,我从没看清过你。”   尤略旗握住秦沁肩膀,阻止她继续后退:“沁沁,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们忘了这件事,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看,你是为了我们秦家的公司吧,”秦老爷子忍不住开口,“别打着是为了沁沁的旗号,不如你先和我们解释解释,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秦老爷子拿出一叠照片,扔到尤略旗面前。   照片上,主要是一个五岁的男孩,偶尔两张里,会有抱着男孩的女人出现。   “本来,为了沁沁,这件事我是打算和你私下说的,”秦老爷子冷声道,“你害死了我的孙子,却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个儿子,怎么有脸口口声声说,你做的一切,是为了和沁沁在一起?”   尤略旗的手不自觉松开了。   秦沁挣脱他,低头看了眼照片。   若是昨天之前,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会让她痛不欲生,可这一刻,她奇异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太多情绪。   只是失望。   对尤略旗失望,也对自己失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秦沁看着照片里的小男孩,若她的孩子出生,应该也会笑得这么灿烂吧。   “沁沁,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尤略旗往前走了两步,想抓住秦沁,“真的,我后来都没见过这对母子,我只爱你……”   秦沁嫌恶看着他:“你别靠近我,我恶心。”   鬼婴挡在秦沁面前,冲他呲牙。   尤略旗的手僵在原地,思绪不自觉飘回二十多年前。   他第一次见秦沁,远比秦沁以为的初遇要早。   秦沁身世好,模样好,说话温声细语,又会打扮,不知是多少人的白月光。   尤略旗从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这捧月光的青睐。   馀一穸.   他和秦沁相识,相恋,美好的像做梦一样,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甜蜜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   他见到了秦沁的父母,初入秦家,就像乡下小伙第一次进京,他局促,不安,但秦沁父母没有为难他。   两人结婚了,一切顺利的像泡沫一样,结婚之前的最后一年,尤略旗独自回到家乡,将这一切告诉了养大自己的姑母。   同时,也说了自己的担忧。   姑母说,若真担忧,不如找村里的神婆看看。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了神婆。   神婆告诉他,他命里,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娇妻美眷,即使得到,也是一场空,如要长久,需要用他的第一个孩子献祭。   尤略旗浑浑噩噩回去了。   之后结婚,妻子怀孕,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在妻子快要生产的时候,他又一次悄悄回村,找到神婆,问,他该怎么做。   神婆给了他一颗药,让他混在食物里,喂给快要生产的妻子,等诞下死婴,将婴儿尸体送到她这里,她会为他做完剩下的事。   尤略旗犹豫了很久,他看得出,妻子对这个孩子的期待,他自己也是,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期待?   他们甚至在出身前,为孩子取好了名字。   孩子出生了,是个已经死亡的男婴。   尤略旗按神婆的意思,将婴孩尸体送回老家。   “你就为了这么可笑的原因,杀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秦沁只觉得好笑。   “那现在呢,为什么鬼婴会找上沁沁?”秦老爷子提出重点。   “因为他要杀妈妈!”鬼婴告状。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谢钦辞开口,“或许他一开始,是为了能长久的和秦女士在一起,不管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爱,有几分是因为秦家的权势,但后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不再满足做秦家的女婿,想要更多,想要秦家改姓尤,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财富……”   谢钦辞看向尤略旗:“我说的对吗?”   尤略旗无可反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在什么时候转变的,或许是第一次有人在酒桌上开玩笑,说他跟秦家的狗一样,明明有能力做自己的企业,非要摇着尾巴为秦家做事。   也或者,是秦老爷子的一次次放权,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让他有了错觉,自己可以掌控秦家企业的错觉。   六年前,他第一次想要一个跟自己姓的儿子,但是妻子已经无法生育了,他通过别人介绍,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是她的天,他不需要捧着她,而是反过来,那个女人处处以他为主。   这是跟秦沁在一起完全没有的感觉。   尤略旗沉溺了。   尤略旗要如何处置,看秦家的意思,谢钦辞此番,主要是为了解开尤略旗施加在鬼婴身上的法术。   解除控制的第一时间,鬼婴爬到尤略旗身上,将他挠了个满脸花。   “欺负妈妈,坏!”   鬼婴不能留在秦沁身边,秦沁身体已经受鬼气影响很深了,即使不舍,秦沁也只能让谢钦辞先把鬼婴带走。   “这只鬼婴,钦辞要养吗?”傅明霁低头打量被秦沁送到谢钦辞身边的鬼婴,问。   不等谢钦辞回答,黑坨坨从后面飘过来,边往谢钦辞身上贴边把鬼婴往外挤。   急得“汪汪”“叽叽”“麻麻”一通乱叫。   不行,只能养坨坨! 第86章   鬼婴懵懵懂懂被挤到一边。   抬头看看谢钦辞,又看看在一旁的秦沁,吧嗒吧嗒往秦沁身边爬,边爬边喊:“妈妈,妈妈。”   不一会儿,鬼婴已经爬到了秦沁身边,沿着她的腿往上爬。   秦沁低头看着鬼婴,想把它抱起来。   谢钦辞已经丢开黑坨坨走过来,一把拎起鬼婴,像是对秦沁说,又像是在对黑坨坨解释:“我不养,它也不该由我养,去投胎是最好的。”   黑坨坨如临大敌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慢悠悠飘了过来,扒住谢钦辞裤腿:“麻?”   这个时候,谢钦辞非常怀疑,黑坨坨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发音的意思。   “谢大师,我的孩子,要怎么办?”秦沁眼巴巴望着被谢钦辞拎着的鬼婴,很想说,孩子被这样抱着不舒服,又不太敢。   谢钦辞抖了抖手里的鬼婴:“不如送去青霄观。”   “青霄观?是青木大师所在的青霄观吗?”秦老爷子知道青霄观,听圈里人说过,青霄观非常灵验。   “嗯,你们可以让鬼婴在那里接受香火,至于投胎,地府马上要与人间建立合作,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多谢谢大师。”   秦家人听了,大喜,连连道谢。   鬼婴在谢钦辞手中一动不敢动,越是趋于本能行动的生物,对危险的认知越明显,鬼婴在谢钦辞手中,一点也不敢放肆,乖的跟什么似的。   知道谢钦辞不会多养一只鬼婴,黑坨坨对鬼婴的敌意消失了些,主动飘过来和它示好。   从某方面说,黑坨坨是个实打实的社牛,不管对方是什么物种,只要黑坨坨想,都能和对方玩到一起去。   鬼婴也不例外,两只鬼嘀嘀咕咕了一些常人听不懂的话之后,关系明显缓和下来。   谢钦辞松开手,让黑坨坨带鬼婴去玩。   “谢大师,您能和我们一起去青霄观吗?还有沁沁的身体,需要做点什么吗?”秦老夫人开口。   “秦女士的身体,只要后期不再接触鬼气,她的情况会逐渐好转,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将这枚符贴身让她带着。”谢钦辞拿出一张平安符。   秦老夫人毕恭毕敬接过,交到女儿手里:“沁沁,你好好带着,不论去哪都不要取下来。”   知道母亲是担忧自己,秦沁握着被塞到手心的符,点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带着的。”   至于被遗忘在一边,脸上全是血的鬼婴父亲,没人在意他。   秦家人憋了一肚子火,不过是眼下有谢钦辞在,又有更重要的关于鬼婴的事需要解决,暂时顾不到他头上来罢了。   他和秦家的事,他对秦沁做的事,私下利用公司的谋划,秦家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在秦家的恳求下,谢钦辞和秦家一行人一同前往青霄观。   尤略旗被秦家带来的人带走,该走的法律程序他们会走,剩下的其他,他们也会出手。   车上,谢钦辞和黑坨坨鬼婴待一个车。   傅明霁坐在他身边,前面是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的秦沁。   “你们如果担心普通法律无法给尤略旗定罪,可以将这件事交给专门管理这种事的特殊部门处理。”谢钦辞逗了一会黑坨坨,道。   黑坨坨扒着他的手啃。   糊了一手口水。   谢钦辞抽回手,从傅明霁衣兜里取出纸巾擦了擦。   鬼婴缩在角落里,略显局促。   “有这样的部门吗?”秦沁茫然。   “有的,你父母可能知道。”从刚才的相处看,谢钦辞不难看出,秦家老两口,对这方面的事,并非完全没听说过。   况且,位于秦家这样的位置,该知道的消息一点也不会少知道。   秦沁就是被秦家保护的太好,秦家父母可能是为了女儿活在更单纯的世界里,许多东西都没对她说。   这两天的经历也让秦沁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美好,有许多潜藏的危机,有许多肉眼无法看见的算计。   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人,她都看不透,更遑论其他?   秦沁不敢想,若尤略旗计谋得逞,等待秦家的,会是什么。   青霄观距离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来之前,谢钦辞与青木大师联系过,大致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青木大师掐着时间出来等人。   事情特殊,车一路开到观里。   谢钦辞带着两只鬼一下车,等在外面的青木大师等人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凉意。   是鬼自带的阴气作用。   已经是黄昏,最后一抹斜阳摇摇欲坠挂在天边,谢钦辞撑开一柄黑伞,为鬼婴遮阳。   鬼婴缩在伞下,黑坨坨也好奇挤了进来。   随着它吃的鬼物增多,黑坨坨实力不断增强,如今已经不需要惧怕阳光了,它从没在伞下躲过阳光,对这一切都充满好奇。   “这位就是谢道友让我们帮忙超度的鬼婴吧?”青木大师看到了在伞下躲太阳的鬼婴。   鬼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还都是道士,所处的地方也是道门清净之地,它不敢妄动,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只鬼婴没主动做过什么恶事,摊上这么个父亲,实在是命不好。”旁边一名道长忍不住开口。   “是我遇人不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秦沁哽咽着开口。   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无比煎熬,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天真,这么不知事,若能早一点发现尤略旗的不对,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遭遇这一切。   “一切皆有定数,善信不必自责。”青木大师出声安慰。   秦老夫人搂住女儿肩膀:“这怎么能怪你?不说你,我和你爸都没看出,他身上藏的狼子野心,要怪,也该怪我们,在给你相看的时候,没擦亮眼睛。”   秦沁握住母亲的手:“不,该怪的,是做出这些恶事的尤略旗,不是我们。”   “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了。”秦老爷子欣慰点头,经历这件事,女儿成长了不少,对这点,他是开心的,可一想到,女儿成长的代价,秦老爷子又觉得,如果有可能,女儿永远长不大更好。   事情发生后,他和老妻私下谈过,两人都很后悔,由着女儿的性子,将她养得这样天真,可这个女儿,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父母想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这点有错吗?   没有错。   有错的,永远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要说错,他们也有错,错在没能看清尤略旗的为人,错在没发现尤略旗增长的野心,没能及时制止,没能在造成惨案之前,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只是世上从没有“早知道”三个字。   青木大师将几人引进屋,被秦家人一并带来的,还有鬼婴的尸骸和牌位。   秦家捐了一大笔香火钱,由青霄观的道长给鬼婴重新立一个牌位,原来的在新牌位立好后直接烧了。   鬼婴尸骸上,阴气遍布,几名道长对鬼婴尸骸做法,祛除它身上不该有的罪恶。   鬼婴续在道观聆听道法,什么时候投胎,要看什么时候洗清这一身罪恶。   青木大师亲自做了第一场法事,法事之后,鬼婴身上的青灰色皮肤淡去,从外观上,变成和普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它的眉眼和秦沁很像,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秦沁坐在椅子上,看着如蜷缩在母体中一般姿势漂浮在半空中的鬼婴,不自觉留下泪水。   对这个孩子,她永远是亏欠的。   青木大师起身,另外两名大师接替了他的位置。   “谢道友,可否过来一叙?”青木大师低声问。   无论是驱邪还是捉鬼,谢钦辞用的法子和正统道术都不同,看他们做法,谢钦辞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青木大师的声音,回头。   青木大师冲他点点头。   谢钦辞起身,把装有黑坨坨的铃铛交到傅明霁手里。   这个铃铛,还是当初青木大师送给他的。   为了避免黑坨坨捣乱,也为了避免误伤到黑坨坨,道长们做法事的时候,谢钦辞把黑坨坨塞回铃铛里,贴身戴在身上。   “青木大师,你有事和我说?”两人来到外面,谢钦辞问。   “是有一件事,关于保家仙的,我一位老友,家里供奉了一位保家仙,是柳门的,别的保家仙都有陆续清醒的迹象,只他家的保家仙,越来越虚弱,就好像所有生机都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一样,我那位老友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阻止这种趋势,他想托我帮他问问,你能不能帮他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青木大师说完,神情略有些复杂地看了谢钦辞一眼。   不知从何时起,谢钦辞在玄学界,有了最特殊的地位,玄门所有人都默认,没有谢钦辞解决不了的事,年轻弟子更是一个个成为谢钦辞的迷弟,每天学外面那些追星族,给谢钦辞打投。   这就导致谢钦辞粉丝的画风格外清奇。   真正的辞粉混在其中,经常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青木大师的老友姓齐,齐大师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求到谢钦辞这里。   他供奉保家仙几十年,从前灵气尚未复苏的时候,他家的保家仙靠着他的供奉坚持了下来,没道理灵气复苏之后反而无法坚持。   听完青木大师的述说,谢钦辞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帮他看看,不过我马上要和龙组去阿黄出事的地方看看,他们有人被困在上面,得去救人。”   救人的事刻不容缓。   “这件事我听说了,实不相瞒,我和那位老友也要去,到时候你顺带帮他看看就行。”青木大师道。   谢钦辞挑了挑眉:“你们也要去?”   青木大师点头:“玄门不少人收到邀请,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和我们玄门有关,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样也好,等救了人,我再帮他家的保家仙看看。”   确定之后,青木大师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友,齐大师听了,欢喜得大跳。   他屋里,盘踞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蛇,是柳门的保家仙。   大蛇是通体漆黑,鳞片略显灰暗,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还不一定能解决我的问题,别高兴的太早。”   他不是想给齐大师泼冷水,而是不想在失败后,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他已经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太多太多失望情绪了。   想他堂堂大妖,何时连一个弱小人类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齐大师白胡子飘飘,举止却颇有些孩子气,放下电话,走过来抱住大蛇的脑袋:“谢大师很厉害的,一定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   大蛇吐了吐信子:“你别做傻事。”   “真的,你别不信,我跟你说,谢大师之前……”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齐大师滔滔不绝开始讲述谢钦辞做过的事。   谢钦辞尚且不知,自己即将多一个老迷弟。   功德到手,鬼婴这边的事一时半会无法结束,谢钦辞找青木大师借了一间僻静的厢房,带傅明霁过去。   傅明霁被他拉到厢房里,不明所以:“钦辞,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做坏事,”谢钦辞勾了勾他手指,“你怕不怕?”   傅明霁握住他作乱的手:“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谢钦辞从傅明霁语气里,听出一股雀跃。   他轻嘶一声,掐了掐傅明霁手心:“不要乱想,不是你想的那种坏事。”   取出黑无常给他的本子,谢钦辞在上面写下一句话。   对面回话很快,没多久,本子上浮现出一行不属于谢钦辞的字。   黑无常到了生死簿所在的地方。   谢钦辞定了定神,取出金印。   他一直将金印带在身上,本来他研究了怎么用金印接收功德金光的,但当功德金光落下,他心念微动,金印便发出一道微弱的金光,功德金光被自动纳入金印中。   怎么用金印,不需要别人教,仿佛是谢钦辞的本能一般,金印会随着他的心念,自动发挥相应功能。   此刻,随着谢钦辞的想法,金印漂浮在半空中,柔和的金光将谢钦辞和傅明霁两人紧紧围住,傅明霁身上的紫气被金印牵引,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浮现,融入金印中,与金印的金光融合,再回归傅明霁身体。   整个过程持续了六分钟。   刚好,是六道功德金光。   谢钦辞不知道,金印发挥作用的时候,他和傅明霁所在的厢房外,也浮现出一层柔和的金光。   青霄观无数人看到了这一奇异景象。   只是短短六分钟,有来上香的游客拍下这一奇异景象,传到网上,大呼神明显灵。   试试试试v:有人今天在青霄观吗?今天观里显灵了!!   ——什么,别是故意营销的吧?   ——什么故意营销啊,那可是青木大师所在的青霄观,人家是燕京第一大观,每天香客络绎不绝,去上香都快要摇号了,营销什么?   ——我在现场,我看到了,真的很奇妙,我拍了视频,你们可以来我主页看!#链接#   青霄观在燕京本地很火,无数人涌进链接,想看看,到底是怎样奇妙的一幕,会被当做神明显灵。   点进链接,首先看到的,是晃动的环境,拍摄人似乎很激动,镜头一直在晃,大约五秒后,镜头定格了,屏幕中,一道柔和的金光在幽静环境里浮现。   无法用语言形容,看到那道金光时,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只觉得所有戾气都被消弭了,整个人都沉淀下来,内心无比宁静。   没有人说话,不明所以的人在下面不断追问,到底见到了什么,等他们点进链接,又会遇到和之前进去的人一样的境况。   大概过去十分钟,终于有人出来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我非常平静,无欲无求,人淡如菊的那种平静。   ——+1,太奇妙了那些说是炒作的,点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不觉得,以现在的技术,能人为制造出这样的祥瑞。   异口同声的话语,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越来越多的人点进链接,热度不断上升,爬上了热搜尾巴。   这下看到的不止有本地人,还有许多外地人了。   ——不是燕京的,就问一句,你们的青霄观,灵吗?   ——灵啊,非常灵,我妈之前被梦魇住了,去青霄观上了香,请道长看了看,直接好了。   ——不是燕京的,想问问,你们燕京的道观,经常能看到这么奇妙的景象吗?   ——那不是,之前没有的,今天是偶然。   ——真的好神奇,我爸刚才还在为我相亲失败发火,我把这个视频给他看了,他已经已经冷静了,说,不该逼我去相亲,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你们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一头暴躁的霸王龙,突然变成了脾气温和食草兽,他还在跟我道歉,我爸一直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从没跟我道过歉。   类似的情况越来越多,青霄观的热度直线上升,有不少本地人闻讯而来,想看看那一奇异景象。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扑了个空。   只能听本就在这里的香客炫耀,有健谈的,还能从这些人手里蹭个一手视频。   人多了,总容易产生摩擦,后来的这些人发现,原本就在这里的香客脾气非常好,佛系的激不起矛盾来。   龙组内部一直有专门的部门关注网络动态,察觉到这一异状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青霄观。   那个时候,谢钦辞已经和傅明霁出来了。   黑无常告诉谢钦辞,傅明霁在生死簿上的寿命,增加了六天,即使只有六天,谢钦辞也很高兴,说明,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   反而是黑无常,有些不能理解:“谢大师,金印和功德金光的威力不该这么小才是,正常情况下,六点功德,可以续命六年。”   可现在,只多了六天。   “可能是傅明霁情况比较特殊,只要有用,就行了。”   金光淡去,谢钦辞一眼不眨盯着傅明霁:“你感觉怎样?”   傅明霁握了握手:“很舒服,暖融融的,钦辞,你做了什么?”   谢钦辞抛了抛手里的金印,紫气真的非常霸道,在金印里游走一圈,金印已经不是纯粹的金色了,纹路上,隐隐染上了紫色。   “找到一个办法给你续命,之前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就没告诉你,现在能确定,行得通。”   傅明霁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需要你付出什么吗?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如果给他续命的代价是对谢钦辞造成伤害,他不会答应的。   从很小的时候,傅明霁就知道,世上没有白得的午餐,之前他也听说过数种续命方法,无一不是有巨大隐患。   续命,从来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不用担心,对我没有影响,只是需要一点点功德金光而已,”谢钦辞安抚拍拍傅明霁,“可能需要的功德金光有点多,以后傅总要多多做善事,争取自己挣功德金光。”   傅明霁郑重点头。   他其实一直有做善事,傅氏旗下,有专门的基金,每年,傅明霁都有投一部分钱进去,这些钱,会在基金会的盯梢下,发放到最需要的人手里。   一旦发现挪用,必定重惩罚。   傅明霁身上有功德,但和谢钦辞身上的一样,那些功德已经作用于傅明霁的灵魂,无法动用。   两人留在青霄观吃晚饭。   中途,青木大师接到龙组电话。   谢钦辞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眸。   青木大师解释:“是为刚才金光的事来的。”   “直接告诉他们,是我弄的,原因不用说,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   青木大师转达了谢钦辞的话。   听说这件事和谢钦辞有关,龙组上下松了口气,只要是和谢大师有关,就说明这东西是可控的,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发生超出预料的事。   晚些时候,赵峰在领导们的暗示下,给谢钦辞打了个电话。   “是想问金光的事?”谢钦辞看了眼来电提示,接通电话。   “对,我们想问问,需不需要做些什么,网上的言论需不需要引导一下,还有,之后金光还会出现吗?”赵峰一口气问出所有问题。   “金光可能还会出现,我下次试着看能不能藏一藏。”谢钦辞也是回来后,才发生,青霄观因为异象爆上热搜了。   链接还是顾眠发给他的。   顾眠一连发了三串感叹号,后悔自己怎么没在现场。   谢钦辞点进顾眠发来的链接,才知道有人拍下了金光出现的视频,发到网上,引起广泛关注,难怪龙组会问到青木大师那里去。   赵峰那边安静了一会,似乎在与人交谈,很快,赵峰回来了:“谢大师,何老问,能不能和你聊一聊。”   “我不介意你外放。”谢钦辞猜测,赵峰那边应该不止他一个人。   谢钦辞想的不错,除了何老,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两名领导。   外放打开,谢钦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金光是金印发出的,我新得了一方金印,想试试效果,没留意到金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不能确定以后用金印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   “我们这边就按以后可能出现同样情况的可能来处理,行吗?”   就这件事,谢钦辞与龙组商量了一会,除了傅明霁,他没告诉任何人,功德金光可以续命的事。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一个人的寿命,还关系到,傅明霁真正的身份,超出常人的紫气、每世活不过三十的命运……无数地方昭示着,傅明霁身份的不一般。   甚至谢钦辞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深,谢钦辞越有一种感觉,他并非是偶然来到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最初的自己,就是诞生在这个世界。   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自己失去记忆,以鬼魂形态出现在无限世界中,飘荡了不知多少年,辗转回到这里。   傅明霁给谢钦辞端来切好的水果,叉了一块喂到谢钦辞嘴边。   谢钦辞张嘴咬住。   嚼吧嚼吧吞了。   威森尔趴在地毯上,黑坨坨趴在它身上,探过身体,也想吃。   傅明霁拿了一个喂给它。   “公司的事我交代下去了,这次上山,我和你一起。”   谢钦辞咬着水果,含糊应了一声。   一夜无梦。   秦家动作很快,尤略旗培养起来的心腹,一天之内被全部换了下去,隔日,尤略旗就因经济犯罪被带走调查。   尤略旗竹篮打水一场空,最终应验了神婆的话。   被带走的时候,他神情癫狂,一直在喊秦沁的小名,秦沁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反而是秦璇这个女儿,露了一面。   她说:“爸爸,你从小就教导我,做了错事,要付出代价,如今,你正在付出该得的代价,你不要喊妈妈了,她不会来见你,离婚协议,律师会转交给你。”   经历这一场事,秦家人恍然惊觉,秦璇在商业上的天赋不亚于尤略旗,她和她的母亲截然不同,或许更多的继承了父亲的性格,秦璇在对付起尤略旗留下的后手时,格外得心应手。   秦家开始培养秦璇。   他们不会有家业必须儿子继承的想法,之前秦沁不接触,是因为秦沁本身不喜欢,秦璇不一样,她有天赋,商业嗅觉敏锐,即使现在还是一只幼虎,秦老爷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秦璇会带领秦氏更上一层楼。   那些想看秦家笑话的人,只看到秦家干脆利落解决尤略旗留下的人,开始培养秦家真正的下一代掌权人秦璇。   如秦璇所说,秦沁全程没见尤略旗一眼,离婚协议是律师拿过去的,尤略旗不愿意签,他想见秦沁,想获得她的原谅。   在尤略旗心中,秦沁一向心软,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他愿意弥补,那对不该出现的母子他会处理好,绝不会让他们有可能出现在秦家人面前碍眼。   可不论他怎么祈求,秦沁都没出现。   秦沁是心软,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还会心软?尤略旗不仅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还需要就自己犯下的杀子罪付出代价。   转眼到了上山的日子。   一行人乘坐专机,浩浩荡荡前往蚩山。   山脚搭建了营地,他们会在山脚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进山。   谢钦辞从飞机上走下来,身旁跟的,是换下西装穿着冲锋衣的傅明霁。   阿黄坐在池老板肩膀上,见到谢钦辞,催促池老板过来。   池老板载着阿黄朝谢钦辞走来。   “阿黄,恢复的怎么样了?”谢钦辞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两人。   “恢复的差不多了,谢大师的那些花瓣,效果很好。”阿黄是精怪,没有人的限制,为了尽快恢复实力,龙组将积攒下来的花瓣大半给了他。   “那些花瓣对阿黄修炼有利,谢大师,我想问问,能不能找你买一些?”池老板跟着开口。   “我手里还有一些,你和傅明霁说吧,这件事是他管。”   池老板知道谢钦辞和傅明霁是一对,载着阿黄找傅明霁去了。   谢钦辞见到了青木大师说的人。   齐大师不是京城人,这次是受邀赶来的,和他一样的,还有其他几名玄门顶层的大师,一部分被借调坐镇中央,剩下的一部分跟来这里。   齐大师本来是坐镇中央的那部分,他供奉的,是一只千年蛇妖,有柳仙在,燕京的安危更有保障。   如果是柳仙实力鼎盛时期,齐大师不会拒绝这一提议,跟来蚩山,现在的柳仙,实力不足原来的一半,与其留在燕京,不如跟来,让谢钦辞看看。   “谢道友,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齐道友,这位是他的保家仙,柳仙大人,”青木大师给双方介绍,“这位是谢大师。”   柳仙很高,谢钦辞粗粗估计了一下,大概和傅明霁差不多,有一米九几,他穿着黑色大衣,气质阴郁,双眼狭长,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是竖瞳。   非人感非常重。   “谢大师。”直视谢钦辞的一刹那,柳仙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这个人,很强。   非常强。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柳仙从没遇到过,这么强的人。   “我叫柳*,劳烦谢大师了。”越是强大的精怪,本名越不能为人所知,当知道他的名字,就会在无形中与之建立联系,是以,除了谢钦辞,没人听到柳仙的真名。   齐大师作为柳仙尊家,自然是知道柳仙本名的。   柳仙有个与他外形非常不符的名字,单名一个兰字,柳兰。   看着高高大大的阴郁男人,谢钦辞没忍住笑了下:“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不是,是我遇到的一位贵人给我取的,那个时候我还没化形,是一条小蛇。”   因缘际会,柳仙步入修行一道,柳兰这个名字也伴随他至今。   “我先看一下你的身体情况,不要抗拒我的力量,我不会伤害你。”   柳仙盘腿坐下,谢钦辞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   淡白色的光自他指尖流入柳仙眉心。   齐大师紧张看着两人。   力量在柳仙体内游走一圈,谢钦辞收回手:“你没有发现,你的妖丹不对劲吗?”   柳仙睁开眼,面露茫然:“妖丹?”   谢钦辞点头:“把你的妖丹取出来。”   柳仙看了眼四周,面露难色:“这里太小了,取出妖丹后,我会现出原形,把这里弄坏。”   柳仙本体是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蛇,真变回原形,动动身体,这个营地要被他毁去大半。   谢钦辞一想,也是,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只能把我的力量渡入你身体,包裹住你的妖丹,让它暂时恢复正常,其他的,等解决山上那些东西,我再帮你。”   柳仙点头。   “因为你本身是修炼了上千年的大妖,对外来力量,会本能排斥,接下来,我渡入你身体的力量,可能会有一定攻击性,你需要压制住你的本能,不要升起一丝一毫的抗拒,记住。”   柳仙郑重点头。   等真正开始,柳仙才明白,谢钦辞为什么要他取出妖丹,又为什么要再三叮嘱他。   对妖来说,妖丹太重要了,那是他们的力量源头,是一身修为的倚仗,当妖丹被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包围,尤其是这股力量的主人不知比自己强大多少倍,从本能中生出的抵抗心根本无法克制。   柳仙咬紧牙关,额上沁出一层汗水,搭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拢。   齐大师一脸焦急。   即使心中再着急,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   十分钟后,谢钦辞收回手。   齐大师第一时间冲到柳仙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很难受吗?”   他从没见柳仙这么狼狈过。   柳仙摇摇头:“不是难受,是我需要抵抗我的本能,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谢大师要我取出妖丹了。”   妖丹在身体里,只是十分钟都受不了,更不用说,需要花费更长时间。   谢钦辞也有些脱力,缓了一会:“我短暂封印了你的妖丹,你感受一下,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柳仙感受了一番,惊讶:“真的比之前好点了。”   虽然没恢复全盛力量,但现在已经有七八层了,而且没有那种疲倦到想冬眠的感觉。   自从修炼出人身,柳仙再没被本能控制过,察觉到自己的不对,除了实力发挥不出来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有冬眠迹象。   可现在,早过了冬天了。   柳仙爬了起来,朝谢钦辞拱手:“多谢谢大师。”   修整一番后,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上山。   池老板没来,谢钦辞带着阿黄走在最前面,他很想看看,这座山里,被养出了些什么。   一路上都很安静。   阿黄小声与谢钦辞说上次来发生的事:“就在那边,当时我们发觉不对的地方,之后我们就遇到了那些奇怪的鬼魂和肉球。”   经过的地方,和阿黄等人上次上山的路是同一条,他们在路上看到了被压倒的树木,被砸下来的碎石,地上、草丛中的血迹……   不难看出,在不久前,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   赵峰走在谢钦辞左侧,他手里拿着检测能量的仪器。   “越往里走,能量波动越大,”赵峰时刻注意仪器上的数据,“谢大师,上山后,您能感觉到,另外三名龙组成员的存在吗?”   “有活人的味道。”柳仙开口。   黑坨坨守在傅明霁身边,“叽叽”了两声,当做附和。   “这只鬼的叫声,怎么……”柳仙的注意力被吸引,转头看向黑坨坨。   “它乱叫的,它现在就会发出三个音节。”   “还有两个是什么?”柳仙好奇。   谢钦辞不想回答。   黑坨坨迫不及待展示自己:“汪汪,麻麻,叽叽叽叽。”   柳仙沉默了。   他想不通,一只厉鬼,“叽叽叽叽”叫就算了,怎么还会狗叫?   “呼——”   一阵大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腥臭味,所有人下意识捂住鼻子。   阿黄瑟缩了一下:“我感受到了,那个东西就在附近。”   龙组的人围成一个圆,警惕盯着四周。   谢钦辞的目光盯向某处。   他感受到了,腐烂的味道。   不是肉体,而是灵魂的腐烂。   “扑簌簌”的声音由远及近,赵峰一声令下,所有人严阵以待。   一颗巨大的肉球从山间滚出。   肉球仿佛由无数不同生物的尸体拼凑而成,隐约可见,肉球上的部分动物特征。   “我们遇到的,就是这个东西!”之前来过的龙组成员大叫。   “小心,它……啊——”   听到声音回头,众人骇然发现,说话的龙组成员被一只巨鸟叼向半空。   各种各样奇怪的阴魂朝他们涌来。   “狙杀那只怪鸟,把人救下来!”   “你们之前来的时候,有这种鸟吗?”谢钦辞抽空问阿黄。   阿黄边对方源源不断的魂魄,边回答:“没有,上次没有这种鸟。”   “该死的,打不到它!”   傅明霁有紫气护体,靠近他的阴魂都会被灼烧,谢钦辞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喊道:“黑坨坨,去救人!”   黑坨坨化为一片黑雾,飘向半空,一口咬掉怪鸟半个身体。   怪鸟痛呼一声,不得不松开叼住的龙组成员。   黑坨坨忙用阴气卷住人,平稳放到地上。   对阿黄他们来说,无比难以对付的阴魂,在黑坨坨眼中,就是一道道会移动的美味佳肴,无论来多少,都是送菜。   根本不需要谢钦辞出手。   只听说过黑坨坨大名,但第一次亲眼见它对付阴物的龙组成员一脸恍惚。   他们真的没误入什么大型美食享用片场吗?   大片大片黑雾散开又聚拢,所到之处,阴物被一扫而空。   吃掉这些阴物,黑坨坨久违感受到了之前吃两只人造鬼王时增长的本质力量,尤其那颗最大的肉球。   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吃了它它会更强大!   同样的,肉球的目标也瞄准到黑坨坨身上。   谢钦辞发现了,不止谢钦辞,赵峰等人也发现了。   “谢大师,这颗肉球的目标,是不是变成黑坨坨了?”阿黄着急道。   他是知道被肉球针对将面临什么的,担心智商不高的小伙伴应付不了,想去帮忙,被谢钦辞揪了回来。   “这颗肉球,和之前的鬼王,有相似之处。”它们身上,都有和黑坨坨同源的存在,所以才会彼此吸引。   黑坨坨冲了过去。   黑雾费力包裹住肉球,黑坨坨想像从前一样,吞噬掉这颗肉球,却发现做不到。   着急拖着肉球奔向谢钦辞。   浓郁鬼气侵袭而来,赵峰带着人不断后退。   转眼,黑坨坨到了谢钦辞面前,它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一大片黑雾狰狞凸起,肉球在黑雾中不断翻滚,偶尔会穿破黑雾,露出部分身体。   “吱,吱,吃,麻麻,吃吃!” 第87章   “它这是想做什么?”齐大师一脸茫然地问。   从见到黑坨坨至今,齐大师已经不知震惊多少回了。   谢钦辞养了一只特别厉鬼的事在玄学界不是什么秘密,齐大师也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了,才会意识到,这只厉鬼有多特别。   和他以往打过交道的鬼都不相同。   谢钦辞沉默着看黑坨坨把肉球拖向自己。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肉球对黑坨坨的吸引力这么大。   发现谢钦辞没有动作,黑坨坨分出一部分黑雾触肢,蹭了蹭谢钦辞的腿:“吃吃。”   “它是要把食物给你吗?”柳仙声音里带着震惊。   谢钦辞扶额:“不,它是想吃,但是打不过。”   也不能打不过,是想消化肉球,没那么容易。   黑坨坨知道谢钦辞不吃这些,早些时候,它不止一次给谢钦辞带过各种奇怪的鬼回来,就跟会给主人叼老鼠麻雀回来的猫猫一样,叼到谢钦辞面前,眼巴巴看着他,等他夸赞。   后来,黑坨坨意识到谢钦辞不能吃这些,就不带了,由此可见,这次,想找谢钦辞帮忙对付肉球的可能性更大。   谢钦辞能感觉到,肉球和黑坨坨出于同源,吃掉肉球,对黑坨坨非常有利。   黑坨坨已经把肉球拖到了离谢钦辞很近的地方,它知道谢钦辞爱洁,没直接把肉球怼过来。   如果真惹毛了谢钦辞,黑坨坨也是要挨打的。   “麻麻,吃吃。”   黑坨坨继续叫唤。   这次它的声音不小,因为急切,显得有些急促,旁人不难听出,它喊的是什么。   均是一脸震惊看向谢钦辞。   谢钦辞手痒。   想揍鬼。   傅明霁忙顺毛:“先把肉球解决了再说。”   深吸一口气,谢钦辞伸手。   庞大力量自他手中化为一道耀眼的光,感受到一股庞大力量在逐渐成型,黑坨坨忙让开,露出被黑雾侵袭得坑坑洼洼的肉球。   肉球上少的部分,都是被黑坨坨小口小口啃掉的。   察觉到危险,肉球第一反应是逃。   没了黑坨坨束缚,无数长相奇怪的鬼从它体内飘出,化为一场漫天大雾,袭向众人。   赵峰等人握住武器,严阵以待。   黑坨坨动作更快。   颜色更深的黑雾顺着这层灰雾气蔓延开。   偶尔有漏网之鱼,龙组的人和一同上山的人轻易就能解决。   肉球放出的鬼全被黑坨坨吃掉了。   这些鬼对黑坨坨来说,好像就是一道开胃小菜,只能增长它的胃口,让它更馋。   一边是磅礴的、极欲攻击的力量,一边是黑坨坨垂涎的目光,最后手段用尽,肉球发了狠,朝黑坨坨冲去。   和黑坨坨垂涎它一样,肉球同样垂涎黑坨坨。   本能叫嚣着“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潜意识里的声音那样明显,无论它们谁,只要吞噬掉对方,就能得到更进一步的进化。   对力量的渴望刻入本能。   肉球猝不及防撞过来,黑坨坨的黑雾被撞散了一些,忙往一边躲。   它躲,并非为了躲避肉球,而是为了躲谢钦辞的力量。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黑坨坨飘开后,谢钦辞手中的耀眼白光化为一柄巨刃,当空划下。   肉球的动作停滞了。   它将在半空中,整颗球从中间一点点裂开,分为两半。   无数被困在它体中的魂魄趁势而出,呼啸着奔向现场的每一个人。   谢钦辞抬手,无形的白光在他手中化为一张巨大的网,将阴魂一一包裹。   黑坨坨迫不及待冲到肉球边,打算享用大餐。   谢钦辞眼疾手快,捞住它。   黑坨坨不明所以回头:“麻?”   它被谢钦辞的力量定在半空中,看看谢钦辞,再看看肉球,然后看看在现场的另一群人,恍然大悟。   无数触肢从黑雾中伸出,几下将肉球分为更小的几块。   其中最大的划拉给谢钦辞和傅明霁,剩下的最小一块划拉又划拉,分为更小的一块,依依不舍推到赵峰面前。   赵峰望着被触肢送到面前的肉球块块,这一块不大,大概刚好能装下一个餐盘,试探着伸出手,问:“这是,给我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不止他,其他的人也是如此,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不知黑坨坨想做什么。   是想将食物也分给他们吗?   触肢动了动,将肉块往赵峰身边继续推了推,像是无声的催促。   赵峰不得不伸手,半空中,手缩了回去,从背包里拿出专门盛放阴物的容器,打开:“可以放在里面吗?”   触肢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几下将肉块塞进容器里,“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最大的一块被送到谢钦辞和傅明霁面前。   谢钦辞绕开肉块,拍了拍黑坨坨。   不管怎么说,黑坨坨有这份心,谢钦辞还是很欣慰的,回去可以少揍一顿。   黑坨坨看看接受了肉块喜不自禁的赵峰等人,再看没有接受意思的谢钦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粗大触肢分为细小的几根,把肉块撕开,撕成小块小块,再堆到一起,推到谢钦辞面前。   做这些时,没耽误它进食。   分给自己的那部分,已经被黑坨坨的黑雾包裹,不断有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从黑雾里飘出。   “我不吃这些,你自己吃吧。”谢钦辞盯着被撕成小块的肉块,想起很久之前,他给黑坨坨撕厉鬼吃的时候。   看样子,黑坨坨还记得这件事。   确定谢钦辞不吃之后,黑坨坨将肉块塞进黑雾里。   肉球非常大,分出去的,除了给赵峰的那一小块,剩下的,全进了黑坨坨肚子。   庞大的黑雾弥漫在山间,严重影响了行程,谢钦辞取出铃铛,连坨坨带没被它吃完的肉球一起,塞进了铃铛里。   铃铛重新回到傅明霁手中。   黑雾消散,所有异样消失,阳光从头顶洒落,赵峰等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少人身上带了伤,赵峰拿着装肉块的容器上前:“谢大师,我们要不要在这里休整一下。”   肉球被解决,又有谢钦辞残留力量的威慑,这个地方,目前非常安全。   谢钦辞点头:“先休息一下,后面可能还会遇到些什么东西。”   谢钦辞总觉得,这么大一座山,山上被布下奇怪阵法隔绝外人的窥探,里面肯定不止肉球一个东西。   赵峰抬了抬手中的容器:“谢大师,这个东西……”   容器里的东西,如果有可能,他是想带一些回龙组做研究的,但他更知道,肉球是谢钦辞解决的,怎么处置,该由谢钦辞说了算。   “黑坨坨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行。”看出赵峰的意思,谢钦辞开口。   “那我带回基地,让他们研究一下,等下次坨坨去基地,喂给它。”赵峰很快做下决定。   “不过,谢大师,为什么黑坨坨单单给了我这个?”赵峰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不止他,龙组其他人也很想知道。   赵峰来找谢钦辞之前,已经被缠着问过几回了。   不乏有羡慕的,那可是黑坨坨,强大到堪比鬼王的厉鬼,最最护食的黑坨坨,居然主动给赵峰食物。   “赵队,如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给黑坨坨开小灶了?”   肉球被谢钦辞轻松解决,既然有人在作战中受伤,但受的伤都不重,尤其是被黑坨坨救过的龙组成员,已经对黑坨坨带上了滤镜。   “我能给它开什么小灶?它又不是你们,不需要我来训练。”   其他人一想,也是。   “那为什么黑坨坨单单给了赵队你肉块,我们都没有?”   “是啊,我也好想要。”   赵峰笑骂:“你们可以趁黑坨坨还没吃完,去问它要一点。”   “自己要的和主动给的,区别太大了。”龙组成员也不敢去。   谁敢鬼口夺食啊,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赵峰心中也很好奇,黑坨坨为什么单独给了他,难道是因为,他经常和谢钦辞见面,接送黑坨坨上班,让黑坨坨对他更熟悉?   谢钦辞默了一会,问:“平时,它在你们那边,是谁给它喂食物?”   不知道谢钦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赵峰下意识回答:“一般都是我带它去收押厉鬼的地方,怎么了吗?”   谢钦辞看着他不说话。   赵峰猛然反应过来:“因为我带它去吃东西,所以它也给了我一份?”   “嗯,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猜黑坨坨的意图,不用往复杂里想,最简单的,往往是最正确的答案。   赵峰哭笑不得:“这算是有来有往吗?”   “在黑坨坨心中,你给了它食物,作为回报,它也会给你,”想到什么,谢钦辞轻笑了下,“以前,它也爱带一些奇奇怪怪的鬼回来,大半夜放我床头,被我制止了几次,才放弃这种行为。”   “谢大师,坨坨是不是和这颗肉球有什么恩怨?它们好像都很想吞噬掉彼此。”赵峰问。   “它们有一部分,属于同源,吞噬掉对方,可以让自己进化为更强大的存在,你还记得,我是从哪里得到的黑坨坨吗?”   赵峰当然记得。   “是在宁宅里吧。”   “对,黑坨坨一开始,是被培育出来,作为宁宅那只鬼王进阶用的食物的,它吞掉了许多和它同样的存在,后来又吞掉了那只鬼王,实力才一点点增强。”   智商也随着吞噬其他同源阴物一点点增加。   谢钦辞很好奇,喂到最后,黑坨坨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此行上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休整了一会,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路上,赵峰问起谢钦辞,肉球会不会知道失踪的三名龙组成员的下落,谢钦辞摇头:“不知道。”   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低温不单单是因为海拔的升高,还因为,山中越来越浓的阴气。   危险潜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出现。   阿黄越来越不安。   他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站着的龙组成员脖子上贴。   为了节省修为,非必要的时候,他都是用原形。   感受到他的不安,龙组成员摸了摸他的毛:“阿黄,你怎么了?”   “我感觉不太好,这里很危险。”   龙组的人也察觉到了。   长期作战在一线的人,对危险有一种本能反应。   “这个地方,有怨气。”谢钦辞站在一颗巨树下,开口。   阿黄从龙组成员肩膀上跳下来,变回人形:“谢大师,这个地方,就是当时泥石流发生的地方。”   时间的流逝抚平了惨案带来的痕迹,谢钦辞打量四周,树木葱郁,完全看不出,这里被泥石流掩盖过。   “那些人的尸体当时就被埋在这里,”阿黄往前走了几步,“但是现在,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没有尸体,也没有灵魂。   “如果他们真的是光明坛的人,那么很有可能,是事后光明坛的人再次上山,带走了他们的尸体,还有山洞里的那些。”其实,阿黄心中有个猜测,关于肉球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他希望只是他想多了。   然,事实总不会如人意。   话音落下,一阵带着腥味的风袭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黄下意识回头。   待看清来的是什么,他双眼不自觉睁大。   从山林中走出的,是他熟悉又陌生的人。   是当时负责给他们喂药的人之一。   阿黄对他印象很深,绝对不会认错!   “他,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即使没因泥石流死去,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该还是他原来见过的样子。   来的人没说话,只木然往前走。   阿黄很快发现了不对,这个人,不,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的下半部分身体,属于人的特征完全消失,双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蛇尾。   它的眼睛,也不再是正常的眼睛,而是一双蛇目。   如果现在是原形,阿黄觉得,自己可能会炸毛炸成一颗球。   一个“人”出现,紧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半人半蛇怪物从四面八方游出来。   看清这些出现的怪物,齐大师一愣,下意识问柳仙:“它们是你的同类吗?”   齐大师见过柳仙半人半蛇的样子,和这些怪物有相似,但又有不同。   柳仙声音发寒:“不是,但它们的尾巴,是。”   他听到了,灵魂被强行揉在一起的痛苦哀嚎。   “它们是不是和东子的情况差不多?”另一边,赵峰低声问谢钦辞。   这次行动,东子本来是要跟来的,但燕京的安危同样重要,东子留在燕京,若有敌袭,可以作为一张密牌,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是,应该是一伙人的手笔,只是给东子改造的技术更成熟,这些怪物,都是失败品。”   包括东子,东子也是失败品,否则,不会在光明坛的人遇到危险撤离时,被遗弃。   谢钦辞早就猜到,这些人可能在什么地方有秘密基地,专门研究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他们选的地方,会和阿黄出事的地方在同一处。   为什么会是这里?   若要说为了灵气,灵气复苏后,只要是远离人群的深山,灵气都很充裕,而这里,离人居住的地方不远,并不能算一个灵气充裕的好修炼环境。   “丝丝”。   怪物张嘴,发出蛇的声音。   柳仙第一时间大叫:“捂住耳朵,它们的声音会造成幻觉。”   已经迟了。   有人被拖进了幻觉。   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自己人。   柳仙快速拦住一个攻向同伴的龙组成员,淡绿的光从对方头顶没入,这名龙组成员双眼一闭,安静下来。   用同样办法解救其他人,半人半蛇的怪物重新隐入山林,消失不见。   中招的人悠悠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   赵峰扶起其中一人:“你们刚才出现了幻觉,攻击自己人,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有一点印象,”该名龙组成员捂住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我看到很多半人半蛇的怪物,它们被困在山沟沟里,自相残杀,想逃出去,必须杀了同类。”   赵峰问了几个人,都是同样的情况。   “应该是复刻了这些半人半蛇怪物的经历,”谢钦辞望向树林深处,“这样不行,我们不能等那些怪物孜孜不倦出来捣乱,会耽误时间。”   谢钦辞握住傅明霁的手:“借我点紫气。”   一段时间的紫气浇灌下,谢钦辞这具身体承受他灵魂力量的额度越来越大,谢钦辞打算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周围的怪物都犁一遍。   白光大盛。   以谢钦辞为中心,向整个山林蔓延。   无数鸟雀被惊起,谢钦辞找到怪物的藏身地,直接弄晕,同时,他还在找这些怪物的大本营。   不想被时不时冒出来的怪物打扰,就直接解决最核心的地方。   整个过程,花了半个小时。   谢钦辞收回力量,有些脱力,傅明霁扶了他一把,紫气源源不断进入他的身体,为他修补力量使用过度造成的伤害。   “地图给我。”缓了一会,谢钦辞开口。   赵峰拿着地图递过来。   谢钦辞打开地图,指向其中某个地方:“直接去这里。”   “这里是……”   “是怪物们的大本营,失踪的三人,很有可能在这里。”   那个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靠步行,大概得走三个小时。   阿黄看不懂地图,一开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走了一段距离,阿黄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这里,我好像来过。”阿黄喃喃。   为了确定自己来过,阿黄仔细翻找自己的记忆,终于,阿黄找到了。   他抓了抓载着自己的龙组成员,声音微微发沉:“我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这是我们当初被关押的山洞,那个山洞,就在不远处!”   他们前面,是一座高耸的大山。   靠近后,才发现,四周几乎没什么活物,树木枯死,生机殆尽,前方,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在寂静的山中,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静静等待他们走进它的腹中。   旧时不堪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阿黄不自觉打哆嗦,用力勾住爪下的衣服。   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了,可真到了山洞前,仿佛又被拉进了那段暗无天日的炼狱般的日子。   阿黄这才知道,恐惧一直藏在灵魂深处,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爆发。   他好恨!   阿黄自己没注意到,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状态越来越不对。   爪子收不住力道,深深扎进载着他的人的皮肤,被抓疼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离他们很近的柳仙直接将黄鼠狼提了起来。   受伤的龙组成员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阿黄这是怎么了?”   “受到刺激了,也可以说,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柳仙皱眉看向被自己提着的阿黄。   同为保家仙,他们接触的时间不多,阿黄似乎很怕他,如非有必要,绝不往他身边凑。   柳仙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感觉。   阿黄的情况越来越差。   双眼彻底被红色覆盖,指甲伸长,后背的肉鼓起,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后背长出来。   受伤的人不敢耽误,忙去找谢钦辞:“谢大师,您快来看看阿黄,他情况很不对。”   “你怎么受伤了?”   “我不要紧,您先看看阿黄。”   “他被阿黄抓伤了。”不等谢钦辞动作,柳仙已经提着阿黄走了过来。   赵峰等人也围了上来。   谢钦辞从柳仙手中接过挣扎不休的阿黄,庞大力量灌入阿黄体内,制止了他身体的异变。   阿黄安静下来,耸拉着脑袋,不知是不是晕过去了。   “他好像有点走火入魔。”柳仙开口。   “嗯,他体内的某种力量被激发了,阿黄之前,被困在这个地方过,他以为自己逃出去、砍掉身体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部分,他就可以像以前那样,但是……”   改造是从身体到灵魂,身体的畸变可以切掉,灵魂上的,阿黄却没有办法,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不属于他的灵魂,在阿黄强势的时候,本能缩在最不容易被察觉的角落,只等某一个,卷土重来。   见到山洞,阿黄受到刺激,身体里那些被改造的部分蠢蠢欲动,它们受到了本能的吸引,想冲破束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   “我暂时将他体内的所有力量压制住了,你们谁带着他?”   受伤的龙组成员简单包扎了一下,抱着一个大型猫包过来:“把阿黄放里面,我背着可以吗?”   “可以,他暂时不会苏醒。”谢钦辞给包下了一层禁制,若阿黄醒来,是失去理智状态,这道禁制会困住他。   龙组成语将包背在身前。   谢钦辞给他看了下伤口,不严重,也没毒:“伤口不要紧,阿黄收了力道。”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一点小伤,我不在意。”   “谢大师,我们要进去吗?”赵峰问。   不知不觉,谢钦辞已经成了这一行人的领头人。   谢钦辞站在洞口,他的力量无法深入里面,这里同样有阻隔力量窥探的阵法,不能确定里面的情况,谢钦辞也拿不准注意,要不要带那么多人进去。   “我先进去看看。”柳仙开口。   柳仙是这群人里,除了谢钦辞之外,最强大的人,他去,至少可以保证自己活着出来。   赵峰正要同意,谢钦辞已经拒绝:“不行,我让黑坨坨进去。”   谢钦辞把还在啃肉球的黑坨坨抓了出来。   黑坨坨周身的雾更凝实了,肉眼可见的实力增长,不难看出,吃掉肉球对它有巨大好处。   “麻?”   谢钦辞拍了下它脑门:“别乱喊,你进去看看,遇到能吃的直接吃了,不能吃的叼出来,知道吗?”   黑坨坨晃了晃大脑袋,飘进山洞。   山洞里,非常黑,黑坨坨进去后,完美融合在黑暗里,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赵峰有些担忧:“谢大师,不会有什么事吧?”   “以黑坨坨现在的力量,不会出事,这座山上,你们一直没发现有人存在的痕迹吗?”   “没有。”赵峰面色沉重。   他知道谢钦辞为什么这么问,山里的这些东西,都不是自然生成的,只能说明,山上曾经有人活动过,他们在山里这么大动静,外界却没一点消息,若不是阿黄,龙组至今不会发现,这座山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还真是,溜的比谁都快。”   谢钦辞没指望能在山上看到什么光明坛的人,龙组目标太大,以光明坛的谨慎,在最初察觉到龙组动作的时候,他们恐怕就已经安排撤离了。   黑坨坨飘了出来,灰头土脸的。   谢钦辞拍了拍它头上的灰:“怎么弄这么脏?”   黑坨坨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抖落一身灰尘,张开大嘴,yue出一个人。   是失踪的龙组成员之一。   “只看到了一个人吗?”   黑坨坨点点头,又摇摇头。   赵峰吩咐人扶起地上的龙组成员,看到黑坨坨的动作,不明白:“谢大师,它这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人,可能被控制了。”   赵峰着急:“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谢钦辞点头。   龙组这次上山准备的非常充分,留下部分人在外看守,赵峰带着剩下的人和谢钦辞一起进入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照明的灯打开,一行人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赵峰双目睁大:“这,这……”   他加入龙组多年,做过各种各样的任务,上次疗养院一事也参与了,但,见到的场景,都没眼前见到的让人不适。   地上,堆了无数残肢。   有属于人类的,也有属于动物的,有些连在一起,有很明显的缝合痕迹。   还有一些,似乎长在了一起。   这不是最让他不适的,最不适的,是这一片残骸,还是活的。   它们在地上蠕动,凡是经过的地方,地上的残肢就会被吸入,被挤压,融合,变得越来越像他们在外面见过的肉球。   “谢大师,那颗肉球就是这么来的吗?”赵峰艰难找到自己的声音。   谢钦辞的目光停留在蠕动的半成型肉球上,没有说话。   他在这颗半成品肉球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波动。   是“神明的恩赐”。   原来是在这种地方被培育出来的。   “黑坨坨怎么对这颗肉球不感兴趣?”柳仙疑惑。   这颗肉球也对黑坨坨不感兴趣,只是孜孜不倦吸纳地面上的残骸,凝聚成一颗更大的肉球。   这颗肉球,比他们在外面见到的,至少大了一倍。   “两个肉球不一样,这东西,应该是那些人走了之后,自己吸收周围的残骸形成的,原来那个,是那些人制造出来的。”谢钦辞往前走了一步。   他需要确定一下。   但要接触这血肉模糊腐烂发臭的肉球,实在有点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谢大师在看什么?”   “这个肉球里,有东西。”谢钦辞正要过去,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耳朵一动。   “这里有人。”谢钦辞脚步一转,走向其中一面石壁。   石壁上,溅满血污,看不出能藏人。   柳仙走过来,伸手覆在石壁上:“有活人气息,在石壁背面。”   手微微用力,一阵绿光覆在手上,石壁震动,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   “轰隆”一声,石壁塌了。   山洞里的阵法随之而破。   众人惊讶发现,石壁后,是一间大型实验室。   洁白、明亮,与石壁这一端截然不同的景象让所有人愣了愣。   “这里,和疗养院的布置一模一样!”赵峰惊讶。   没人再管肉球,一行人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设备都很新,且是市面上最先进的,赵峰拿起其中一个仪器看了看:“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原来他们藏在山洞里面。”   龙组的人在赵峰命令下展开搜索,从里间带出三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赵队,我们在里面看到了失踪的另外两名成员。”   “为什么不把人带出来?”赵峰意识到什么,抬步往里走。   谢钦辞跟了上去。   这个藏在山洞里的实验室非常大,里间摆满了病床和培养皿,除了两张床,其他位置都是空的。   失踪的另外两名龙组成员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冰冷仪器连接着他们的身体。   赵峰心中腾的生出一股怒火,他抓住其中一名白大褂男人,厉声问:“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大褂男人脸都被勒红了:“我们才刚开始实验,他们一直不配合……”   三名龙组成员都被找到,本该是一件好事,可,只要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和阿黄遭遇过同样的事,赵峰无论如何都放松不了。   谢钦辞走到病床边,解开绑在两人身上的束缚带,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身体和灵魂,道:“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两人的灵魂目前都是完整的。”   “幸好……”赵峰一股力气卸下,将手里的白大褂丢出去,走到床边,“谢大师,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得问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没做什么,只是注射了一些让他们安静的药,药效过了他们就能醒了!”其中一名白大褂忙道。   他没敢说的是,这两人意志力太强大,他们在用药的时候加大了剂量,什么时候能醒,他们也没把握。   赵峰明白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带人仔细搜了一遍,确定这里没有其他活物,押着三个白大褂出来。   枪抵在头上,白大褂格外老实。   没了阵法抵挡,山洞里爆发出滔天怨气。   “原来,山洞里的阵法,除了阻挡外界发现这里,还是为了压制这股怨气。”青木大师站在山洞外,面色沉静。   “这里怨气的净化,就劳烦几位大师了。”赵峰开口。   几位大师点头:“这是贫道应做之事。”   “里面那个东西,要怎么处理?”一位道长问。   那么大的肉球,他们从没遇到过。   “直接烧了?”另一名道长开口。   “这么大的肉球,怕是不好烧。”而且是在山上,容易引发山林火灾。   “挖个大坑,埋下面,再在上面做场法事,”谢钦辞开口,“这些残肢,都是被害死的,它们的魂魄早已不全,只剩下怨气,只需要净化它们的怨气,就不用担心留有后患。”   “可是它现在在动,是什么控制的它?”   谢钦辞:“是种子。”   “种子?”   “你们听说过‘神明的恩赐’吗?”谢钦辞问。   所有人面露茫然,显然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有可能你们不这么喊它,这颗肉球,很有可能是光明坛研究的失败品,专门用来喂养种子的。”   肉球里的种子不止一颗,它操控肉球移动,是为了进食。   当这里的食物吃完,本能会驱使它,前往食物更丰富的地方。   谢钦辞不会容忍无限世界不该出现的东西破坏这个世界的平和。   这个世界的天道也不会允许。   这么多不属于本世界的种子聚在一起,没有阵法遮掩,天道该发现了吧?   “怎么起风了?”   “天暗了,是要下雨了吗?”   “不对,这是雷劫!”柳仙经历过雷劫,对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没有进阶的迹象,不是自己的雷劫,这里,除了自己会有雷劫,只剩下阿黄。   可阿黄如今昏迷不醒,不可能招来雷劫。   思考间,第一道雷已经落下。   “轰隆——”   直劈山洞。   天色阴沉,闪电的光如利刃劈下,巨大雷鸣声在耳边炸响,让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谢钦辞飞快捞着黑坨坨退出山洞:“所有人离远一点!”   他们退到了安全距离。   无数黑云在山洞顶汇聚,气压越来越低,云层中,电光闪烁,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轰隆——”   “轰隆——”   雷声一道接一道,精准砸向山洞。   山洞里,肉球滚动笨重的身体,试图逃脱,却不得其法,每次都被精准锁定。   肉球内部剧烈翻滚,焦糊味飘出山洞。   一颗颗种子被迫离开肉球,逃命的,想藏起来躲避的,它们化为一道道利光,射向四面八方。   谢钦辞抬眸,挥手布下一张巨网,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冲向他们一行人的种子,全部被谢钦辞截获。   谢钦辞根本没有留下它们的打算,直接用力量碾碎了。   他的力量遮天蔽日,在种子们试图逃走的一瞬间,覆盖住山洞,所有试图逃走的种子都被碾碎了。   雷声持续了一个小时,确定所有不该存在的种子被消灭,云层散去,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随谢钦辞避在远处的人一个个睁大眼睛,回不过神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震撼。   阿黄在中途被雷声吵醒了,第一反应是谁在历劫,要赶紧离开,以免被波及,动了两下,背着他的龙组成员感觉到,拉开猫包拉链,惊喜道:“阿黄,你醒了?”   雷声震天,阿黄有些听不清他的声音,用力揉了揉耳朵:“发生了什么?”   “柳仙说,是雷劫。”为了方便交谈,年轻的龙组成员凑近了一些。   “柳仙的雷劫吗?快,让赵队长安排我们离远一点,不然会被波及。”阿黄的毛炸起来,炸成一颗蓬松的球。   “没事,没事,”年轻的龙组成员忙安抚,“不是柳仙的雷劫,谢大师带我们来这边,不会被波及的。”   阿黄看到了他肩膀上的血迹,一愣:“你肩膀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不要紧。”   阿黄从猫包里爬出来,用自己的力量给他疗伤:“是我抓伤的吧,对不起。”   这一个小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毕竟,不是谁都能近距离围观雷劫的。   雷声越来越小,柳仙感受到了,和雷劫共存的,属于谢钦辞的力量。   谢钦辞第一次出手时,柳仙本想阻止的,修行之人都知道,雷劫时动用力量,会增大雷劫的力量,自己也会被迫渡劫。   但,谢钦辞的力量没有引来雷劫,雷劫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山洞里的怪物。   确定雷劫停下后,谢钦辞带着人走出来。   山洞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四周一片焦黑,石壁坍塌,山洞里的东西都被掩埋在下面。   漫山怨气也在雷劫中消散了。   “看来,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了。”青木大师感叹。   黑坨坨从谢钦辞身后飘出来,雷劫降下的时候,它一直躲在谢钦辞和傅明霁身后。   还试图往谢钦辞怀里挤。   傅明霁不明所以:“它这是怎么了?”   柳仙见了,猜道:“可能是害怕雷声。”   黑坨坨用力点头。   雷砸在身上,好疼!   “麻……”黑坨坨试图撒娇,拱进谢钦辞怀里。   被谢钦辞瞥了一眼。   黑坨坨扭头,冲傅明霁叫:“麻麻~”   快让坨坨躲躲! 第88章   谢钦辞揪住黑坨坨,没让它躲到傅明霁身后:“让你保护人,你怎么还往人身后躲?”   黑坨坨扭来扭去的身体一顿,是哦,差点忘了自己的职责。   纠结了一会,黑坨坨大义凛然挡在谢钦辞和傅明霁身前,不错,应该是它保护他们,它肉厚,被雷劈两下没事。   谢钦辞戳了戳它冰凉凉的身体:“放心好了,不会劈到我们的。”   黑坨坨虽然怕,但对谢钦辞的话深信不疑,慢慢放松了身体。   齐大师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问:“谢大师,你这是怎么养的,这么听话?”   谢钦辞轻咳一声,低声道:“它之前没那么聪明,比较怕我,后来给傅明霁养了一段时间,你可以问问他是怎么教育的。”   “傅先生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失敬失敬。”齐大师感慨。   柳仙沉默不语。   雷声停止后,一行人走出去,面对的,是一片焦黑的山洞。   赵峰派人小心搜索,得知里面毁得最严重的是山洞本身,实验室受到的波及不大时,隐隐松了口气。   实验室本身怎么样他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实验室里的数据,勘破这些数据,说不定能知道,光明坛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山上的雷声动静太大,在山下留守的人也听到了。   池老板一脸着急:“阿黄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们先和上面联系一下。”负责留守在下面的龙组副队长面色凝重。   雷劫时,磁场受到严重干扰,他们的信号传不上去,没有回应,下面的人心中更担忧。   副队长当机立断,将情况汇报给基地。   龙组派人过来增援。   怎么上山,如何寻找下落不明的一行人,众人聚在一起研究。   池老板担心阿黄,一起加入研究。   终于,雷声停了,副队长抱着不确定的心态,尝试着再次联系上山的队伍。   “有信号了!”副队长大喜。   不多久,通讯仪里传来赵峰的声音。   “山下有情况?”   “山下一切安好,队长,刚才突然联系不上你们,还有持续了许久的雷声……”   “雷声是雷劫,山上的情况已经解决了,我们在这里有新发现,是一座藏在山腹的实验室,你带一批人上来接应我们。”   “是!”   赵峰望向前方。   龙组成员忙忙碌碌,边忙着手边的事,边不动声色去看被劈焦黑的山洞口。   他们听说过雷劫这个词,亲眼见到却是第一回,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意识到,雷劫的威力。   谢钦辞走到山洞口。   洞口已经被彻底毁坏了,想进去,得从一旁被龙组成员清理出来的地方进,半弯下腰,谢钦辞走进洞口。   山洞里,情况更可怖。   铺满地面的残肢肉块被雷劫劈成焦炭,更多的,是直接成了灰。   青木大师走到谢钦辞身边:“这里的怨气,都消散了。”   “这些畸形的魂魄,也一并消散了。”   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彻底消散对它们来说,亦是一场解脱。   三名白大褂被雷劫吓破了胆,他们从前以为遭雷劈只是一句空话,哪想到,真有可能遭到雷劈。   赵峰再问话的时候,他们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搜肠刮肚。   生怕有一点遗漏。   “我们是在三年前进山的,当时是在网上看到的招聘信息,说给元教授当助手。”   “工资开的特别高,就是需要签什么保密协议,我们以为是什么保密研究,奔着高工资来了,哪想到,这份保密协议签下,我们也被困在了这里。”   “三年来,我们只能在这座山里活动,不,严谨一点,是大半时候,只能在实验室活动。”   “一开始,我们完全接触不到核心,只能做一些清洗仪器的活,后来,山里人手不够,我们才被提拔起来,接触比较核心的东西。”   所谓核心的研究,就是拼接各种动物的身体。   “那你们知不知道,雇用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些?”赵峰问。   白大褂摇头:“不清楚,以我们的级别,还不足以探知这些,这个组织很奇怪,不像是什么正规研究所,反而像是搞邪教的,里面等级特别森严。”   赵峰轻嗤一声,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研究所,光明坛从某方面来说,可不就是一个邪教组织?   “你们接触的比较核心的成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特征?”三名白大褂茫然了一瞬,其中一人想起来。   “身上纹有奇怪纹身,算不算?”   赵峰往旁边看了一眼,守在旁边的龙组成员得到示意,拿着一张图走过来。   “是不是这样的纹身?”   图片上,是代表光明坛教众的印记。   白大褂连连点头:“就是这个,据我观察,身上纹有这种纹身的,不止一个。”   “他们都走了?只有你们三个被留下来?”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成了弃子?”   “原本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之前他们也有离开的时候,只留下我们三个在山上,说实话,我们挺喜欢他们不在的时间的,比较自由。”   员工当然不喜欢老板在的时候,赵峰能理解。   “其他你们不知道,那么肉球呢?你们能操控肉球?我们的三名成员,是你们掳来的吧?”   “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们控制不了肉球,是看到肉球带着他们三个出现在山洞里,出于不浪费实验材料的心理,打算将他们……”   在一众龙组成员愤怒的目光中,说话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触碰了这些人的禁忌,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万一等会雷劫再劈下来,他会不会和山洞里的肉块一样,被劈成灰?   “这位长官,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算救了你们的三位成员,如果不是我们将他们带进实验室,他们已经成为怪物的一部分了。”寂静中,一位白大褂硬着头皮开口。   赵峰沉默。   确实,不管这些人初衷怎样,他们的行为,的确给他们争取了时间,赵峰不敢想,若自己来山洞后,发现三名同伴已经变成了怪物的一部分,他要怎么面对。   谢钦辞领着黑坨坨走过来:“赵队长,别被他们蒙蔽了,那些肉球不是什么都吞噬的,只有吃了他们制的药,才会成为肉球的食物。”   说着话,山下派来的增援到了。   为首的是副队长。   副队长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亲自带人上来。   一路上,根据赵峰给的路线,他们没遇到任何危险,是以上山的速度比谢钦辞他们上来的时候快。   赵峰将三名白大褂交给龙组的人,眼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了,不过没关系,带回去,总能问出来。   实验室里有用的数据全部带走,里面有很多东西在他们来之前就被毁了,尤其是重要资料,赵峰不感到意外,光明坛的人一向谨慎,如果真给他们留下大部分有用的东西,他反而要怀疑。   处理好一切,几名德高望重的道长在山洞外做了一场大型法事。   那些被困在这里的魂魄,终于得到解脱。   法事结束,一阵悠悠的风吹来,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身体,像是有什么在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阿黄跪在地上,失声痛苦。   他能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彻底解开了。   微风拂过他,失去的力量一点点回归,阿黄不受控制浮到半空中,柔和的光将他包裹。   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半空中的光球。   池老板眨了眨眼,小步跑到谢钦辞面前:“谢大师,阿黄他……”   “不用担心,这是天道的回馈。”   光球散开,恢复人身的阿黄从半空徐徐降落,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语气惊喜:“我的力量全部恢复了!”   除了恢复的力量,更让他惊喜的,是他感知到的,与天道关系的更进一步,这对他的修行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池老板大步走过去,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确定阿黄真的没事,猛松了口气:“阿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力量全部恢复的阿黄,看起来比原来成熟一些,不再是肉乎乎的少年脸蛋。   几名和他关系好的龙组成员围上来:“阿黄,现在看你,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阿黄笑着推了他一下:“能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力量恢复了而已,我之前说我原本的年纪看起来没那么小,你们还不信。”   天色已经暗了。   他们在山上耗了一整天。   “是现在下山,还是休息一晚明早再下山?”赵峰问。   他们这一行人,倒是不怕山中猛兽。   “下山吧,这里什么都没有。”谢钦辞道。   其他人也不怎么想在山上待着。   下山比上山顺利。   “整座山,我们都会派人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再对外开放。”赵峰道。   毕竟谁也不知道,除了这处山洞,茫茫大山中,还有没有其他隐秘基地。   回到山脚,休整一晚,第二天,一行人坐上返程的专机。   柳仙寻了过来。   “谢大师,您的力量为何不会被雷劫排斥?”柳仙想了许久,都没能想明白。   谢钦辞盯着自己的手,一股细小的力量在他手中成型,像一颗白色的小球。   “我也不知道。”   回到燕京,谢钦辞打算解决柳仙身上的问题,柳仙看出他之前使用了太多力量,体力不支,开口道:“谢大师,我的事没那么着急,我能感受到,您留下的力量还能坚持一阵,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谢钦辞确实很疲惫。   主要是身体累。   他的这具身体,即使和灵魂匹配度达到了百分之百,但,这始终是一具人类的身体,承受能力有限,即使得到了紫气的灌溉,也改变不了这点。   回到家,谢钦辞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了两天,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醒来第一时间,谢钦辞拿出金印,看收在里面的功德金光。   这一行,他得到了六百点功德金光。   谢钦辞握着金印,眉眼弯了弯:“看来,光明坛是天道的眼中钉啊,只是捣毁了其中一个基地,就给了这么多功德金光。”   话是这么说,其实谢钦辞也清楚,不仅仅是因为捣毁了实验室,更因为,被光明坛用恶毒手段困在山上的灵魂。   那么多灵魂,那么多条性命,在实验中受不住消散的,勉强存活却失去自己意识的,天雷消灭了它们,也释放了它们,同时,避免了更多类似情况发生。   六百点功德金光,够傅明霁两年寿命了,上次只六点,就闹出那么大动静,谢钦辞总觉得,这次动静不会比上次小。   还是得找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放下金印,卧室的门开了。   傅明霁放轻脚步走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谢钦辞,一愣:“钦辞,你醒了吗?”   谢钦辞点头。   看他愣愣不真切的样子,谢钦辞招了招手:“过来,怎么,见我醒了,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是太高兴了,”傅明霁如同走在云端,一步一飘,“你睡了整整两天,要不是气息一直平稳,我差点将你送去医院了。”   傅明霁是真打算送谢钦辞去医院的,没人知道,第二天醒来,他一直等不到谢钦辞清醒,心中有多煎熬。   他坐在床边,试着叫了叫,一向警醒的谢钦辞没有任何动静。   无论他怎么叫,就是不醒。   将人抱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找过来的齐大师和柳仙。   柳仙一眼看出,谢钦辞是力量透支,在靠睡眠恢复,他的提醒让傅明霁狂跳的心脏暂时平复下来。   “抱歉,让你担心了。”谢钦辞抚摸傅明霁的脸。   傅明霁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不用说抱歉,你没事我就很开心了。”   “这两天有什么事发生吗?”谢钦辞靠在傅明霁身上,睡了太久,他身体软绵绵的。   傅明霁很享受谢钦辞的依赖,搂着人:“没什么大事,赵队长给你打了电话,梁肃发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过来,我让他都推了。”   当时傅明霁不知道谢钦辞什么时候能醒,柳仙也只说,不用担心,等时间到了谢钦辞就能醒,没说具体时间,傅明霁只能让梁肃将谢钦辞的工作压一压。   “你可以看看,梁肃的能力不用担心,如果是想接的,和他说一声。”   谢钦辞“嗯”了一声:“我想洗漱。”   “我抱你去,”傅明霁将人抱起来,大步往浴室走,“坨坨和威森尔都很担心你。”   “坨坨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谢钦辞边刷牙边含糊地问。   两天时间,也不知道黑坨坨有没有将肉球消化完。   “变黑了一些,其他我看不出来。”傅明霁拧干毛巾,为谢钦辞擦脸。   洗漱完,谢钦辞换下睡衣,来到客厅。   感受到他的气息,黑坨坨从自己的房子里冲了出来,往谢钦辞身边挤。   谢钦辞能感受到它的担忧心情,摸了摸它的脑袋:“我没事。”   手机里,一堆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谢钦辞先看了电话,逐一回拨过去,主要是报一下平安。   然后打开消息界面。   等处理完,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傅明霁热好了菜,招呼谢钦辞过来吃饭。   吃完饭,傅明霁去洗碗。   谢钦辞来到厨房,默默看他。   感受到他的目光,傅明霁回头:“钦辞,你在看什么?”   将碗筷放进洗碗机,谢钦辞走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吃完饭,运动一下?”   这一运动,就运动到了下午。   谢钦辞和齐大师约在青霄观见面。   傅明霁开车送他过去。   柳仙眼见看到了谢钦辞颈侧的红痕,移开视线:“谢大师,我的事不着急,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我已经耽误几天了,早点解决,我也放心。”   因为需要露出本体,他们得去一个足够大又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最后选了傅明霁在京郊的一处独栋别墅。   别墅附带一个大花园,足够放柳仙本体了。   傅明霁提前遣散了别墅的工作人员,四人到的时候,整座别墅空无一人。   来到花园,柳仙自觉变回本体。   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蛇盘踞在花园中,朝他们吐信子。   但凡是个胆子小的,都得被吓出个好歹来。   齐大师和柳仙认识多年,习惯了他的本体,谢钦辞什么恐怖的东西都见过,一条大蛇不足为奇。   他转头看傅明霁,傅明霁神色都没变一下。   “害怕吗?”   傅明霁摇头。   黑坨坨好奇飘到大蛇身上,把大蛇当成了滑滑梯,一路滑下来。   柳仙吐出妖丹。   千年大妖,妖丹很大。   谢钦辞摊开手,妖丹自觉飘到他手心。   妖丹离体,大蛇气息萎靡下来。   谢钦辞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妖丹,这次,进行的很顺利。   随着谢钦辞力量的进入,一层深红色的透明雾气从妖丹里浮出来。   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深红雾气给人的感觉很不好,齐大师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是一种邪术。”驱逐完最后一丝红雾,谢钦辞收回力量。   盘旋在妖丹周围的雾气重新向妖丹汇聚。   谢钦辞取出一张符,将这些红雾封入符中。   “邪术?怎么会有邪术?”齐大师大惊。   “你们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仇人,即使死,也不想你们好过的那种,”谢钦辞将符叠起来,“因为这种邪术,是死亡之后,才能成功种下的。”   齐大师陷入回忆。   要说得罪人,他们这一行,多多少少都会得罪一些人,齐大师对付过不少走歪路的邪道,一时间竟无法确定,是谁这么恨他们。   “我可能知道是谁。”柳仙开口。   巨大的尾巴摇了摇,黑坨坨精准扑了上去,下意识想咬,张嘴后才想起,这是谢钦辞的委托人,不能咬。   最终狠狠在它尾巴上蹭了蹭。   谢钦辞将妖丹还给柳仙。   妖丹入体,柳仙重新恢复人形。   黑坨坨蹭了个空,茫然飘起来。   “我之前和谢大师说过,我是因为一位贵人,才开始修炼的,其实和我一起的,还有一只妖,他和我一样,也是一只蛇妖。”   救他们的贵人,是在山里采药时遇到的他们,两条打架受伤的小蛇被他带了回去。   贵人是修道者,两条小蛇跟着他,不知不觉入了道,贵人惊奇,干脆开始教他们修炼。   两条小蛇都是有天赋的,和柳仙不同,另一条蛇的本能习性非常重。   贵人发现了这点,觉得蛇妖不适合走这条路,若是继续修行,怕会为祸一方,那和他的初衷就违背了。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贵人将两条刚开启灵识的小蛇放生了。   “贵人放生我们的时候,将那条蛇的修为毁了,我回到山里继续修行,几百年后,修出人身,开始在人间行走。”   “我以为,那条蛇修为被废,会以一条普通蛇的身份度过一生,想来,贵人也是这么以为的,我们都没想到,几百年后,那条蛇靠着不知从哪修来的邪术,成了实力强大的大妖。”   柳仙察觉到他的身份,是在一场杀人案里。   他在被挖心的受害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又不熟悉的妖气。   寻着妖气一路找过去,他找到了在月光下修行的蛇妖。   “你没死?”柳仙诧异。   “你很盼望我死?”蛇妖回头。   他也修出了人形,但和柳仙不同,他身上,妖气混着血腥味,是腥臭的。   两条蛇打了一架。   蛇妖落败,狼狈逃走。   “之后数十年里,他在各处伤人,靠吃人修炼,修为增长很快,起初,我能轻易胜过他,后来,我落败了。”   柳仙受伤很重,无法维持人形,妖丹也险些碎了,他修养了许久,才勉强补好妖丹。   蛇妖邪性越来越重,贵人已经离世,柳仙不想蛇妖为祸人间,开始满世界追捕他。   可蛇妖就像从来没出现过,消停了很长时间。   再次遇见,是蛇妖被人类道士追捕,蛇妖太过强大,道士不敌,即将落败的那一刻,柳仙出现,救了道士,击退了本就受伤的蛇妖。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给蛇妖逃脱的机会。   蛇妖被重伤,化为原形跌落地面,不甘怒吼:“你明明和我是同类,为什么要处处同我作对?!”   “因为你作恶。”   滔天妖力如雷霆一般落下,蛇妖奄奄一息,他不甘心极了。   从前就是。   比起他,贵人更喜欢柳仙,会给柳仙洗澡,会温柔抚摸他,却从不多看自己一眼,放生时,更是废了自己的修为。   凭什么?!   蛇妖拖着残破的身子游进树林,再也无法正常修炼,他靠吃人,一点点增长妖力,他想变得强大,让废了他修为的人后悔。   但他从没想过,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等它好不容易修出人身,再次出现在那座山间小屋前,小屋早就消失了,那里被盖了一座座茅草屋,村民来来往往,完全没了一丝过去的影子。   愤怒的蛇妖在村里大开杀戒。   吃的人越多,他的修为增长越快,普通人根本抵抗不了他,直到再次遇到柳仙。   柳仙也修出了人形,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蛇妖看着他,再看自己,嫉妒的火焰再也压制不住。   柳仙越要阻止他,他越要吃人。   他要变得更强大,将他一点点碾压到脚下!   庞大蛇躯在疼痛下不断摆动,蛇妖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再看一旁因为自己的话惊疑不定看着男人的道士们,不怀好意开口:“你们以为救你们的是什么?看清楚了,他和我一样,是蛇妖,他这么强大,当心他转头吃了你们!”   “才不会!”道士里,年纪最小的反驳,“如果他想吃我们,当时就不会救我们!”   几名年长的道士跟着点头。   他们都受了重伤,若不是男人出现,化解了蛇妖的最后一击,他们早命丧黄泉了。   挑拨不成,蛇妖差点气吐血。   又是这样,明明他们都是蛇妖,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柳仙却没给他多说话的计划,妖力化为巨刃,刺入蛇妖身体。   蛇妖不动了。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以为,他早被我杀死了,可我妖丹的异常,是最近才出现的,难不成,那次他没死,活到了现在?”柳仙皱眉。   “你当时确定他已经死了吗?”谢钦辞打量封印红雾的符纸。   “我确定,他逃命的本事太强,我再三确定过,他是真的死了。”   “那他的魂魄呢?”   人有灵魂,妖也有妖魂。   柳仙被问住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想,当初,很有可能,他的一缕魂魄逃了出来,现在,这缕魂魄,就在红雾中。”   谢钦辞将红雾从符纸里拽出,红雾如活物一般,扭曲着身体想要逃走。   傅明霁观察了一会,突然开口:“你们看它的样子,像不像一条蛇。”   一条体型缩小了数倍的蛇。   齐大师打量了一会,点头:“确实很像。”   谢钦辞将力量探入这缕红雾,慢慢开口:“他以妖魂为引,给你种下邪术,若你不及时处理,藏在你妖丹里的这道魂魄,会一点点吸食你的妖力,靠偷窃你的力量壮大自己,他一开始是无意识状态,所以你感知不到,等他吸食了足够多的力量,会一点点恢复从前的记忆。”   “好歹毒的心思,”齐大师愤怒,“还好谢大师及时发现了他的阴谋,没让他得逞。”   “他已经快得逞了,就连我,都差点被骗。”   “谢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仙不明白,“他不是没有意识吗?我直接将这层红雾毁了就是。”   “不,他已经有意识了,只是他躲过了我们所有人的探查,”谢钦辞手中力道加重,红雾身形逐渐扭曲,“不过没关系,有没有意识都一样,毁了就是。”   谢钦辞话音落下,红雾中发出一声惊恐叫声。   “不要!”   谢钦辞抖了抖手里的红雾:“终于不装了?”   “大人饶命,我愿意用我知道的一个绝密消息交换,只求您放过我。”蛇妖寄居在柳仙妖丹里,亲身见识过谢钦辞的强大,不敢抱有丝毫侥幸心理。   若谢钦辞出手,他绝对会魂飞魄散!   “什么秘密?”谢钦辞不觉得这只蛇妖能知道什么,不感兴趣瞥了手中黑雾一眼。   “是神骨,我知道神骨的下落!”蛇妖语速非常快,生怕说慢一秒,谢钦辞就将他扼杀了。   “神骨?”谢钦辞挑眉。   “是,大人,我不敢骗您,我当初被杀,肉体损坏,妖魂差点消散,若不是有神骨,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你怎么确定,那是神骨?”   “他们都这么说。”   “你是从哪得到的神骨?”   “是,是我偷来的。”   被杀后,蛇妖拼了命逃出一魂,寄宿在河中一条鱼身上,逃了出去。   他在河里游了很久,久到,快觉得自己要消散了。   一天晚上,他在河底休息时,头顶飘过一大片黑影,是一搜体型庞大的货船。   船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在吸引他。   寻着本能,蛇妖追了上去。   没人想到,河底有一只附身在鱼上的蛇妖。   船上的人说话没有避讳,蛇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艘船可不能出问题,里面的东西太贵重了,那可是神骨,若将东西顺利送到,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享用一二。”   “别想了,有资格享用的,肯定是那些大人物,我们这样的,别想。”   两人沉默了一会,最先开口的人压低声音:“你难道甘心吗?明明是我们找到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他们?别的就算了,这可是神骨,若是我们用了,我们还需要处处受气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另一人忙制止他,“你不要命了?!”   “我就是不甘心……”   接下来,是更长久的沉默。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做下某个决定。   船底,听了两人一番话的蛇妖心潮澎湃。   神骨!   有了神骨,他还需要怕柳仙吗?还需要处处受制约吗?还需要靠附身躲避一次次雷劫吗?   有了神骨,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修炼有成。   这一晚,不止船上的两个人,船下的蛇妖也打起神骨的心思。   一条鱼能做到的有限,一天天过去,神骨什么进展都没有,蛇妖越来越着急,可他只是一条鱼,别说抢神骨了,怎么离开水活着都是个问题。   蛇妖无比后悔,要是早知道会遇到神骨,他做什么去打那群道士的主意?   如果现在是他的本体,他分分钟可以搞定这一船的人,把神骨抢过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   越是想要,那股力量对他的吸引里越大,有好几次,蛇妖差点失去理智,跳上船。   蛇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他用了最后力量,放大之前在船上想带走神骨人的私念,他自己无法动手,只能借助外力。   半夜,运送神骨的船上起了大火。   蛇妖意识到,机会来了。   他躲在船底,看到两人抱着什么东西,趁黑暗和火势,悄悄下了船,潜入水中。   吸引自己的力量,正是盒子里的东西!   蛇妖不做犹豫,跟着两人游走。   水中危机四伏,神骨只有一个,逃出来的人却有两个,蛇妖知道,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稍用手段,两个人起了内讧。   最后胜利的人拖着重伤的身体,抱着神骨,往外游。   一段距离外,有他们安排的小船。   终于游到小船边,那人爬了上去,瘫倒在小船上,抱着盒子,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月光下,男人脸上的笑凝固了。   好半晌,他不太熟练地翻了个身,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光。   蛇妖趁他虚弱,夺取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前后吃了两道魂魄,蛇妖实力恢复了一些,他迫不及待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神骨。   为了不被找到,蛇妖潜入深山,躲了起来。   后来人间灵气骤降,无法修炼的蛇妖被迫陷入沉眠,再醒来,就是灵气开始复苏后。   抢来的身体早化为一捧黄土,蛇妖打算去找一具新身体。   有神骨在手,只需一段时间,他绝对能超过柳仙,等到了那一天,他再去找他报仇也不迟。   没想到,出来第一时间,他就遇到了柳仙,更没想到,柳仙竟然和人类混在一起,成了保家仙,力量远比之前强大。   蛇妖改变了主意,他要吞掉柳仙的灵魂和修为,占据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被他毁了,用自己的还他,再公平不过。   蛇妖花了一段时间谋划,不惜以自己的最后一缕魂魄为引,练成邪术,趁柳仙不注意,附在他身上,再借用神骨的力量,进入他的妖丹。   柳仙完全没想过,在被自己杀了后,蛇妖会有这样一番境遇。   甚至,他的行为,间接促成了今天的一切。   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谢钦辞更关注的,是神骨。   “神骨被你放在哪里了?”   蛇妖眼珠转了转:“我要你发誓,放我走,我就告诉你。”   “好,我发誓,找到神骨,就放了你。”   齐大师张了张嘴,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那可是神骨。   谁能不为神骨心动?   谢大师为了神骨放过蛇妖,他完全能理解。   柳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谢钦辞已经帮他解决了他身上的问题,他和蛇妖的恩怨,他可以自己解决。   现在最关键的是神骨。   “神骨,究竟是什么东西?”柳仙也很好奇,“是神明的骨头吗?”   “可是神明不是已经陨落了数万年之久吗?”齐大师开口,“若是神明遗留下的骨头,怎么会到了人的手里?”   齐大师没说的是,根据蛇妖的说法,这东西的蛊惑性那么强,究竟是神骨还是邪物,现在尚不明确。   他更担心的是,谢钦辞会不会受到神骨影响。   如果谢钦辞被神骨影响,站到人类的对立面……   齐大师无法想象,等待人类的,会是什么。   前往神骨所在地的时间里,齐大师将这件事告诉了好友青木大师,一并将地址也发了过去。   万一谢钦辞真的被影响,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青木大师从没见好友语气这么凝重过,事关重大,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龙组,他相信谢钦辞不会被影响,但有些事,不是他相信就能行的。   神骨被蛇妖藏在郊外一处废弃仓库里。   全程,傅明霁都握着谢钦辞的手。   以为他在害怕,谢钦辞安抚地回握住他。   车停了。   一行人下车。   这处仓库被废弃很久了,周围长满齐腰高的野草,黑坨坨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用身体给他们压出一条路。   压完路,黑坨坨飘回来,哼唧着蹭谢钦辞。   它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本来,吃了肉球后,它应该会有很长时间不感到饥饿的,可闻到仓库里的味道,它还是不受控制升起了食欲。   谢钦辞也感受到了仓库里弥漫的奇怪气息。   柳仙身上不自觉冒出蛇类特征,额上黑色鳞片若隐若现。   “谢大师,”柳仙咬着牙关,他需要费很大力气,去克制仓库里那东西对他的吸引力,“情况不太对。”   蛇妖趁他们不注意,飞快蹿进仓库,一口吃下被他藏在里面的神骨。   神骨入体,蛇妖身形越来越大,直到这座仓库装不下他,从内部被挤破。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   齐大师回神就见一条庞大的红蛇盘踞在前方,身下是仓库废墟。   蛇妖伸出信子,发出“滋滋”声。   黑坨坨垂涎的目光落在蛇妖身上。   好大的食物!   谢钦辞像是没发现什么异常,语气平静地问:“你说的神骨呢?”   “神骨已经被我吃了,你以为,我真的是要把神骨给你吗?我只是想诱惑你们来这里,等我吃了神骨,你们也都会成为我的食物!”   谢钦辞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是在为得不到神骨惋惜吗?”蛇妖大笑,“神骨只可能是我的,区区凡人,也配妄想?”   “我叹气是因为,你明明可以多活一会儿的,却选择了主动送死。”   蛇妖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铺天盖地的黑雾笼罩而来,形成一枚巨大的茧,从四面八方包裹住蛇妖。   最后一缕光消失了,蛇妖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黑雾挡住了一切,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没一会,声音也消失了。   齐大师哆哆嗦嗦开口:“谢大师,您杀了他,会不会违背誓言,被天道惩罚?”   谢钦辞抱臂靠在傅明霁身上:“我动手了吗?”   齐大师:“……没有。”   “所以,黑坨坨动的手,关我什么事呢?” 第89章   齐大师无话反驳。   确实,动手的是黑坨坨,谢钦辞甚至没有出声吩咐,怎么怪,都怪不到他身上。   齐大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都闭上了嘴。   柳仙没他想的多,见黑雾将巨蛇包裹,开口道:“谢大师不想要神骨吗?”   “是不是神骨还两说,”谢钦辞的目光停在黑雾上,“我来这一趟,本来是为了确定蛇妖嘴里的神骨到底是什么玩意,现在倒是不用确定了。”   “不是神骨吗?”柳仙一愣。   “这东西邪性很大,就算是神骨,也不是什么正经神的。”谢钦辞做出决断。   黑坨坨吃掉吞食了神骨的蛇妖需要一段时间,这里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一行人返回车上。   得等黑坨坨吃完才能离开。   “谢大师养鬼的方式很特别。”车上,齐大师感叹。   他活了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谁养鬼是像谢钦辞这样养的。   “谢大师养的鬼,与寻常鬼有所不同。”柳仙道。   他是千年大妖,感知更为敏锐,黑坨坨虽然是厉鬼,但散发的气息,和厉鬼不是完全一样的。   “它不是普通魂魄所化,一开始,是被光明坛当做鬼王食物培育出来的。”光明坛的消息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谢钦辞没对两人隐瞒黑坨坨的来历。   “光明坛,神骨的事,很可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齐大师沉思。   “本以为这个势力存在时间就算久,也不会有几百年之久,若蛇妖之前抢夺神骨的势力,也是来自光明坛,那么,这个势力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着重关注了。”   谢钦辞点头:“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也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   “许是为了复刻古裘国的神明,古裘国的历史,是我国历史中,唯一能直接说明,神明存在的。”齐大师是玄学界德高望重的大师之一,古裘国的事,他也知晓。   另一边。   青木大师在纠结过后,将消息传给龙组。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放心,放下观里的事,打算亲自来看看。   谢钦辞今天给柳仙解决问题,青木大师有些后悔,当时没跟着一起,若不然,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叫上阮意,青木大师前往齐大师发来的坐标地点。   得到消息后,龙组不敢耽误,不管是蛇妖的存在,还是神骨这个从没听说过的词,都值得引起他们的重视。   赵峰亲自带人赶过来。   一路上,气氛很凝重。   “赵队,谢大师不是那样的人,您别担心。”一名龙组成员见赵峰愁眉不展,开口。   赵峰揉了揉眉心:“我不是在意这件事,谢大师的为人我们有目共睹,我不会怀疑他,我只是在想,神骨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个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灵气复苏之前,虽然偶尔也会出现厉鬼伤人的情况,但比现在好多了,现在的情况是,不止厉鬼,各种妖物一并出现。   他们龙组已经解决了几起妖物伤人的世间。   有些妖物,刚步入修炼,人类对它们来说,是提升修为的法宝,懵懂时期的它们不知道,身上背负了人命,可能会在将来的雷劫中直接陨落。   再加上,这些年,人类对各种动物做的事,实在算不上好。   有些妖,本身就带着对人类的憎恨。   现在还只是妖,没有谢钦辞所说的神兽出现,已经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如果再来个神明,赵峰觉得,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永远也加不完的班。   基地距离青木大师发来的地点有些远,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快到的时候,能量检测仪发出刺耳警报声。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红光不断闪烁。   不用仪器,赵峰等人已经看到了,前方遮天蔽日的黑雾。   “我的乖乖,这么浓的阴气,前面得是多强大的阴物。”拿着望远镜的龙组成员忍不住道。   “谢大师他们在里面吗?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车里,气氛凝重。   龙组人都知道,也见识过谢钦辞的强大,但,这次出现的是神骨。   任何东西,一旦沾上“神”字,总显得不平凡,让人心生敬畏。   “全体戒严!”   开到一定距离,车缓缓停下。   他们已经到了黑雾边缘,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赵峰带人下车。   不远处,他们看到了一辆SUV。   黑雾侵袭了周围所有地方,唯独放过了这里。   空白一片,刚好够容纳一辆车,想忽视都难。   赵峰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   他们距离那辆车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若要过去,势必要穿过黑雾。   黑雾来历不明,赵峰等人不敢轻易行动。   SUV里。   柳仙开口:“有人来了,很多,是赵队他们。”   他和龙组待在一起几天,能分辨出他们的气味。   “他们现在可能过不来。”   谢钦辞望向窗外。   一片浓郁的黑。   他们已经被黑雾完全包裹在了里面。   吞噬蛇妖时,黑坨坨的身体不受控制变大,黑雾向四周流动,所到之处,植物被浓郁阴气影响,逐渐枯萎。   谢钦辞相信,等黑雾散去,这块地方,绝对寸草不生。   若不人为干预,可能在未来百年之内,都将保持这种寸草不生的状态。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黑坨坨闯的祸,他不可能不管。   不过一切都得等黑坨坨消化掉神骨的力量再说。   现在谢钦辞已经很能肯定,黑坨坨的变化是因为神骨了。   一条半死不活只剩下残魂的蛇妖,即使活了上千年,也不可能对黑坨坨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黑雾刚笼罩过来的时候,柳仙和齐大师严阵以待,柳仙甚至用力量支起了一道屏障,将所有人护在里面,以防不测。   他做好了死守的准备,没想到,黑雾蔓延到这一块的时候,突兀停顿了一下,接着,像是受到什么控制一般,四散流向别处,唯独这一块,被空了出来。   柳仙有些茫然,同时更清醒意识到,黑坨坨的不凡,以及,谢钦辞的能力。   能将一只厉鬼养成这样,即使处于失控边缘,也不伤害主人,实在厉害。   谢钦辞一直在观察黑坨坨的状态。   他能看出,神骨对黑坨坨的吸引力,比之前的鬼王、肉球更甚,他猜测,黑坨坨的来历,很有可能和所谓的神骨有关。   人为制造的鬼王、被改造的身体和灵魂、肉球……汇聚成一张网,神骨便是连接它们的线。   所有一切,都和神骨脱不了关系。   唯有一点,如果按照蛇妖的说法,他手中的神骨早在几百年前就到了他手中,这些年里,光明坛实验不断,是不是说明,同样的东西,光明坛手中还有?   赵峰带来的龙组成员在外围,谢钦辞拿出手机,理所当然的,没有信号。   阴气会严重干扰信号。   没有信号便不能联系外界。   谢钦辞将自己的力量散发出去,白色的光围着他所在的地方向外蔓延,所到之处,黑雾自觉散开。   “下车吧,我们出去。”本来想等黑坨坨消化完再出去,在里面,更好观察黑坨坨的状态。   但现在,赵峰等人在外面,他们不出去,双方联系不上,难免赵峰他们不多想,谢钦辞可不希望,他帮忙改造的那些武器,最终用在黑坨坨身上。   车门打开,四人下车往外走。   走了几步,谢钦辞突然停下。   齐大师以为发生什么要紧事,紧张问:“谢大师,怎么了吗?”   谢钦辞摇摇头,回头对蠢蠢欲动试图裹住车的黑雾道:“别把车弄坏了,很贵。”   蠢蠢欲动的黑雾身形一僵,乖乖缩在一边不动了。   齐大师和柳仙看得目瞪口呆。   “它,它这么听话的吗?”   谢钦辞轻笑了下:“不听话就把它丢掉了。”   失控状态的厉鬼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柳仙和这些东西打过太多交道,深知这一点,直到确定走出黑雾,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对谢钦辞感官更复杂了。   谢钦辞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   黑雾中走出四人,赵峰带着人围过来:“谢大师,你们没事吧?”   谢钦辞摇头:“没事,也没人受伤。”   回头看了眼不断翻滚的黑雾,建议:“你最好带人退远一点,黑坨坨可能还会长大。”   “这是黑坨坨?”赵峰不可置信睁大眼。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流动黑雾,赵峰本以为是什么和神骨有关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黑坨坨。   “它这么大的吗?”一名和黑坨坨有过接触的龙组成员惊讶开口,他记得很清楚,几天前,在蚩山,黑坨坨还么这么大,这么黑。   即使心中有各种疑问,赵峰还是组织人后退了百米。   “谢大师,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谢钦辞看他一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齐大师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是贫道,因为担心联系了赵队长。”   他没说自己先联系的是青木大师,龙组会过来,多半和青木大师有关。   是青木大师亲自联系龙组说明情况,龙组才会对这件事如此重视。   “你担心我私吞神骨?”   谢钦辞语气平静,无法听出有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齐大师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蛇妖狡诈,如果他是骗我们的……”   谢钦辞没说信与不信,而是道:“神骨已经被黑坨坨吃了,黑坨坨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是因为吞噬了神骨。”   “谢大师,那真的是神骨吗?”赵峰问出龙组最关切的问题。   “是不是神骨不重要,这东西邪性很重,我怀疑,宁宅的鬼王,东子,还有前两天遇到的肉球,都和这个东西有关。”谢钦辞说出自己的猜测。   “而且,神骨应该不止只有一块,不然,不会在被神骨被蛇妖盗走后,那些人还能研究出东西来。”   “光明坛是想造神吗?”赵峰语气发沉。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神岂是想造就能造的?”谢钦辞嗤笑,“痴心妄想。”   他们在这里等黑坨坨消化的时间,青木大师也赶到了,齐大师和龙组等人说了关于蛇妖的事。   龙组很重视。   因为不知道黑坨坨要消化多久,赵峰命人将四周封锁起来,免得有人误入,受到波及。   即使这个地方位置特别偏,几乎没什么人过来。   谢钦辞想起另一件事。   六百点功德金光的转换。   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青木大师建议:“不如谢道友就在这里用金印转化功德,等黑坨坨进化完,功德金光说不定能改善一下这里的环境。”   因为上次的事在青霄观发生,青木大师是极少数知道上次的金光是谢钦辞手中金印转化功德金光发出的。   况且,数百年寸草不生,因黑坨坨而起,这份因果一定会落在黑坨坨身上。   对黑坨坨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足足过去三天,漫山滚动的黑雾终于开始像最中央聚拢。   这几天,网上一直有驴友发贴。   ——你们最近有人去付哈山吗?我昨天过去,还没靠近,就看到了一圈围起来的警示牌,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家住付哈山附近,被强行带到别处了,说是山里发生了危险猛兽,有伤人危险,会有专门的部队进去围剿。   ——什么猛兽还要撤离群众啊?   ——真的是猛兽吗?会不会是山中有妖怪?   ——楼上的,建国后不许成精,你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怎么就为零了,这两年,发生的怪事还少吗?哪天有真龙出现我都不奇怪。   ——新消息,据说青霄观的大师也赶去那边了,不会真的有妖吧?   龙组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网上的风向,紧急开会干预,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话题总算正常了些。   到底只是小范围的讨论,没引起多少人的关注,直到一个大v发了一段视频,并配文:我这是见到什么渡劫现场了吗?   视频可以看出是在山脚拍的,拍摄的人因为恐惧,手不稳,镜头一直在晃,但晃动得再厉害,也能清晰看到,视频里滚动的黑雾。   视频没有声音,无声却更震撼。   大v是个直播博主,粉丝很多,喜欢四处寻找惊险刺激的地方直播,这次来付哈山,是因为这里常年没什么人来,他想着,说不定能拍到点什么,赚足流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大v怎么都没想到,会让自己拍到这样震撼的一幕。   滚动的黑雾如云层降落,在山中肆意蔓延,带着不详的恐怖意味,稍微处理一下,视角效果惊人。   果不其然,视频一发出,引发层层热意,没多久,就冲上了热搜。   老粉在底下催促。   ——这都不开直播什么时候开?   ——这视频也太假了,一看就是合成的,除非直播给我们看,不然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网友都是好奇心重的,一拥而上,大v的私信差点被挤爆。   大v也很想直播,但,不行。   视频发出没多久,就有一群荷枪实弹的人找到他藏身的地方,将他抓了起来,带到山下,严加看守。   手机等通讯设备全被没收了。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大v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遇到什么恐怖组织了。   “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山上还有人。”赵峰皱着眉,他前面是一台轻便笔记本,笔记本屏幕上,正在播放黑雾滚动的一幕。   大v是在他们封锁这片区域之前上山的,龙组的人没想到这种时候会有人在山上,没发现他。   “现在该怎么办?”旁边的龙组成员问。   “热度太大了,热搜已经压不住了。”   以他们的能力,不是不能压,只是,强行撤热搜,删话题,只会引发网友的逆反心理,让他们觉得,山上肯定有什么,不然上面不会动用这么大的力气去删消息。   更不用说,随着灵气复苏,越来越多不科学事件发生,他们瞒得了一时,却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这些天,上面已经逐步开放民众的消息渠道了。   “既然不好管,干脆别管,放出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淆视线,假的多了,大多数人对事情的真实性就会画上一个不确定符号,将信将疑,甚至可能,靠自己的脑补去将这件事合理化。”傅明霁建议。   赵峰将消息报上去后,上面紧急开会,觉得这个方法确实是目前最好的。   紧接着,网上出现了好多“路人”开麦,发自己见过的各种奇异景象,有些看起来很真,有些一看就是假的,   还有人拿出了上次青霄观金光的奇景。   视频多了,网友再刷到,就不感到那么惊讶了。   三天过去,漫山遍野的黑雾散去,山上的植物受到严重影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阴气本不是阳间之物,对阳间生灵,有致命影响。   黑坨坨将自己变成一长条,游到谢钦辞面前,展示自己的身体。   谢钦辞弹了弹它脑门,语气不明:“尽给我惹麻烦。”   黑雾消散后,赵峰第一时间带人上山,确定山上没有其他人,下山后,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谢钦辞问。   “山上的情况很糟,许多动物倒在路边,气息奄奄,树木也都有枯萎的迹象……”赵峰语气沉重说了山上的见闻。   黑坨坨暂时沉睡了,神骨的消耗,不是短短三天能做到的,它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彻底消化神骨的力量。   谢钦辞和赵峰往山上走了一段路。   废弃仓库本来就被建在山腰,也因为位置隐秘,蛇妖藏在这里,一直没被发现。   而现在,仓库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仓库外齐腰高的野草从根开始枯黄。   赵峰很头疼:“我们总不能一直封山,但只要有人来,将这里的情况拍下来发到网上,联系最开始的视频,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来。”   “我可以试试修复这里。”谢钦辞开口。   这是现成的理由,可以遮盖他最根本的目的。   靠功德金光给傅明霁续命。   之后所有人想起这件事,都只会以为,他是为了救这一山的生灵,用了功德金光。   谢钦辞本没有完全把握的,当他拿着金印,心中动了这个念头后,金印自动将使用方法传递给他。   只要他舍得功德金光,靠金印和傅明霁紫气的力量,完全可以救下这一山的生灵。   “谢大师有把握吗?”   “八、九层吧,毕竟是黑坨坨惹的祸,放心,我不会不管的。”   赵峰眉目舒展了些:“如此,便麻烦谢大师了。”   会议室里,何老看着大屏幕上的图片,眉头深深皱起。   “植物专家呢?还有动物专家,都找来,这一山的生灵,总不能放任不管。”   “恐怕没用,这次真是……”   “也不能怪谢大师,若没有他,我们还不知道神骨的事,如果不是黑坨坨将蛇妖和神骨一起吞了,以蛇妖对人类的敌意,我们要面对的情况远比现在差。”   “我们知道,当时情况特殊,黑坨坨吃掉神骨情有可原,毕竟,一个不确定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彻底毁掉是最安全的。”   “谢大师会不会有办法?”   正在这时,赵峰的通讯请求发来了。   接通后,赵峰沉稳的声音传来:“谢大师说,山上的生灵是因为黑坨坨遭受的这一劫,他不会不管,请你们放心。”   “谢大师要怎么做?”何老问。   “谢大师打算用自己的功德金光救它们。”赵峰如实道。   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几位领导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羞愧。   为三天前怀疑谢钦辞会因为神骨站在他们对立方的念头羞愧。   他们都是了解玄学一行的人,深知对玄门的人来说,功德金光有多重要,谢钦辞却愿意用功德金光去救一座山的生灵。   何老轻咳一声,拉回所有人的思绪。   “我当初就说,谢大师做事有分寸,不需要担心,看看你们,一个个急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能放心了吧?”   在所有人都心生怀疑的时候,只有何老,坚定不移相信,谢钦辞不会做出他们担忧的那种事。   “是我们狭隘了,我们会跟谢大师道歉。”   即便谢钦辞不知道,但他们心中的怀疑是真,他们需要为自己还没做和已经做过的事,付出相应代价。   “以后我们都不会怀疑谢大师了。”   隅…息…拯…里·   能舍弃自身功德救一山生灵,谢大师绝对不会是那种会为了自己利益,做出违背本心之事的。   要救这一山的生灵,需要三个条件,功德金光,紫气,金印,缺一不可。   太阳初升的之际,谢钦辞和傅明霁来到仓库所在地。   只有他们两人。   赵峰本想带人跟随,被谢钦辞拒绝了。   柔和的金光将两人包裹,金印漂浮在两人上方,谢钦辞握住傅明霁的手:“这次需要你的紫气,你愿意吗?”   傅明霁与他十指交握:“我要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常人没有的紫气,但一直不知道怎么主动控制它们。   紫气只会随着他的喜好,倾泻在被他偏爱的人或物上。   “你将紫气给我就好。”   源源不断的紫气通过两人接触的手心传给谢钦辞,金印在空中发出耀眼金光。   金光中,混着紫色的光,彼此交融,不分你我。   以两人为中心,像四周蔓延。   山脚。   赵峰紧张盯着半山腰的位置。   青木大师倒了杯茶递给赵峰:“赵队长不必担心,谢大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赵峰端着茶杯:“我知道,我就是不受控制……”   青木大师理解地点头。   “你们看山上!”   一道惊呼声响起。   所有人放下手边的事,望向上方。   见到了此生难得一见的美景。   带着淡紫色的柔和金光从山顶倾泻而下,金光粼粼,如同一场阳光筑成的瀑布,所到之处,生机殆尽的植物重新换发生机。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倒在地上的小动物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山林里,小鸟欢快鸣唱。   有离这座山近的人看到这一奇异景象,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忙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这一奇异景象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   这一小时,#付哈山异象#,#绝美阳光瀑布#,等词条飞快占领热搜。   无数人点进热搜,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景象?   ——这是我等凡人能看到的吗?   ——我仿佛见到了仙境。   ——太美了太美了,我现在赶去付哈山还能看到吗?   ——有大神出来鉴定视频真假吗?   ——鉴定了鉴定了,好几个大神第一时间出手,都说,视频不是合成的。   ——好多人拍到了,一个人拍到能说是假的,几十个拍到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是之前出现黑色云层的付哈山吗?结合上次的视频,我越来越觉得,是有仙人在山上渡劫了怎么破?   ——楼上,实不相瞒,我也……   无数亲眼见到这一奇异景象的人在网上抒发自己的激动心情。   有上面派来的人在暗中引导,话题一直都是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某偏僻山村。   穿着白袍的男子看着视频里的景象,双眼微眯:“还真是惊喜啊,竟然会有人愿意耗费自己的功德金光,救这么多低贱生灵。”   “我越来越好奇了,谢钦辞,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谢钦辞停下脚步,朝西边望了一眼。   “怎么了,钦辞?”   “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谢钦辞摇摇头,“许是我听错了,我们下山吧。”   救一山的生灵,花费了谢钦辞半数功德金光,剩下的功德金光只够给傅明霁续不到一年的命。   结束时,谢钦辞正要收回金印,一股庞大的生机通过金印朝两人涌来。   是这一座山所有生灵的回馈。   这些生机将两人包裹,慢慢没入两人身体。   黑无常惊讶告诉谢钦辞,傅明霁的寿命增加了三年。   很明显,多出来的两年,是因为那股生机。   压在两人身上关于傅明霁活不过三十的大山终于挪开,谢钦辞偏头看傅明霁:“等回去,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这段时间,让爷爷担心了。”   傅明霁点头。   他知道傅老爷子和明家人都很担心他的寿命问题,之前情况不明,他只告诉了傅老爷子,他们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有一定成功几率。   如今,总算可以告诉他们,已经成功了。   “爷爷肯定很开心,”傅明霁捧起谢钦辞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谢谢你,钦辞。”   “谢什么?”谢钦辞微微瞥开视线,“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不会不管你。”   傅明霁揉了揉谢钦辞的手指。   他要谢,谢钦辞来到他身边,愿意与他相伴一生。   事情得到解决,他们也总算可以离开,来的时候,没以为自己会在山上待这么多天,换洗衣服没带,谢钦辞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好好洗个澡了。   下山路上,傅明霁给傅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他不在的三天,是傅老爷子坐镇公司。   “爷爷。”   “钦辞忙完了?”傅老爷子抬手示意交代工作的秘书等一等,走到一边。   “忙完了,爷爷,生日宴的事,您和外公说一声,可以对外发请帖了。”   傅老爷子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傅明霁这句话的意思,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傅明霁的寿命问题,一直在横亘在他心口的巨刺,挨不得碰不得,早已深深扎进血肉,无法拔出。   他以为,某一天,他会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像送走自己的儿子儿媳那样,送走他们留下的孩子,带着这根刺到地府,永远无法释怀。   可,现在,傅明霁告诉他,他三十岁的劫过了。   他不会在三十那年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他不用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半晌,傅明霁没听到爷爷的声音。   他没说话。   他知道,爷爷需要时间消化。   “太好了,明霁,我这就去和你外公说,你放心,所有一切我和明家都会安排好的。”傅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失态。   工作是完全进行不下去了,傅老爷子让秘书先出去,给明老爷子打了电话过去。   “你说真的?!”明老爷子手一松,最喜爱的一套茶具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却顾不上自己平时宝贝得不行的茶具,拿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明霁他,真的……”   “是真的,”傅老爷语气哽咽,“我们之前约定过,如果哪一天,他的寿命问题解决,就把请帖发出去,刚刚明霁给我打电话,让我发请帖。”   明老爷子扶住桌子,勉强没让自己滑到:“这小子,都不主动告诉我……”   声音同样是哽咽的。   喜极而泣。   “你有时间,过来一趟,我们再商量一下细节。”   “好。”   付哈山的问题解决,赵峰松了口气,主动和谢钦辞说起蚩山一事的后续。   “那三个人没坚持多久,全部交代了,他们进光明坛确实只有几年,这点没有说谎,但他们并不是一开始不知道光明坛的存在,而是知道光明坛后,主动投奔的。”   这三个人,能力不行,胃口却很大,为了成为光明坛的教众,也为了毁掉嫉妒的学弟,偷取了他的研究成果,作为投名状进入光明坛。   起初,光明坛接纳他们的人不知道研究成果是他们偷的,以为自己挖到了宝,把人带到实验基地,用了一段时间,发现三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是彻头彻尾的草包。   接纳他们的人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气得不行,干脆把他们打发到深山里,做些打杂的活儿。   “他们一开始接触到的东西比较核心,为了不让他们泄密,那些人对他们进行了记忆干扰,我们的人解除了他们身上的干扰,他们才想起在核心研究所知道的一些机密。”   “那些人不止有一个实验基地,大多数都在偏僻的地方,很少出现在人前,近几年活动范围才大一些,他们说,他们待过的那个基地里,在培育一种很奇怪的种子。”   “那些种子靠吸食血肉和灵魂为生,核心研究所的人很宝贝那些种子,说它们是什么‘神明的恩赐’,他们喂给实验体的药,原材料之一就是这些种子。”   果然,种子和光明坛有切不断的联系。   谢钦辞在肉球身上发现了被遗留的种子,对这个结果不感到意外。   “谢大师,我们从没听说过这种种子,您听说过吗?”赵峰打开平板,“这是我们根据他们的描述,一比一还原的图。”   “我知道这个东西,它们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没想到,除了我,还有人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他带出来的,还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除了自己,还有人从无限世界出来吗?   谢钦辞不觉得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你们问出核心研究所的地点了吗?”   “问出来了,已经派人过去了,不过,以我们过往的经验看,多半不会有太大进展。”   光明坛的人太狡猾了,就好像能提前判断他们的行动一样,每次都能精准避开他们的追捕。   “这种种子,遇到了不要碰,它们会主动寻找寄主,在人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孵化出不同生物,其中之一叫梦蝶,我之前在西城遇到过。”   赵峰神情严肃:“我会交代他们,谨慎对待。”   “对了,这个人,你们如果遇到了,告诉我一声,他与种子有关,曾在自己养姐身上种了一颗种子,那位女士至今仍昏迷不醒,魂魄不知所踪。”   谢钦辞把席元白女友弟弟的照片发给赵峰。   “我会让人注意。”   经过谢钦辞的同意,梁肃给他接了两个广告。   一个是食品公司的,一个是游戏公司的。   正是谢钦辞之前玩过的那款游戏。   游戏公司的老板想找谢钦辞当代言人,价格开的很高,合作诚意十足。   傅明两家合办生日宴的消息一经传出,在上流社会掀起惊涛巨浪。   那可是傅家和明家,明家不说,傅家自傅明霁掌权,就没办过宴会,这次可以说是傅明霁掌权后,第一次举办宴会。   无数人想拿到请帖。   不说和傅、明两家攀上交情,只说能被邀请去参加宴会的,哪个不是大人物?他们和其中任何一个攀上交情,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生意场上,最重要的,就是人际关系。   顾家收到了邀请函,他们和傅家有合作,收到邀请函不奇怪,让顾家人震惊的是,顾眠单独收到了邀请。   顾眠最近不忙,回了趟顾家,他和家里关系不错,没什么所谓的豪门兄弟相争戏码。   他的哥哥醉心工作,而他,醉心唱歌。   “我们眠眠自己都能拿到邀请函了,不比你哥差。”顾母笑着开口。   “妈,我有邀请函是因为我朋友,哥哥是生意上的交情,我们不一样。”   顾眠哥哥揉了把弟弟的脑袋:“不错,我们眠眠交朋友的眼光一直很好。”   “哥,我都二十了,别揉我脑袋。”顾眠将自己的头从哥哥手下解救出来,“谢哥说,这次会宣布他和傅总的订婚消息,我该给他们送什么礼物呢?哥,你快帮我参谋参谋。”   因为谢钦辞的关系,这次宴会邀请的,除了傅、明两家关系好的,还有谢钦辞的朋友们。   “婚礼的时候,多邀请一些人。”傅明霁看着邀请名单,总觉得人少了,他想要更多一些的人,知道谢钦辞和他的关系。   “还没影的事,你现在就开始准备了?”谢钦辞凑过去,发现傅明霁手下,明显有两份名单。   “早做准备,事到临头才不会慌。”傅明霁亲了一口主动凑过来的青年。   一口不够,傅明霁干脆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好好接了个吻。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钦辞。”傅明霁细细亲吻他的脖颈。   谢钦辞仰头任由绵密的吻落在颈侧:“我没打算不负责。”   “到时候,可以让威森尔给我们送婚戒。”傅明霁开始思索,找哪家定制婚戒。   一定要是独一无二的。   最好的、最特别的,才能配上他的钦辞。   “连威森尔做什么都安排好了,黑坨坨呢?傅总可不能偏心,厚此薄彼。”   傅明霁认真思考:“坨坨能变色吗?”   “你想让它做什么?”谢钦辞半撑起身体。   “当气球,”傅明霁按住谢钦辞的月要,“就是颜色有点不合适,如果是红色粉色,就好了。”   一颗粉色大爱心,多合适。 第90章   “那你可以和黑坨坨商量,看它干不干。”谢钦辞双手扶在傅明霁肩膀上,闷哼一声。   “它一直在睡,钦辞知道它这次会睡多久吗?”傅明霁嗓音微哑。   “神骨里的力量比之前它吃掉的所有厉鬼加起来都多,可能得沉睡一段时间。”谢钦辞也拿不准。   傅明霁将话题转回来:“看看邀请名单,有没有遗漏的。”   比傅明霁生日宴更早来到的,是谢钦辞的新工作。   一家食品公司的代言。   车上,梁肃和谢钦辞说起这家食品公司的来历。   “和源是一家老牌食品公司,这次找你代言的,是他们旗下一款零食,零食他们之前给你寄了一些,你藏过之后感觉怎么样?”   “味道挺好。”谢钦辞答应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款零食的味道很合他的口味。   车在大楼前停下,提前等在这里的助理将两人迎下车。   “谢老师,梁先生,请跟我来。”   和源有多年历史,很有底蕴,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独享一座办公大楼。   两人跟着助理上楼。   “合同已经拟好了,两位可以看看,如果确定没问题,我们再签约,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负责这次合作的负责人将打印好的合同递到两人面前。   合同的电子档谢钦辞已经看过,傅明霁也帮他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签好合同,负责人带谢钦辞和梁肃往外走:“我可以带两位参观一下我们公司。”   路上,一位神情急切的女士大步走来,没注意路,与负责人撞了一下。   “董秘?”负责人将人扶住,“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这么着急?”   女人穿着干练的职业装,长发盘起,她是董事长的秘书,扶了扶眼镜:“有一点急事要处理。”   小插曲很快过去,董事长秘书匆匆离开,谢钦辞站在原地,多看了眼离开的女人。   这个女人身上,有很淡的阴气。   合同敲定后,广告拍摄时间定在下周六,这是谢钦辞第一次拍广告,梁肃整理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交给他。   下午,董事长秘书敲响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威严的男声从办公室响起。   和源的董事长姓邱,年逾五十,从父辈手中继承公司后,一手将公司发展壮大,分公司遍地,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伤人。   唯一遗憾的,是他至今没有一个继承人。   邱董与比他年轻了十五岁的夫人结婚,至今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偌大一家公司,掌权人没有孩子,觊觎的人便多了。   邱董被天天来家里明示暗示过继的亲戚闹得烦不胜烦。   “和那边的合作谈好了?”邱董低头处理文件,始终没有抬头。   秘书点头:“邱董,已经谈好了,拟定下周六进行拍摄。”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秘书安静退了出去。   邱董这才抬头,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他这几天总是感到很疲倦。   “嗡——”   手机传来震动声,邱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眼柔和下来。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   “来督促一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忙完了,马上就能回家。”   处理好最后的收尾工作,邱董离开办公室,乘坐专用电梯下楼。   “滋……滋滋……”   邱董正在给妻子发信息,突然听到电梯发出接触不良的声音,头顶的灯也开始不断闪烁。   狭小的封闭空间,不断闪烁的灯,不知为何,邱董心中一紧。   电梯指示灯不断下降,停在4上时,突兀停了。   邱董站了一会,连按几下开门键,都没反应。   “电梯坏了吗?”邱董小声道。   手机屏亮起,他打算给工作人员打电话问问。   找到负责人的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   “滋……滋滋……”   手机里,传来的是和他刚才在电梯里听到的一样的声音。   红色的光从电梯壁渗透,邱董下意识后退,身上出了一层汗。   红色的光将邱董整个人包裹,一道浅浅的身影从红光中飘出,没入邱董身体。   不断闪烁的灯停了,电梯好似被什么卡了一下,短暂停顿后,再次恢复工作。   电梯门在地下车库打开,动作僵硬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似乎不适应这具身体,在缓慢熟悉,一点一点,从生疏到熟练,再也看不出异常。   “和源的邱董打算选继承人了。”傅明霁将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邀请函上要多加一个名字吗?”   “和源?是找我做代言人的那家公司?”谢钦辞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走过来。   他身后,被剪秃的牡丹花扭了扭身体,对着坑坑洼洼的自己欲哭无泪。   想反抗,但不敢。   “是,邱董之前一直没透露出选继承人的风声,这两天,可能是因为生病了,几个侄子在床前轮番照顾,有所触动。”傅明霁将人揽进怀里。   “为什么要在几个侄子里找?”   “邱董没有亲生的孩子。”   谢钦辞只是与和源有合作,连邱董的人都没见过,简单聊了几句,两人把话题扯开。   傅明霁的三十岁生日快到了,他们计划先回一趟傅家老宅,再去一趟明家。   上一部戏结束,谢钦辞暂时没有接新戏的打算,这几天比较清闲,周末,和傅明霁一起回了趟傅家老宅。   傅老爷子自知道傅明霁的寿命问题得到解决,就想见谢钦辞一面,要不是怕自己太激动吓到了谢钦辞,他都想直接去两人在林景湾的别墅见他们。   被傅明霁劝住了。   傅老爷子一想,也是,自己得消化一下,也要着手准备不久后的宴会一事。   傅老爷子按捺下来,这天,知道傅明霁会带谢钦辞回来,从大清早开始等。   十点的时候,傅明霁和谢钦辞到了。   两人下车,傅老爷子迎上来。   “爷爷,您怎么在外面等?”谢钦辞打开后座车门,威森尔从车上跳出来。   “我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们快进来。”   没在威森尔身后看到黑坨坨,傅老爷子问:“坨坨呢?没带过来?”   “它在沉睡,带来了,在铃铛里。”傅明霁回答。   和傅老爷子一起进屋,傅老爷子问了些寻常问题,终究是没忍住,开口:“之前你打电话说,问题解决了,是真的吗?”   傅老爷子一直想找傅明霁当面确定这点。   偶尔半夜梦醒,他甚至怀疑,那个电话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事,突然被告知,已经成功了,傅老爷子总觉得有种不真切感。   “是真的,”谢钦辞道,“我之前拍戏的时候,解决了一只水鬼,得到一枚金印,靠金印的力量,可以给明霁续命。”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惊喜过后,傅老爷子涌上和傅明霁同样的担忧,“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   “不会,爷爷您放心好了,不是用的邪术。”   谢钦辞没深说,傅老爷子也没深问,只点点头,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用担心明霁的寿命,老头子我走,也能走的安心点。”   “爷爷,您定能长命百岁,不要说这样的话。”傅明霁抿着唇,略显不悦。   “好,我不说,来,你们看看宴会当天的菜品,有没有要改善的。”   见过傅老爷子后,第二天,谢钦辞和傅明霁来到明家见了明老爷子。   因为是周日,明家没工作的人都在,很是热闹。   过年的时候,双方认识过,知道傅明霁寿命问题的,只有明家父子几人,小辈们都是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这么开心,但见到谢钦辞,他们也很开心。   谢钦辞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给孩子们分了一圈食物:“怎么没见到岁岁?”   岁岁是傅明霁二表姐的小儿子,今年三岁,软软糯糯的,很喜欢黏着谢钦辞。   “岁岁和保姆去买东西了,等一会儿就回来。”二表姐笑着开口。   “他那么小,去买什么东西?”明老爷子皱眉。   “说是想给两位舅舅买礼物,他吵闹的厉害,我就让他去了。”   直到吃午饭,岁岁和保姆还没回来,二表姐有些担忧,她的丈夫搂住她:“别担心,我去接他们。”   “我心里一直跳,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二表姐捂住胸口,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说话是特意避开了人群的,免得被误会是对谢钦辞有意见。   “没事的,有卢妈跟着,还有两个保镖,真有什么事,他们会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二表姐夫的手机响了。   二表姐心头种种一跳,盯着二表姐夫,声音不自觉发颤:“快接。”   二表姐夫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明先生,不好了,小少爷和卢妈不见了!”   “哐当”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明老爷子沉声开口:“这是怎么了?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说完,他发现二女儿脸色不对,将小曾孙女从腿上放下来:“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爷爷,岁岁失踪了。”   “什么?!”   一阵慌乱。   孩子们被保姆带下去,说得上话的成年人围在桌子旁,明老爷子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表姐哭过一场,眼眶红红的:“今天早上,我们来的时候,岁岁吵着要去商场买东西,我们拗不过他,让卢妈带他去了,卢妈是家里的老人了,帮我带几个孩子,我很信任她,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我已经吩咐人去找了。”明家大舅开口。   “先别着急,说不定是保镖一时跟丢了,等会可能就回来了。”   明家人安慰。   “我给卢妈打了好几通电话,对方一直是关机。”二表姐靠在二表姐夫身上,“我想,岁岁很有可能是被卢妈带走了,她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孩子?”   其实二表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这样的家庭,遇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太高了,绑架,要么是求财,要么是寻仇,二表姐现在就希望,卢妈是为了求财。   若是寻仇,岁岁平安回来的可能性,太小。   “别担心,岁岁现在没事。”谢钦辞开口。   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二表姐猛地抬头:“谢表弟,你怎么知道?”   “岁岁身上带了我送的平安符吧?我能感受到,他现在没事。”   “是带着,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平安符,幸好,幸好……”二表姐红着眼睛,脱力一般松懈下来。   明家二舅想到谢钦辞的真实身份,忙问:“小谢,你能算到他们现在的位置吗?”   “我需要他的生辰八字。”   二表姐忙说出儿子的生辰八字。   “还要什么东西吗?”   “不用。”谢钦辞和岁岁有过接触,如今又有金印,只要知道岁岁的生辰八字,就能算出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他们已经不在商场了,在一条小路上。”谢钦辞说出方位。   “快,我们快去找人!”二表姐站起来,就往外走。   明家人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慌乱逃跑的卢妈带了回来。   “岁岁!”二表姐抱着孩子,语气着急,“谢表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岁岁怎么一直叫不醒?”   明家的家庭医生已经到了。   谢钦辞把孩子抱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句话是说,孩子身上没沾染邪祟。   “让医生看看。”谢钦辞将孩子交给家庭医生。   检查完,家庭医生开口:“中了药,睡一觉就能醒了。”   孩子被抱了下去。   二表姐紧绷的心弦松开,她走到一言不发的卢妈面前,质问:“卢妈,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带走岁岁?你想把他带去哪里?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没有人,”卢妈满脸愧疚,“太太,是我被鬼迷了心窍,是我愧对您的信任。”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妈闭嘴不答。   不论二表姐怎么问,卢妈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   傅明霁拿着手机走过来:“她是为了钱。”   “钱?”二表姐不可置信,“她为了钱绑架了岁岁?可我不是给她开了很高的工资吗?而且,我记得她家里不缺钱。”   “刚查到的消息,她的儿子被人诱导去赌博,欠下大额赌债,绑架岁岁,可能是为了替儿子凑赌债。”傅明霁将调查到的消息说出来。   赌,太容易毁掉一个家庭了。   二表姐的心凉了下来:“他说的,是真的吗?”   卢妈没有回答,但她惊惶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二表姐失望极了。   “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做,可如果我不把岁岁给他们带过去,他们就要杀了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死掉……”   卢妈边说边流泪。   她很后悔。   非常非常后悔。   行动之前,她犹豫了好久,雇主一家对她太好了,她的良知不允许她做白眼狼,不允许她背叛雇主一家。   而且,岁岁那么可爱,会软乎乎叫她,会给她分享小点心,从丁点大被她带到三岁,说没感情是骗人的。   但她没有选择,那些人给她发了视频,视频里,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那些人威胁她,如果不将岁岁给他们抱过去,他们就一根根剁了她儿子的手指,每天给她寄一根新鲜的。   十天之内,如果还没把孩子带来,就等着给她儿子收尸吧。   卢妈跪在地上,一口气说完所有经过,整个人如一摊泥一般瘫软下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沉默半晌,二表姐问。   “我不敢,那些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说,如果告诉你们,就直接杀了我的儿子,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他再不争气,也是我唯一的骨肉,我做不到看着他死。”   “那你就能看着我的孩子去送死吗?!我的岁岁才三岁,再多的恩怨都不该波及到他身上,如果他出了事,你就是刽子手!”   二表姐这番话说的极重,卢妈白了脸,嗫嚅道:“太太,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念在我这么多年跟在你们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能不能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二表姐没有说话。   她知道,从卢妈的角度来说,她的选择没有错,别人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孩子重要?   但她就是膈应。   如同吃了一颗腐坏的苹果,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你在说谎,”一片沉默中,谢钦辞突然开口,“你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所谓的救你儿子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我的儿子没有死!”卢妈剧烈挣扎起来,“你凭什么说我的儿子已经死了?!”   “你的面相,可以看出你中年丧子的命格,若我没说错,你儿子是在一个月前去世的,如果真有你口中所谓的绑匪,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你儿子去世一个月后,用你的儿子来威胁你的?”谢钦辞无情戳破她的谎言。   卢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下去。   “是,我的儿子已经死了,就因为我没能及时拿出还赌债的钱,我的儿子被他们活生生打死了。”   “他们确实给我拍了视频,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刚跟我儿子吵了架,家里所有钱都被他拿去赌了,我让他不要去赌,但他不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一次次违背诺言。”   “我心里堵着气,不想管他,没等那些人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说‘你们打死他好了,我不会管的’,我只是说的气话,没想到,他们真的把他打死了。”   领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卢妈万分后悔,她想,自己为什么要挂电话,为什么要不顾儿子死活。   再多的后悔都换不回她活生生的儿子。   卢妈没敢将这件事告诉雇主一家,因为家世特殊,雇主一家对佣人的家世清白非常看重,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不能再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   更不用说,看到雇主家几个乖巧的孩子,能给已经失去唯一孩子的她带来些许慰藉。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是绑架了岁岁?”谢钦辞问。   “我没有绑架岁岁!”卢妈拒不承认。   “你不经过孩子父母允许,带走孩子,不是绑架是什么?”   卢妈哑口无言。   谢钦辞停顿了一会,继续问:“你之前说,有人用你儿子威胁你,除非你绑走岁岁,不然杀了你儿子,真的有这个人吗?”   卢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这一个月的生活,对她来说,太煎熬了。   为了不引起雇主一家的怀疑,工作时间里,她一点也不敢表露出失去唯一孩子的心痛,无数个夜晚,她忍不住问自己,从小乖巧的儿子,为什么会染上赌瘾。   她怎么都不想不通。   直到有一天,她在家里发现了一封匿名信件。   信上说,她儿子的被人故意引诱染上赌瘾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家欠下一大笔赌债,借此威胁她,给幕后之人做事。   卢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能接受她怨过恨过的儿子是因为她而死的。   信的最后,写了一句话,和一个联系方式。   “想给你儿子报仇吗?”   卢妈当然想。   如果是儿子自己染上赌瘾,造成死亡,她更多的是心痛,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儿子的赌瘾,是有人故意让他染上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威胁在雇主家做事的她。   再看到雇主家几个幸福的小孩,卢妈无法控制内心阴暗情绪的滋生。   她想,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儿子被人诱惑染上赌瘾,死得那般不体面,而雇主的几个孩子却能在家人的陪伴下幸福成长?   当阴暗情绪集聚到一定程度,爆发只需要一个引子。   这个引子很快被点燃了。   雇主一家的幸福相处那样刺眼,卢妈心中的记恨疯狂增长,她自己已经这么不幸了,她要让所有人和她一样不幸!   夜深人静的晚上,卢妈拨打了匿名信上的电话。   “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失去了什么,就让他们也失去什么,是不是很公平?”电话里的声音经过变声器的处理,给人一种怪异感。   卢妈却被声音里的内容吸引了。   “你难道不想,让导致你失去一切的人,也尝尝你经历的痛苦吗?”   蛊惑的声音如恶魔在低语,一点点瓦解她的意志。   “我该怎么做?”   “你找个机会,把他们的小儿子带到我指定的地点,我一定能给他们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雇主一家对孩子的安全问题很看重,平时出门都会有保镖跟着,卢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合适的动手时机。   直到今天,她带岁岁到了商场。   周末的商场人格外多,岁岁从没想过,关心爱护自己的保姆会想害死自己,他信任的被她抱着,吃下喂了昏迷药的食物。   卢妈从没露出过破绽,保镖们怎么也想不到,想对孩子不利的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借着人多,卢妈摆脱了保镖的跟随,抱着孩子上了电话里的人为她提前准备的车。   车一路开出燕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   看着沉睡在自己臂弯的小孩,卢妈心中天人交战。   她想报复不假,但对这个孩子,她下不去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会怎样发展,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再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明家找人的动作太大,惊动了不少人,卢妈交代完,被警方带走,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理由绑架的岁岁,她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代价。   岁岁吃下的药剂有些重,第二天才醒,谢钦辞和傅明霁去看望他。   幸好,整件事里,岁岁都在昏睡,不知道亲近之人的背叛,也没有那段被绑架的经历。   他还太小,明家人商量后,决定先不将实情告诉他。   “等他长大一些,我们再和他说这些。”明二表姐气色好了许多。   “查到这件事背后的人了吗?”傅明霁问。   “是被上次落选的古家,真可笑,明着斗不过我们,尽使一些肮脏手段,引诱卢妈儿子染上赌瘾的,也是古家人。”   明家是出了名的护短,敢动明家的孩子,古家将面对的,是明家不死不休的报复。   “这件事,还要多谢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岁岁会怎样。”如果岁岁出了事,对她,对明家,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要不怎么说古家手段肮脏呢,斗不过大人,尽可着没有自保力的孩子欺负。   明家针对古家,几乎是明面上的,政圈上层的波动,敏锐一些的人都感知到了。   直到古家绑架明家幼童未遂的消息爆出来,他们才知道,明家为何动了这么大肝火。   傅明霁生日到了。   由傅、明两家举办的生日宴定在傅老爷子名下一座庄园里。   庄园提前布置好了,谢钦辞和傅明霁提前一天过来,明家和傅家人已经到了。   傅家除了傅老爷子,还有不少亲戚,都是傅老爷子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孩子、孙辈。   傅明霁父母去世后,傅明霁年纪尚轻,傅家不少人动了趁机上位的心思。   傅老爷子冷眼旁观,在他们斗得火热的时候,把傅明霁空降到总裁位置。   斗了许久的傅家人自然不服,第一次联合到一起,打算先将傅明霁挤走,再解决内部问题。   他们把傅明霁当成了弱小的绵羊,却不知道,傅明霁自始至终都是一头猛虎。   没花多少功夫,傅明霁将这群人大包扔出公司,把傅氏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傅老爷子拉着谢钦辞说话:“这些人,你要是不喜欢就别搭理,他们说的什么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谢钦辞感受到了从傅家人那边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打量。   他没见过几个傅家人,这次,算是第一次见他们。   除了些本分老实的,还留在傅氏任职,起过歪心思的,都被傅明霁扔出去了,脱离上层圈子,他们完全不知道,谢钦辞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看他和傅明霁一起过来,又被傅老爷子单独叫到一边,小声议论起来。   “傅老爷子身边那位,是谁?”   “和被傅总带进来的,不是有传言,傅总养了个小明星,难不成就是这位?”   “谢钦辞,最近挺火的,看傅老爷子的态度,这是接受两人的事了?”   “两三年前,老爷子还在给傅总相看,明显是想找个大家闺秀做孙媳妇,怎么这次傅总带个小明星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早知道傅总好这一口,这么多年我们也不至于一点行动都没有。”   “你想做什么?”   “明星嘛,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明星,漂亮男孩更不少,若傅总喜欢,我们怎么也该挑几个给他送去。”   听到他的话,能留在傅氏工作的傅家人默默远离了些。   有些人作死,真是挡都挡不住。   也不想想,傅总都带人见家长了,能是一般的关系吗?而且,看傅老爷子的样子,明显很喜欢这个孙媳妇。   顾眠是和顾家人一起来的,见到谢钦辞,大步走来,用力抱了一下他:“谢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感到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沁凉目光,顾眠松开手,小声打趣:“谢哥,你家那位真是一如既往的醋坛子。”   “来,谢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爸,我妈,我哥。”   谢钦辞与顾家人一一问好。   顾家听说过不少谢钦辞的事,对他很是好奇,顾眠哥哥与谢钦辞握手:“经常听眠眠提起你,谢先生,百闻不如一见。”   “哥,我跟谢哥走了啊,等会见。”   宴会厅分为几个区域,谢钦辞的朋友在一个单独区域。   谢钦辞带顾眠过去的时候,这块区域已经有不少人了。   作为主人之一,谢钦辞需要帮忙招待客人,知道谢钦辞真实身份的,对谢钦辞以主人身份出现在宴会上,都感到很惊讶。   傅老爷子被老朋友拉到一边:“老傅啊,你这就不厚道了,谢大师怎么会以主人身份出现在你家孙子生日宴上的?”   他们一直知道傅总谈了个明星小男友,傅老爷子也是默许了的,却从没把这个小明星和谢大师联系在一起过。   被谢钦辞帮助过的人,不会大肆宣扬谢大师就是明星谢钦辞,京圈上层大多只知道谢大师的名讳和事迹,并不知道谢钦辞本名谢钦辞,除了玄学大师的身份外,还是一个明星。   傅老爷子的这位老友,是少数知道谢大师真实身份的人。   “你家孙子谈的,不是个小明星吗?难不成,这个小明星就是谢大师?”   傅老爷子颔首:“不错,要不怎么说我孙子眼光好呢,我之前给他挑了那么多他一个都没看上,自己看到的,是个这么优秀的人。”   语气里的炫耀藏都藏不住。   傅老爷子的老朋友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的是。”   再看宴会中,和傅明霁并肩而立的青年,傅老爷子的老朋友心中一阵羡慕。   那可是谢大师,只是有简单交情,都能让人巴结,如今谢大师和傅总是一对,燕京的势力恐怕又得变一变了。   如同验证他所想,接下来到达的客人,身份一个比一个让人惊讶。   何老亲自过来了。   要不是担心太张扬,龙组的几位领导都想过来。   知道何老身份的人拉了拉同伴的袖子:“我没看错吧,那是何老?”   “是何老,明家和古家斗得火热,若连何老都站在明家背后,古家怕是……”   他的话没说完,听到的人都明白他未尽的意思。   古家这一次,恐怕要遭。   有私下和古家有一定交情的人,暗暗将消息发给了古家。   古家没一个人收到邀请,以古家如今的地位,这是不应该的,爬到这个位置后,古家已经很久没被人如此轻慢过了。   古家家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用力拍了下桌子:“明家,欺人太甚!”   在明家的疯狂针对下,古家势力大幅度缩水,若再不想办法,他们可能要从现在的位置跌下去了。   古家家主急的不行,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先生,川岛先生求见。”   放在以前,古家家主根本不会见一个,来自R国不出名家族的掌权人的,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古先生,幸会。”   “幸会。”   川岛相界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博得了古家家主的好感,一番洽谈下来,两人都很满意。   “不止川岛先生来华国,是打算做什么?”古家家主押了口茶。   都是老狐狸,他绝对不会相信川岛相界嘴上说的,是来游玩的话。   “实不相瞒,我向往华国许久,想来这边发展,只是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对这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川岛相界苦笑一声,“我勉强有一些小企业,之前找傅氏合作,被回绝了,现在还没找到合作对象。”   听到傅氏的名字,古家家主眼睛眯了眯:“傅氏那样的大企业,总是眼高于顶的,你如果真心想在华国发展,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合作伙伴。”   古家沾亲带故的亲戚里,有不少经商的。   送走川岛相界,古夫人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不入流的小势力,您何必同他多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对傅氏有怨,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对付傅氏的一把刀。”   本以为傅家和明家已经割席了,现在看来,两家关系一直很紧密,强强联手,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与古家的冷清不同,傅、明两家举办的宴会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傅老爷子带傅明霁和谢钦辞走上台:“诸位,今天,除了是明霁的生日,我还想借这次宴会,宣布一件喜事。”   底下的人看到一左一右站在傅老爷子身边的两位年轻人,心中隐隐有了个某个猜想。   “想必诸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错,这件喜事就是,不日,明霁将与谢钦辞谢先生完婚,自今日起,我名下持有的傅氏股份,平分给两个孩子。”   下方一片哗然。   既震惊傅老爷子当众宣布的婚讯,也震惊傅老爷子将手下股份平分给两个人。   要知道,除了当初方便傅明霁掌权,傅老爷子给出去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手里,还有傅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相当于谢钦辞直接拥有了傅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看来,傅家很认可这个媳妇啊。”   “能在宴会上当众宣布婚讯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没想到直接分了一半股份,这个谢钦辞是什么来头?”   “一个小明星,傅老爷子这是昏了头吗?”   这些,是不知道谢钦辞玄学大师身份的人说的。   知道的人无一不说傅老爷子老谋深算,是只老狐狸。   “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将谢大师绑在傅氏这艘大船上,傅老爷子算盘打得真响。”   “如果谢大师的另一半是我家孩子,我愿意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别如果了,没有如果。”   “傅氏的运气真好,以前都说,傅老爷子老年丧子,年轻的孙子无法支撑起偌大傅氏,这傅氏迟早落到旁人手中,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怎么想。”   股份的事谢钦辞事先不知情,下台后,低声道:“傅爷爷,这些股份我不能要。”   “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傅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若不是你,今天怎么会有这么热闹的生日宴?就是将整个傅氏给你也不为过,让明霁一辈子给你打白工。”   生怕傅老爷子付诸实践,谢钦辞忙转移话题:“婚期爷爷觉得放在什么时候好?”   傅老爷子转头看乐傻的孙子,嫌弃转回头:“如果你们想早一点,我们就选一个早点的日子。”   傅明霁当然想越早越好,眼巴巴看向谢钦辞。   “那就早一点吧。”   结婚。   谢钦辞漫长的生命中,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直到宴会结束,回到房间,傅明霁还处于一种傻乐状态。   谢钦辞揪了揪他的脸:“回神了。”   傅明霁猛地将谢钦辞抱住,谢钦辞猝不及防,轻呼一声:“傅明霁,你做什么?!”   傅明霁的力气,谢钦辞亲身领教过,抱他多久都不会累。   傅明霁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兴奋过,低头不断亲吻谢钦辞的脸:“钦辞,我们是要结婚了吗?”   太过激动,傅明霁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我还没有求过婚,钦辞,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不止这一世,我想要永远,钦辞,答应我。”   谢钦辞被他糊了一脸口水,没好气道:“你再不放开我,这一世都没有了。”   “不行,”傅明霁停下动作,“我太激动了,抱歉。”   为了让傅明霁冷静下来,谢钦辞转移话题:“黑坨坨的大名,你想好了吗?”   一个问题,成功问住了傅明霁。   “我都不是很满意。”   谢钦辞拍拍他的脸:“那你好好想,正好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全身的血都是滚烫的,傅明霁抱住谢钦辞,凑近他耳边,哑声道,“反正坨坨还没醒,我们先做正事。”   所谓正事,就是翻来覆去用紫气把谢钦辞浇灌了一宿。   最后,是谢钦辞黑着脸把人踢下床的。   第二天,两人回到林景湾的别墅,谢钦辞戳戳傅明霁的胳膊,戏谑:“傅总,现在冷静了吗?”   看到谢钦辞身上深深浅浅的印子,傅明霁心虚:“现在冷静了。”   他昨晚实在闹得太狠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威森尔摇着尾巴跑出来迎接,在谢钦辞腿边蹭蹭。   谢钦辞有些腿软,瞪了一眼傅明霁,傅明霁忙将人抱起来。   “要去床上休息一会吗?”   “不用了,把我放沙发上。”   傅明霁依言把人放到沙发上。   苏醒的黑坨坨从铃铛里飘出来。   威森尔好几天没见黑坨坨了,往它身上扑,黑坨坨干脆变成一只黑色大狗,和威森尔闹成一团。   除了颜色更黑,黑坨坨这次进化看不出其他变化。   “坨坨的大名想好了吗?”   理所当然得到一个摇头回答。   看着两只闹到一起的大狗,谢钦辞灵光一闪:“不如黑坨坨大名叫谢默吧。”   傅明霁疑惑:“为什么是‘默’?”   “你看。”谢钦辞勾住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两个分开的字。   黑犬。   “是不是很合适?”   “………………”傅明霁陷入长久的沉默。   谢大师,你是会取名的。 第91章   谢默,默默。   忽视掉谢钦辞所说的,将字拆开的意思,这个名字还是很好听的。   “如何?”见傅明霁沉默,谢钦辞问。   “也不是不行,问问坨坨自己的意思。”   谢钦辞不置可否。   傅明霁叫来黑坨坨,将这个名字念给它听:“谢默,你喜欢吗?”   黑坨坨晃了晃身体,睁大眼睛看着两人:“麻?”   傅明霁好笑摸了摸它的脑袋:“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挺好,有时候沉默是金,比如不要乱叫‘麻麻’。”   黑坨坨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谢钦辞将谢默这个大名发给赵峰。   赵峰问了谢钦辞同样的问题:“谢大师,怎么选了这个名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谢钦辞正要回答,被傅明霁眼疾手快制止,这个字的真正来意,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为好。   黑坨坨也是要面子的。   最后是傅明霁解释了一通好的寓意,赵峰没有怀疑,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名字该拆开看的。   宴会结束,客人陆续离开,傅老爷子和明家人逐一送走客人。   他们没有离开,而是一早就决定,会在这里留到十二点。   十二点过,若傅明霁没事,才能真正说明,他的这一劫,彻底过了。   傅老爷子和明家人面上没什么表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天,开心之余,是化不开的担忧。   不是怀疑谢钦辞的能力,而是傅明霁活不过三十的箴言如诅咒一般,深深刻进他们的血肉,骤然被告知已经解决,不等到最后一刻,他们都无法放下心来。   十一点四十。   知道那道箴言的人聚在一起,等待最后二十分钟的到来。   傅明霁和谢钦辞不在。   傅老爷子和明老爷子商量后,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傅明霁因为和谢钦辞的婚事正高兴,他们不想搅了他的好心情。   十一点五十。   “还有最后十分钟。”傅老爷子看着头顶的挂钟,沉声开口。   最后十分钟,每一秒都是煎熬,偶尔有人说几句话,很快又沉默下来。   仿佛在等待某种宣判。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比漫长的,傅老爷子和明家几人,可以说,从没过过这么煎熬的一段时间。   秒针一点点滑动,无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盯着挂钟,看秒针一点点走向最后刻度。   十二点。   没有任何事发生。   傅老爷子拿出手机:“现在要确定吗?”   十二点已过,只要确定这个时间,傅明霁好好的,他们才能彻底放心。   明老爷子点头。   电话响了。   谢钦辞伸手推了推傅明霁:“有电话。”   “别管。”傅明霁握住他的手,动作不停。   想到什么,谢钦辞挣了挣:“是你的电话在响。”   傅明霁满脑子身下的人,哪里顾得上什么电话不电话。   “可能有事要找你。”不然不会这个点打电话来。   好不容易拿到手机,谢钦辞看了一眼屏幕,来电备注是“爷爷”。   “你停一会,是傅爷爷的电话。”   傅明霁动作微顿,就着这个姿势,按下接听键。   “爷爷,怎么了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微微沙哑,但确确实实是傅明霁的声音,傅老爷子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松下:“没事,我就是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他没说,傅明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时间,果然,十二点过两分。   “我没事,爷爷,您别担心,早点休息。”   “好,我也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一直忍着没出声的谢钦辞踹了他一下。   傅明霁捞住他的腿弯:“爷爷在确定我是不是活着,钦辞,谢谢你。”   谢钦辞动不了,目光潋滟:“你就是这么谢我的?”   “一定让钦辞满意。”傅明霁附身。   傅老爷子那边的电话是外放,明老爷子和明家舅舅也听到了电话里傅明霁的声音,均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三十已过,明霁的寿数问题,我们不需要再担心了。”   “是啊,老天保佑。”   “更应该感谢谢大师才是。”   “不错,若不是有钦辞,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天。”   世上最痛苦的事之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傅明霁还那样年轻,若是早早离世,留下的人将陷入无限痛苦。   谢钦辞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傅明霁之前嘴上说着活不过三十的箴言是无稽之谈,却并非完全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他做了足够的准备,若自己真的离开,公司怎么办,留下的亲人怎么办,谢钦辞怎么办,都有安排。   如今他没事,许多安排得做一些调整。   陪谢钦辞用完午餐,傅明霁去处理公司的事,谢钦辞窝在沙发上,rua两只狗子。   顺便检查一下黑坨坨的情况。   吞噬神骨后,黑坨坨的实力有了质的飞升,之前是实力堪比鬼王,如今就算真的对上千年鬼王,也不用担心打不过。   其次比较明显的,是它拟态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除了全身毛毛漆黑,触感微凉,黑坨坨现在的样子,和一只真正的狗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傅明霁说的让黑坨坨当婚礼上热气球的事,谢钦辞摸了摸黑坨坨,问:“会变颜色吗?”   黑坨坨不明所以支起脑袋。   谢钦辞指了指沙发上的米色抱枕,抱枕也是爱心形状的,只是黑色不同。   傅明霁和西城谷家合作后,批量生产了一批玩偶,一开始只是送给谢钦辞的委托人,后来有委托人想买,不知内情的人见到,也开始打听玩偶来历,傅明霁便开放了购买通道。   因为是和谷家合作,卖出玩偶的利润,谷家也能得一部分。   悠悠年纪还小,这部分利润暂时由谷家父母代为保管。   谢钦辞和傅明霁的家里,摆满了黑坨坨玩偶,傅家老宅、明家也是。   黑坨坨凑过去,在抱枕上嗅了嗅,没嗅到什么,迷惑抬头。   “小笨蛋,是让你变这个颜色。”   黑坨坨叼着玩偶跑了。   谢钦辞扶额。   怎么只进化力量不进化一点智商?   傅明霁忙完回来,谢钦辞勾住他脖子:“傅总,你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傅明霁身体一顿:“什么愿望?你不想和我结婚了?”   他附身,将谢钦辞困在身下:“亲口答应的事,钦辞可不能反悔?”   “想什么呢?”谢钦辞推了推他,他现在还难受,可不想再做什么,“是你想让黑坨坨在婚礼上当气球的事,我刚刚让它试过,它变不了颜色。”   原来是这件事,傅明霁松了口气:“气球不行,和威森尔一起送戒指也行,或者,当花童?”   “黑漆漆的怎么当花童?”   “没事,我们坨坨进步空间大,到时候,说不定能变颜色了。”   黑坨坨尚且不知,傅明霁打算找点教材让它学变色。   在家咸鱼了几天,到了广告拍摄时间。   一大早,梁肃开车来接人。   这段时间,谢钦辞的驾照已经考下来了,不过直接开车上路,傅明霁还是不太放心,梁肃作为经纪人,本来就该和谢钦辞一起过去。   车停下,小陶从车上下来,给谢钦辞拎东西。   前段时间家里出事,小陶请了一段时间假,谢钦辞本想看看她身上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一直到现在也没机会。   “谢哥。”   “家里的事解决了?”谢钦辞打量了一下小陶,气色不错,只是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更重了一些。   “解决了。”小陶手脚麻利为谢钦辞收拾好东西,上车。   小陶身上的气息并非不祥,谢钦辞便没有说什么。   化妆,拍摄。   一天结束,广告也拍完了。   谢钦辞带着梁肃和小陶往外走,路上被一位年轻姑娘拦下。   “谢先生,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我们夫人想请您见一面。”   谢钦辞认识这个女孩,上次去和源签约的时候,碰到过,是和源的董事长秘书。   “你家夫人?”   “是邱夫人。”   “你们夫人找我有什么事?若是工作上的事,和梁哥说就行了。”   董事长秘书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谢大师,我们夫人想找您,帮忙看看邱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用的是“谢大师”这个称呼,说明要找谢钦辞的事,和玄学相关。   谢钦辞点点头,答应了见面。   不远处的咖啡厅里,谢钦辞见到了邱董的夫人。   邱夫人三十来岁,保养的很好,说是二十多岁都有人信,见到谢钦辞,她激动站起来:“谢大师,冒昧用这种办法将您请来,希望您不要介意。”   谢钦辞是独自来见邱夫人的,梁肃和小陶在隔壁等他。   “邱夫人,你先说说情况。”   “我丈夫,老邱,他这段时间很不对劲。”   最先感觉到邱董的不对劲,是在和谢钦辞签约当天。   邱董是个很有生活意趣的人,因为是做食品公司发家,平时在家里也很喜欢研究各种点心,每天工作回来,只要不是忙到特别晚,都会给邱夫人做一些小点心。   下班之前,邱董给邱夫人打了电话,说今天想到一种新口味,等回家就给邱夫人做,让家里的佣人将原材料准备好。   邱董手艺好,做出来的食物都很好吃,还没等邱董下班,邱夫人已经开始期待了。   她让家里的佣人去采购了新鲜食材回来,只等邱董到家,就可以直接开始做。   但她没想到,邱董回来后,一言不发进了书房,和她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经历。   邱夫人大学没毕业就和邱董结婚了,两人这些年虽然有过争吵,但从没像今天这样,邱董看见她像没看见一样,将她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邱夫人以为他是在公司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眼见晚饭时间已过,邱董还没出来的迹象,端着热茶敲响书房的门。   “老邱,先吃晚饭吧,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顾忌身体。”   书房里没有回应。   邱夫人手按在门把手上,想直接将门打开。   扭了几下,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拍了拍门:“你怎么把书房的门反锁了?”   拍门声越来越急促,书房里的人终于舍得回答:“今天有点不舒服,不吃饭了,你别管我,自己先吃。”   听到这里,谢钦辞点了点桌子:“只是这些?”   “当然不是,”邱夫人摇头,“若他只是单纯不理我,我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   “他以前这么对过你?”   “没有,我们以前吵架,每次都是他来哄我,从没对我用过冷暴力,所以我才会觉得不对劲,之后发生的事更是验证了我的想法。”   邱董突然开始亲近四弟一家,尤其是四弟家的孩子,邱泽凡,将人从公司不起眼职位调到身边不说,还有着重培养,将他当继承人的意思。   邱夫人不是觉得邱董不能培养自己的侄子,毕竟他们没有孩子,以后公司给谁继承是个大问题,但四弟一家,当初就是因为试图过继邱泽凡给邱董,暗搓搓肖想和源继承人的位置,被邱董警告逐出公司的。   那个时候,邱泽凡还在读书,等他毕业,一门心思进和源,也不要求多好的职位,说要靠自己的能力进来,从普通职员做起。   因为过继的事,邱董心里对他有疙瘩,不过邱泽凡是个有能力的,当真靠自己的能力进了公司,邱董不可能因为他父母做的事迁怒到孩子,给了对应待遇,让他在工作做事,不对外宣布两人的关系。   知道现在,邱董将邱泽凡带到身边,邱泽凡职位连升几级,公司的人才知道,邱泽凡和邱董是叔侄关系。   若单单只是这样,邱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这些天,邱董跟变了个人一样,言行举止和邱夫人相处了十多年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我有怀疑过,之前的十多年,是不是他的伪装,我从没真正认识过老邱的真实面目,但我想不通,我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值得他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伪装自己的真性情十几年的。”   夫妻相处多年,对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到,邱董的改变,任何理由都在邱夫人心里不能成立。   真正意识到,邱董可能遇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是在一天夜里。   邱夫人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这天半夜,她突然惊醒,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抹黑下床,悄悄打开卧室的门。   说不清心里为什么这么紧张,随着门缝一点点扩大,邱夫人看到了让自己惊恐的一幕。   外面,老邱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道暗红的身影一点点从他身体里脱离出,似乎感受到什么,红色身影缓慢转头。   邱夫人身体反应快过脑子,飞快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大口喘息。   刚刚那是什么?   老邱这些天的异常和那个东西有关吗?   它有没有发现自己?   无数问题充斥脑海,邱夫人的思绪被搅得一团乱。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邱夫人不敢动,不敢睡觉,就这么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   只在天快亮的时候,响起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离房间越来越近,邱夫人握紧了拳头,掌心全是汗水。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   邱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是被发现了吗?   它会对自己做什么?   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除了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邱夫人做不到任何事。   如果有可能,她想冲出去,想揪住那道红影,质问它对她丈夫做了什么。   可她身体像被灌了铅,因为从本能中升起的恐惧,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不知过去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东西离开了。   确定脚步声越来越远,邱夫人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脱力般滑下,跌坐到地上。   她紧紧捂住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段时间,邱董莫名其妙和她闹起冷战,两人一直没睡一间房,邱夫人简直不敢想,若两人同住一间房,会发生什么。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床上,邱夫人浑浑噩噩睡了过去,第二天是被家里的保姆叫醒的。   “夫人,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邱夫人睁开眼,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老邱还在家里吗?”邱夫人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   “先生去上班了。”   邱夫人松了口气,若邱董在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身体里的红影。   见到红影的事,邱夫人不敢和任何人说。   下午茶的时候,和她关系好的钟夫人见她脸色难看,担忧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气色这么难看?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邱夫人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就算说了,恐怕也只会被人当做无稽之谈。   “我听说你家老邱在扶持他四弟家的孩子,你们这是做好决定了?”邱家的事钟夫人很清楚,孩子的事,一直是邱家两口子心中的痛。   一开始,两人都去医院做过检查,确定两人都没问题,就是怀不上。   两人甚至找了大师看,大师只说,是缘分不到。   如果亲人们是好的,将公司给他们也没什么,邱董的几个亲戚,实在是……   一个个的,除了看钱就是看钱,邱董之前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带着一起发财是应该的,给几个兄弟安排好了职位,谁知道,这几个兄弟只看钱,食物安全问题一概不管,争权夺利,栽赃陷害,公司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怕是没几天就被几人霍霍没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邱夫人摇摇头。   “这么大的事,他不跟你商量一下?”钟夫人诧异。   “我们最近出了点事,很久不说话了。”邱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家老邱不是这样的人啊,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不要憋在心里不说,好好跟你家老邱沟通。”钟夫人劝道。   邱夫人苦笑。   若是没看到从邱董身上浮现的红影,她肯定会找老邱好好说道说道。   一连几天,邱夫人都躲着邱董。   不敢与他碰面,不敢与他说话。   所幸,邱董也没将她的行为放在心上,后来几乎不回家了。   邱夫人开始想办法找大师。   思来想去,她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若真有脏东西附在老邱身上,她不能放任不管。   她必须救他!   这个念头在邱董突发疾病住院时达到顶峰。   邱董是在开会时突然晕倒的,被送到医院后,才通知邱夫人。   邱夫人拿着手机,浑身冰冷。   老邱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   去年年底两人还做过全面体检,没有任何问题。   慌张中,邱夫人突然想到,那天半夜看到的红影。   老邱这次晕倒,会和他身体里的红影有关吗?   如果真有关,她必须想办法救老邱。   要对付不科学事件,得找擅长此道的大师。   为了不让人察觉,她找大师的动作很隐晦。邱夫人人脉有限,之前从没遇到过来类似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最后,她找到了钟夫人头上。   “你要找大师?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们家老邱,突然晕倒,我怀疑他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邱夫人开口。   邱董是在公司会议上晕倒的,消息根本隐瞒不住,更不用说,邱泽凡当场叫了救护车,闹得沸沸扬扬。   邱董昏迷不醒,邱夫人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继承人未定,公司一片慌乱。   邱夫人赶到公司,听到邱家其他人明里暗里询问公司该由谁主持大局的时候,心中无端冒出一股火。   “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血脉上的亲人,这么大一家公司,总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是啊,大哥如今这个样子,大嫂你也该早做打算。”   “大哥的身体,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你们大哥还没去世,你们现在在这吵,好像他已经走了一样,你们就这么希望他……,你们配叫他一声大哥吗?你们这是在关心他吗?!”邱夫人厉声质问。   邱家人从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不敢再说什么。   只要大哥还在一天,他们就不敢放肆。   昏迷了半天,邱董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四弟。   邱家四弟得意看了邱夫人一眼,进入病房。   邱董情况不是很好,精神不济,没多久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他叫来了律师。   这个时候叫律师来,是为了做什么,太好猜了。   脸色各异的邱家人站在病房里,邱董喘着气一字一顿立遗嘱。   听到他要将公司股份给邱泽凡时,除了四弟一家,邱家其他人不干了。   病房里吵成一团,立遗嘱一事被迫终止。   邱夫人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不知道邱董被红影控制了几分,说这些话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因为红影,她更担心,公司易主之后,邱董会如何。   病死吗?   真的是生病吗?   邱夫人不相信。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邱夫人掩面哭泣,邱董生病住院后,她身上的压力太大了,来自公司股东的,来自邱家人的,每个人都不怀好意,每个人都想为自己争夺更大利益。   “如果你家老邱真的是被脏东西附身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大师,他姓谢,你应该知道,他是你们公司新请的代言人,谢钦辞。”   邱夫人知道谢钦辞,她和邱董一起看过谢钦辞的剧,公司找他做代言人的事邱夫人也知道。   还是当初邱董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随口一句“我觉得谢钦辞不错”,定下的这个人。   邱夫人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随口一说,会成为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正好,广告拍摄时间到了,邱夫人带上邱董的秘书,找了过来。   “谢大师,我不确定,那天我见到的红影是不是我的错觉,请您救救我家老邱。”邱夫人放下杯子,眼眶微红。   “邱董现在在哪?”谢钦辞确实从面前两人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阴气,邱董的情况,需要他见到人了才能确定。   “在医院,”邱夫人擦了擦眼睛,起身,“谢大师,我们现在过去可以吗?”   “可以。”   谢钦辞和梁肃说了声,让他先带小陶回去。   邱董住的是一家私立医院,邱夫人带谢钦辞过去的时候,邱泽凡正从病房出来。   “泽凡,你来看大伯?”邱夫人开口,语气有些冷淡。   邱泽凡没在意:“是,大伯母,您身边这位是?”   “是公司合作的艺人,听说老邱生病,来探望他,我们在楼下遇到的,一起上来。”   邱夫人顿了顿:“你现在就走了吗?”   她看到了邱泽凡拿在手里的文件,不知道是什么文件。   邱泽凡拿着文件的手紧了紧:“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邱夫人看了眼秘书,秘书会意:“正好,我也要去公司,邱先生,我们一起吧。”   邱泽凡无法拒绝。   董事长秘书只忠心邱董,知道许多邱董的事,他们想要公司,避不开这个人,邱家人都想拉拢她。   邱董住院后,公司因为争权一团乱,有真心为公司的担忧邱董身体,也有浑水摸鱼想趁机给自己谋取更大利益的。   可以说,这次生病,什么牛鬼蛇神都炸出来了。   秘书与邱泽凡一起离开,谢钦辞和邱夫人进入病房。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邱董还在昏睡。   邱夫人走过去,细细打量躺在床上的人,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他了。   不过短短几天,人瘦了好多。   “谢大师,我先生身上,有那些东西吗?”稳了稳心神,邱夫人问。   “有,”谢钦辞走到床边,“是一只小鬼。”   谢钦辞眼中,邱董身上,一道红色影子艰难附在他身体上,影子下,是邱董自己的魂魄,正在沉睡。   “这只鬼,是有人请上身的。”   鬼上身,除了鬼主动,还有一种,是鬼被人控制,在有心人的控制下,上别人的身,邱董身上发生的鬼上身情况,属于后一种。   “是有人想害老邱?”邱夫人第一个想到的,是四弟一家。   太明显了,老邱出事后,受益最大的,就是四弟一家。   “多半是,而且要请鬼上身,需要被上身之人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或者鲜血,背后之人,有很大可能是你们身边的人。”谢钦辞道。   “谢大师,我先生身上的鬼,您能帮忙解决吗?”   谢钦辞自然可以,而且很容易。   感受到危险,红影剧烈挣扎起来,邱董的身体受它控制,睁开眼:“你们是谁?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老邱!”邱董醒来,邱夫人第一反应是惊喜,喜悦的表情还未完全绽开,她看到了邱董变红的眼睛,下意识往后躲。   “邱董”清楚,这个让它惧怕的青年是邱夫人带来的,阴狠的目光射向邱夫人,若不是邱董的魂魄拦着,它早将这人吃了。   谢钦辞往旁边移了一步,挡住“邱董”的目光,淡声道:“你是想自己出来,还是想被我抓出来?”   “邱董”笑了,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人脸上,显得非常怪异。   “毛头小儿,不要以为自己有点能力,就能英雄救美,我劝你,少管闲事!”   “看来,你是选择第二种了。”谢钦辞伸出手。   红影鬼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感觉自己的魂体被一只大手抓住,大力扯出邱董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   红影鬼的魂体是靠外力与邱董身体连在一起的,如今被扯下来,相当于一层魂体被硬生生撕开,剧痛之下,发出刺耳惨叫声。   鬼气不受控制溢出,病房里的设备开始晃动,头顶灯光闪烁,在越来越浓的鬼气下,邱夫人眼前的景象大变样。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病房彻底变了。   浓郁暗红色的雾气从谢钦辞手中蔓延,若仔细看,就能看出,不断产生暗红色雾气的,是被谢钦辞抓在手中的暗红鬼影。   鬼影不断扭动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谢钦辞的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剧痛之下,红影鬼艰难开口。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她?!”   “对付你,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这么’二字。”   轻描淡写的语气,配上他毫不费力的动作,红影鬼被气了个仰倒。   谢钦辞将红影鬼从邱董身体上拔了下来,抖了抖,嫌弃扔到一边:“说吧,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恶鬼没什么信誉可言,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将己方卖了个彻彻底底。   “是邱亦垣,是他请的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对付,就去对付他,我只是听命行事!”   邱亦垣,是邱泽凡的父亲,也就是邱董事长的四弟。   邱夫人心中早有猜想,对这个结果不感到有多意外。   “他请你上邱董的身,打算让你做什么?”谢钦辞问。   “他想要公司。”   红影鬼如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邱亦垣的打算很简单,让恶鬼上邱董的身,控制他的行动,在公司提拔自己的儿子上位,等差不多了,就让邱董“病死”,死前立好遗嘱,等死后,整个公司就是他们的了。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些,我都说了,您能不能放过我,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你是没来得及做还是没办法做?”谢钦辞一语挑破它的谎言。   红影鬼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是被说中了心思。   “我想,你上邱董身的第一时间,是打算吃掉他的魂魄的吧?但你没有成功,反而被困在了他的身体里,无法脱离,让我猜猜,他为什么困住你?是因为你想伤害邱夫人,对吗?”   红影鬼的眼珠不转了。   “是,大人您说的不错,我本以为,凭我上百年的修为,吃掉一个人类魂魄轻而易举,但我没想到,这个人的魂魄那么顽固,都快被我消耗得差不多了,还能在我想伤害他夫人的时候,爆发将我压制住。”   “所以,我们相处一室多日,我平安无事,是因为老邱在保护我吗?”邱夫人很怕红影鬼,可在听完红影鬼的话后,强忍着恐惧开口。   “是,他甚至不让我靠近你,我一靠近,他就造反。”邱董宁愿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让它伤到邱夫人,红影鬼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躲着邱夫人走。   红影鬼从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这样强大的意志。   邱董对夫人的在意,远远超过了他自己,如果邱董是在它附身的第一时间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它附身很有可能会失败。   也是因为它的轻敌,在第一次试图攻击邱夫人的时候,被暴起的邱董魂魄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次失手,之后每一次都受到限制。   邱夫人从没想过,丈夫这个样子了,还在保护自己。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邱夫人想骂邱董“傻子”,看到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男人,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大师,这只鬼要如何处理?”邱夫人缓了一会,震荡的情绪平复下来。   “看你的意思,你是想我带走处理,还是想怎样?”   “我想让它上邱亦垣的身,想让他们一家,也遭受一遍我们遭受过的,可以吗?”   “可以。”谢钦辞回答。   “喂,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红影鬼不满。   “你不愿意?”谢钦辞淡淡瞥它一眼。   不知为何,红影鬼愣是从这道目光里看出“若不听话就噶了你”的意思,它缩了缩脖子:“愿,愿意,为大人效力,我很乐意。”   谢钦辞拿出一张符,将红影鬼封进去。   鬼气减淡,病房里逐渐恢复正常。   眨眼功夫,病房里的暗红色雾气消失了,晃动个不停的仪器也安静下来,不断闪烁的灯恢复稳定。   一切异常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不真切的梦境。   邱夫人眨眨眼,不确定地问:“谢大师,这就解决了吗?”   谢钦辞点头。   邱夫人大步走到病床前,握住邱董的手:“大师,我先生什么时候能醒?他的病要紧吗?”   “他的魂魄被恶鬼压制了太长时间,可能需要一定时间恢复,至于病情,他本就没生病,当然不要紧。”   谢钦辞给邱夫人留了些符,有缓解身体里鬼气的,有温养魂魄的,并嘱咐她,多推邱董出去晒晒太阳。   昏迷三天之后,邱董醒了。   他的魂魄虽然被压制,但这些天发生的事,他都清楚。   清楚血脉至亲对自己的算计,清楚公司股东的心怀异心,更清楚,妻子为自己的担惊受怕。   能将公司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邱董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之后,他知道,自己对那些所谓的血脉亲人还是太仁慈了,若不然,他怎么会被算计至此?   那些人想谋财就算了,还想要了他们夫妻的命!   这点,邱董最无法容忍。   雷霆手段之下,邱家人在公司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邱泽凡的总经理之位还没坐热乎,就被撤了职。   同在商场,作为傅氏掌权人,傅明霁消息非常灵通,谢钦辞在拍广告之余接了个委托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委托人是邱董的夫人,因此在听到关于和源集团内部的变动后,将这件事告诉了谢钦辞。   “他这次没留情,一鼓作气把所有怀有异心的人都驱逐出公司了,听说他四弟一家还带着所谓的遗嘱上门去闹,被打了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满足。”   邱夫人的酬金打过来了,后面邱董又追加了一笔,想约谢钦辞吃个饭。   谢钦辞还没回复。   他在研究,怎么让红影鬼附身。   红影鬼被他从邱董身上撕下来后,似乎对附身一事产生了PTSD,谢钦辞把它丢出去,让黑坨坨当监工,不要闹出人命,结果没一个小时,黑坨坨叼着蔫头耷脑的红影鬼回来了。   黑坨坨愤愤把红影鬼丢到一边,没能完成谢钦辞布置的任务,它很生气。   红影鬼刚才差点被黑坨坨一口吃了,一被放下就缩到墙角,闷不吭声。   傅明霁看了眼红影鬼,再看一眼黑坨坨,问谢钦辞:“如果坨坨吃了这只鬼,有可能变色吗?”   黑坨坨耳尖听到了一个“吃”字,忙飘过来。   红影鬼听到了他的话,身形巨震:“不是,你们喂鬼吃鬼,是为了改变颜色吗?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第92章   红影鬼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一家人。   养一只不亚于厉鬼实力的鬼就算了,这只鬼还热衷于变成一只狗,成日和一只狗混在一起。   实力强大的青年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像养宠物狗一样对待厉鬼。   要不是畏惧谢钦辞的实力,红影鬼高低得吐槽两句。   它一直觉得,自己之前遇到的人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这家人更奇怪。   谢钦辞才不管它怎么想,捏了捏飘过来的黑坨坨,打趣:“你还没放弃吗?”   这些天,傅明霁尝试着用各种办法教黑坨坨变色,奈何黑坨坨脑容量实在小,怎么都学不会。   傅明霁都快放弃了,这个时候红影鬼送上门来,也不知道颜色综合一下,能不能让黑坨坨变成红色,反正都是要喂给黑坨坨的,尝试一下没什么损失。   “我总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傅明霁确实没放弃,让一只厉鬼当婚礼上的吉祥物,顾忌也只有傅总能想出来了。   “这只鬼暂时还不能吃,等完成委托人的最后委托再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谢钦辞喜欢这种报复方式。   “你说你,高低是只活了百年的大鬼,怎么连附身这么简单的事都学不会?”谢钦辞疑惑看向红影鬼。   红影鬼呐呐不敢开口,心道,我为什么不敢附身你难道不知道吗?附身完就得被吃,能多苟几天当然要多苟几天。   也不知道谢钦辞有没有看出它的真实意图,接下来几天,谢钦辞都没再说让红影鬼附身的话。   红影鬼还没庆幸自己的英明,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黑坨坨。   谢钦辞是没将它放出去附身,但也不是完全不管它,而是把它交给黑坨坨看着。   在黑坨坨眼里,鬼知分两种,能吃的和不能吃的,红影鬼很明显属于前者,能吃,只是暂时不能全部吃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红影鬼被黑坨坨这里啃一口那里啃一口,虽然没直接吃掉,但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被啃一口的滋味,和被活生生啃下一块魂体的滋味,简直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没几天红影鬼就受不了了。   谢钦辞和傅明霁开门进来,红影鬼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谢大师,我现在能附身了,我现在就去对付邱亦垣一家,求您,别再让黑坨坨大人啃我了。”   与其这么天天受折磨,不如一口被吃掉,一了百了。   真正让红影鬼下决心的,是黑坨坨吃零食——一只水鬼的时候。   红影鬼能感觉到,那只水鬼的强大,但没用,再强大如今也只能沦为黑坨坨的盘中肉。   黑坨坨这些天吃的东西多,根本不饿,时不时啃一口水鬼,全当吃零食,嘴馋。一段时间下来,水鬼已经完全不成样了,红影鬼被水鬼的样子吓到,觉得如果不久之后自己也变成这样,不如一次性给它一个解脱。   好不容易等谢钦辞回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谢钦辞低头看它:“你不是说,对附身有PTSD?”   “我说笑的,哪有鬼会患这个病?大人,我这次绝对好好给那些人一个教训,包您满意。”红影鬼忙不迭表忠心。   谢钦辞看了它一会,直把它看得后背发毛,才大发慈悲开口:“那你去吧,如果不能让委托人满意,你知道后果的。”   威胁!   这绝对是威胁!   就算知道红影鬼又能怎样?红影鬼打不过谢钦辞,一丝一毫怨气都不敢生,但恶鬼都是不讲理的,恨不了谢钦辞,便将这份恨意转移到另外的人身上。   邱亦垣一家。   若不是他们驱使自己上邱董的身,自己哪会招惹上这么一尊杀神?!   浓浓恨意下,红影鬼周身鬼气暴涨。   谢钦辞换了鞋,往屋里走:“你悠着点,注意分寸,别把人害死了。”   让邱亦垣一家得到教训,不是真要他们的命,如果沾染了人命,对谢钦辞和邱董夫妇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黑坨坨照例被派了出去,若红影鬼失控,黑坨坨能直接制止它。   邱亦垣一家最近过的很不顺心。   他们谋划好了一切,只等邱董因“病”去世,便能坐享成果,将整个和源收入囊中,哪想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顺利。   一开始是很顺利的,邱董被鬼上身后按照他们的意思,提拔邱泽凡,短短几天,就让全公司知道了邱泽凡和邱董的叔侄关系,也让公司上下一致认为,邱董会将邱泽凡当继承人培养。   资源倾斜,邱泽凡从没享受过这种权利,不由沉迷,他知道自己父亲背后做的一切,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默默享受。   他成了和源的太子爷,数不清的人来巴结他,送钱的,送好酒的,送美男美女的……   尝到了被人捧上云端的滋味,邱泽凡一点也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   邱亦垣也担心夜长梦多,尤其在有邱夫人这个不定时炸弹的情况下,越早定下,越能放心。   再加上,人长时间侵染在鬼气之中,身体承受不住是迟早的事,就这样,邱董病了。   在会议室里,突然晕倒。   昏迷第一时间,在他旁边的邱泽凡拨打了120,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丝毫没意识到,邱董晕倒,会给公司上下带来怎样的冲击。   尤其那些平时被邱董压制的股东,他们可不是什么温和的食草动物,而是潜伏在暗处的猛兽,只等一个最佳机会,将公司权柄收入囊中。   邱董昏迷不醒,医院查不出病灶,就是一个完美时机。   他们动手了。   之前一直在基层工作的邱泽凡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计划逐渐乱了套。   觊觎和源的,还有邱家其他人。   邱董对邱泽凡一家的优待,早惹这些人不悦,之前碍于邱董的余威,他们不敢做什么,如今邱董重病昏迷不醒,他们撕开小绵羊伪装,露出锋利牙齿。   邱泽凡深刻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爸,我们现在怎么办?”办公室里,邱泽凡送走一名来挑事的股东,头疼不已。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若是后退一步,必定会被那些股东和邱家其他人撕碎,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邱亦垣脸色阴狠。   “主动出击?怎么做?”   “遗嘱,只要大哥立下遗嘱,将公司股份都给你,他们再怎么闹,都没有用。”   想要遗嘱,就得邱董清醒过来。   最难的不是让邱董醒来,而是在邱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邱董立下遗嘱。   若邱夫人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她搅黄。   邱亦垣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邱董住院后,邱夫人几乎住在医院,邱董的秘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谁的队都不站,一心站在邱夫人身后,为她忙前忙后。   给他们造成了不小困扰。   这一天,邱夫人和秘书离开医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邱亦垣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邱泽凡带着律师前往医院。   得到遗嘱,他们以为万事俱备,只等邱董归天,那些人就会发现,抢来抢去,最后东西都进了他们一家的口袋。   只要想想这个场面,邱亦垣和邱泽凡心中的郁气都能少一分。   没想到的是,三天后,他们没等到邱董离世的好讯,而是等到了邱董醒来,在医院会见股东的消息。   时隔多年,公司上下再次感受到了,邱董雷厉风行的一面。   用最短时间解决公司危机,将心怀异心的人排斥出权利中心,公司稳定下来,剩下的,可以慢慢清算。   邱泽凡的太子爷梦碎了。   醒来后,邱董当众宣布,若哪天他发生意外,公司的一切都将由邱夫人继承,如果他们两人都出了事,他的所有都将捐给国家,邱家其他人,别想得到一分一毫。   并且,在所有股东的见证下,立好新遗嘱。   邱泽凡浑浑噩噩从会议室出来,一路上,不断有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前几天还对自己毕恭毕敬无限讨好的人,全下意识避开了他,生怕被人看到和他有牵扯。   憋着一肚子怒气,邱泽凡开车回家。   邱亦垣迎上来:“你大伯今天去公司说了些什么?”   邱董醒后,第一时间转院,邱亦垣等人想再打探他的消息,想见他一面,均无果。   他们见不到人,只能等邱董主动见他们。   等待的时间无比煎熬,尤其是邱亦垣惊讶发现,自己与红影鬼的联系断开了,他想通过红影鬼再次操控邱董的愿望彻底落空。   邱董这个时间醒来,他又无法联系红影鬼,是红影鬼的事暴露了吗?   邱亦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他几次去邱董家,每次都被告知,邱董和邱夫人没回来。   打电话,打不通。   到了这个时候,邱亦垣才意识到,邱董之前对他们,根本没做绝,不然,他们只能像现在一样,想见人一面,都难上加难。   邱泽凡大力关上门,目光阴翳:“大伯重新立了遗嘱,之前立的那道不成立了,新遗嘱里,他将所有一切都留给了他妻子,我们一丝一毫都得不到。”   “怎么会这样?”邱亦垣震惊道。   这件事,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如今发生,只能说明一点,邱董是真的脱离了他的控制。   是谁在帮他?   他知道自己在背后做的一切了吗?   若是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们一家?   想到邱董往日的手段,邱亦垣打了个寒颤。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得去找道长。   邱亦垣简单安抚了儿子几句,回到房间,给道长打电话过去。   “嘟——嘟——嘟——”   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人接听。   “呼——”   窗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开,阴冷的风从窗外吹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东西?!”邱亦垣握着手机,警惕看向四周。   回答他的,是屋里所有家具剧烈晃动的声音。   “滴答”水声响起,邱亦垣抬头,天花板上,倒立着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血从尸体上不断滴下。   一滴,两滴……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暗红色的血滴到头顶、脸上,红色模糊了视线,邱亦垣看到,悬挂的尸体脱离天花板,四肢着地,飞快朝他爬来。   “啊啊啊啊啊!!!!!!”   邱亦垣尖叫着后退。   退到桌子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符,用力攥在手里,这张符,是当初他请鬼时,帮他请鬼的道长给的,说是可以保护他不被鬼伤到。   事实也是如此,在红影鬼没上邱董身的时候,全靠这张符压制恶鬼。   爬行的鬼似乎很忌惮他手里的东西,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还好,有用。   邱亦垣松了口气,拿着符,大着胆子往前走。   一步,两步……   四肢着地的鬼不甘看了他一眼,缓缓在他面前消失。   邱亦垣跌倒在地,大口呼吸。   他没看到,自己手里的符,边缘焦黑卷曲,且焦黑在一点点向中心蔓延。   之后几天,他遇到过类似的事几次,每次,都因为符侥幸逃脱。   第四次发生在深夜。   半夜,邱亦垣在一阵阴冷感的包围下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头顶有一张放大的鬼脸。   “啊啊啊啊啊!!!!!!!!!”   视角冲击太大,邱亦垣大声尖叫。   进而他想到,自己找道长新买了好些符,忙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抓起一把符。   “我不怕你,你最好不要靠近!”邱亦垣色厉内荏。   “嘻嘻。”这一次,恶鬼却没有被吓跑,而是嬉笑着不断靠近。   腐烂的脸近在眼前,腥臭味直冲鼻腔,邱亦垣用力将符朝恶鬼抛去。   “你真觉得,这些废纸会对我起作用吗?”恶鬼手翻转,所有符都落到它手里,“你再仔细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邱亦垣低头,骇然发现,自己手里的符全变成了黄纸。   “怎么会?!”   恶鬼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自以为见到了道士,找道士买符,其实都发生在幻境中,现实中,他根本没联系上道士,和他对话的,一直都是恶鬼。   恶鬼策划了一切,让他自以为看到希望,然后在最后一刻无情打破他的希望。   邱亦垣敢用恶鬼害人,就不是对这方面一概不知,惊惧过后,他很快想通了经过:“是你?我遇到的一直是你,对不对?!”   飞快拿出手机,不出预料,手机没有信号,手机里,拨号界面,是几个胡乱数字。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恶鬼裹挟着一身腥气趋近。   “你要做什……啊啊啊啊!!!!!!!”   邱亦垣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恶鬼一点点没入自己身体。   四肢僵硬,身体不受自己控制,邱亦垣的魂魄被阴冷鬼气压制,只能看着恶鬼占据自己的身体,活动手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是你?!”灵魂状态下,邱亦垣终于看清,恶鬼的真实面目,不是其他鬼,正是他当初用来上邱董身的红影鬼!   灵魂深处的声音,外界是听不到的。   红影鬼也没有继续伪装的意思,它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报复邱亦垣,若邱亦垣连它的身份都不知道,报复起来有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在大哥体内吗?为什么会来我这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将你想对你大哥做的事,再对你做一遍。”   “不,你不能……”   红影鬼已经操控他的身体,出了卧室。   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漆黑。   黑暗影响不到鬼的视线,红影鬼在一扇门前站定。   这扇门,是邱亦垣儿子邱泽凡的房间,此刻,他儿子正在里面睡觉。   “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邱亦垣又惊又惧。   “不做什么。”只是奉命吓一吓人罢了。   邱泽凡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窟窿里,全是寒冰,冻得他瑟瑟发抖。   好冷。   邱泽凡伸手去捞被子,想将自己裹紧一点。   不料,手碰到的,不是被子的布料触感,而是更冷的,仿佛寒冰一样的存在。   什么东西?!   邱泽凡被冻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微弱的月光从窗外照入,隐约可见,床边坐了个人。   半夜惊醒却发现有个人坐在自己床头是种什么感觉?   邱泽凡差点被吓厥过去。   “谁?”   他想躲,可无处可躲。   “小凡,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害我?”   是大伯的声音!   邱泽凡惊恐睁大眼,大伯怎么会在这里?   “大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关键时刻,邱泽凡仍没忘记装傻。   “你真的不知道吗?”   云层散开,明亮月光突然将屋子照亮,邱泽凡惊恐发现,自己床边,不是一个大伯,而是八个!   八个差点被他们害死的人围在床头,一遍遍质问,为什么要害他,声音如魔音贯耳。   心态再强大的人都无法不害怕,更不用说,邱泽凡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心神强大之人。   他在一句句质问声中,被吓晕了过去。   邱泽凡晕倒,房间里的所有声音消失,八个“邱董”也一并消失,站在床边的,只剩下邱亦垣一人。   和他身体里的鬼。   邱泽凡醒来,家里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父亲怪怪的,他将自己做的梦告诉父亲,问父亲能不能找那位道长给他看看。   父亲只是神色古怪看了他一会,说,他只是在做噩梦,不要多想。   邱泽凡也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转头将这件事抛到一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已经享受过和源太子爷身份带来的好处,让他就这么放弃,他怎么能愿意?!   一天的忙碌结束,邱泽凡回房睡觉。   邱亦垣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喝点牛奶再睡,免得又做噩梦。”   邱泽凡没说什么,接过牛奶一口喝了。   “别喝!”邱亦垣身体里,邱亦垣的魂魄声嘶力竭大喊。   红影鬼递过去的,哪是什么牛奶,而是猩红的、黑色不知名物体泡的水!   半夜,邱泽凡又做梦了。   惊醒后,他看到七窍流血的大伯站在床头,质问为什么要害死他。   一次可以说是做梦不清醒,将噩梦当成了现实,可当这种情况,不止在夜晚发生,白天也会发生呢?   邱泽凡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见了鬼。   几天没睡觉,邱泽凡脸色奇差,黑眼圈非常重,脸色苍白,半夜出现,说不定会被人当成鬼。   他不敢再找他爸,因为他和邱亦垣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邱亦垣会变成七窍流血的邱董。   双眼熬得通红,不敢入睡,无法入睡,只要睡着,就是不断经历的噩梦,睡了比不睡还疲惫。   五天下来,邱泽凡终于坚持不住了。   他要见邱董。   他必须见到邱董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必须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嗡——”   手机震动。   秘书拿着手机过来:“邱董,是邱泽凡先生的电话,您要接吗?”   这几天,邱泽凡打了不下百次电话过来,邱董都没接。   邱董本想继续不接,话到嘴边,改了口:“你听听他说的什么。”   电话接通了,秘书越听,脸色越古怪。   “他说了什么?”邱董放下文件。   “他问,您是不是还活着。”   “告诉他,我活的很好,让他们失望了。”   电话挂断,邱泽凡拿着屏幕熄灭的手机出神,如果大伯还活着,那他每天遇到的,是什么?   忙完最后工作,邱董让秘书将公司文件带去公司,他现在还在医院疗养,不过差不多也是时候出院了。   出院后,邱董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和邱夫人一起出门。   他们约见了谢钦辞,今天是特意去和谢钦辞道谢的。   邱董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谢钦辞出手,他真在四弟的算计下殒命,他的妻子该怎么在一众豺狼虎豹中活下来。   “老邱,你的那个秘书,是怎么回事?”邱夫人不接触公司的事,这次,若不是秘书帮忙,她根本应付不了公司那些股东。   “你忘了吗?她是我们十年前资助上大学的山村女孩,毕业后就进了我们公司,有天赋,能力强,肯努力,重要的是,她一直很感激你。我打算让她再历练历练,就给她提一提位置。”邱董搂着妻子,开口。   “是该好好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毅然决然站在我这边,我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   约见的地点是一家私房菜馆,谢钦辞曾经帮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解决过问题,这次,老板研究出了新菜,给谢钦辞传消息,问他要不要来尝尝新菜,正好邱家夫妻约他见面,谢钦辞便将地方定在了这里。   见面时间是周末下午,傅明霁提前忙完工作,和谢钦辞一起出门。   “看来邱董恢复的很好。”谢钦辞看了眼邱董气色,开口。   邱董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即使已经过了五十,和邱夫人站在一起,也不那么违和。   “这次的事,不知该如何感谢您。”邱董深深鞠躬。   谢钦辞扶了他一下:“要谢也该谢你的夫人,是她委托的我,我不过是收钱办事。”   邱董摇摇头,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入座后,侍者上菜。   自从店里的问题得到解决,私房菜馆的生意蒸蒸日上,客人比从前更多,为了表示感谢,每次只要谢钦辞来,老板都会亲自下厨。   “我听小琳说,她委托了谢大师帮忙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四弟一家,不知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想给他们求情?”谢钦辞轻抿一口杯里的果酒。   果酒是老板自己酿的,知道谢钦辞不能喝酒,度数很低。   邱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如果邱董要给自己的亲人求情,她是不会答应的。   之前就是因为邱董太纵容他的那些亲戚,才闹出这次的事来。这次是运气好,她找到了谢钦辞,顺利将事情解决,若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邱董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在妻子警告的目光中,邱董开口:“不是求情,是邱泽凡给我打了许多电话,问我是不是还活着,我有些好奇,他们遭遇了什么。”   邱夫人听他没有给邱家人求情的意思,目光平和下来。   谢钦辞:“你应该知道,你之前‘生病’,是因为恶鬼附身吧?”   邱董点头,他已经从妻子嘴里听说过了。   “我没做什么,只是让恶鬼将对你做的事,再对他们家做了一遍,在鬼气的影响下,人心中的恐惧会无限放大,邱泽凡很有可能,是在鬼气的影响下,见到了你的死相。”   “原来如此。”邱董这些天,并非什么都没做,邱亦垣一家对他做的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为了抓住他们的把柄,他派了人去跟着邱亦垣父子,也派人去查他们过往做的事。   那些被派去查邱亦垣父子的人告诉他,邱亦垣一直待在别墅没出门,邱泽凡也很少出门,别墅里经常传来他惊恐的叫声,眼见着越来越疯癫了。   之前邱董一直想不通两人怎么会这样,听到谢钦辞的话明白了一些。   他被恶鬼上过身,知道被上身后的痛苦与无助,那是一种想做什么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无力。如今,想害他的人遭遇了同样的事,邱董只觉得痛快。   他对邱家人的亲情,早在一次次失望中被磨灭了。   一口喝完杯里的酒,邱董苦涩:“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他们希望,说,如果我以后不结婚不生子,只要侄子侄女争气,将来我的财产就分他们。”   那个时候,和源规模还没这么大,他没遇到喜欢的人,作为大哥,几个弟弟都结婚生子,自己还没找对象的意图,家里催得紧,他就说,不是还有侄子侄女吗,不担心没人继承。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弟弟们心中埋下了野心的种子。   “我和小琳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对我来说,有没有孩子都是一样的,可我的那几个弟弟显然不这么以为,他们一次次试探我,问我愿不愿意过继一个孩子,将来老了也有人照料。”   “我怎么能看不出,他们的真正目的是看中了我身后的和源,每一次都没松口。”   “因为亲缘关系,我一直不想将事情做绝,没想到,我的退让,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我很想问一问他们,在他们心中,还将我当大哥吗?”   邱夫人握住丈夫的手,无声安慰。   “其实,我看你们两位的面相,不像是无子的,你们应该有孩子才是。”   “什么?!”邱夫人惊得站起来,“可我们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去医院看过,吃过药,吃过偏方,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身边,应该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你们,让你们没有孩子。”自从上次用功德金光救下一山的生灵后,谢钦辞对旁人的命途看得更清晰了。   “你们可以想想,这些年,一直在你们身边的,都有些什么东西,从结婚,不,从你们谈恋爱开始,就存在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陷入回忆。   “要说从谈恋爱开始就在的,家里有一尊瓷娃娃,是二弟媳妇送的,那个时候,我刚和老邱在一起,在商场见到她,她说我一来,她就中了个奖品,说明这个瓷娃娃与我有缘,将瓷娃娃送给了我,我见瓷娃娃胖乎乎的,很可爱,就带回来了,一直放在家里。”   对年轻时候的邱夫人来说,这尊瓷娃娃代表邱家人对她的认可,也是她得到的第一件邱家人送的礼物,和其他东西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会和这个瓷娃娃有关吗?”邱夫人脸色发白,如果真的是因为瓷娃娃,那么这些年,她为了孩子遭的罪算什么?   “瓷娃娃还在你们家里吗?”只有看到了实物,谢钦辞才能确定。   “在家里,谢大师,您能不能去我们家里看看,我不放心,万一还有其他东西……”邱董恳求。   帮人帮到底,谢钦辞没有拒绝。   一行人来到邱家。   远远就看到门口有人起了争执。   是想来质问邱董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的邱家人。   保安队长走过来:“邱董,我这就让他们离开。”   谢钦辞看了眼被保安拦下愤愤不平的邱家人,包括被红影鬼附身的邱亦垣,和脸色难看到极致的邱泽凡,所有邱家人都到了。   “邱董,不如让他们进来,正好,一次性将所有事解决。”   邱董正要让保安将人赶走,听到谢钦辞的话,出声:“放他们进来。”   “听到没有,放开我,”一名年纪尚轻的邱家小辈用力挣脱保安的束缚,“邱董可是我大伯,得罪了我,我让大伯开了你。”   旁边的大人忙捂在他的嘴。   大人们的恩怨,还在读书的年轻一辈并不知道,他们靠着邱董的关系作威作福惯了,全然不知已经失去了最后保护伞。   “小孩子不懂事,大哥,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放在平时,邱董确实不会说什么,事后安抚保安就是了,但这次,他不想像从前一样了。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幅作态,他简直不敢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些人会仗着自己的势做些什么。   “十五岁,不小了,我是他大伯,不是他爹妈,不会因为有人惹了他不快,无缘无故对别人下手,这些年,你们都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仗着有我这个大伯,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谁给你们的底气?!”   邱董虽然平时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真正发起怒来,更令人胆颤。   邱家人已经许久没见到发这么大火的邱董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跟我进来,没我的同意,待在客厅里,别乱跑。”   “还有你,和他道歉。”   少年人梗着脖子不吭声,被父亲用力拍了一下,才不情不愿说了声“对不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自己温和有加的大伯,会突然之间跟变了个人一样。   注意到他的行为,邱董失望收回目光。   邱家人鹌鹑一般被带到客厅,他们不敢问,邱董带回来的两人是什么情况,敏锐一点的人,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有人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来讨要说法,他们逐渐意识到,即将要面对的结果,很有可能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谢钦辞和邱董等人上楼。   别墅风水很好,但有几处,给谢钦辞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就像是某种气被硬生生阻隔,让好风水变了个样。   邱夫人找出瓷娃娃:“谢大师,您看看这个娃娃。”   瓷娃娃巴掌大,做工精巧,若忽视瓷娃娃身上隐隐缠绕的黑气,可以当是一件用心精良的礼物。   敲了敲瓷娃娃的身体,从声音可以听出,瓷娃娃是中空的。   有东西在瓷娃娃身体里。   “我可能会弄坏这个娃娃,有关系吗?”   “谢大师,您随意,就算这个瓷娃娃没问题,我们也不敢要了。”   “需要工具吗?”邱董想去找个锤子之类的工具来,方便敲碎瓷娃娃。   “不用,这个瓷娃娃,用普通工具可能敲不碎。”谢钦辞握住娃娃,手用力。   “哇哇哇——”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邱夫人下意识抱住邱董胳膊。   “是小孩子的哭声,”邱董仔细聆听,“别墅里应该没有小孩子才是。”   “是这个瓷娃娃在哭。”   谢钦辞话音刚落,瓷娃娃生上传来“咔嚓”一声。   瓷娃娃碎开了。   一股难闻的腥味从瓷娃娃里传出,邱董捂住鼻子:“怎么这么臭?”   “这是什么?!”看到瓷娃娃里的东西,邱夫人惊呼出声。   瓷娃娃的碎片滑落,一点点露出瓷娃娃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刚好比瓷娃娃小一点的婴儿尸体。   不,这个大小,婴儿根本没有发育完成,还算不上婴儿,只能算胚胎,胎儿蜷缩在瓷娃娃里,保持着在母体里的姿势,四肢蜷起,缩成一个球。   胎儿肤色青灰,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却一鼓一鼓的,像还活着一般。   邱夫人捂住嘴,咽下到了嘴边的惊呼。   她定定看着暴露在空气中的胎儿尸体,仿佛看到了,胎儿是怎么被无情从母体中取出,又被制成这幅模样的。   谢钦辞看到了,连在胎儿身上的黑线,黑线蔓延向四周,不同方位都有。   他沿着这些黑线,在别墅里,找到了剩下几样东西。   有一些是不起眼的摆件,还有一个花盆,将土挖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用布包包起来的小肉球。   东西摆在桌上,除了瓷娃娃里那个,其他都是一团肉球,   “这些,都是还没成型的胎儿吗?”难闻气味充斥鼻腔,恶心之余,邱夫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甚至和这些东西共同生活了十多年!   “就是这些东西,害我们没有孩子的吗?”邱董脑子里浮现的,是亲戚将这些东西送给自己的画面。   这些东西不是一次性送到他们手上的,而是分不同时间,不同人送来的,那盆花,更是由他最小的侄女送过来,说是自己种的,那个孩子才八岁,她知道自己送了什么东西给他们吗?   “这些胎儿的存在,是一种威慑,让你们的孩子不敢降临,如果只有其中一个,并不能保证你们一定没有孩子,做这件事的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花费无数时间,将这些东西送到你们身边,不断加深阻碍,你们长时间与这些东西待在一起,便彻底断了子嗣缘。”   是以谢钦辞一开始见到夫妻俩的时候感到好奇,明明两人都不是无子命格,为何会没有孩子。   这东西不会影响别的,只会让他们没有孩子。   谢钦辞在碎开的瓷娃娃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的,是邱董和邱夫人的生辰八字。   这些东西,是专门针对邱董夫妻的。   “为了不让我们拥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邱董咬牙切齿。   如果是自己命里无子,他认了,可现在,明晃晃的事实告诉他,他不是不配有孩子,而是有人不想让他有!   没有孩子,全是他那些所谓的血缘至亲害的,他怎么能不恨?!   他和妻子可以主动不要孩子,但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要不要孩子,该是他们自己说了算,而不是他的那些亲人!   他拿他们当亲人,他们却用这么恶毒的法子算计他,只为了让他们自己的孩子继承他的公司。   当真是……   可笑至极。 第93章   楼下。   邱家一行人坐立不安。   从邱董夫妇的态度中,他们敏锐感觉到,两人对他们的态度不一样了。   以往,顾忌亲缘关系,邱董夫妻对他们虽然不说特别亲密,但从没像现在这般冷淡过。   尤其刚才在外面对小辈的态度。   他们是来问邱董,为什么无缘无故将沾亲带故的亲人从公司开除的,有些是这些天邱董生病,他们借机收了好处塞进公司的,如今人被赶走,他们好处还没捂热乎,就遭了那些人的白眼。   “你们认识被邱董带回来的人吗?”沉默中,邱家二弟开口。   被邱董带回来的两人,气质出众,想来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难道是他们在邱董面前说了什么,才让邱董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到了这个时候,邱家人还在从外部找原因,没想从自己身上找。   “我认识其中一个,叫谢钦辞,是个明星,最近很火。”邱三弟的女儿开口。   “明星?”邱二弟恍然,“我想起来了,公司请的代言人,好像就是他。”   “对,大哥不见我们,也是从他拍广告那天开始的,难不成,是他在大哥面前说了什么?”   “四弟,你怎么不说话?”一向最有主意的人没说话,邱家人有些不适应。   邱亦垣,也就是红影鬼,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很古怪的一眼。   它想,原来真有人比自己还不长眼。   早知道谢大师会来,它今天说什么都不会过来的。   一点也不想和谢大师对上好么?!   好几次它想不管不顾离开,被一旁虎视眈眈的黑坨坨拦住。   是的,为了防止它没有分寸伤到不该伤的人,也为了防止它逃跑,黑坨坨一直跟在它身边,是个非常称职的监工。   瞥了一眼围着说话人转的黑坨坨,红影鬼收回视线,模仿邱亦垣的语气开口:“先别着急,等他们下楼,看看情况再说。”   “对,我们在这瞎猜也不是个事,不如先稍安勿躁。”   “四弟,之前的事对不住,我们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不是故意要和你同侄子作对的。”   邱泽凡低头不语。   这人说的,是之前为了争夺更多权利钱财与邱亦垣父子在公司作对的事。   那个时候,他们想着,同样是亲戚,凭什么公司只给四弟一家,留给他们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   加上家里人的挑拨,越想越觉得,大哥不该区别对待。   红影鬼摇摇头没说什么,它对公司的事不在意,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对于这些人说了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一阵婴儿啼哭声传来,几人脸色大变。   “怎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大哥从哪里抱了孩子回来吗?”   一开始,他们没将孩子的哭声和自己做过的事联系起来,直到他们看到谢钦辞从楼梯经过,跟在他身后的佣人手里搬着什么东西。   邱家人:!!!   他们的秘密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会的,那样隐秘的事,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怎么会现在突然被发现?   他们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却发现,安慰的话是那样无力。   不知过去多久,楼梯上传来爬行声。   抬头就见,一个个还未发育成的婴儿以扭曲的姿势从楼梯上爬下来。   “爸,这是什么?!”在外面对保安出言不逊的少年大呼出声。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   胎儿鬼不止一只,一只接着一只,源源不断从楼梯上爬下来,它们身体软绵,明明该无力爬行,却爬得飞快。   目标明确爬到一些人身上。   “滚开!”   “别靠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走开!”   尖叫声不断响起。   二楼,谢钦辞几人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闹剧。   楼下已经乱了套。   “它们现在失去了理智,会无差别攻击楼下的人。”谢钦辞语气淡漠。   “我已经让不相干的人撤走了。”邱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只是看这些人被鬼吓,根本无法缓解他心中的恨,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胎儿鬼还没出生就被利用来害人,被谢钦辞从各种束缚器具中解救出来后,怨气滔天,第一时间就想无差别对付房间里的人。   被谢钦辞轻而易举压制。   为了让它们怨气降低一点,谢钦辞问邱董:“你想知道有哪些人沾手了这件事吗?”   以邱董的能力,想去查,并非查不到,邱董开口:“谢大师知道?”   “有个很直观的办法,把这些胎儿鬼放下去,它们会优先找和自己有仇的人报仇。”鬼是最记仇的,即使它们还没出生,在它们最初的印象中,谁害了自己记得格外清晰。   “顺便,也能平息一下这些小鬼的怨气。”   看这怨气,整间屋子都要被化为实质的深灰色怨气占满了。   邱夫人抱住邱董胳膊:“谢大师,我们想知道,麻烦你了。”   这些胎儿鬼是那些人用来害他们夫妻的,如今用来反击,正合适。   “你们放心,不会出人命,我会看着。”看到邱董脸上的顾虑,谢钦辞道。   胎儿鬼目标明确,几个小辈只是被简单吓了吓,一只只胎儿鬼开始往长辈身上爬。   有人身上爬的多,说明这件事里,这个人插手最多。   因为红影鬼的关系,胎儿鬼没敢往邱亦垣身边爬。   黑坨坨隐去自己的存在感,守在红影鬼身边,防止它趁机作乱。   红影鬼确实想趁慌乱跑路,刚有动作,就被黑坨坨撞了回来。   持续了半个小时,在谢钦辞的干预下,闹剧结束。   谢钦辞用符将怨气减淡胎儿鬼收了起来,这些小鬼除了不让邱董夫妻拥有孩子,并没有做其他恶,等这件事结束,可以送去地府投胎。   狼狈不堪的邱家人发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邱董一行人。   “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邱董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我是你什么杀父仇人,值得你用这样恶毒的法子对付我。”   邱家人心一沉,看来邱董确实知道这件事了,他们想不通,这么多年没暴露的事,为什么会突然被发现。   邱家人隐晦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开口:“大哥,您当然是我们大哥,我们一直很敬重您,前几天的事,我们承认是我们不对……”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觉得,我生气只是因为前几天的事么?刚才的遭遇这么快就忘记了?如果想不起来,我可以让你们再回忆回忆!”   邱董拍了拍手,几名佣人端着已经坏掉的瓷娃娃等物走过来。   “这些东西,需要我帮你们回忆,是什么吗?”   邱家人脸色巨变。   “大哥……”   “行啊,你们不肯承认,我帮你们说,从我和小琳确定关系开始,你们就谋划着不让我们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们为了求子做出的事,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显得特别可笑?!”   一想到,曾经这些亲戚打着关心他们的幌子,送来的各种土方,自己还被感动得不行,邱董就觉得心梗。   “我们也不想这样,”邱家二弟早被吓破了胆,见事情暴露。发泄一般大声道,“大哥,明明是你,都答应将公司留给侄子侄女了,为什么在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娶妻生子的时候,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说要和她结婚?”   邱董气笑了:“敢情这事还怪我?你们的脸要不要这样大?公司是我的,就算我捐了也是我的事,实话告诉你们,即便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公司也不会留给你们的孩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也不看看你们教养出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就想肖想公司,公司交到他们手上,才是自寻死路。”   已经撕破了脸,邱董说话半点不留情面。   邱家人被他说得脸色忽青忽白。   “这些胎儿,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告诉你们用这个办法阻碍邱董拥有自己孩子的,是谁?”谢钦辞问。   他手里拿着一张符,符上隐隐冒黑气,邱家人本能对那张符感到畏惧。   没人说话。   “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邱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怼过保安的少年看不惯谢钦辞的高高在上,厉声质问。   他被人捧惯了,从没像今天这样憋屈过。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只要知道,若是惹了我不高兴,我随时能放出符里的小鬼,让你们再经历一遍刚才经历过的事。”   被青年漫不经心的目光扫到,少年脊背窜起一阵寒意,潜意识疯狂报警的危机感让他下意识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谢钦辞动动指尖,符上,一只胎儿鬼隐隐冒出身形,刚才差点被这些小鬼生吞活剥的邱家人再也嘴硬不起来。   “我们说,我们说。”   细究起来,这件事发生在十多年前了。   那个时候,邱董风华正茂,和源规模已经壮大,无数人给邱董抛来橄榄枝,想和他结亲。   邱董全部拒绝了。   最初的时候,邱家人野心不大,和邱董的关系也很好,见邱董这边走不通,有不少人找门路找到邱家人身上。   邱家人收了厚礼,问邱董,有没有结婚的意愿。   “大哥,我们都结婚生子了,看老四,孩子都满地爬了,你真的不结婚吗?”   “是啊大哥,好歹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生个孩子,以后也有保障。”   “我不是有这么多侄子侄女吗?他们是你们的孩子,也相当于是我的孩子了。”   邱董不松口,邱家人是没办法改变他意思的,眼看邱董年纪越来越大,身边没有知心人也没个孩子,邱家人观念老旧,总觉得怎么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一次次劝说。   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邱董干脆放出话,以后那个侄子侄女最有能力,就将公司交给他/她。   这句话一出,邱家人果断闭了嘴。   比起邱董的孩子,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孩子继承邱董的一切。   就在他们都以为,邱董会一只这么单下去的时候,邱董谈恋爱了,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还没毕业,确定关系的邱董就将她带来见了家人。   自从邱董放话会将公司给侄子侄女之后,邱家人对邱董身边的事非常关注,尤其关注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子。   邱董带人来见他们之前,他们就知道,这次邱董是真的动了心,奔着和人过一辈子去的。   若是放在之前,他们肯定很高兴,大哥找到心仪的另一边,可现在,他们高兴不起来。   结婚,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邱董会拥有自己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邱董还会将公司交给隔了一层的侄子侄女吗?   显然不会。   邱家人私下开了个小会。   “大哥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这个小姑娘年纪这么小,不一定能和大哥走长远。”   “我担心的,不是能不能走长远的问题,而是,小姑娘年轻漂亮,大哥年纪也到了,万一他们有了孩子……”   剩下的话不需要他说,其他人也明白。   “得想办法分开两人。”   这是邱家人的初步计划。   做起来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他们本来想从小姑娘身上下手,还没毕业的小姑娘,最是好拿捏,他们找了年轻的帅哥,装作富二代,对小姑娘展开热烈追求,企图用这件事离间两人的关系。   岂料小姑娘油盐不进,在学校是个实打实的乖乖女,不论他们找来的人怎么撩,都不为所动,甚至躲着人走。   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让两人关系更好,邱家人私下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另外的法子。   “我们的目的不是不让这个小姑娘和大哥在一起,而是让大哥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然,就算我们用计谋分开了两人,只要大哥想,以后还是会有孩子。”   以邱董如今的身份地位,想为他生儿育女的人多了去了。   “大哥年纪还没大到不能生育的地步,我们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大哥身边,怎么阻止?”   一直不说话的邱二媳妇突然开口:“我知道一个比较迷信的方法,说是可以阻断人的子嗣缘。”   “什么办法?”   “需要用刚成型的胎儿,将胎儿用秘法封住,放到人家里,可以震慑其他想投胎到这家的魂魄,让这个家庭生不了孩子。”   邱二媳妇出身山村,那地方封建迷信,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就是,从哪儿弄来刚成型的胎儿?”   邱二媳妇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邱家二弟:“你在外面养的那个女人,不是怀孕几个月了吗?有血缘关系的胎儿,作用更好。”   为了自己的野心,邱家二弟几乎不需要思考,就答应了这个办法。   为了取出的胎儿完整,被他养在外面的女人被迫引产。   愉一媳一睁一璃·   邱二媳妇回老家找了神婆,用秘法将这个孩子封在瓷娃娃里,创造和邱夫人的偶遇,将瓷娃娃送了出去。   为了防止万无一失,这些年,她陆陆续续制造了多个这样的东西,由邱家其他人分别送给邱董。   “竟然是你的亲生孩子,难怪……”谢钦辞喃喃。   难怪胎儿鬼身上,最粗的一根线连在邱家二弟身上。   他以为,是因为这个孩子是被邱家二弟害死,所有联系格外深,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区别。   邱董被真相震惊得久久无言。   他知道这件事和他的几个弟弟脱不开干系,但他没想到,为了害他,他的好弟弟不惜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谢大师,这些胎儿,都是和他们有亲缘关系的吗?”邱夫人艰难消化事情背后的真相。   她无法理解,有人会因为一己私欲,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活生生杀死自己的孩子。   “是,”不等谢钦辞回答,邱二媳妇惨白着脸开口,“这些胎儿,都是他们养在外面的情妇怀的,两个弟妹都很支持我,这个办法,既可以阻止大哥拥有自己的孩子,也能让他们的丈夫没有私生子,多划算。”   “其实有一句话我骗了你们,不需要有血脉关系的孩子,用一些你们的血,或者大哥本人的血就可以了。”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邱家二弟发怒,“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就因为你的一句话,全部殒命,这些年,你睡得着吗?!”   “我有什么睡不着的?你在外面睡别的女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睡不着?你还想让那个女人登堂入室!如果当初不是我用这个办法,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等那个男孩出生,你是不是要和我离婚?!”   “我告诉你,你休想!你以为她真的是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无害吗?你知不知道,她大着肚子来我面前示威?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从一开始,邱二媳妇的真正目的,就是除掉小三的孩子,她还要感谢大哥和大嫂,给了她现成的借口,果然,之后十几年,那些被养在外面的女人,没一个成功生下丈夫的孩子。   “你这个毒妇!”邱家二弟扑上去就要打人。   “骂我之前,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你觉得你比我好多少吗?弄死那些孩子,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也是你串通医生做的手术,那些死去的孩子也只会怪你这个刽子手!”   邱二媳妇不躲不闪。   “闹够了吗?”   邱董开口,邱家二弟再不愿,也只能住手。   真相大白,邱董只觉得荒谬,他没想到,这件事里还含有另一桩隐情。   “让谢大师见笑了。”邱董转头对谢钦辞道。   谢钦辞摇摇头。   他更在意邱二媳妇口中的神婆。   之前秦家的事里,也是因为一个神婆,害死了秦沁的第一个孩子。   “你家乡的那个神婆,还在人世吗?”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联系不上她了,村里人都说,她去世很久了。”   “她之前在哪里活动?”   “多闵村。”   谢钦辞记下这个地点,打算让赵峰去查一查。   赵峰动作很快,谢钦辞把消息发过去当晚,就收到了赵峰的回信。   多闵村的神婆确实去世了,是在一次去山里采药时,失足摔落悬崖,摔死的,被发现的时候,尸体摔得不成样子。   “比起摔死,我们更觉得,她是被反噬死的,据说她在村里的时候,经常帮人洗女。”   一些落后的地方,重男轻女,会在生下女孩后,将孩子用残忍手法杀死,借此威慑下一胎的时候,不会有女孩投胎到肚子里。   “冤孽深重,被反噬而死不足为奇。”谢钦辞脸色不变。   要不怎么说很多邪术害人害己呢。   和源公司内部来了场大洗牌,邱董一改以往温和做派,雷厉风行将公司蛀虫清了出去。   那些想找邱家人求情的发现,邱董这次跟受什么刺激一样,对邱家人同样没留手。   过往的纵容成了最大利刃,邱家人借着和邱董的关系,行事无所顾忌,把柄一抓一个准,邱董干脆利落将这些人全送进了监狱。   谢钦辞把那些小鬼带到青霄观。   “这次又要麻烦青木大师了。”   青木大师接过符,笑道:“谢道友再来几次,我们观就要成托儿所了。”   一屋子小鬼。   邱董捐了香火钱,想请谢钦辞帮忙看看新住处的风水。   原来的房子他们是不打算住下去了,发生了那样的事,就算现在已经解决,住在那里还是会觉得膈应。   邱家人从云端跌落,进局子的进局子,没进去的,也失去了以往的荣光,被和源驱逐,养刁了胃口的他们,根本无法适应这个社会,没多久就在燕京待不下去,彻底与自己梦想中的豪门生活告别。   最无法适应的,就是邱家小辈,他们从小养尊处优,被父母告知,未来会继承大伯的大公司,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长辈坐牢,只能自己求生。   邱董已经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彻底失望,冷眼旁观他们离开他庇护后遭遇的一切。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才彻底后悔,才知道,自己从前的生活有多么难得,只可惜,再怎么后悔,也无法回到从前。   现在的他们,别说和邱董诉苦求原谅,就是见他一面,都无法做到。   这场风波最终没给和源带来多大损失,反而在清除蛀虫后,更蒸蒸日上。   这些小鬼还没出生,就被自己的血脉亲人害死,在谢钦辞的纵容下,出了一场气,怨气并不重,在青霄观道长们的度化下,很快前往地府投胎去了。   地府那边开始了和龙组的初步合作。   地府想在下面建基站,想把人间便利的传讯工具用到下面。   黑无常拿着手机,感慨:“用了人间的东西,才知道我们地府有多落后。”   何老笑笑:“我们也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   “是啊,一不留神,我们已经被甩在后面太久了。”黑无常道。   “建基站的事我们可以帮忙,只是,活人可以下地府吗?”何老提出疑问。   “还有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可能需要突破一下。”另一名领导开口。   地府环境和上面不一样,不能完全照搬上面的经验。   光是鬼气对信号的影响,就需要他们花大功夫解决。   “这些事不急,”黑无常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我们这次来,还想和之前见过地府之门的人谈谈,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五和庄子瑜被叫了进来。   龙组都知道,他们要和地府合作了,他们虽然和鬼怪打了很久的交道,但对地府的认知却很少。   地府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吗?   黑白无常是传说里的样子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萦绕在他们脑海,想求证,又不太敢。   庄子瑜和小五已经被提前告知过,会和地府的人说那天的经过,进到会议室,两人不敢多看,详细讲述了那一天的经历。   尤其是庄子瑜,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进入小地府后活着出来的人,黑无常问他的问题更多。   庄子瑜都一一答了。   庄子瑜能顺利出来,主要归功于谢钦辞,和两人聊完,黑无常找到谢钦辞。   “谢大师,那天你救庄子瑜先生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个地府有什么不对?”   “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黑坨坨当时也进去了,不如你带它去一趟地府,让它感受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   黑坨坨欢快摇了摇尾巴,它记得那个地方,有好多好吃的!   黑无常这才注意到谢钦辞身边的黑坨坨:“它姓黑?”   “姓谢,叫黑坨坨是因为它黑。”   说起来,傅明霁还没放弃让黑坨坨改变颜色的念头,红影鬼被黑坨坨吃掉后,黑坨坨倒是能变色了,但只能变一部分,而且颜色非常深,几近黑色,根本不是傅明霁想要的颜色。   邱亦垣父子涉嫌谋杀,被拘留调查,因为涉及到神鬼一事,两人被转交到特殊部门,也就是龙组处理。   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对应代价。   梁肃给谢钦辞挑了几个新剧本送来:“和源邱董投的剧,指定你演男主角,还有这部,国外的片子,是个客串角色。”   谢钦辞拿过剧本:“怎么还有国外的?”   “史密斯导演前段时间来华国考察,看了你演的剧,很感兴趣,他的新作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大制作,里面有个华国天师身份,会在关键时刻救主角团两次,我看了剧本,是个很吸睛的角色,拍摄地点就在华国,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接一下。”   谢钦辞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接触过外国演员,闻言感兴趣拿起剧本,剧本只有两页纸,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如梁肃所说,是个很吸引粉丝的角色。   “那就接吧。”   “另外这个剧本,导演是圈里老人了,就是拍的电影一直不怎么火,胜在有功无过,是第一个找你演主角的,其他几部找你演主角的,我看了剧本,都不太行,你感兴趣也可以都看一看。”   背靠盛世,又演一部剧火一部,谢钦辞俨然成了无数导演和投资人心目中的优胜合作人选。   梁肃排除了一部分一看就不行的,将剩下的整理好交给谢钦辞,具体拍哪些,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诡谲荒镇》快上了,剧组进入宣传期,每一帧放出来的剧情,都足够吸引人,网上的讨论度一天比一天高。   ——快点上啊,已经迫不及待了!   ——听说这部剧是小燕总为了女友唐冰之老师的遗愿拍摄的,从选角到拍摄都盯得特别紧,力求做到最好,看预告,质量应该是过关的。   ——原著剧情完全没问题,只要不乱改,不是我说,这年头改编剧就没几个能看的,这些编剧不乱改是会死吗?   ——有小燕总盯着,应该不会乱改,好与不好,等上映就知道了!   转眼到了五一。   《诡谲荒镇》爆了。   无数自来水涌入话题,一天内,上了五个热搜。   ——我求你们快去看,真的绝了,无论是演员们的演技,还是剧情反转,就算看过原著也不影响,再看一遍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没看过原著,我现在要去补原著了。   ——主角的表演非常经验,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谢钦辞的表演,无缝切换啊,尤其最后一个镜头,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悬疑爱好者狂喜,真的好久没这么能看得我头皮发麻的剧了,我已经决定带闺蜜去二刷了,只看一遍,感觉有好多细节没注意到。   ——给周围人都推荐了一遍,气死我,嘴上说着不去看,结果买了票不告诉我,等我去买的时候已经被抢空了。   随着电影热度提高,主演、配角的关注度也逐渐提高。   不论是周华旭饰演的主角,还是谢钦辞、时阳荣等人饰演的配角,都很有看点。   在自来水的宣传下,票房一天比一天高。   谢钦辞火了,粉丝数暴涨,越来越多的合作找上门来,狗仔试图蹲守,却发现,无论他们怎么蹲,都蹲不到谢钦辞的身影。   谢钦辞和傅明霁的关系只有燕京上流社会知晓,能被傅家明家邀请来参加生日宴的,不会将这件事乱说,剩下因为和谢钦辞交好被邀请来的,更不会乱说了。   外界并不知道,谢钦辞和傅明霁的关系。   放在别人身上,大火之后出门,总要担心被狗仔盯上,谢钦辞完全没这个顾虑,一张符,足以搞定一切。   五一假期,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去看了自己演的电影。   有符的作用,两人不需要伪装,大大方方进去,也不用担心有人认出来。   他们选的时间是晚上。   来看电影的人特别多,大多数是奔着《诡谲荒镇》来的,因为这部剧的大火,影视方临时增加了排片,即使如此,依然场场爆满。   傅明霁牵着谢钦辞的手,走在人群中,看到《诡谲荒镇》这么受欢迎,说不出的自豪。   “你笑什么?”注意到傅明霁嘴角上扬的弧度,谢钦辞低声问。   “钦辞这么受欢迎,很开心。”   他喜欢的人,无一处不优秀,怎么能让他不自豪?   “快点来啦,要开始了,不能错过。”旁边走过去一对情侣,女孩手里拿着手机,兴奋看来看去,男孩双手不空,又是汽水又是爆米花,还要时不时出手护一下激动的女朋友。   傅明霁和谢钦辞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有。   傅明霁基本没来过电影院,看看那对情侣手中的东西,懊恼自己准备不充分。   “钦辞,你等我一下。”   说完,傅明霁大步离开,没一会儿,拿着满满一大桶爆米花,一大盒炸薯条和两瓶汽水回来。   谢钦辞见他拿的困难,帮他接了一下:“你让我等你一下,就是去买这些了?”   “别人都有,钦辞也得有。”   傅明霁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有强烈是胜负欲,谢钦辞习以为常,抱着爆米花和他往里走。   看自己演的,和拍摄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谢钦辞并非第一次看见成片,但和傅明霁一起看,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每当谢钦辞饰演的角色受伤,傅明霁的心总会跟着抽一下。   他知道是假的,可大屏幕上的人,和谢钦辞一模一样,是他演的,他会忍不住想,拍戏时,谢钦辞有受伤吗。   一颗爆米花送到嘴边,傅明霁张嘴,嘴里的甜味驱散了心中的难受,让他从影片的代入感中脱离。   电影结束已经是华灯初上,谢钦辞和傅明霁并肩走影院。   “我拍戏的时候你不是在吗?怎么还哭了?”谢钦辞看着傅明霁微微泛红的眼,无奈。   傅明霁用力将人抱住,没有出声。   谢钦辞演的太真实了,死亡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也跟着空了一块。   谢钦辞拍拍他的头:“好了,我没事,这不是好好被你抱在怀里吗?我饿了,我们找家店去吃饭吧。”   傅明霁的注意力果断被转移:“饿了?想吃什么?”   “吃烧烤吧。”他都闻到香味了。   烧烤摊上,非常热闹,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们刚看完电影,呼朋引伴在烧烤摊坐下,一边撸串,一边谈论刚才看的电影。   丝毫不知,被他们谈论的对象之一,正坐在他们不远处。   “咦?我刚烤好的烤串呢?我放在这的,你们谁一声不吭给我吃了?”隔壁桌,一个年轻女孩四处寻找偷吃自己烤串的人。   “我没吃。”   “我也没有。”   被她目光扫过的同伴纷纷摇头。   “你是不是记错了啊?我们真的没吃你烤好的。”   “那这些签子是怎么回事?”女孩指着空盘子里的签子,问。   “这,我们真的没吃啊,我只吃了我面前这些。”   “我也是。”   几人面面相觑。   “我们都没吃,签子却在这里,总不能是见……了吧?”   “呸呸呸,大晚上的,别瞎说。”   这里的动静吸引来其他餐位客人的视线,见没什么大事,众人纷纷收回视线,专注自己面前的食物。   谢钦辞往那边看了一眼,傅明霁全部注意力都在谢钦辞身上,没错过他的目光:“是有什么吗?”   “一个小精怪,伤不了人,不用在意。”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越来越多人烤好的串串莫名被吃。   烤好的串串放在盘子里,竹签一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拿住,一点点消失。   谢钦辞感受到什么,垂眸看过去。   消失了一小截的竹签duang的一声落回盘子,一阵风从谢钦辞身边刮过,想偷烤串的小偷逃走了。   客人的骚乱引起老板注意,老板擦了擦手,从里间走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我烤好的串串不见了!”   “我的也是。”   “还有我的,只剩下一堆竹签了,我很肯定,我们这桌没人吃。”   不止一两个客人这么说,首先排除了故意找茬的可能,老板试图安抚:“大家先别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店里有监控,可很多人是在外面吃的,串串失踪也多发生在店外,就算调监控也看不出什么。   老板好说歹说,给客人补上莫名消失的烤串,才将这批客人送走。   谢钦辞和傅明霁去结账,多问了一句:“老板似乎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老板叹了口气:“这半个月来,店里时不时出一次类似的事,原先只有一个客人说,自己的烤串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他故意找茬,后来又发生了几次,但都只有一两位客人如此,今天是最多的。”   夜深了,吃饱喝足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发生了这样的事,老板决定提前关门,好好检查一下店里是不是出了贼。   偶尔还好,长久下去,店里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今天的事让两位受影响了,两位不必付钱,就当是我请客,当做赔罪。”傅明霁给钱的时候,被老板制止。   前面的客人,也都是这样处理的,老板知道,做生意想长远,客人体验一定要好。   “老板,你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偷吃了你家的烤串吗?”一只小妖怪,谢钦辞顺手就能解决了。   “您知道?”老板一愣。   谢钦辞点头:“它刚刚想偷我盘子里的食物,被我发现了。”   “能知道是谁做的,再好不过了。”老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抱多大期待。   谢钦辞勾了勾手指,平地刮起一股微风,一只肥硕的土拨鼠出现在老板面前。   “这,这是?”   土拨鼠还在嚼串串,是素菜烤的,嘴巴一动一动,刚才消失的串串去了哪,一目了然。   这一刻,老板觉得,要么是自己在做梦,要么是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在自己店里见到了土拨鼠?   还是偷了客人烤好串串的土拨鼠。   “我眼花了吧……”老板喃喃。   “不用怀疑,就是它偷了客人们的串串。”   “可它不是一只土拨鼠吗?”不说土拨鼠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城市里,就说土拨鼠偷串串这件事,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啊!   “成精了。”   谢钦辞拎着土拨鼠的后颈皮抖了抖,土拨鼠“吱”了一声,生怕谢钦辞力气大一点捏碎自己的骨头,忙道:“这位大人说的没错,是我拿的串串,我给了交换物的,你家里那些草药,是我给的报酬,我没有白吃。”   老板:“为什么选我家?”   “因为你家的串串最香,”土拨鼠语气羞涩,“我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老板一阵恍惚,“我要说感谢喜欢吗?” 第94章   “不用,不用,”土拨鼠连连摆爪,“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老板更恍惚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向提溜着土拨鼠青年身边的男人求助:“我真的没眼花吗?我店里有一只土拨鼠,它还会说话?”   “你没眼花,偷吃你家客人烧烤的,就是这只土拨鼠。”傅明霁确定他没看错。   “不是偷吃,不是偷吃,我给了报酬的。”土拨鼠反驳。   “你真的只是因为这家的烧烤太好吃才在这里的?没人指使你?”谢钦辞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土拨鼠。   别说,这只土拨鼠体型真不小,一看就是个胃口好的。   “大人,我真没说谎啊,我来这里后,一下子就被这家店的烧烤吸引住了,那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我一路顺着味儿找到这里,为了不白吃,我还去山里找了些人参之类的,你们人类不是一向觉得那些东西可以卖大价钱吗?”   为了一口吃的,土拨鼠也是很拼。   先是在人群中潜伏了一段时间,知己知彼,了解到足够多自己想知道的知识后,才展开行动。   谢钦辞看向老板:“它应该没说谎,你家里有多什么东西吗?”   老板回忆了一下,点头:“有一些,我以为是谁放错了,收起来了没动,原来是给我的吗?”   一只土拨鼠给的报酬,不知为何,老板觉得有些荣幸。   这算不算是对他手艺的最大认可?   他能将烧烤店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靠的就是这一手好手艺。   “你如果想吃,以后我给你留一点就是了,别吃客人们的,吓到人就不好了。”老板不愧是混社会久了的人,最初的震撼过后,很快接受了土拨鼠会说话还喜欢吃自己烧烤的现实。   “真的吗?”土拨鼠眼中冒出喜悦的光,“我之前不敢露面,就是怕老板你看到我的样子被吓到,要是早知道你能接受,我就不隐瞒这么久了。”   一只成了精的土拨鼠,即使法力微弱,不能变成人形,谢钦辞也不可能把它这么丢在外面。   勾来旁边的椅子,谢钦辞将土拨鼠放到椅子上:“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着?以后呢?你打算住哪里?在哪里生活?”   土拨鼠被问住了。   它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我之前都是等客人离开,睡在店里,还能顺带帮老板照看一下,我身无分文,这个样子也没法出现在人类面前,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人类社会有专门管理类似你们这种精怪的部门吗?”就是这个部门也没遇到过成精后单独出现在人类社会不作恶的精怪。   后一句,谢钦辞没有说。   “我可以做很多事,带我去草原,绝对不会让你们迷路,”土拨鼠小心翼翼问,“我能在这里安家吗?”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可以帮你和那个组织的人牵线,你自己和他们谈。”   “多谢大人。”土拨鼠作了个揖。   “老板,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地方吗?”   “当然没问题,随便你们用,我看过它送到我家的东西,都是些上好的药材,价格不菲,够它吃几年的烤串了。”   尤其在土拨鼠最爱吃的烤串是素菜的情况下。   谢钦辞给赵峰打电话过去。   “谢大师,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赵峰很快接通电话。   “嗯,我在市中心遇到了一只成精的土拨鼠,你过来处理一下。”   “什么?”赵峰推开椅子站起来,“成精的土拨鼠?造成伤亡了吗?需不需要出动大部队?”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着急了,有谢钦辞在,他们何时需要出动过大部队?谢钦辞一个人,足以抵过他们整个龙组了,若是哪天遇到连谢钦辞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去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没有伤亡,是只很弱小的土拨鼠妖,应该刚生出灵智,它看上了一家烧烤店的烧烤,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不需要带很多人。”   等待的时间,老板无事可做,问:“不如我再去给你们烤一些串串,等待会儿那些人来也可以吃个宵夜。”   谢钦辞已经吃饱了,不过老板的手艺确实很好,不怪能从一众烧烤店中脱颖而出,甚至被一只土拨鼠妖看中,若是再吃一些,也是可以吃下的。   “明霁,你吃好了吗?”   “我都可以。”   因为今天提前关店,店里还有许多没用完的食材,老板手快,不一会儿,店里传来诱人的香气。   土拨鼠动了动鼻子,嗅着空气的香味,目光沉醉:“好香。”   香到流口水。   谢钦辞抽了张纸递给它:“擦擦嘴。”   土拨鼠吸溜一下:“抱歉,太香了。”   没多久,老板端来烤好的串串,一半是肉,一半是素菜,充分考虑到客人的口味。   即使客人之一不能算是人类。   “我可以吃吗?”土拨鼠看着盘子里烤好的串串,眼冒精光。   它小心伸出爪爪,去勾放在它面前的串串。   “可以吃,这些都是给你烤的。”老板擦了擦手,走过来。   土拨鼠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快朵颐。   谢钦辞和傅明霁已经吃过一轮,这次吃的比较慢。   赵峰带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人一土拨鼠坐在方桌前撸串的一幕。   “我眼花了?看到土拨鼠在撸串?”庄子瑜揉了揉眼睛,他是中途赶过来的,还不知道这次的目标任务是一只土拨鼠精。   “那是修炼出了灵智的妖,别一惊一乍的。”赵峰道。   “是,赵队,我们这次是要对付这只妖吗?谢大师也在这里诶。”   “先进去。”   赵峰带来的,除了庄子瑜以外,还有两名年轻人,谢钦辞都有印象。   “你们来得正好,尝尝老板的手艺。”谢钦辞开口。   老板起身:“几位先等等,我去把串串端过来。”   知道来的是几位成年男人,胃口应该不小,老板掐着时间烤了一些,等他们到了可以直接吃。   “我们不吃……”   赵峰正要拒绝,被谢钦辞打断:“老板知道你们要来,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宵夜,你们也来尝尝,能迷住这只土拨鼠小妖的,是什么样的美味。”   三位被香味勾起腹中馋虫的年轻人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队长。   真的好香啊,勾得人直冒口水。   赵峰见谢钦辞都这么说了,不再坚持。   老板端来烤串,将两张小方桌拼到一起,正好可以坐下这么多人。   对赵峰等人来说,这绝对是他们出过最轻松的一趟任务,不需要拼命,可以放松撸串,边吃边说。   知道他们是能决定自己未来归处的人,土拨鼠对赵峰一行人非常尊敬,弄得一行人受宠若惊。   边吃边谈,气氛很是和谐。   从土拨鼠口中,谢钦辞他们知道了,土拨鼠是在一年前开灵智的,那个时候,土拨鼠被一伙持械武装人员抓住,和其他动物一起被运往城市,开了灵智的土拨鼠逃了出来,四处流浪,最终来到这座城市,被烧烤店吸引。   “是偷猎吗?”庄子瑜猜测。   抓捕野生动物,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偷猎。   “那些跟你一起被抓的动物,都和你一样吗?”谢钦辞问。   如果都是和土拨鼠一样有开灵智迹象的动物,就不单单是偷猎那么简单了。   “那些都是普通动物,有大象,狮子,老虎……听说他们还要去别的什么地方,我那个时候刚开启灵智,听得不是特别明白。”土拨鼠舔了舔爪子上的油。   “也是,如果是那些人做的,你不可能轻易逃出来。”谢钦辞心想,土拨鼠现在都只有一点点法力,一年前法力应该更弱,如果是光明坛出手抓捕的,势必会有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应付方式,不可能让一只刚开灵智的土拨鼠轻而易举逃出来。   赵峰也想到了这点:“看来是偷猎无疑了,这些年,国家对偷猎屡禁不止,总是有人为了巨额利润铤而走险。”   不过赵峰他们不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对内情知道的并不多。   “这只土拨鼠你们打算怎么安置?”老板端来冰汽水,问。   “我不想回草原了,那里的东西没这里好吃,我喜欢热闹的城市。”土拨鼠喝了一口冰汽水,被冻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也没有城市里好玩。”   但是也不能一直让它隐身活在人群中,短时间还好,时间久了,恐怕土拨鼠自己也不愿意。   “先去录个信息,具体怎么安排,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赵峰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土拨鼠这样的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开了灵智,却不能变成人形,就不方便在人类社会生活。   “我,我可以去动物园打工,只要每天的工资够我吃一天的串串就可以了。”土拨鼠见他们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安置自己的办法,急匆匆开口。   谢钦辞:“动物园?”   “对啊对啊,”土拨鼠鼓足勇气开口,“我在老板家的电视里看过,城市里会有专门供动物们打工的地方,就在动物园,我会作揖,其他表演也能学,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先让我去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你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谢钦辞挑眉。   “要长时间在人类社会生活,总要有份稳定工作。”土拨鼠羞赧。   吃饱喝足,赵峰等人带土拨鼠离开,如何处理它,他们需要和上面讨论一下。   何老等领导大半夜被告知,谢大师给组织送来一只无法化为人形的成精土拨鼠,均是一脸茫然。   他们印象中最可能成精的狐狸兔子等,一只没看见,反而先见到了黄鼠狼,这次又是一只土拨鼠,也是新奇。   当务之急是土拨鼠的安置问题,大半夜,几名已经睡下的领导被迫起床,开了个临时会议。   因为龙组目前发现的妖很少,土拨鼠信息的录入很快就完成了,另外一些证件,比如居住证等,需要白天再商议一下。   土拨鼠暂时被安置在龙组名下的会所里。   这里上一次接待的客人是地府的黑无常等人,这次接待土拨鼠精,也算是物种丰富了。   土拨鼠的事有龙组负责,五一过后,谢钦辞去试镜了史密斯导演的新电影。   “这是你走向国际的第一步,这个角色戏份虽然不重,但足够吸引粉丝,来试镜的人很多,暂定的,除了华国人之外,还有H国和R国的人。”   车上,梁肃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谢钦辞。   “你需要留意的,主要是那个H国的演员朴信礼,有个关系和他很好的演员在剧里饰演主角团之一,是他公司的前辈,本来他已经向史密斯导演推荐了自己的后辈,但是史密斯导演更想找个华国本土演员出演,才有了这场试镜。”   “我知道了。”   如梁肃所说,来试镜的人特别多,人群中,一名男性青年格外突出,被人围着恭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就是朴信礼。”梁肃低声道。   谢钦辞往朴信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朴信礼看向这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一触即分。   “那就是前辈让我注意的华国演员谢钦辞?长得确实不错,”朴信礼收回目光,眼里闪过一抹嫉恨。   他一向自诩自己的颜值能打,来试镜的华国演员,真实模样也大多和屏幕上出现的精修形象有一定区别,唯独谢钦辞,只看那张脸,就能给人足够大的视觉冲击。   “你可别犯浑,”经纪人压低声音提醒,“据说这个华国演员很是邪门,和他作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他背后的盛世不说,他和傅氏的掌权人关系也很好,我们对上盛世不惧,对上傅氏,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我知道。”   H国的娱乐行业向来是和财阀有紧密联系的,因为那位前辈,朴信礼勉强能和上层说得上话,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   比如说,谢钦辞私下里,和傅氏那位掌权人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他知道的,也只有这点了,关于谢钦辞明星身份背后的另一重身份,上面瞒得很严,他一个H国人,是很难知道的。   谢钦辞于华国,是一张不会轻易出手的底牌。   史密斯导演是一个很和蔼的外国老头,来试镜的演员,他都有提前了解过,其中最看好的是就是谢钦辞。   本来这个角色的戏份就不多,试镜内容有限,史密斯导演选了其中一幕,让谢钦辞演。   没有对手,却要演出面对敌人千军万马的气势,同时,还要表现出对敌人的漠然。   “我之前看过你的作品,我想要你在顾眠先生MV里扮演的神明一角给人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史密斯导演会一些简单的中文,和谢钦辞交流没问题。   “我研究过剧本,这两个角色,有类似的地方,但内核不完全一样,我相信,我不会让您失望。”   “我很期待,谢。”   谢钦辞闭上眼,再睁开,明明什么都没改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谢钦辞,而成了电影里高高在上性情淡漠的天师。   主角团求他出手的时候,他没答应,却在最后关头,主角团即将覆灭的那一刻,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让主角团免去团灭结局。   电影不是单纯的一部,之前出过两部,反响都很好,谢钦辞饰演的角色,在之前的两部中从主角团口中说出过,并不是新加的角色,只是这次,会露面。   因为之前的铺垫,突出了天师一角的神秘与强大,无形中,提高了观众的期待值,能不能演出观众的期待,很考验演员的实力。   谢钦辞演出了这种感觉。   他站在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剧中人,天师是他,他也是天师。   “Good!谢,你太棒了,我敢相信,如果由你来饰演这个角色,上映后,一定能给观众一个大惊喜。”史密斯导演激动站起来,不吝夸赞。   试镜出来,谢钦辞再次见到了朴信礼。   许是听说了谢钦辞试镜时的表现,朴信礼不再像之前那样淡定,看向谢钦辞的目光掩不住恶意。   试镜很顺利,连一向稳重的梁肃都觉得,这个角色十拿九稳是谢钦辞的,却在第二天收到了史密斯助理的退信。   “这不可能,”梁肃站起来,“昨天史密斯导演还问我,你的档期有没有问题,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角色绝对是你的。”   谢钦辞点点桌子:“最后确定的演员是谁?”   “是H国的朴信礼,”梁肃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怒气,“我之前就打听到,史密斯导演根本不满意朴信礼诠释的天师这一角色,不然也不会公开试镜,如果要他演,早该做出决定了,何必多此一举花费这么大功夫再次试镜?”   “你之前不是说,他有位前辈是主角团之一吗?说不定和这个人有关。”比起梁肃,谢钦辞淡定很多。   “我会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梁肃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一个出场不多的角色,若是正常流程,轮不到他们就算了,若是有人使小手段把谢钦辞挤下去,他是不会答应的。   梁肃人脉关系很广,没花多少时间,直接找上史密斯导演,约他共进晚餐。   不等梁肃聊起这件事,史密斯导演先一步开口:“没能同谢合作,我很遗憾。”   “您是更属意我们家谢老师吗?”梁肃敏锐从这句话中听到了隐含意思。   “不错,可惜你们因为档期问题,选择了另一部戏份更多的电影,只能期待下次合作了。”史密斯导演低头切牛排。   “您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梁肃心中一定,看来,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既然你们没有同我合作的意思,也不必再纠缠了。”   “史密斯导演如何能确定,您得到的消息是真消息呢?我们家谢老师选角色,一向是看人设不看戏份,说他为了更多的戏份放弃与您合作,未免有些偏颇,况且,作为经纪人,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谢老师选了另一部戏份更多的电影?”   史密斯导演放下刀叉:“梁先生的意思是,我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您这部戏的拍摄时间里,我们家谢老师没有接任何邀约,包括代言、综艺,等。”   “您如果不信,去查一查就知道了,不过,我建议您这次不要让那位助理去查,可以换个更信任的人。”   这句话就差没明说是助理搞的鬼了。   史密斯导演皱起眉头:“我会再去确定,如果这件事里有误会,我会补偿。”   网上,关于天师一角的试镜吵得沸沸扬扬。   谢钦辞去试镜不是什么秘密,那可是破了国际票房纪录的大片,粉丝们对谢钦辞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并不抱多大希望,本来网上对这件事的讨论很和谐,直到有自称谢钦辞粉丝的人信誓旦旦发言,说这个角色非谢钦辞莫属。   语气非常狂,拉踩其他试镜演员的意思非常明显,一下就惹了众怒。   ——不是,谢钦辞能演就演呗,暗搓搓踩别人一脚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在娱乐圈太顺风顺水了吗?谁都可以看不上?   ——本来对他很有好感的,现在emmm   这些人话术一致,但凡谢钦辞的粉丝说点什么,分分钟就被喷回去。   网上的动静梁肃很快注意到了,紧急安排公关,对方铁了心要搞他们,一个话题刚控制住,新的爆料出来了。   ——笑死我了,到底是谁信誓旦旦说谢钦辞已经选上了啊,人家导演明明选的是朴信礼,谢钦辞算什么?演了几部剧真当自己是颗葱了?   ——要我说,选朴信礼才正常,看看人家在国际上得的奖,再看看谢钦辞,他有什么值得狂的?还拉踩别人,随便一个人拉出来,都吊打他好吗?   ——之前还营销什么玄学大师人设,别是为了能演这部电影造势吧?   ——这也太搞笑了,营销了这么久,结果人家导演根本不care,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见识过谢钦辞实力的人在看到评论风向开始嘲笑谢钦辞的玄学人设时,心中只觉得好笑,把真相糊这些人脸色,绝对能让这些人分分钟说不出话来。   酒店。   年过四十的H国影帝推开门:“网上的事,是你做的?”   朴信礼放下手机迎过来,抱住男人,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前辈,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   “我不是说过,不要对他出手?这个人邪门的很,”男人推开黏在身上的朴信礼,“真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承担?”   “这不是没出事吗?”朴信礼将男人推到椅子上,自己跨坐在他身上,“前辈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了?”   “要我说啊,就是这些华国人胆子太小,被一个营销出来的人设吓到,即使他真会一点哪方面的东西,我们也不怕,不是吗?”   男人皱了皱眉,没反驳。   他提携朴信礼,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朴信礼背后有个会巫术的母亲,只要给这个蠢货一点甜头,他的母亲就能为他所用,之前很多次,他都是靠对方母亲的手段兵不刃血打败对手的。   “还是要保险一点。”   “我知道,我已经和我母亲联系上了,她说,让我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   傅明霁看到了网上的风向。   喜欢上谢钦辞后,他网上冲浪的频率大大增加,这次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我这就让人去处理,梁肃和席元白是在干什么,这么久了还放任这种词条挂在热搜上?”傅明霁语气隐含怒意。   “别生气,梁哥已经在找水军的证据了,他们蹦跶不了多久。”谢钦辞倒是很期待,证据确凿之下,那些跟着嘲讽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史密斯导演回去后,越过助理,找另外的人查了谢钦辞的行程,和梁肃说的一样,拍摄他电影的时间段里,谢钦辞行程一片空白。   说谎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好在,他还没正式公布饰演天师一角的演员人选。   网上的闹剧他看到了,在娱乐圈侵染多年,他很清楚,这种手段是奔着毁了一个人去的。   被欺瞒愚弄的怒意积聚,史密斯导演登录自己的大号。   @导演史密斯V:近日来有许多关于天师一角扮演者的传言,这里我跟大家确定一下,演员已定,天师一角将由@谢钦辞V扮演,很期待这次的合作。   没多久,电影官方转发,谢钦辞跟着转发。   至此,由天师一角出现的闹剧画下句号。   打脸来的太快,有些人,上一秒还在跟风嘲讽,下一秒就刷到了史密斯导演的官宣。   ——终于能说句话了,我就想说,粉了谢钦辞这么久,我只见过别人被打脸的,从没见过谢钦辞被打脸的。   ——终于反转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之前的一片嘲的时候,水军痕迹不要太明显,我只想说,有些跟风嘲的,是没一点自己的判断力吗?   ——史密斯导演都出来锤了,我倒要看看,那些黑子还能怎么嘴硬。   梁肃看准时机,在反转热度最高的时候,放出之前话题里有水军带节奏的证据,紧接着,是一张张律师函。   扬眉吐气的粉丝大笑。   ——这些无良营销号早该整治整治了,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这次接着来。   ——这些水军总不会无缘无故来黑谢钦辞,是谁指使的他们?   ——还用猜吗?谁最受益?当然是朴信礼,之前踩谢钦辞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哦。   ——我这是亲眼目睹了翻车现场吗?   ——H国的艺人,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emmm   朴信礼美滋滋等谢钦辞被踩到泥里,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的底裤都快被扒干净。   一夜之间,风向扭转,网上全是他的黑料。   没出道前的,出道后的,睡粉的,群趴的,欺压新人的……层出不穷的黑料成了网友的新一轮狂欢。   “怎么会这样?”朴信礼捂住额头,不可置信。   不该是这样的,在他的预料中,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应该是谢钦辞才对,为什么变成了自己?   朴信礼拿着手机去找前辈郑浩敏。   郑浩敏心情非常差,不过为了朴信礼的母亲,还是耐着性子好好安抚了人一顿。   “你暂时不要出去,这部剧多半是不能参演了,别急,等之后回国,我给你找其他资源,我和上面联系过,他们说这次傅氏出了手,他们也没办法扭转,你忍一忍,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国,切记,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做。”   “好在事情发生在华国,国内消息已经封锁了,不会影响到什么。”   朴信礼不甘心:“我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吗?就让谢钦辞踩着我上位?白得这个角色?”   “不然呢,要不是你……”郑浩敏很想说,要不是你擅作主张,非要去对付谢钦辞,会惹出这一场事端吗?   到底没将责怪的话说出口,他还需要朴信礼母亲的帮助,不能和人撕破脸。   未免夜长梦多,郑浩敏当天就找了人,送朴信礼回国。   朴信礼无法抵抗,被送了回去。   为了补偿因自己失误平白招惹一顿抹黑的谢钦辞,史密斯导演将谢钦辞推荐给了自己的一位导演朋友。   “你不是想找一个华国演员当主角,我和他接触过,是个很敬业和很有天赋的演员,你可以和他们联系了试试。”   史密斯导演的这位导演朋友是波兰人,擅长拍细腻文艺风,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新筹备的片子也是为冲奖做准备的。   “之前的事,是我的疏忽,很抱歉,谢,这杯酒我敬你。”史密斯导演端起红酒杯。   因为这件事,他查了一下自己的助理,发现这些年,助理背着他收过不少好处,生出异心的人,他是不敢再用了,趁这个时机,一并将身边有异心的人换了个干净。   谢钦辞与他碰了下杯,小酌一口杯里的红酒:“我酒量不好,见谅。”   史密斯导演一口干完杯子里的红酒:“你随意,这次的事,到底是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遭受无妄之灾,我朋友那边有个本子,不知你感不感兴趣,如果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不过我那位朋友要求有些严格,能不能选上,还得看你的表现,谢,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能让他刮目相看。”   双方签好合同后,谢钦辞的戏份正式开拍。   谢钦辞的角色出场在电影最后阶段,前面在国外取景的部分,已经拍完了,只剩下最后大战部分。   剧组因选角耽误了一些时间,为了赶进度,定好天师人选后,史密斯导演宣布直接开始拍摄。   进组后,谢钦辞见到了朴信礼的那位前辈,郑浩敏。   是一个很帅气的演员,最让谢钦辞侧目的,是趴在他背上的几只鬼。   年纪有大有小,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憎恶盯着郑浩敏,却不能伤害他分毫。   郑浩敏身上,有保护他不受阴邪之物侵扰的法器。   来之前,谢钦辞从梁肃那边了解到剧组的几位主演,其他几名都是M国的演员,非常火,只有一个不是M国的,就是郑浩敏。   “郑浩敏二十岁出道,之前一直不火,近几年才火起来,因为和他们国家的财阀之一攀上关系,资源很好,三年前靠史密斯导演的电影进军国际市场,如今已经在国际有了一定地位。”   “他和朴信礼暗地里是情人关系,朴信礼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他未必不知道,这人手段阴狠,为了往上爬,陷害过不少人,你要当心。”   送谢钦辞去剧组的路上,梁肃叮嘱。   “我会注意的。”   谢钦辞的戏份不多,加起来大概一周可以拍完,许是因为之前的事对谢钦辞产生了忌惮心理,这段时间,郑浩敏都很安分,表面上,和谢钦辞相处很和谐。   回国的朴信礼越想越不甘心,尤其当看到郑浩敏与谢钦辞相处融洽的报道后,心中不甘达到了巅峰。   他是知道郑浩敏有多花心的,谢钦辞长得有多好,他亲眼见过,若是他不在华国的日子,郑浩敏和谢钦辞搅和在一起……   若是别人,他不会在意,唯独谢钦辞不行。   他在谢钦辞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绝对不能容忍属于他的郑浩敏被这个人勾走!   郑浩敏在华国的拍摄时间长达一个月,他不能在H国干等一个月,他要去华国,他要让谢钦辞付出代价!   不是营销玄学大师人设吗?他倒要看看,对上真的鬼怪,他还能不能维持平静的表情。   最好是能让他当众出丑。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无数双眼睛的见证下,失去一切。   朴信礼说服母亲,悄悄来到华国。   利用母亲的能力,他伪装身份,混进剧组。   “前辈。”   郑浩敏打开房门,听到朴信礼的声音,脚步一顿:“你怎么来了?”   朴信礼从黑暗中走出来:“我来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是来拍戏的,又不是来乱搞的,”郑浩敏将门关上,“没被发现吧?”   “当然没有,我给你带了个惊喜。”   “什么惊喜?”   房里的灯打开,郑浩敏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微愣:“伯母?”   谢钦辞发现剧组里多了个气息不对的妇人,尽管她遮掩的很好,还是被谢钦辞察觉到了。   “呼——”   被威亚吊在半空,一阵阴冷的风吹来,肉眼看不见的灰影藏在风出,朝谢钦辞袭来。   谢钦辞似乎没有察觉,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动作。   灰影即将撞上的前一秒,谢钦辞动了,借着动作,刚好躲开了灰影撞过来的力道。   类似情况开始频频发生,每次都挑在谢钦辞拍戏中途,史密斯导演对自己的剧要求非常严格,若谢钦辞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都会被要求重拍。   NG次数多了,不单导演,其他演员也会有意见。   朴信礼没想直接对谢钦辞怎样,那也太便宜他了,他要的,是谢钦辞当众出丑,一点点耗尽史密斯导演对他的好感,以此告诉史密斯导演,当初选择谢钦辞而不是选择他,是多大的错误。   躲在暗处的憎恨目光太明显,谢钦辞想忽视都难,他借威亚飘在半空中,若不是威亚的存在感太强,几乎会让人以为,他是真的会飞。   目光在躲在人群中的朴信礼身上定格,谢钦辞微微勾唇,原本冲向他的灰影受到不明力量干扰,在半空中转身,直直冲向人群中的朴信礼。   朴信礼瞪大眼睛,想往旁边躲开,却惊恐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灰影撞进自己身体。   一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刺骨寒意蔓延至全身。   阴邪入体,朴信礼大病一场,见儿子受伤,朴信礼母亲原本只是想简单教训一下谢钦辞的想法变了。   半夜的酒店。   谢钦辞住的房间窗户被风大力吹开,浓郁阴气影响下,屋里温度骤降。   躺在床上安睡的青年翻了个身,似乎感觉到了冷,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   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从黑雾中浮现,小心靠近床上的人。   白天的事给朴信礼母亲敲响了警钟,这个年轻人,或许真有两把刷子,她动手的时候,得小心一些。   只可惜,多年没遇到真正对手,给朴信礼母亲带来了盲目的自信,让她觉得,世上不会有实力比自己更强的人,若不然,这个时候就不会妄图对付谢钦辞。   黑暗中,泛着红光的眼睛离床铺越来越近。   一张张脸浮现在黑雾中,那是被朴信礼母亲害死的冤魂,死后仍不得安生,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同一时间。   一间小旅馆里,朴信礼母亲屈膝跪在地上,四周黑雾涌动,占满整间屋子。她身前,摆放了一堆法器,寥寥升起的烟雾中,她可以通过黑雾中的眼看到谢钦辞的一举一动。   “刺啦”一声,燃烧的蜡烛熄灭了。   “你觉得,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养鬼吗?”   淡漠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朴信礼母亲猛地睁开眼,一片颜色更浓的黑雾从窗户外挤进来,每挤进一分,受她控制的黑雾便往后缩一分。   和挤进来的黑雾相比,受她控制的黑雾如同待宰的羔羊。   黑坨坨呼啸着扑进屋里。   是来自国外的饭饭!   让我尝尝! 第95章   朴信礼母亲本是想给谢钦辞一个教训,不料踢到铁板,反被偷家。   对黑坨坨来说,朴信礼母亲养的阴物,毫无抵抗之力,进了屋,如同进了菜罐子,饱餐一顿后大摇大摆飘出去。   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豢养阴物,朴信礼母亲元气大伤,还不等她休养生息,卷土重来,龙组的人已经找上门,以故意伤人罪将她逮捕。   在H国横行霸道多年的女人怎么也想不通,华国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天师和执行力这么惊人的官方了。   人带到龙组,剩下的事不需要谢钦辞操心。   朴信礼母亲被抓,黑坨坨完成任务,寻着味儿找到谢钦辞住的酒店,敲了敲窗户。   它被教育过,不能不敲门/窗直接进屋。   主要还是之前谢钦辞和傅明霁被黑坨坨打断过好几次亲热,谢钦辞给黑坨坨下的死命令。   来袭击谢钦辞的鬼已经被制服了,卷成一团扔在墙边,谢钦辞说了声“进”,黑坨坨从外面飘进来。   一眼就注意到了墙边的鬼。   谢钦辞rua了把它的脑袋:“味道怎么样?”   黑坨坨“嘤嘤”两声,意思是味道还行。   朴信礼母亲养鬼多年,这些鬼跟着她四处作恶,身上的鬼气非常浓,越是恶的鬼,黑坨坨越喜欢。   “最后一只,吃了吧。”谢钦辞指指墙边团成一团的鬼。   黑坨坨不客气飘了过去,嗷呜一口吞下。   本就因为养的鬼被解决遭到反噬的女人“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赵峰命人押着她,走到一边给谢钦辞打电话。   “谢大师,我们已经将人抓到了,您放心,这种严重威胁市民安全的危险份子,我们会着重处理。”   女人刚回神,就听到这句话,险些再次吐血。   她不可置信叽叽哇哇说了一堆。   H国语言,许多人听不懂。   队伍里唯一会H国语言的人嘴角抽了抽,不客气回击。   “她说了什么?”身边同伴捅了捅他胳膊。   “她说,如果她是危险份子,谢大师就是危险中的危险份子,说她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要我们抓捕谢大师。”   “这不搞笑呢,明明是她先动了歪心思,谢大师是自保,要不是谢大师厉害,被她得逞,我都不敢想谢大师会遭遇什么。”同伴不忿。   年轻龙组成员深表赞同。   “你们看着处理就是,还有我们剧组里的H国演员,他身上背负了许多人命,那些冤魂都找到他头上了,如果不是有那个女人帮他压制,早被想复仇的恶鬼生吞活剥,如今人被反噬,自己都顾不上,更顾不上他,他今晚可能会遭到一些……”   谢钦辞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嗯,不是很好的事。”   同家酒店另一间豪华套房。   郑浩敏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抱着的人成了一个冰块,越来越重的寒气从怀里散发出来,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摸像他的脸。   沿着脸部轮廓往下滑,在脖颈处逡巡。   闭着眼的郑浩敏皱了皱眉头,一把抓住在自己脖子上作乱的手:“别闹。”   “咯咯……”   诡异的笑声自耳边响起,握在手里的手不似活人触感,更像是僵硬的、腐坏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郑浩敏猛地睁开眼。   “嘶——”   昏暗灯光下,几张放大的脸挤在一起,直勾勾盯着他。   这几张脸上,不同地方有不同伤痕,唯一相同的,是可以看出,这几张脸的颜值出众。   骤然对上几张已经死去的脸,郑浩敏险些惊叫出声,好在他很快想起,自己手里有保命的法器,这些人活着不能拿他怎么样,死了妄图对付他,真可笑。   惊疑过后,郑浩敏突然想起,自己床上的,应该是朴信礼,他握住戴在脖子上的佛牌,仿佛为自己找到了最大依靠,心中的不安稍微降低了些。   偏头看向枕边人,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头发。   那“人”背对他躺在床上,头发铺了满床,郑浩敏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来,曾经被自己活活虐死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因为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成了他的猎物。   头发动了。   如同活物一般,蛇一样炸起,朝他袭来。   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被一道暗淡的红光挡了回去。   头发受到重击,颓然落下。   郑浩敏笑了,心中最后一点不安消散:“你们啊,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现在死了,妄图对付我,不是做梦吗?”   郑浩敏在床上喜好特殊,这些年,被他虐待而死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早些年,有死去的冤魂想找他报仇,那想郑浩敏最狼狈的一次。   但,刚死的鬼,对上的又是他这个将人虐待致死的恶人,生前恐惧深深根植在脑海,不会随着死亡消失,最后关头,冤魂退缩了。   郑浩敏找准机会,逃过一劫,自那次之后,郑浩敏便知晓,这些冤魂看似恐怖,实则是纸老虎,不足为惧。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郑浩敏还是半是真话半是假话和朴信礼说了这件事,朴信礼当即找到自己母亲,给他送来一块保命佛牌。   有了这块佛牌,郑浩敏更肆无忌惮。   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怨气越来越重,却始终拿他没办法。郑浩敏不知道,厉鬼的实力是不断增长的,如果有佛牌震慑还好,当佛牌失去作用,憋了无数年的厉鬼会将一身怨气统统发泄在他身上。   这些年,厉鬼即使强忍着佛牌力量的侵袭也要缠着他,为的就是削弱他身上的阳气,等他身上的阳气弱到一定程度,即使有佛牌保护,它们也能杀了他,为自己报仇!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厉鬼们本以为,自己需要等待许久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它们等到了机会。   它们能感觉到,佛牌制造者被反噬,无法分出心神照看这枚佛牌,对它们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   郑浩敏以为自己可以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有惊无险度过这次厉鬼绞杀,殊不知,这一次,它们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杀了他!   一道道攻击落在佛牌形成的护罩上,佛牌形成的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淡到几乎要看不到。   一只指甲尖利的手用力抓过来,它刺破了佛牌形成的护罩,一下抓到郑浩敏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刮痕。   “啊啊啊啊!!!!!”郑浩敏捂住脸,痛的大叫。   厉鬼的手被佛牌灼烧,“滋滋”冒烟,厉鬼却没管,见一击成功,越来越多的厉鬼围过来,用指甲抓挠,用头发绞缠,用牙咬……   它们痛快发泄着自己的恨意,像是一场最后的狂欢。   “啊啊啊啊啊啊!!!!!!!!!!”   被厉鬼围在中间的郑浩敏不断发出尖锐惨叫声。   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度和冷静,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能防住厉鬼的佛牌突然失去作用,艰难抵抗住一道袭向咽喉的攻击,郑浩敏用还能动的一只手将佛牌从脖子上勾下来。   佛牌上,布满裂纹。   “怎么会这样?”郑浩敏不可置信看着佛牌上的裂纹。   没了佛牌,他拿什么阻挡这么多只厉鬼的攻击?   朴信礼呢?   对,还有朴信礼的母亲,她不是来华国了吗?他得着她求助,只要她肯出手,这些鬼根本奈何不了他!   “朴信礼!”郑浩敏被厉鬼围攻,根本没法拿手机,只能喊朴信礼。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郑浩敏的心沉了沉。   “前辈,你在喊我吗?”   终于,在郑浩敏彻底失望前,他听到了朴信礼的回应。   “你快给伯母打电话,让他来救我们!”慌乱中,郑浩敏没注意到,朴信礼声音的不对。   “她现在自身难保,指望她来救你,不如你好好跪下跟我们认错,说不定我们心情一好,就放你一马了。”   “朴信礼”“咯吱咯吱”笑,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你不是朴信礼!”郑浩敏揪着床单往后退。   他退一步,“朴信礼”就往前一步。   “躲什么,你不是在求我吗?不如你跪下,好好求求我?”   “你不是朴信礼,你是谁?”退到床沿,郑浩敏一时不察,摔了下去。   “我是谁?我就是朴信礼啊?你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和朴信礼一模一样?你们看我挣扎,看我跪求你们放过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佛牌彻底碎了,从郑浩敏脖子上滑落,窥伺多时的厉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它们将郑浩敏团团围住,不断在他身上撕咬,从身体到灵魂的剧痛让郑浩敏不断发出惨叫声。   他的惨叫声越发刺激了厉鬼,厉鬼凶性被激发,攻击越来越狠。   浓郁鬼气将这间屋子包裹,外面听不到一丁点儿里面的动静。   如同郑浩敏对待这些人时一样,这一晚,郑浩敏也体验了一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绝望。   一夜过去,史密斯导演没等到郑浩敏来剧组,打电话也接不通,嘀咕了两句怎么回事,派人去酒店找人。   “史密斯导演,我们没在酒店找到人。”   工作人员很快回来,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没进那间屋子,只在外面晃了一圈,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要找的人正在遭受非人折磨。   找不到人,史密斯导演没办法,只能先拍别人的戏。一天过去,没有人见过郑浩敏,包括郑浩敏的经纪人和助理。   郑浩敏的经纪人意识到不对,无奈之下只能求助华国警方。因为有谢钦辞的提醒,龙组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郑浩敏经纪人刚抱紧,这件事就转交到了龙组。   赵峰带人来酒店,刚抵达门口,鬼气检测仪就开始疯狂转动。   说明这座酒店的鬼气含量严重超标。   上楼时,他们遇到了同样打算上楼的谢钦辞。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谢大师。”   为了不引起恐慌,赵峰等人都是便衣行动。   “你们是来找郑浩敏的?”   赵峰点头:“他经纪人报警了,说一整天没看到人,谢大师知道他在哪吗?”   “知道,就在他自己的屋里,那个地方,已经被找他复仇的厉鬼占据,如果你们过去,有救他的意图,会被划分为同伙,面对失去理智厉鬼的疯狂攻击。”   谢钦辞和龙组合作一向很愉快,没道理见着他们为了个人渣受伤,多提醒了几句。   “难道我们要看着他被厉鬼害死?”一名年轻龙组成员开口。   谢钦辞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找他复仇的厉鬼都是怎么死的吗?”   年轻人龙组成员摇摇头,总归是被害死的,不然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你们跟我来。”   谢钦辞本不想管这件事,转念一想,想对自己下手的朴信礼也在里面,他可以去看看,朴信礼怎么样了。   门把手拧动,尚且保留一丝理智的女鬼停下撕咬动作,警惕看着门的方向。   谢钦辞推开门,对漫天鬼气视而不见,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因为郑浩敏的惨状,而是因为围攻他的厉鬼。   这些鬼,都变回了死前的样子,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鞭痕、烫伤……布满每块肌肤,那些伤口如此狰狞,翻红的血肉暴露在外面,可以轻易看出,死前他们遭遇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这……”   赵峰闭了闭眼:“我们之前就查到过,郑浩敏私下里,有些特殊喜好,没想到,被他害死的人这么多。”   听到说话声,郑浩敏浑浑噩噩抬头,第一眼见到的,是站在逆光处的谢钦辞。   “救……救我……”   “你自己做的恶,该你自己偿还才是。”谢钦辞淡漠看着他。   见他们没有救人的意图,厉鬼对他们的敌意少了些。   经历一天一夜的折磨还没死,说明厉鬼对郑浩敏留了手,不然,他们现在的就是一具尸体,而不是活着可以向他们求助的人。   “谢大师,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赵峰问。   谢钦辞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阻碍厉鬼报仇,况且,郑浩敏不是华国人,他在H国犯的事,最该由H国官方处置。   “直接联系H国官方?”   厉鬼畏惧谢钦辞的实力,悄悄淡去身形,谢钦辞没管他们,道:“现在人找到了,联系他的经纪人吧?”   “他现在的样子……”   “他不是有特殊癖好吗?这里还有个现成的人,怎么对外说,不用我教你们吧?”   郑浩敏的经纪人听到消息,急吼吼赶过来,看到满屋子的狼藉,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我看你一直有分寸,也没管你,怎么这次连正事都耽误了?”   显然,郑浩敏的经纪人熟知他的这点小癖好,并不以为意。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算一算时间,救护车马上就要到了。”赵峰沉声开口。   “不行,不能让救护车把他带走!”郑浩敏的经纪人第一反应是反对。   因为史密斯导演在这边拍戏,这里蹲守了很多想蹲到一手新闻的狗仔,郑浩敏的经纪人可以想象到,当郑浩敏以这个状态被送上救护车,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可惜,这里不是他们能轻易疏通关系的H国,十多分钟后,救护车赶到,不由分说将昏迷过去的两人抬了下去。   经纪人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浩敏被抬上车。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小时,网上第一批新闻出现。   #惊,H国当红影星当众被抬上救护车,疑似拍戏重伤#   郑浩敏的经纪人看到热搜,两眼一黑。   ——郑浩敏怎么样了?剧组呢?不出来给个说法吗?   ——狗仔只拍到了人是从酒店被抬出来的,除了郑浩敏,还有一个人,如果是在剧组受伤,不应该被从酒店抬出来吧?   史密斯导演本来就很生气郑浩敏无故旷班,得知他是因为玩太过导致昏迷的消息,更生气了,看到网友的质问,想也不想反驳。   @导演史密斯V:今天郑浩敏先生没来片场,我们也很想知道,他为何一声不吭不来拍戏。   史密斯导演的话毫不留情打脸了想找剧组给郑浩敏讨个公道的粉丝。   郑浩敏的经纪人看到史密斯导演的澄清,心中咯噔一声,他很清楚史密斯导演的脾气,当初因为朴信礼动用郑浩敏的关系买通助理就让史密斯导演对郑浩敏有了意见,现在郑浩敏又因为这样丢脸的原因无故旷班,恐怕史密斯导演对郑浩敏意见更大了。   他们的势力只在H国,在华国,根本没法做什么,经纪人已经将郑浩敏的消息传回H国,那边说会想办法。   若是在H国出的事,他们还可以动用关系,将事情压下去,可在华国,即使他们想找关系,也没人接茬。   郑浩敏的消息在网上愈演愈烈。   不断有小道消息被挖出来。   郑浩敏是因为什么原因进的医院,太好挖了,事出突然,郑浩敏的工作团队根本来不及封锁消息。   ——这口瓜吃的,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为了那点事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图什么?   ——没想到郑浩敏私下好这一口,呃……被虐很爽吗?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关键不是他私下有什么癖好,是他因为玩太过错过拍摄啊,白白耽误了一天的进度,据说史密斯导演叫人去找过他,没把人找来。   ——和郑浩敏一起进医院的人扒出来了吗?是谁啊?我好好奇。   ——扒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特别确定,这个人看露出来的部分脸,是朴信礼。   ——朴信礼不是之前拉踩谢钦辞不成功,灰溜溜滚回H国的艺人吗?他怎么又来华国了?   ——不是啊,就我一个人阴谋论吗?看两人的关系,当初谢钦辞那件事,不会和郑浩敏有关吧?   ——谢钦辞: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谢钦辞:呸,晦气。   ——扒出来了,当初本来史密斯导演选定的人选就是谢钦辞,是朴信礼通过郑浩敏的关系,买通史密斯导演身边的助理,让助理告诉史密斯导演,谢钦辞看中了另一部戏份更多的戏,不打算演这部,史密斯导演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so……   ——所以才有史密斯导演选中了朴信礼,谢钦辞陪跑不成企图用舆论逼迫史密斯导演换人的一幕?   ——楼上,你吃瓜吃坏脑子了吗?史密斯导演根本没有选中朴信礼好吗?谢钦辞也没有想用舆论压迫导演换人,从始至终都是朴信礼在自导自演。   朴信礼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动了动想起身,发现浑身都疼,跟被人装麻袋用棍子敲了一顿似的。   “我这是怎么了?”   查房的护士听不懂他的H国语言,一声不吭摆弄仪器。   她吃了全程的瓜,对这个H国明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朴信礼努力回想,怎么也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上疼得厉害。   医生过来检查,朴信礼找准机会,用蹩脚的华国语问:“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医生意有所指开口。   “我……”   听说他醒了,郑浩敏经纪人放下焦头烂额的事,赶过来。   不等朴信礼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你就这么饥渴吗?你知不知道郑浩敏要被你害死了?”   “前辈怎么了?”   “你自己看。”经纪人没好气把他的手机扔给他。   朴信礼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迟疑了一会,在经纪人恨铁不钢的目光中,打开手机。   无数私信挤爆了手机,朴信礼全部关掉,点开新闻。   目光死死盯在屏幕上,朴信礼不可置信:“他们在说什么?这样的新闻怎么会爆出去?”   报道上所的郑浩敏喜欢被虐,经常找人虐待自己,根本不成立,作为多年床伴,朴信礼比谁都清楚,郑浩敏是有特殊癖好,但他担任的角色一向都是施虐方,而不是报道里说的受虐方。   “都是瞎写!这些不实的报道是怎么放出来的?公司团队呢?就这么放任他们造谣吗?”   经纪人见他脸上的愤怒表情不似作假,心中的怒火降了降:“你们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郑浩敏一整天没出房间,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怎么都带了一身伤?”   “我不知道,”朴信礼关掉手机,“我刚刚才醒,一醒来就在医院了。”   “行了,你好好看看新闻,想想怎么补救吧。”出了这样的事,经纪人忙得脚不沾地,没坐多久就起身离开了。   朴信礼握着手机,在床上坐了许久,突然想到什么,他拨打母亲电话。   电话一直是忙音。   “怎么打不通?”朴信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郑浩敏一直不醒,团队在华国可发挥空间太小,经纪人想将郑浩敏带回国,办手续的时候却被告知,郑浩敏涉及到一起故意伤人罪,暂时不能出境。   剧组出了这样的事,史密斯导演给大家放了一天假,网上关于郑浩敏的新闻越来越多,那些被他用强硬手段压下去的新闻,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挖了出来。   ——真的看不出来啊,郑浩敏私下是这样的人。   ——有些受害者还没成年吧,被他活活玩死,看着好心痛啊。   ——我以为郑浩敏只是癖好特殊了一点,没想到,他手里沾了那么多人命……   ——H国已经闹翻了,好多受害者家属站出来,要求官方还他们一个公道。   ——贵圈真乱。   ——贵国真乱。   被郑浩敏害死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几十个,他们的家属之前被强权压制,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如今有了机会,又有和郑浩敏背后势力相对的势力搅浑水,短短两天时间,郑浩敏就从高高在上的影帝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为了挽回名声,H国上层和华国交涉,带郑浩敏回国接受法律制裁。   谢钦辞抱着奶茶坐在沙发上,边翻网上的消息边问:“傅总,这件事里,你做了什么吗?”   “只是将一些证据交给郑浩敏背后势力的对家,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商场如战场,没有机会的时候还好,有了机会,自然想将对手往死里踩。   交流后,华国答应将郑浩敏遣返,赵峰被派来询问谢钦辞怎么处理跟在郑浩敏身边的厉鬼。   “一并让郑浩敏带回去吧,他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   反倒是黑坨坨有些不舍,那么多口味不同的厉鬼,都没了。   谢钦辞摸摸它的脑袋:“等我闲一点,带你去龙组,看看朴信礼母亲那还有没有剩下的鬼。”   华国官方答应让郑浩敏回国,但伪装了身份偷渡来华国的朴信礼和他母亲,被扣留在华国了。   H国要回郑浩敏本就是为了提高官方公信力,无所谓朴信礼和他母亲怎样,不做犹豫就答应了。   郑浩敏从昏迷中醒来,等待他的,将是一个又一个噩耗。   事业没了,网上搜他,骂声一片,很快,他会因故意杀人罪、强奸罪等罪名被处决。   判决下来,网上一片叫好声。   朴信礼被自己的国家放弃,事业也没了,他虽然没杀人,但有许多人间接因为他丧命,接下来的人生,他基本要在监狱度过。   郑浩敏出了这么大的事,剧组受到很大影响,他的戏份已经拍了一半,要想完成电影,只能换人。   史密斯导演感叹自己流年不利,放出消息重新选角,拍摄进度只能暂时搁置。   谢钦辞收到了钟家的邀请函。   五月十六,是钟家长子钟沭和明星蓝雪结婚的日子。   这场婚礼办得特别盛大,来往客人络绎不绝,谢钦辞和傅明霁一同前往,钟父亲自将两人迎进来。   “谢大师,傅总,这边请。”   “恭喜。”   蓝雪和钟沭办的,是中式婚礼,蓝雪本就漂亮,凤冠霞帔,更显动人。   谢钦辞和傅明霁坐在下方观礼。   “钦辞,你想办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我觉得中式的很好,爷爷他们肯定喜欢,西式的也不错,不然都来一遍?”   因为蓝雪的明星身份,这场婚礼,钟家邀请了平时合作很多的一家官方媒体,婚礼结束后,会在官方号上放一些剪辑视频和照片。   ——你们看到蓝雪的婚礼了吗?这样太豪华了吧!   ——凤冠霞帔,姐姐好美!   ——中式婚礼真的很有感觉啊,太漂亮了,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办一个。   ——我结婚就是办的中式婚礼,不得不说,穿凤冠霞帔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咦,你们看视频53秒,镜头是扫到了谢钦辞吗?   ——谢钦辞和蓝雪关系好,来参加婚礼很正常,我还看到了殷玉成,和好多其他明星,这场婚礼上的帅哥美女超标了。   ——不是啊,殷玉成他们坐的是专门的明星位置,谢钦辞好像不跟他们坐在一起诶,那边坐的,好像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佬。   ——谢钦辞旁边那个人有人认识吗?也好帅,一直在看谢钦辞诶,是谢钦辞的朋友吗?   ——两人看起来有种莫名的亲密感,是我的错觉吗?   ——看眉眼,有点像是谢钦辞的助理,之前去西城剧组探班的时候,见到过,小哥哥长得可高了,就是带着口罩,看不见正脸。   ——能来参加钟家长子婚宴,还坐在那样的位置,身份应该不是助理吧?   ——我也觉得不是,可恶啊,镜头为什么不能多给一点,别家明星都是天天各种出境,谢钦辞是能不出现在人前就不出现在人前,狗仔都蹲不到一点他的私人消息,我严重怀疑我是粉了个隐形人。   ——粉了个隐形人你是要笑死我。   ——好想知道谢钦辞跟那个帅哥的关系啊,他们好像在说话,说的什么,让我也听听。   ——我更好奇帅哥的身份,还有谢钦辞为什么会坐那个位置。   可惜关于谢钦辞的镜头只有那么两秒,镜头一晃而过,想求证也没办法。   倒是傅氏员工,认识自家总裁的,憋着一肚子秘密,只能在公司小群里讨论。   ——那是傅总吧?我没看错吧?坐在谢钦辞身边的人是傅总没错吧?   ——你没看错,就是傅总,我们和钟家有合作,傅总去钟家参加婚宴不奇怪。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在视频里见到傅总,心情复杂。   傅明霁一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视野,之前有杂志和电视台想采访傅总,去的都是公司另外的高层。   员工们以为自己永远看不到傅总出现在镜头里,哪想到这么快就在别人的婚礼视频中见到了人。   ——听说傅总已经带对象见过家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吃上傅总的喜酒。   ——以傅总对那人的重视程度看,如果是傅总的婚礼,一定也很浓重吧。   知道傅明霁和谢钦辞关系的高层在看到两人并肩出现在婚礼上时,无一不感慨,傅总真的是一点遮掩的意思也没有啊。   婚礼仪式结束,新人敬酒,谢钦辞举杯与两人碰了一下:“新婚快乐。”   “谢谢。”蓝雪笑得甜蜜。   参加完蓝雪的婚礼,傅明霁对婚礼的事更上新了,婚礼地点,婚庆策划,宾客名单,婚礼上的大菜小菜……每一样都要亲自过问。   婚礼日子是找青木大师算的,算人不算己,谢钦辞自己的婚礼,他没办法给自己算日子。   “青木大师说,最好的日子在明年三月,我想早一点。”傅明霁将头埋在谢钦辞颈窝里拱了拱。   “明年三月也不是很久,爷爷说要准备很多东西,这么长时间,正好可以让你完善每一个步骤。”谢钦辞拍了拍他脑袋,安慰。   电影重新选角,谢钦辞得了几天假期,每日窝在家里看电影。   大多数是史密斯导演的作品,拍戏这个职业谢钦辞暂时没打算放弃,既然不放弃,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有时间,谢钦辞都会专研这方面的知识。   梁肃帮他请了几个表演老师。   下午,谢钦辞去了一趟公司。   郑浩敏饰演的角色是主角团之一,史密斯导演放话说,要在华国选新演员,无数人为了抢夺这个机会使出浑身解数。   周华旭因《诡谲荒镇》一夜爆红,他在谢钦辞的推荐下,也拿到了一个试镜名额。   “谢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周华旭试镜回来,遇到来公司的谢钦辞,一定要请谢钦辞吃饭。   “我只是向史密斯导演推荐了你,能不能选上,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不必谢我。”   “如果没有谢哥你的推荐,我可能根本没这个试镜机会。”周华旭很清楚这点。   杨舟窃取他的气运,让他在原地停滞了五年,不,是倒退了五年,如果没有谢钦辞,他不可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不能有现在的成就。   随着《诡谲荒镇》爆火,周华旭的资源也越来越好,他相信,自己再努力一段时间,一定能超越从前的自己。   正值事业上升期,周华旭很忙,谢钦辞去找梁肃有事,便没有和他一起吃饭。   敲开门,谢钦辞走进梁肃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梁肃,还有一个男人。   晏华璋。   梁肃手下的第一个艺人。   谢钦辞来盛世这么久,听说过无数次他的名字,也在学习演技时,研究过他饰演的电影,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   “梁哥,这就是你带的小新人吗?”   梁肃:“是,你一直好奇,今天见到人了,觉得怎么样?”   晏华璋笑了下:“梁哥的目光,一如既往。”   “谢钦辞,久仰大名。”晏华璋伸手。   谢钦辞与他握了一下:“晏哥,这句话该是我来说才对。”   晏华璋是一个长相非常俊美的男人,岁月仿佛对他格外优待,带给他的,是独属于时间沉淀的气质。   “我听梁哥说起过你,我最近不忙,你要是有什么关于演戏的问题,可以随时来问我。”   “晏哥不打算回来演戏吗?”   “嗯,我现在有更想做的事。”   晏华璋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仿佛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见谢钦辞一面,谢钦辞从前就听说,晏华璋很久不露面了,有些好奇。   “你是不是好奇他怎么突然息影了?”   谢钦辞点头。   “因为他迷上了养花。”   谢钦辞:“?”   “养花?”   “对,”说起这件事,梁肃有些头疼,“他之前就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每次拍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花草,我对这些不擅长,不得不专门给他雇了几个擅长养花的花农,后来他拿了大满贯,说完成了我的心愿,要退圈。”   晏华璋一直是这样,做了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说要退圈,就是真真正正的淡出众人视线,任狗仔找翻了天也挖不出一点他的消息。   简单聊了聊,梁肃说起正事:“上面打算拍一部贺岁档大片,有个角色邀请到我们这里,上面的片子不是很好拒绝,你先看看。”   “现在都五月了,时间来得及吗?”谢钦辞接过剧本。   梁肃:“明年才会上映,这种片子一般都是精益求精,准备的比较早。”   谢钦辞:“我没什么问题。”   梁肃松了口气:“那就好,还有邱董投资的那部剧,六月底开拍,完整剧本我回头发给你。”   燕京动物园园长接到一通上面的电话,说会送一只动物过来暂住一段时间,还说这只动物比较特别,具体怎么个特别法,电话里不好说,等亲眼见到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动物园园长一头雾水。   他负责的动物园算是官方创办的,经常会收纳一些从偷猎者那里救下的动物,什么品种都有,再特别的,也没被专门打电话叮嘱过。   “难不成是什么国际保护动物?”动物园园长嘀咕。   电话里说,这只动物会在晚上送过来,要他做好心理准备。   时间一到,动物园园长带着一名经验丰富的饲养员来外面迎接。   车一路开到动物园里,在空旷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赵峰等人走下来。   动物园园长等了许久,没见到装动物的笼子,探头望了望:“动物呢?”   “在这里。”赵峰侧了侧身,露出躲在他腿后的土拨鼠。   “土拨鼠?”动物园园长仔细打量,除了个头大了点,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上面要专门打电话过来?   “只有这一只吗?”   “只有我,园长,以后多多关照。”   动物园园长:!!!   什——   会说话的土拨鼠?!   真的不是我出现幻听了吗?   应该没人跟他开这个玩笑吧?   动物园园长寻着声音往下看,看到了一只羞涩躲在赵队长腿后半探出头的土拨鼠。   “赵队,队长,刚刚是,是它在说话吗?”动物园园长咽了口口水,小声求证。   “是我在说话啊,园长,你放心好了,来之前我都了解过,我会好好工作,给动物园赚钱的。”土拨鼠握了握拳,竭力压制心中的紧张。   动物园园长再次看向送土拨鼠来的一行人,听到土拨鼠说话,他们脸上一丝奇怪的表情都没有。   动物园园长不禁陷入深深的怀疑,难道这年头土拨鼠会说话已经不是什么让人震惊的事了吗?   怎么一个个这么习以为常?   见动物园园长不说话,土拨鼠继续推销自己:“我很好养的,也不需要多少工资,每天能给我买一点张记的烤串吃就可以了。”   园长恍惚。   不仅会说话,还是只喜欢撸串的土拨鼠! 第96章   来的路上,土拨鼠做了许久的思想准备。   期待中透露着一丝不安,在座位上动来动去,负责送它过来的一位龙组成员忍不住开口:“你好像很紧张?”   “是有一点,”说话的人是这段时间负责照看它的,土拨鼠对他还算熟悉,不像对其他人那样战战兢兢,“我以前都生活在草原上,还是第一次进动物园住。”   “动物园,没什么好紧张的,之前也给你看过动物园动物生活的视频,它们在动物园生活的很好,如果你以后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提出来。”   “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胆子比较小。”   龙组成员诧异看了它一眼,说胆子小,土拨鼠胆子确实不大,明明成精了,还跟之前一样怕人,经常一惊一乍的,可你要说它胆子小吧,为了口吃的敢混在人群中。   来龙组后,土拨鼠了解了很多人类社会的知识,龙组专门派了人来教导它这一块,土拨鼠已经知道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对的,就算给了烧烤店老板报酬,它没询问就拿客人的食物,是错误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土拨鼠暗暗下决心,等它在动物园赚到了第一笔工资,就给烧烤店老板当赔偿。   忐忑中,动物园到了。   车一路开到园里,动物园园长和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站在前方,等车停下。   土拨鼠毕竟成了精,龙组成员没直接上手拎它,而是让它自己下车。   初到陌生环境,土拨鼠的心提到嗓子眼,有些畏惧地躲在赵峰腿后,直到动物园园长开口,才壮着胆子从赵峰腿后出来介绍自己。   赵峰等人对它会说话习以为常,动物园园长却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一时反应不过来。   愣了许久,还是饲养员推了他一下,才回神:“领导特意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怎么也没想到,是做好土拨鼠会说话的心理准备。”   赵峰让开一些,让土拨鼠整只露出来:“这种事在电话里不好说,亲眼见到,才觉得真实一些,这只土拨鼠情况有些特殊,我会详细告诉你关于它的事,园长身边这位……”   “他是园里的饲养员,也是我弟弟,你们放心,他信得过。”园长给双方介绍。   饲养员姓伍,在毕业后就在动物园工作了,是园长的左右手,对动物们的情况很熟悉,园长也是特意带他来,免得自己一个人搞不定。   伍宏俊看似比园长接受能力好一点,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听到土拨鼠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他有多怀疑人生。   不过是和动物打交道多了,深知有些动物的聪明,虽然这份聪明从没体现在说人话上,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态,接受下来。   不就是说话吗?海豚都会算数,土拨鼠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   喂!那可是会说人话,难不成这只土拨鼠成精了?   即使心中的困惑再多,园长没开口,他不会贸然问什么。   赵峰带着土拨鼠和惊疑不定的园长饲养员来到里间,与他们说了土拨鼠的来历,和土拨鼠的成精的实情。   还真是成精了啊……   饲养员听得一阵恍惚。   “你们放心,它在你们动物园,一应用度上面都会拨款,平时也不会在游客面前说话,然后就是,保密协议得签一下。”赵峰抬手,他身后的龙组成员拿上保密协议给他。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碰不到这些东西,”园长拿起笔,感慨,“没想到我一开动物园的,有一天会需要签保密协议。”   土拨鼠来之前,动物园园长已经从上面领导口中得知,送动物来的,是特殊部队的队长,因为这次送来的动物很特殊,所以派了专人护送。   之前,动物园园长一直很好奇,得是什么样的动物,值得出动特殊部队,想过了种种可能,连大型危险动物都想过了,唯独没想到会是一只能说人话的土拨鼠。   保密协议有两份,动物园园长和饲养员一人签了一份。   签完协议,动物园园长带他们去看给土拨鼠划分的生活区域。   园里有其他土拨鼠,路过土拨鼠区域,园长顿了下:“要和它们住在一起吗?”   问出来后,又发现自己是多问,成了精的土拨鼠诶,当然要单独住,怎么能和普通土拨鼠住在一个地方?   不料土拨鼠盯着前方双眼发光:“这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吗?比我原来住的地方好多了。”   动物园里,针对每个动物的生活习惯布置了不同区域,环境清幽,没有污染,环境可不是比被人类严重污染的野外要好。   见土拨鼠喜欢,动物园园长咽下剩下的话。   他原本给土拨鼠准备的地方,安全性特别高,适合攻击性强的大型动物,眼下看,倒是没那么合适。   土拨鼠在动物园的居住地定下,确定它能住好后,赵峰带人离开。   目送所有人离开,动物园园长终于缓了口气,伸出胳膊:“伍啊,你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饲养员用力掐了他一下。   动物园园长“嘶”的一声,抱怨:“让你掐我,没让你这么用力掐我。”   饲养员轻咳一声:“掐疼了才有真实感,我也很想掐一掐我自己。”   “别掐了,”动物园园长龇牙咧嘴,“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比做梦还不真实。”饲养员喃喃。   园长很有认同感的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他们更不真实。   几天后,来带孩子来动物园玩的游客惊讶发现,一向不太受欢迎的土拨鼠区域人满为患,好奇的他们忍不住问从那边过来的游客,土拨鼠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来得正好,赶上了时间,这个点土拨鼠正表演呢,快点过去还能看到。”   “表,表演?不是禁止动物表演吗?”   “是啊,那边的负责人告诉我们,说人家那是自愿的,他们从来没训练过,我们以前来,那些土拨鼠都懒洋洋的,一个个藏着不出来,现在不一样了,它们非常热衷和游客互动,尤其是里面最大的一只,超级聪明,听我的,去看绝对不亏。”   游客听着惊奇,孩子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吵嚷着要去看土拨鼠,游客也觉得,反正时间多,去看看不亏,带着孩子过去了。   人满为患。   放眼望去,这块区域全是人,靠近一些,终于看到了排排站的土拨鼠,它们正有序地朝外面的游客作揖。   后面还表演了一些简单节目,游客看得大为惊奇,回去后没忍住发了微博。   发完才发现,越来越喜欢表演的土拨鼠已经有了话题,点进去一看,全是惊奇土拨鼠聪明的。   ——我知道有些动物智商高,但这家动物园里的土拨鼠,智商是不是过于高了?   ——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看到了土拨鼠在跳舞?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那是跳舞啊!   ——门票才二十,你们都给我去看,带父母朋友孩子去,绝对不亏,一定要去土拨鼠馆,有一个人觉得亏,我倒立吃键盘!   ——楼上的兄弟大可不必如此。   疯狂自来水下,话题缓慢爬上热搜。   这年头看到点惊奇事物谁不拍个视频?   不明白一个动物园有什么好上热搜的网友点进去,陷在游客们拍的视频里出不来了。   离得近的,立刻订票,打算带家人去玩玩,离得远的,也下意识开始寻找合适时机,约亲朋好友去看。   动物表演话题实在敏感,狂欢之后,有理智的网友出来泼冷水。   ——不是,你们真相信动物园所说的,是动物们自发表演啊?这种程度如果是土拨鼠的行为,也太假了吧?   ——对啊,我只想说,动物园你们想赚钱能不能不要这么离谱?#拒绝动物表演#   ——有没有懂行的大佬来看看动物们的情况啊?   ——来了来了,有专家第一时间去现场看了,还在直播,大家快去看。指路#链接#   无数网友蜂拥至专家直播间。   镜头很稳,可以从直播里看到,动物园的人特别多,专家也是实在,没搞什么噱头,而是直接观察土拨鼠们的状态,科普给观看直播的网友。   “这些土拨鼠不算怕人,有一只过来了,等它靠近一些,我就能观察到它有没有受伤。”   镜头里,一只体型壮硕的土拨鼠好奇打量镜头。   朝专家走来的,是成了精的土拨鼠。   它从饲养员那听说过,网上对动物表演的质疑,打算用实际行动打消这些人的阴谋论。   来动物园后,吃好喝好,还有小弟可以使唤,土拨鼠精的日子不要太好过,比刚来时,状态好了不少。   ——天啦,它在作揖,这也太可爱了吧!   ——眼睛很有神,身上看不到什么伤口,也很有精神,还长这么好,一看就是好吃好喝养着的,应该没遭受什么折磨吧?   ——这只土拨鼠,体型是不是比普通土拨鼠大一点啊,如果这也算是折磨的话,我无话可说。   专家仔细观察,还和土拨鼠互动了几次,得出结论:“很明显,这只土拨鼠非常聪明,也没有受折磨的痕迹,状态非常好,绝对不是被逼迫表演的动物能有的状态,虽然离谱,但结论也很明显,动物园应该是没有逼迫土拨鼠进行动物表演的。”   土拨鼠精听了专家的话,满意点头。   就是,都是它自发的行为,怎么能算是被园长逼的?   为了让专家观察的更仔细,它召唤来几名小弟,在专家面前来了段即兴表演。   专家被彻底迷住了。   他选择这个行业,就是因为喜欢小动物们,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些小可爱,都是主动表演给他看的。   这个认知让他受宠若惊,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正经科普,沉浸在土拨鼠的表演中,不可自拔。   来看直播的观众也是如此,早忘了初衷,看得津津有味。   ——我好羡慕啊,我也想去动物园亲眼看看小可爱们的表演。   ——是谁酸了我不说,主播好福气。   ——牲口啊,我刚刚去订票,发现这个月的票都没了,只能定下个月的。   ——你还抢到了下个月的,我差点连下个月的票的都没抢到。   雪花一般的打赏涌入直播间,土拨鼠精眼尖看了一眼,双眼冒光。   它知道,这些都是钱,可以买好多串串了!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直播间,直接将话题推到了热搜第一。   “嗡——”   手机震动,谢钦辞点开屏幕,是顾眠发来的消息。   顾眠刚参加完国际音乐节回来,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顾眠:谢哥,你看热搜了吗?就是这个,燕京动物园什么时候有这么有灵性的土拨鼠了?】   后面附了一条链接,正是直播结束后,感兴趣粉丝剪辑的视频。   谢钦辞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土拨鼠精。   看来它在动物园生活的很好。   【顾眠:本来有好多人说动物园是故意搞的动物表演,都举报到上面去了,民众声音太大,上面很重视,派了专人扮作游客暗中查访,发现人家完全没违规行为,平时都是由大个土拨鼠带领土拨鼠们训练的,根本没有人为干预痕迹。】   可以看出顾眠很激动,一连法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顾眠:谢哥你快看视频,这只土拨鼠真的好聪明好可爱啊,好多网友在动物园官博下要求给它单独开个账号,最好能偶尔直播一下,能让外地的他们云吸土拨鼠。】   【顾眠:不过官方还没回应,不知道会不会开,就这几天,燕京动物园官博已经涨了几十万粉丝了,还在源源不断往上涨。】   【顾眠:谢哥,我也想去看,你最近忙吗?我们一起去看啊。】   谢钦辞将消息滑到最后,回了一个“好”字。   他也打算去看看土拨鼠精的近况。   土拨鼠精的粉丝越来越多,大家都戏称它为大可爱,有的在网上叫顺口了,来动物园后也这么叫。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这么叫土拨鼠精,土拨鼠精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每次外面有人喊“大可爱”,它都会做出反应。   “它在看我,啊啊啊啊,它知道我在叫它!”女孩激动摇晃男友手臂,“真的好聪明,我就说来动物园,你非觉得动物园没什么好玩的,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刚看了一场新奇土拨鼠表演的男孩还沉浸在震惊中,声音恍惚:“我没想到,网上那些完全不是夸大其词,这些土拨鼠真的太有灵性了。”   “二十块钱的门票,太值了。”   “对啊对啊,儿童还是半票,再小一点的孩子免费,良心价啊。”   “是的,这家动物园一直是一口价,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亏本营业,如果是在别处,土拨鼠表演这么受欢迎,想看表演,高低得再花一份钱。”   周围不断传来讨论声,土拨鼠精自豪挺起胸脯,它会让每一个花钱的游客感到物超所值。   结束一天的工作,土拨鼠精精神奕奕等待自己的晚餐。   除了正常食物,它每天晚上还可以享受一顿串串。   是动物园工作人员特意去张记烤串买回来的。   烤串的香味太诱人,渐渐的,员工们也开始买,动物园最近门票卖的飞起,经过土拨鼠精的同意后,园长大手一挥,给员工们都加了一餐宵夜。   饲养员带着烤串过来,轻车熟路打开门,放土拨鼠精出来。   除了土拨鼠地盘,园长还给土拨鼠精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子,里面布置成温馨的卧室,如果土拨鼠精想,可以在里面休息。   爪子用起来不如人手方便,饲养员给土拨鼠精拆开串串包装。   “你们天天表演,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土拨鼠们不是一直在表演,而是演五分钟休息一个小时,为了着五分钟,游客等多久都愿意。   “不会,”土拨鼠精拿起一根串串塞到嘴里,“我每天都有用灵力给它们梳理,它们的状态比之前只好不差。”   这倒是。   饲养员点点头,土拨鼠精来了之后,园里的土拨鼠们比之前更精神了。   “还有一件事,网上很多人想给你开一个单独的微博,如果平时能直播一下就更好了,你有这个想法吗?”瞥开最初的不适应,相处久了,饲养员已经能用平常心和土拨鼠精对话了。   “直播?”土拨鼠精听过这个词,是这个时代的一种职业,据说做好了来钱很快。   之前也有不少游客在看它们的时候直播,土拨鼠精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那些人都说,直播它们的时候,流量最好。   有流量就有钱,就能买更多串串。   土拨鼠精心动了。   “直播的话,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我们会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直播,你们原来怎么样直播时就怎么样,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这个直播账号是你独有的,赚的钱也由你支配。”   “我不需要那么多钱,如果动物园有需要,可以随意取用,给我留够买串串的钱就好了。”   “这个我会和园长说,具体怎么分配我们之后再谈,”饲养员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吃这么多串串,要紧吗?”   土拨鼠精抬头:“啊?”   “就是,串串含盐量高,吃多了会不会掉毛之类的。”   土拨鼠精打量了一下自己,毛量和从前一样多,迟疑道:“应该不会吧,我修炼的时候,体内的杂质会被排出去。”   “没有影响就好。”饲养员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哪天起床,看到的是一只秃了的土拨鼠了。   这个好消息得和园长说一声,免得园长天天担心得睡不着。   去动物园的事得和经纪人说一声,放在以前,顾眠是肯定无法去的,被人认出来太容易出乱子了,有谢钦辞在则不同,一张符就能解决被人认出来的风险。   顾眠工作量一直很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时间,汪姐没打算拘着他,听说他是和谢钦辞一起去,爽快放行。   一切准备就绪,等顾眠去买票,傻了眼。   根本买不到。   “谢哥,怎么动物园的票比演唱会的票还难买啊?”   电话里传来顾眠的哀嚎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谢钦辞一手拿手机,一手拿着小铲子,给家里养的大白蘑菇松土。   大白蘑菇本来是榕桥的半身物,只有和榕桥生长在一起才能更好的存活,不过在谢钦辞家里,无意识间吸收了不少傅明霁身上的紫气,长得也很好。   “这个周末吧,过了周末,我又要开始忙了。”   “行,票的事我问问。”   挂断电话,谢钦辞给赵峰发了条信息,赵峰拿出手机,以为谢钦辞又抓了什么鬼,待看完消息内容,失笑。   和园长联系了一下,给了谢钦辞十张内部票。   谢钦辞将到手的票拍照发给顾眠。   顾眠很快回消息。   【顾眠:谢哥,你就是我的神,你这也太万能了吧。】   票有十张,加上傅明霁他们也只有三人,谢钦辞拿着剩下的票去书房。   傅明霁在书房处理公司的事。   “怎么了?”听到脚步声,傅明霁抬头。   “顾眠邀请我去动物园玩,周末下午,你要去吗?”谢钦辞走过去,被傅明霁拉了一把,坐到他怀里。   “要去。”   “赵峰给了我十张票,剩下七张,你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人想去?”谢钦辞自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   “我问问表哥他们,”傅明霁拢了拢怀里的人,“怎么是赵峰给的你票?”   “那家动物园里最近很火的土拨鼠,是我们之前在烧烤店遇到的那只,赵峰送它过去的。”谢钦辞简单解释了一下。   傅明霁:“土拨鼠?”   谢钦辞:“是啊,它现在的热度已经不亚于圈里一些小艺人了,很多人奔着看它去动物园,顾眠也是想去看它。”   傅明霁:“顾眠知道它是成了精的土拨鼠?”   “应该……”谢钦辞挠了挠下巴,“不知道……吧?”   回想自己和顾眠的对话,他好像没和顾眠说过这件事。   剩下的七张票傅明霁给了岁岁一家,正好岁岁最近喜欢上了土拨鼠,吵着要去动物园看。   周末下午,乔装打扮的三人来到动物园。   谢钦辞三人和岁岁一家是分开行动的,岁岁父母以为只有谢钦辞和傅明霁两人,是小情侣出来玩,没有去打扰。   “我的天,这人也太多了。”顾眠戴着鸭舌帽,东张西望。   “动物园的人一直这么多吗?我还是好小的时候跟家人来玩过,印象不是特别深了。”   “都是奔着土拨鼠来的,你们那边,人最多。”谢钦辞指向土拨鼠所在的位置。   知道大多数人是为了看土拨鼠而来,动物园很人性化的标注了前往土拨鼠生活区域的路线。   沿着路线走,会在经过一些其他动物的栖息地后,来到土拨鼠馆。   顾眠跟个小孩儿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他们没有直奔土拨鼠区域,而是边走边看,一路上,他们与无数游客擦肩而过,有些人甚至在讨论顾眠的歌、谢钦辞的剧,但没一个人认出他们。   “谢哥,你这符也太好用了,要是其他明星知道,肯定能卖爆。”成名之后,想有私生活,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这符我不打算卖。”   傅明霁今天也是穿的一身休闲服,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平时他喜欢穿西装,工作需要也得穿西装,西装革履的他,威严稳重,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纪。   “傅总以前应该没来过动物园吧?”顾眠打趣。   “确实是第一次。”傅明霁点头。   峪熄郑狸!   他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和谢钦辞一起完成的,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第一次在路边吃烧烤,第一次去游乐园,第一次动心,第一次和人亲密……   傅明霁很喜欢无数个第一次里,有谢钦辞的存在。   土拨鼠生活区域外围,人声鼎沸。   来看土拨鼠的,来直播的,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热闹非凡。   谢钦辞他们来的时间不是很巧,离表演还有十多分钟,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   顾眠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人太多了,挤出一身的汗。”   土拨鼠精远远看到了谢钦辞,不确定揉揉眼睛,再看,真的是谢大师!   谢钦辞混淆视线的符只针对普通人,有修为的土拨鼠精不会被迷惑,感觉到土拨鼠精的目光,谢钦辞遥遥看过去,微微摇了摇头。   土拨鼠精按捺住心情,收回视线。   它的动作没逃过一直观察它的游客们,谢钦辞身边的一名女孩激动拉住同伴胳膊:“刚刚大可爱是在看我吗?”   “它看的确实在这个方向,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在看你,也有可能是在看我。”同伴也是一脸激动。   “大可爱是在说那只土拨鼠吗?”谢钦辞疑惑。   “对啊,谢哥你不知道吗?‘大可爱’粉丝们给那只土拨鼠取的名字,我看动物园官方说,大可爱的私人微博要开始运营了,等到时候,会专门给它开一个直播号,每天随机直播一个小时。”   谢钦辞看着被其他土拨鼠大献殷勤的土拨鼠精,轻轻笑了下:“它这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乐乐,那边不能去。”焦急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谢钦辞回头,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中年妇女一脸着急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   只看了一眼,谢钦辞不感兴趣收回目光,却在视线落在某一处时,停顿了一下。   这个孩子的魂魄不对劲。   母亲拉着孩子去了别处,视线被人群遮挡,手被握了一下,谢钦辞转回头。   顾眠激动开口:“表演要开始了!”   越来越多的人朝前方挤来,谢钦辞被人群推得踉跄了一下,傅明霁将人护在身前:“小心。”   谢钦辞站稳身体,看向前方。   土拨鼠精的表演花样很多,每次都是随机表演,有单只土拨鼠的,也有多只土拨鼠的,这次,因为谢钦辞在,土拨鼠精打算展示一下自己最新排练的成果。   土拨鼠们的动作都很简单,但是由他们表现出来,显得格外憨态可掬。   游客们激动地拍照、录像,时不时有难掩激动的声音传来。   “好可爱啊啊啊啊!!!”   “值了值了,不枉我等那么久!”   “你们看后面那只土拨鼠,它是不是忘记动作了哈哈哈,全程划水。”   “最认真的就是前面的大可爱,大可爱真的很敬业,认真营业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叭。”   虽然说表演间隔是一个小时,但是动物们没有时间观念,土拨鼠精也深知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所以不是非常准确的隔一个小时表演一次,有时候会超过几分钟,有时候会超过一个多小时。   这种情况动物园官博认真解释了,具体表演时间,表演内容,都要看土拨鼠们的心情。   粉丝非常理解,毕竟不是人类,人都做不到准时,要求动物表演未免太苛刻。   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表演的,休息时间也看土拨鼠们自己的意愿,心情好,可能连续表演几天,心情不好,可能连续几天只工作一会儿,但不会超过连续两天一次表演都没有。   表演完,土拨鼠精再次看向谢钦辞,谢钦辞给了它一个赞许的目光。   看完表演,谢钦辞、傅明霁、顾眠三人又逛了其他地方。   快闭园的时候,三人收拾了一下,打算离开。   “请问是谢先生吗?”   谢钦辞停下脚步。   工作人员大步向前:“谢先生,您被抽中为今天的幸运游客,可以有一次领取奖品的机会,请您随我来。”   “谢哥,你这是什么运气?”顾眠羡慕极了。   “奖品?”   “是的谢先生,这是动物园新出的福利活动,每周抽选一位幸运游客,您是第一位被抽中的。”   谢钦辞三人被热情的工作人员带到领奖处。   “这个,是大可爱的等身玩偶吗?”顾眠看到椅子上的土拨鼠,震惊睁大眼。   “这做的也太逼真了吧?我可以摸一下吗?”   说着,顾眠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等等,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到玩偶在动?”顾眠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求助地回头看谢钦辞。   动物园园长擦了擦汗:“这位先生,这只土拨鼠、呃,玩偶,不能摸的哈。”   “你没眼花,它不是玩偶,就是大可爱,是活物,当然会动。”谢钦辞道。   “原来是真的大可爱,对不起,我冒犯了,”顾眠尴尬收回手,“不过,大可爱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这里?难道谢哥的礼物是大可爱本身吗?”   “你在想什么?”谢钦辞瞥他一眼,“应该是它要找我。”   “哦哦,”顾眠点头,半路突然意识到不对,“等等谢哥,你说,是它要找你?可是,它不是一只土拨鼠吗?”   谢钦辞:“成了精的土拨鼠也是土拨鼠。”   见谢钦辞没有隐瞒的意思,土拨鼠精终于不用憋着不说话了:“是啊,是我找谢大师,让园长帮忙把谢大师请来的。”   “它,它,土拨鼠会说话?!”   顾眠震惊的表情和动物园园长第一次听土拨鼠说话时一模一样。   动物园园长心中平衡了些,看来,土拨鼠会说话这件事,对普通人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绝对不是习以为常的事!   这些天,他差点因为这件事怀疑人生。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顾眠终于消化了这件事:“我就说,一只土拨鼠怎么能聪明成这样,原来是因为成精了,那就不奇怪了。”   “你这么快就接受了吗?”动物园园长不淡定了。   顾眠幽幽叹了口气:“鬼都见过不止一次了,见到会说话的土拨鼠也不奇怪。”   动物园园长肃然起敬,看来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顾眠还不知道自己被动物园园长误会了,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似乎充斥着一股敬畏?   动物园园长知道谢钦辞在土拨鼠精这件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对他很恭敬,谢钦辞解开符的力量,动物园园长恍惚了一下,突然回神。   奇了怪了,两个这么有名的明星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没认出来。   符的作用消散,对人认知的屏蔽失去作用,身边的人再看他们,就不会将他们忽视。   土拨鼠精很感激谢钦辞,如果没有谢钦辞,它现在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活,那个时候的它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稳定居所、稳定工作、以及无数人的喜欢。   看状态就知道土拨鼠精在动物园过的很好,谢钦辞来动物园,本来就是为了顺便看看它的状态。   “谢大师留下用晚饭吧,我请你们吃烧烤。”土拨鼠精发出邀请。   动物园园长在一旁解释:“最近动物园收益好,也很忙,我们给员工额外提供了一顿宵夜,是请张记的老板帮忙烤的烧烤,大家都很喜欢。”   顾眠已经从土拨鼠嘴里了解了土拨鼠在烧烤店的往事,对能将土拨鼠迷成这样的烧烤很感兴趣。   “谢哥,不然我们留下?”   土拨鼠精也是一脸期待看着谢钦辞:“谢大师,这次我请客,我现在能赚到钱了,园长说,等我开始直播,能赚更多钱,到时候想吃多少串串都行。”   盛情难却,谢钦辞留了下来。   “老伍呢?”动物园园长问送烧烤过来的工作人员,“怎么感觉一下午没见着他?”   “我刚才还见到他了,”土拨鼠精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脸色很着急的人找他说了什么,他急匆匆就走了。”   “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动物园园长走到外面,给饲养员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分钟,他回来了:“老伍说家里孩子又在闹腾,问能不能带妻子和孩子过来。”   如果是往常,没有谢钦辞等三位客人,动物园园长自己能做这个主,有客人在,还是得问一下客人的意思。   “没事的,我不介意。”谢钦辞一向讨人类幼崽喜欢,他对这些拥有纯真喜爱感情的存在很有包容度。   没多久,饲养员带着老婆孩子过来了。   “不好意思,本来今天周末,我让我老婆带孩子来动物园玩玩,没想到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刚刚突然闹起来。”孩子被饲养员抱在怀里,这会儿已经没哭闹了。   谢钦辞抬眸,看见走进来的三人,目光一顿。   饲养员的妻子,正是他在看土拨鼠表演前见到的女人,那么,被饲养员抱在怀里的,应该是那个魂魄有异常的孩子。   没想到这么快又碰到了。   谢钦辞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小孩子闹一闹很正常,现在好了吧?”动物园园长道。   “哄了好一会儿,现在总算没哭了。”   桌上摆满了烧烤,香味逼人,顾眠动了动鼻子:“难怪大可爱会被烧烤吸引,这也太香了。”   饲养员温声哄孩子:“乐乐,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吃烧烤吗?我们尝一尝好不好?”   闻到香味,乐乐慢慢从饲养员怀里探出头。   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大概五六岁年纪,眼睛很大,很黑,乌溜溜转动,先是看了看桌上的烧烤,然后打量坐在桌边的不认识的人。   目光停留在空位置上,突然开口:“大鼠!”   隐去身形的土拨鼠精一惊,为了不吓到饲养员的妻子孩子,它在他们进来前,遮掩了自己的身形,他们应该看不到自己才是。   “什么大鼠,别胡说,”饲养员的妻子将儿子从饲养员怀里抱出来,“乐乐乖,我们吃肉肉。”   “你能看到?”谢钦辞问。   “大哥哥也能看到吗?可是爸爸妈妈都说看不到,看不到小猫小狗,也看不到水里的哥哥。”   乐乐稚嫩的声音响起,顾眠打了个哆嗦:“谢哥,这孩子该不会是天生的阴阳眼吧?”   天生的阴阳眼,可见鬼物。   谢钦辞摇摇头。   乐乐挣脱了愣神的母亲,从饲养员妻子怀里滑下来,往空位置走:“我看到了,大可爱在这里,我没说谎。”   乐乐越走越近,土拨鼠全身的毛炸成一颗刺猬球,它法力本就微弱,一下子没控制好,显出身形。   乐乐母亲正要去抱他,看见一只土拨鼠凭空出现在椅子上,吓了一跳。   土拨鼠精比她还害怕,不自觉往后退,“砰”的一声,连鼠带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乐乐母亲一手抓儿子,一手下意识去捞翻倒在地的土拨鼠:“它不是会法力吗?怎么胆子比我还小?” 第97章   乐乐母亲本来是很害怕的,妖邪精怪,对寻常人来说,可怕大于好奇,但在看到土拨鼠精被吓得摔倒,乐乐母亲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胆子这么小,还是一只土拨鼠模样,怕不起来啊。   可能是做母亲的本能,乐乐母亲动作非常快,捞到土拨鼠精,勉强让它没摔到地上,还顺带拍了拍它:“摔到没有?”   “没,没有。”土拨鼠精已经愣住了。   除了谢钦辞傅明霁和龙组的人,其他人听到它说话,无一不脸色大变,眼前这位中年妇女,虽然害怕,却在害怕之余关切自己……   土拨鼠精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旁边的动物园园长扶起椅子:“刚刚乐乐怎么会看到它?”   “乐乐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乐乐母亲苦笑一声,“之前不是这样,在一次意外落水之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动物,对着空气说话,最让我们担忧的,是他总往水边走,说水里有哥哥,有一次我们实在拗不过他,带他去了水边,什么都没看到。”   “家里老人说,他这是被水鬼迷了,水鬼要找他做替身,让我们看好孩子,不让他接近水边。”   许多事都是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关孩子的安全,饲养员夫妻不敢不重视。   “谢大师,您能不能帮我儿子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饲养员恳求。   “他叫乐乐是吗?”谢钦辞开口,“说起来我今天白天见过他一次,当时吸引我的,是他身上,除了他自己的魂魄,还有一道魂魄。”   “我一直奇怪,另一道魂魄是怎么附在他身上,不影响他心智的,如今在看,发现他身上那道魂魄,和他有血脉关系,他们应该是兄弟。”   饲养员夫妻脸色微变。   谢钦辞继续:“乐乐之前,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并且,那个孩子是被淹死的。”   “……对,”饲养员捂住脸,“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有过一个儿子,大儿子九岁的时候,在河边玩不小心落水,没救回来,附在乐乐身上的,是他的魂魄吗?”   “已经十年了,他还在吗?如果他对我们有怨,他可以冲我们来,不要伤害乐乐,乐乐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乐乐母亲担忧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听说自己真有个哥哥,乐乐眨了眨眼睛:“爸爸妈妈,你们别担心,哥哥不会伤害我,他救了我,只是他离不开水,我才让他附在我身上,出来玩的。”   听到儿子的话,乐乐母亲脸色更急:“谢大师,乐乐要不要紧?”   “你们不用太担心,目前你们大儿子的鬼魂没有伤害乐乐的意思,乐乐说的也没错,他是淹死鬼,被困在水中,以前有种说法,若第一个孩子被淹死在水里,这家人后面出生的孩子也很有可能被淹死在水里,仿佛一场诅咒。”   饲养员夫妻震惊抬头:“谢大师,您有办法解决吗?”   “你们的儿子乐乐之前有一劫,应在水上,这一劫虽然还没有真正化解,但已然无恙,是他哥哥保护了他,不然上次落水,他会步他哥哥的后尘,沉眠水底。”   谢钦辞看向乐乐:“乐乐,你还记得落水时发生的事吗?”   乐乐怯怯点头:“我还记得。”   即便是一个孩子,生死关头经历的事,也会记忆弥深。   “我本来没去水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直叮嘱我,不要去水边玩,很危险。”   但是那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水边,为什么会一头栽到水里。   再浅的水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都很危险。   乐乐用力挣扎,却仿佛有一股来自水底的力量,将他不断往下拖,他不会游泳,不会在水下呼吸,他想喊爸爸妈妈,张嘴只吃了一肚子水。   意识越来越模糊,即将沉底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缓缓送上水面。   刚好这个时候,听到消息的饲养员夫妻赶来救人。   “我在水底看到了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他脸很白,是他把我送出水面的,他还叮嘱我,不要靠近水边。”   “我问他是谁,他告诉我,说他是我的哥哥,他还说,很想爸爸妈妈。”   小孩子总是新奇又大胆,乐乐不觉得出现在水里的小孩有什么不对,天真地问:“哥哥,你要是想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去看他们?”   “我无法离开这条河,今天还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男孩顿了顿,“总之,你以后不要靠近水边。”   “爸爸和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哥哥,你为什么生活在水底啊?”   “这是一个秘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那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乐乐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哥哥,却对他有种本能的亲近。   “别来找我。”   乐乐没听,被着急的父母送去医院后,从病房溜了出来,来到医院的小池塘边,乐乐父母从水边找到他,急出一脑门汗。   多年前,第一个孩子死亡的阴影重新笼罩而来,他们生怕乐乐也像他哥哥一样,葬身水底。   “我们找了大师,求神拜佛,只希望上天保佑,不要收走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可随着时间推移,乐乐的行为越来越古怪,最近更是到了离不得人的地步,谢大师,您说,那个孩子的魂魄附在他身上,可以让我们见见他吗?”   对第一个孩子,他们是亏欠的,逝者已逝,现在说再多,已经晚了。   “它无法出现,你们要见它,只能去当初它落水的河边,它死在水里,魂魄也被困在那里,靠血脉关系勉强附身在乐乐身上,又不愿伤害他,后果就是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虚弱。”   “如果没遇到我,等再过一段时间,乐乐也会恢复正常。”   “谢大师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个孩子的魂魄已经很虚弱了,它强行离开水底,不给自己找替身,魂魄会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水鬼为什么热衷于找替身?是因为它们要离开导致自己死亡并困住自己魂魄的水,必须有人取代自己被困在这里,不然,他们是无法离开自己死亡的水域的。   “谢大师,没有别的办法吗?您能不能帮帮我们的大儿子?”听说大儿子魂魄这些年一直被困在水中,乐乐母亲默默流泪。   “他原来一直在水中吗?是不是在等我们去看他?”乐乐母亲越想越难过,“可是我们为了不触景生情,从不接近那里,那个孩子,是不是每一天都眼巴巴望着河面,看我们有没有过去?”   只要想到这个画面,乐乐母亲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从怀胎十月,到养到十岁,每一天的变化都清晰浮现在眼前,从前,他们不敢放任自己去想这件事,知道大儿子魂魄被困十年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那条河离这里近吗?”谢钦辞看了眼时间,如果不是特别远,现在还能赶过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那条河在我们老家,离这里大概有三个小时车程。”   三个小时,到达的时间正好。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饲养员将车直接开到河边,下车后,开口:“就是这条河。”   河水无风卷起一层浪花,就像是河中有人,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乐乐母亲将乐乐抱下车,乐乐挣脱母亲怀抱,往河边跑。   乐乐母亲下意识想拦。   “别拦,他身上的魂魄到了河边,才能显出身形。”谢钦辞开口。   乐乐母亲慢慢收回手,不放心往前跟了两步。   乐乐跑到水边,眼看要掉下河,一个浪花冲来,将他往岸边推了一段距离。   “哥哥!”乐乐对着河边大喊。   浪花高高悬起,在半空中,凝聚出一道虚影。   “小照!”乐乐母亲脱口而出。   半空中透明的身影,是个九、十岁的男孩,穿着过了时的童装,隔着生死距离,遥遥望向岸上的父母,嘴唇动了动。   “是妈妈啊,小照,”乐乐母亲再也顾不上其他,大步跑到水边,“对不起,小照,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对不起,是妈妈失职,没能保护好你……”   饲养员红着眼眶走过来,搂住妻子的肩膀,语气哽咽:“我和你妈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们。”   如果知道,他们不会十年不来看望一次。   “爸爸,妈妈。”   时隔十年,他们再次听到了大儿子的声音,虽然隔着生死,夫妻俩心中还是一阵震荡。   “谢大师,如果小照没找到替身,就要一直这么困在水里吗?”他们不可能为了儿子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儿子的魂魄被困在河底不得超生,他们也做不到。   “我可以换小照自由吗?”乐乐妈妈抹了把眼泪,找谁都是替身,如果她自己跳入河中,能换大儿子自由吗?   “你别做傻事,乐乐才五岁,他不能没有妈妈。”饲养员握紧妻子的手。   “但是他也不能没有爸爸,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儿子的。”   谢钦辞也走到了河边:“你们别着急,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你们两人之一抱着让小照自由的心跳下河,你们的死会记在它头上,等到了地底,它需要赎罪,现在这样反而更好,它身上干干净净,没害过一个人,到了地底,也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来世才能投一个好胎。”   “我可以将它从河中带出,然后送到青霄观,由青霄观的道长们念经超度,等时机到了,它会进入地府。”   饲养员夫妻俩对视一眼:“那就麻烦谢大师了。”   来小照死去的地方,是为了切断将它困在这里的因果,谢钦辞站在岸边,衣摆无风自动,柔和的白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有什么看不见的线被切断了。   小照只觉得,一直束缚在自己魂魄上的枷锁被解开,感到一阵轻松。   它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从前,它只要离这条河远一点,都会被无形的力量拉回来,这次……   小照试探着往外飘。   飘过原来最远能到达的地方,那股困住它的无形力量仍未出现。   它真的自由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行人连夜开车到青霄观。   车上,小照好奇地飘来飘去,和乐乐说话。   它不需要再附在弟弟身上才能离开,不用担心自己附身会影响弟弟的健康,不用时时害怕会耗尽魂魄力量,永远消散在天地间。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小照,当时是你救了弟弟吗?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乐乐母亲已经从谢钦辞那里知道,如果乐乐在水中淹死,小照就可以顺利离开,因为乐乐落水,是命运的指引,小照袖手旁观,不会因他的死背负因果。   乐乐命中有这一劫,度过了,往后都不需要担心,他会因水而死,度不过,他们将在十年后,失去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乐乐落水的时候,我感知到,我离开的契机到了,我顺着落水的方向找来,想看看落水人的模样,看到人的时候,我心中有一道声音在提醒我,落水的,是我的亲弟弟。”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没落水死亡,说不定能看到这个孩子出生,会抱一抱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触碰他都做不到。”   “爸爸妈妈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知道你们很难过,我能感受到,你们每次想我时,都在哭,我想,如果弟弟没了,你们肯定会更难过。”   那一刻,心中某个念头越发清晰,冲破了本能,他没有冷眼旁观,没有再推一把,而是违背本能,将落水的孩子送出水面。   它知道,自己亲手将唯一不沾染因果获取自由的办法一并送走了,但它不后悔。   “或许是那一次接触,我能靠附身在乐乐身上,短暂离开这条河。乐乐很乖,会软乎乎叫我‘哥哥’,会想给我带玩具玩,将好吃的分享给我,我太自私了,因为想再见见爸爸妈妈,没告诉他,被鬼附身,会给他身体造成不好影响。”   “果然,被我附身后,乐乐受到我身上的阴气影响,开始能看到周围的阴物,为了不影响太过,我附身的大半时间,都逼迫自己沉睡,乐乐太小了,我轻易就能影响到他,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饲养员想抱一抱这个孩子,伸手却扑了个空,他愣了一下,倏地意识到,即使面貌没变,小照因为得到谢钦辞的力量身形凝聚了许多,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无疑,但,也只是看起来。   他与它之间,不仅隔着十年光阴,更隔着生死。   青木大师大半夜接到谢钦辞电话,带着自己的弟子等在观里。   “这次谢大师送来的是什么?”几名道长被叫出来,面面相觑。   “应当是一只没犯什么大恶的鬼,如果是犯了事的恶鬼厉鬼,早被谢大师喂给黑坨坨了,不需要专门送我们这儿来。”   “不错,超度一只是超度,超度一群也是超度,还有益于我们的修行。”   谢钦辞将小照的魂魄送到青霄观,听完小照的经历,道长们一阵唏嘘。   已经是半夜了,青木大师收拾出厢房给几人住。   谢钦辞也不想再跑,在青霄观住下。   早上六点,谢钦辞在一阵钟声中醒来。   没睡多久,谢钦辞困得厉害,往被子里拱了拱。   傅明霁搂住他:“还早,再睡一会。”   再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   青霄观的素斋不错,用过早饭,谢钦辞去看了眼小照。   一晚上过去,小照和同在道观的其他鬼魂交上了朋友,附身状态解除,乐乐也恢复正常,不再时不时看到周围的阴物。   饲养员夫妻昨晚一宿没睡,他们好好赔了大儿子一夜,在小照没投胎之前,他们时不时能来看望。   “我们会告诉乐乐,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哥哥,即使他们以后不能再相见,我们想,乐乐会很乐意,有过一个这样的哥哥。”   午后,谢钦辞收到了史密斯导演发在群里的消息。   角色人选定下来了。   定下的演员是周华旭。   电影官方宣布了这个消息,引起网上一阵热议。   ——我们华国不是有很多有名气的演员么?怎么选了周华旭?   ——周华旭演技可以吧,之前在《诡谲荒镇》里的表现很优秀啊。   ——不是演技的问题,是咖位啊,看之前的那谁,好歹是个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   ——呃……不是我说,就他那些手段,影帝是怎么来的,不好评。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给渣渣洗白啊,可得了吧,要不要看看他做了什么事?要我说,就他,给周华旭提鞋都不配。   ——别又是水军,之前没被告怕吗?   ——反正我是很期待周华旭参演的,这算不算他和谢钦辞二搭?一搭是被骗的凄凄惨惨的人设,二搭是被从天而降救下的大恩人,连起来看怎么感觉这么搞笑。   ——哈哈哈仇人秒变恩人,有没有大佬剪视频,想看。   网上评论,对周华旭参演,期待居多。   演员定下,谢钦辞得回到剧组继续拍戏。   剩下的戏份不多,两天后,谢钦辞的所有戏份拍完了,史密斯导演给谢钦辞包了一个大大的杀青红包。   杨涛是个程序员,每天加班是常态,这天,和往常一样,加班到深夜才离开。   路过隔壁的时候,他看到隔壁亮着电脑光,小声嘀咕:“里面还有人吗?怎么不开灯?”   加班到深夜,没吃什么东西,杨涛肚子饿得不行,匆匆瞥了一眼,下楼。   明天是周末,不需要早起,他打算去张记吃烧烤。   这个点,营业的店不多,也就烧烤店还在营业了。   按下电梯,杨涛站在门边等候。   “呼——”   一阵寒风从背后吹来,杨涛缩了缩脖子。   怎么会有风?   杨涛回头。   身后一片漆黑,刚才冒着亮光的地方重新隐入黑暗。   没人啊?   那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   他该不会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杨涛打了个哆嗦。   电梯到了。   杨涛收回目光,进入电梯,按下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却在合拢到只剩一条缝的时候,再次向两边打开。   杨涛很确定自己只按了一下,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只能是外面有人按了电梯,可他没看到外面有人。   手心不自觉冒出汗,杨涛拎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   会是什么?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影出现在电梯门外。   穿着格子衬衫,低着头,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一看就很程序员的打扮。   “抱歉。”男人低头走进电梯。   他没按楼层,杨涛见是一个人,提起的心缓缓放下,主动开口:“你也是加班到现在吗?”   “嗯。”   “你要去几楼。”   “负一层。”   “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   下降过程中,头顶的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闪烁了两下。   到达一楼,杨涛从电梯里出来。   “咦,电梯里和电梯外温差这么大吗?”出来后,杨涛感到一阵热意。   周一上班的时候,他频频往之前冒着电脑光的地方看,想看看给公司节约用电不开灯的,是不是自己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人。   “小杨,你一直看那边做什么?”同事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一杯放到杨涛桌子上。   “我在看在那边工作的是谁,我周五晚上加班,看他在里面工作,连灯都不开,也太为公司着想了,节约成这样。”杨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确定你是看到那边有人吗?”   注意到同事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古怪,杨涛动作一顿:“我应该没看错,怎么了吗?”   “你刚来的可能不知道,”同事压低声音,“那个位置,根本没人坐,原本在那个工位的程序员两个月前加班猝死了,大家都不乐意去那边,所以那边一直空着。”   大白天的,杨涛后背蹿起一股寒意。   他是一个月前跳槽来这家公司的,没人会主动和一个新员工说这件事,是以这个同事开口,他才知道,公司之前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大家最多工作到十一点就下班,宁愿把工作带回去做吗?因为,据说啊,那个猝死的程序员,生前经常在十一点之后下班,他会在相同时间里,重复生前做过的事……”   “你快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杨涛搓了搓胳膊,“不过,我周五晚上,确实在电梯里碰到了一个人,穿格子衬衫,始终低着头,我看不清他是什么样子,不会我遇到的真的是……吧?”   “你以后还是早点下班为好。”同事同情看了他一眼。   听了同事说的话,杨涛旁敲侧击问了其他几个同事,都得到了同样答案,之后好几天,他都不敢在公司留到太晚,其他人一走,他也跟着走。   这天晚上,杨涛还有最后一点bug没修完,他看了眼时间,再看人越来越少的办公室,一咬牙,留了下来。   再做十分钟,十分钟后,不管bug有没有修完,他都离开。   沉浸在思绪里,杨涛没注意到,十分钟早已过去,留在公司的员工越来越少。   最后一个人离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悄然出现在杨涛身后。   “这里应该这样改。”   杨涛以为是同事,头也没回:“我试一下。”   修改之后,原本一直卡着的代码开始运行,杨涛大喜:“还真是,你这也太厉害了……”   回头的瞬间,杨涛的话卡在嗓子眼。   他又看到了那天在电梯里遇到的格子衬衫程序员。   这个角度,杨涛终于看到了程序员的脸。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对方脸上,将那张脸衬得僵硬又森冷。   “你,你也加班啊?”杨涛哆嗦着开口。   “是啊,每天都得加班,你不也在加班?”   除了脸色,这个人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了,如果不是事先从同事嘴里听到公司传言,杨涛或许会像对待一个普通同事一样跟他相处。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他听说了传言,便再也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一个可能是鬼的存在。   “我忙完了,先走了。”杨涛颤抖着去关电脑。   阴冷的气息从身后靠近,幽幽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几行代码还有问题,改完再下班吧。”   “很晚了,我,我明天再改。”   “不行,改完了才能下班,我告诉你改,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杨涛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声音变了:“你要是不改,那就我自己来,只不过,我改的话,可能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   怎么借用?   鬼上身吗?   鬼上身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杨涛僵着身体将手放在键盘上:“我改,我这就改。”   杨涛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是怎么过去的,一整晚,他都在程序员鬼的督促下,修改代码。   遇到不该出现的错误,程序员鬼会破口大骂,像是面对一个教不会的学生,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像极了读书时遇到的班主任。   一晚上的摧残下来,杨涛觉得,自己离升天不远了。   他就不该多留那十分钟!   杨涛欲哭无泪地想。   直到天蒙蒙亮,杨涛才感觉到,背后的阴冷感缓缓消失。做足心理准备,杨涛僵着脖子慢慢回头。   终于,魔鬼一样的程序员鬼终于不在了。   杨涛放松身体,瘫倒在桌子上。   太煎熬了,就像是读书时,班主任坐在你身后,盯着你学习一整晚,不同的是,被班主任盯着,不会只会被说,被打,被程序员鬼盯着,一个让对方不满,很有可能会丢命。   上班时间到了,第一个来公司的人惊讶看到杨涛趴在桌子上睡,嘀咕:“这是加班了个通宵吗?”   听到动静,睡得极不踏实的杨涛从梦中惊醒。   天已经大亮了。   “你不会熬了一个通宵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同事余光看了他一眼,被吓一跳。   杨涛眼下一片青黑,唇色发白,脸上透着来不及收敛的惊恐,状态差到了极点。   杨涛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天亮之后我才睡了一会,我去洗把脸。”   用冷水洗了把脸,杨涛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苦笑。   难怪会把同事吓到,这幅模样,活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昨晚的程序员鬼!   杨涛大惊失色,它怎么白天也在?!   猛地回头,背后什么都没有。   再看镜子,程序员鬼在镜子里冲他笑。   杨涛脑子一片空白。   拦住从旁边经过的同事,惊惧指着镜子:“你看到了吗?”   被拦住的同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就是一面普通镜子吗?看到什么?”   “你看不到?!”杨涛崩溃,这只鬼不会缠着他了吧?   “你别纠结镜子了,今天公司请的代言人要来,好多人去要签名,我记得你妹妹不是也喜欢谢钦辞?你不去帮他要一个?”   “我不去了,你帮我要一个吧,我可能是熬夜太久,出现幻觉了。”杨涛不可能蠢到直接跟同事说自己撞鬼了,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   熬了个通宵,加上神经一直紧绷,杨涛头疼欲裂,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得选个人多的地方,不然他怕自己又被程序员鬼拉起来改bug。   他都快不认识组成代码的字符了。   谢钦辞接了游戏的代言,和梁肃一起过来。   谢钦辞是游戏玩家,他的账号在游戏里还很出名,主要是谢钦辞玩的账号骚操作太多,一个普通种田本,愣是被他开发出各种不同的剧情。   游戏论坛每天都在猜测他接下来会开发出什么剧情。   有了他的操作在先,不少人跟着学,各种职业乱炖,游戏公司不得不加班加点补剧情。   好处也是很明显的,让这款游戏从一众游戏中脱颖而出,牢牢占据市场。   游戏工作的崔总知道谢钦辞也是自己游戏的玩家后,很热情邀请谢钦辞来公司参观,提改进意见。   一进公司,他们就感觉到了一股沁人的凉意。   以为是公司冷气开的太足,梁肃等人没太在意,谢钦辞多看了周围一眼。   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阴气。   游戏公司里有专门的体验区。   崔总带人过去。   游戏官博公布了代言人选,底下评论区非常热闹。   ——代言人居然是谢钦辞,谢钦辞也玩这个游戏吗?   ——玩啊,我之前看顾眠直播,他说他经常和谢钦辞一起打游戏。   ——顾眠玩这个游戏我是知道的,玩的还是剑客,就是不知道谢钦辞玩的是什么角色。   ——不管是什么角色都比不上C神,公司请代言怎么不请C神啊?   C神CI是谢钦辞在游戏里的账号名,目前除了顾眠几个关系亲近的,没人知道。   ——C神再厉害也只是个素人,请代言人肯定要请名气大的明星,效果才好。   ——请顾眠也行啊,顾眠都在无意中给他们游戏打多少广告了?   ——据说请了顾眠做新副本的主题曲。   ——也行叭。   崔总带谢钦辞体验的,是游戏新开发的副本。   晚些时候,顾眠也过来了,他最近很忙,除了忙游戏的主题曲,还要为不久后到来的音乐节做准备。   今年,他收到了邀请,这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他会认真对待。   “谢哥,这家公司真凉快。”   六月到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是很凉快。”   阴气环绕,能不凉快吗?   不过谢钦辞没感觉到,阴气主人有害人心思,便没有挑破。   晚上,崔总请两人吃了个饭,宾主尽欢。   新副本准备的差不多了,先一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谢钦辞拍摄的宣传广告。   内容是副本里的一段剧情。   银莲化身的城主从远方走来,一步落下,脚下绽放一朵银色莲花,他背后,是恢弘大气的城池,身前,是数不清的玩家,就好像是在朝玩家一步步走来。   ——这个背景,是新副本里的背景吧?   ——肯定是,看谢钦辞的造型,应该是新副本里的新角色,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谢钦辞的颜值真的很能打,各种造型都能hold住。   ——看到副本剧情介绍了,原来城主是在通关之后给完结颁发奖励的,这么帅的人物,怎么只用来颁奖?   ——太浪费了,建模帅吗?   ——很帅,不过没有谢钦辞一步步走来给人的视觉冲力大,谢钦辞什么时候能演一个类似的角色啊。   ——史密斯导演新剧里的天师?白衣天师造型简直绝了,神秘、清冷、不染俗世、强大……一张图就能完美呈现。   ——舔颜回来了,啊啊啊啊啊什么时候才能上,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有了昨晚的经历,杨涛半点不敢在公司多留,时间一到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小杨,你今天不加班了吗?”   “不加了不加了。”再加下去,指不定命都加没。   “人家小杨工作都超额完成了,”主管走过来,赞扬道,“我听说了,你昨晚通宵修bug,今天早点回去早点休息,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杨涛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坐二十分钟地铁就到了。   回到家,杨涛将同事给他要的签名拍照发给妹妹,拿起睡衣去洗澡。   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都像活过来一般,没理会不断震动的手机,杨涛将自己扔到床上,闭上眼。   白天在公司只午休时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他实在是困得不行。   半夜,他听到有人在耳边念叨什么,但他太疲倦了,精神高度紧绷之后的疲惫让他不愿从睡梦中醒来,只用被子捂住脑袋,继续睡。   他看不到,自己放在桌上的电脑自动开机,自动跳出代码界面,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坐在电脑面前,“哒哒哒”敲键盘。   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杨涛醒来,一看时间,十点半了,他慌乱扒了扒头发,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目光落在打开的电脑上,停顿了片刻。   他昨晚有开电脑吗?   带着疑惑来到电脑前,打开电脑,映入眼帘的,是代码界面。   原本的半成品代码初具雏形,杨涛往下滑了滑,实在回忆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代码敲完的。   “总不能是在梦里敲的。”   已经迟到了,杨涛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匆忙洗漱完往公司赶。   杨涛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没想到,第二天大半夜,他被人大力从梦中推醒。   醒来一阵茫然,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惊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敲代码。   一连几天,明明睡得早,半夜却总不受控制爬起来敲代码。   周五晚上,杨涛比平时早几个小时来到张记烧烤。   他经常过来吃烧烤,和烧烤店的老板很熟。老板给他端来烧烤,看了眼他的脸色,开口:“小杨啊,你工作再忙,也要顾及身体,不要天天熬夜。”   杨涛有苦说不出。   “老板,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老板擦了擦手:“难道你遇到什么怪事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怪事。”杨涛隐去在公司见到程序员鬼的经历,将自己大半夜爬起来敲代码的事和烧烤店老板说了。   老板以前是不信这些的,直到遇到了土拨鼠精,不得不相信:“有点像梦游,也有点像被附身了,不如你找个大师帮你看看?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大师,可以帮你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想到程序员鬼,杨涛点头:“麻烦老板了。”   谢钦辞收到烧烤店老板发来的消息,正好也有点想吃烧烤了,叫上傅明霁一起开车过来。   老板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单独的屋子,让他们在里面谈。   杨涛没想到来的是谢钦辞,怔了一下:“谢先生?”   谢钦辞点了点桌子:“不出来吗?”   出来什么?   杨涛很快反应过来,谢钦辞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一股阴冷感从周身蔓延开,杨涛打了个寒颤,骇然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谢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只鬼附在你身上,可在每天阴气最重的时候,操控你的身体,零点之后,你身上发生的事,都是它做的,它做了什么?”   杨涛脸色古怪:“它每天大半夜用我的身体敲代码。”   谢钦辞:???   不是吧,都成鬼了,还要这么卷吗? 第98章   程序员鬼竟然有些局促,它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看他一直做不完,工作做不完,怎么睡得着觉的?”   杨涛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大哥,你就因为我没工作完睡觉上我的身?用我的身体大半夜敲代码?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心理阴影吗?”   “我看你吃好睡好,实在不像是有心理阴影的,况且我帮你敲代码完成工作,你不是还因为这件事被主管夸了吗?为什么要找大师收我?我上你的身又没做别的事,顶多让你的身体休息不好,你白天多补补觉就是了,还不用你去头疼那些让你焦头烂额的代码……”   杨涛越听越觉得程序员鬼说的有道理,不禁开始深深怀疑人生,一直鬼都能在死后惦记工作,自己是不是太咸鱼了点?   “这不是你上他身的理由,”谢钦辞开口,“你没发现,你对工作的执念格外深吗?”   “发现了,不过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要不是怕吓着人,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工作里。”程序员鬼满不在意。   杨涛羞愧低下头:“是我格局小了。”   一只鬼都这么努力,自己怎么能不努力卷?   谢钦辞:“你为什么会选择杨涛?公司那么多人,有许多你生前的同事吧?”   杨涛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   难道自己是天选之子?很有潜力?值得被程序员鬼帮?   “因为他太笨,那么简单的地方都能出错,你们知道我白天忍着不出来揪错有多艰难吗?”程序员鬼不客气吐槽。   如果杨涛有耳朵,这会儿已经耸拉下去了。   居然是这个理由,这也太丢人了,呜。   “我才大学毕业,现在这样已经强过很多人了。”面对那么多人和鬼,杨涛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他在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去别的公司实习,原本大四的时候已经定下了一家公司,也入职了,只是中间出了点事,他跳槽来这家公司。   除了遇到热心帮他修bug的程序员鬼之外,这家公司处处都很合他心意。   不是对程序员鬼帮他修bug有意见,他再怎么样,也是明辨是非的,知道这件事里,自己享受了最大好处,他就是遭不住每天大半夜被鬼上身。   是个人都遭不住啊!   “我也是看你是个好苗子,不忍心你犯一些低级错误,想让你快点成长起来,你要是想,可以去我家,拿我这些年记的笔记,就当是我这段时间行为的补偿了,如果你想要的话。”程序员鬼语气低落。   “不用不用,那是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杨涛觉得自己已经占到够大便宜了,再拿人家生前的东西未免不太好。   “不要推拒,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了,对现在的我而言,不过是一堆废纸,要是对你有用,也算是实现了它的价值。”   程序员鬼都这么说了,杨涛不再拒绝。   “况且,你找了大师来抓我,我可能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你对我有心,就每年去我坟前为我上柱香吧,我无子无女的,死后收个徒弟也不错。”   杨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确实,若不是他找了大师来捉鬼,程序员鬼还能像之前一样,在公司飘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待灭亡。   一时间有些后悔。   “谢大师,钱我照常打给你,能不捉它吗?”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杨涛迟疑着开口。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捉鬼就是让鬼灰飞烟灭?它生前死后都没做什么恶事,自然有该去的地方,”谢钦辞托起下巴,“你真这么喜欢工作?你的水平怎么样?”   他想起了想改建地府的黑无常等人,地府没什么人才,正需要像程序员鬼这样会计算机的人才啊。   计算机行业是新兴企业,正常老死的鬼对这一行业不太熟悉,就算有会的,生前干了一辈子这个,死了没几个还愿意继续干的,像程序员鬼这样对工作爱的深沉的,少之又少。   “前辈在这个行业工作了十年,水平没的说,不然也不会轻易帮我解决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谢大师,您问这些做什么?”杨涛有些好奇。   “它不是喜欢工作吗?我这里有一份工作,或许适合它。”   杨涛:?   什么工作,适合一只鬼?   杨涛想不通。   程序员鬼听说有适合自己的工作,大喜。   它的表现太明显,杨涛实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工作?”   “可能因为工作改变了我的人生吧。”   程序员鬼想起很久前的往事。   它是山村考出来的,背负着一家人的希望,为了减轻家里负担,还没毕业就各种兼职,毕业后,进入大企业,认识初恋,结婚生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直到一次意外,它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   它其实没多大感觉,只要孩子向着自己,喊自己一声“爸爸”,它可以当做不知道。   它是这么想,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孩子不这么想,利用他的歉疚,妻子提出离婚,分走了他大半财产,也带走了那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   “从某方面说,我太懦弱了,我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现实,一头扎进工作里,只有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我才能不思考现实那些让人痛苦的往事。”   杨涛听完,义愤填膺:“这也太不是人了?你难道就放任他们这么欺负你吗?”   “我本来是想,努力工作,将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他们看到我没了他们,反而过的更好,说不定心中会后悔,没有想到,先等不到这天的,是我自己。”程序员鬼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杨涛心中堵了一块大石头,被这件事哽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实现。”谢钦辞道。   “怎么实现?”杨涛睁大眼睛,“总不能让它复活?”   那就要成社会新闻了,别说正常工作,指不定要被拉去做实验。   谢钦辞:“当然不是,我不是说,有一份工作可能适合它吗?是地府的工作,等它去了地府,入职后就是最初的元老员工,百年之后,它前妻寿命尽,进入地府,看到的,岂不是功成名就的它?”   “还,还能这样?”杨涛震惊张大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府吗?”   “你都见到鬼了,没有地府才奇怪吧。”谢钦辞笑了下。   “也是,今天绝对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了,地府啊,我死后也能在地府工作吗?”杨涛畅想着未来,“不过还是算了,活着的时候天天加班,死后还是让我安心躺着吧。”   程序员鬼不赞同看了他一眼。   杨涛“嘿嘿”直笑:“生前卷是不得已为之,死后还是咸鱼得好,不然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区别?”   四人一鬼吃了一顿烧烤,程序员鬼好久没吃到正常食物了,被香得直流眼泪。   吃饱喝足,杨涛与谢钦辞两人道别。   顺便要了两份to签。   “谢大师,早知道是您,那天我状态再不好,也要去见您一面的,我妹妹特别喜欢您,是您的忠实粉丝。”   谢钦辞低头给他签名:“这件事,要替我保密哦。”   “我懂,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这样奇异的事,就算说了,在没亲眼见证过之前,有几人会相信?   程序员鬼不可能再跟杨涛一起回去,谢钦辞干脆将它带回去。   家里有许多奇怪存在了,暂时多住一只,没什么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黑坨坨会不会把程序员鬼当零食啃了。   转头,谢钦辞将这件事告诉了黑无常和龙组那边。   对于能建设现代化地府的人才,黑无常很重视,第二天亲自来见人。   “这位就是程先生吧?以后就麻烦你了。”   程序员鬼生前姓程,叫程遇,程遇站在谢钦辞身后,第一次面对这么热情的领导,有些不知所措。   “这位就是黑无常,”谢钦辞给它介绍,“地府最近在和上面合作,打造全新的现代化地府,需要用人,不是,用鬼的地方很多,我将你的事和他们说了之后,他们很欢迎你的到来,工资待遇你自己和他们谈。”   “哦,好。”程序员鬼一脸恍惚跟黑无常走了。   黑无常身边的一名很受重用的鬼差和谢钦辞说起地府建设进度。   因为合作时间不长,能做到的有限,目前很多建设都还只有一个雏形,要真正动工,还得一段时间。   “我们想先把信息系统做起来,有程先生帮忙,这件事应该能事半功倍。”   “你们可以在地府筛选一下,有没有类似程序员鬼的存在,你们地府鬼多,说不定能找出一些有真才实干的。”   “我们会的,多谢谢大师提点。”   程序员鬼和黑无常在里面谈了一个小时,出来时,整只鬼明显放松了许多,它郑重朝谢钦辞鞠了一躬:“谢大师,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若不是您,我现在恐怕还在阳间浑浑噩噩,哪天酿下大错都不知道。”   “不必谢我,你也是赶上了时候,正好地府缺人。”   聊完程序员鬼的事,黑无常和谢钦辞说起另一件事。   “我们和龙组的两位先生确定过,现在初步能确定,他们见到的,就是小地府,我们派了人在同样时间同样地点蹲守,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近年来还好,百年前,地府有一段时间鬼口流失严重,没有人知道那些魂魄去了哪,鬼差去勾魂的时候,死去人的魂魄已经不翼而飞。”   最开始,地府高层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每天死亡那么多人,偶尔有魂魄不见是正常形象,直到消失的魂魄越来越多,地府派了专人去查,甚至提前蹲守在寿命将尽人的周围,终于让他们发现,这些人的魂魄,被另一个东西吸走了。   鬼差跟上去想查个究竟,只留下最后讯息,就再也没了音信。   “当时失踪的,不止有很多魂魄,还有不少鬼差,为了减少损失,我们只能暂缓这件事,先保住鬼差。”   谢钦辞:“你们现在还没有头绪吗?”   黑无常:“我们怀疑,这个人就藏在地府,他对我们的一举一动太了解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逐渐放弃了对这件事的探寻。”   谢钦辞:“现在你们大张旗鼓和上面合作,不担心打草惊蛇了吗?”   黑无常:“担心也没办法,这件事总不能拖着一直不解决,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未知最让人恐惧,对人来说如此,对我们来说,亦是如此。”   地府铁了心解决这个多年的隐患。   让他们下定决心的,是谢钦辞的出现,谢钦辞的强大可以看见,只要谢钦辞站在他们一方,他们就能多几分把握。   程序员鬼被黑无常带走了。   鬼差将谢钦辞的话传达给黑无常,黑无常点了点头:“谢大师说的在理,我们地府也该有自己的人才,管理方面还得学习上面的先进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办个小学堂,让鬼差们系统学习一下。”   系统学习的事,需要和龙组商量,毕竟鬼差身份特殊,虽然能在人间行走,但到底身份是鬼,找谁给他们上课,是个很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些事龙组头疼就够了,谢钦辞不需要管。   暑假来临,突然变得多雨起来。   “最近怎么一直下雨?”傅明霁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叹了一声。   这几天,一直阴雨不断,大多数时候,是下绵绵小雨,偶尔会像今天一样,下大暴雨。   网上关于这场连绵不断的雨也是各种猜测。   ——今年的雨是不是比往年多?   ——是吧,反正去年暑假没天天下雨,我本来打算去山城玩的,一查天气,那边也是天天下雨。   龙组。   “天气异常原因还没找到吗?”何老站在会议室里,问。   “检测到不正常能量波动,并且这股波动在不断移动,现在正朝津海方向靠近。”   “移动速度非常快,上次检测到,是在与津海遥遥相隔的山城,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已经派人过去了,每个它可能经过的地府都派了人,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有结果。”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终于停了,太阳浮出云层,谢钦辞带着黑坨坨和威森尔出来遛弯。   一鬼一狗在家里憋了几天,一出来撒欢似的往院子里跑。   “嗡——”   手机震动。   谢钦辞拿出手机,点开,是顾眠发来的消息。   【顾眠:谢哥,你看这个,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后面跟着一个链接。   谢钦辞点开链接,是一则关于各地多日大雨的猜测。   种种猜测中,谢钦辞目光落在其中一条上,上面写着,有不少人在大河里看到了游动的巨大身影,说不定下雨是这个东西带来的。   底下各种附和。   ——是走蛟吗?传闻蛇可化蛟,蛟入海为龙,在大河里看到的庞大生物,很有可能是蛟。   ——难道我生活在一个玄幻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早就不科学了,楼上不知道吗?   ——会是龙吗?我华国的图腾,想想都刺激。   ——有什么好刺激的,是不是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雨要是再不停,很多地方要被淹了。   谢钦辞皱眉点开视频。   视频很明显是意外拍下的,镜头晃动得厉害,只见波涛汹涌的大河中,一道庞大的黑色身影飞快游过。   镜头晃动得更厉害了,浪花声中,隐隐可以听到人们的惊呼声。   【顾眠:谢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见识过了各种鬼,如果真有龙的存在,顾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谢钦辞:或许会有,我也不确定。】   【顾眠:原来谢哥也不确定,我还以为可以在谢哥这里得到答案,谢哥,你能看出大河里游动的黑影是什么吗?】   【谢钦辞:视频太模糊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现代科技发达,用上一些手段,造出以假乱真的视频来不难,尤其是视频这么模糊,晃动得太厉害,完全无法分辨出什么。   带着狗子在外面玩了一会,谢钦辞回屋。   过两天,傅明霁有个峰会要去津海开,傅明霁想让谢钦辞和他一起去。   谢钦辞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新剧九月才进组,还有一段时间,便没有拒绝。   两天后,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出发前往津海。   津海之前也下了几天雨,仿佛是为了迎接峰会的到来,一天前雨就停了。   为峰会忙碌的工作人员都说,这是老天开眼,故意前几天把雨下完,好让峰会顺利进行。   国际峰会,来的不止有华国出色企业家,还有国外的。   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出席,见到了傅明霁在国外的合作伙伴。   其中和傅氏有长期合作的公司是奥森集团,集团话事人叫伯纳尔,两人私交不错。   “傅,这就是你的明珠?”伯纳尔端着红酒杯,与傅明霁碰了一下。   “是,这是我的爱人,谢钦辞,钦辞,他是奥森集团的代表,伯纳尔。”   伯纳尔三十来岁,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金色长发,蔚蓝色的眼睛,穿着酒红色西装,不像是商人,反而像是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   “两位看起来真般配。”伯纳尔语气诙谐,是个暖场的高手。   “你这次带来的,似乎不是你之前培养的左右手?”傅明霁与他碰了下杯。   “是,跟我来的是我弟弟,小屁孩一个,跟来玩的,你们不用在意他。”   峰会还没正式开始,两天时间里,各国人陆陆续续赶到。   谢钦辞实在不耐烦应付这些,吃过午饭就独自回酒店了。   走廊里,他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那人也看到了他,走过来。   “赵队长,你怎么在这里?”朝谢钦辞走来的,是穿着特警制服的赵峰。   赵峰:“我们在这边检测到了不正常的能量波动,这次峰会对华国很重要,上面派我们过来确保安全,谢大师怎么也来了?”   谢钦辞:“我和傅明霁一起来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   赵峰:“有谢大师这句话,我能放下一大半的心了。”   简单交谈后,谢钦辞回到分配给傅明霁的总统套房。   津海是靠海城市,这座酒店选址位置很好,他们住的位置,看海景视野非常好。   坐在窗边,谢钦辞仰头看天,万里无云。   很少有人能察觉到,津海空气中,涌动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躁动。   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靠近。   赵峰回去后,想了想,给谢钦辞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他们探测到的不正常能量波动,最终移动方向很有可能是津海。   而且根据它的移动速度,最有可能在峰会当天抵达津海。   “会不会有势力为了针对这次峰会部的局?”龙组内部再次展开讨论。   主要是时间太巧合了,峰会当天,各国大势力齐聚,若是出了什么事,华国要承担的后果太严重。   “派去探查的人传回消息,说,无法靠近,那股能量波动最强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靠近水边,波浪很大,也无法判断水里有什么东西。”   “会不会真的是走蛟?”   这位领导话出口,会议室陷入一片沉默。   如果真的是走蛟,蛟龙入海,他们阻止得了吗?   放在以前,他们肯定不会打心底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在见识了各种鬼怪,妖物和真实存在的地府后,他们的世界观已经被一再重组。   “如果真的是,现在安排撤离还来得及吗?”   “蛟龙应当有灵智吧?我们能不能和它商量一下,换个地方入海?”   各人说出各人建议,何老一直没开口,一轮讨论结束,有人问何老:“何老,您有什么看法?”   “先试试看,能不能和对方沟通。”   能沟通是最好的,不能沟通,就只能用另外的解决办法了。   “还有一天时间,同时安排民众撤离,一旦沟通失败,立刻安排撤离!”   “峰会……”   “任何时候,民众的生命安全都得排在第一位,峰会推迟,换地方。”   “之前检测到不正常能量波动会经过的路线之一是津海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换地方,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本来是要换的,但是中途那个东西偏离了我们拟定的路线,我们以为它不会再经过津海……”   哪想到最后还是去了津海。   何老抬手压了压,会议室安静下来,何老开口:“赵峰说,谢大师也在津海,行动前,问一问谢大师的意见,如果真的到了最坏地步,谢大师是唯一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是。”   傅明霁晚上有应酬,谢钦辞不想跟着去,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美食街,打算自己去觅食。   换好衣服,下楼,离开酒店的时候,换了身便服的赵峰跟上来。   “你不巡逻了?”谢钦辞偏头看他一眼。   “上面传了消息过来,有些事可能需要麻烦谢大师。”   “我打算去美食街,一起?”   两人离开酒店,身后一道目光落在谢钦辞身上,谢钦辞回头,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个金发男人。   其中一个他有印象,是伯纳尔的弟弟,乔森特,另一个没见过。   “刚才和一个男人一起出去的,是不是傅总带来的人?”乔森特收回目光。   “是他。”乔森特旁边的男人回答。   “真有意思,被傅总放在酒店里,跟其他男人出去,你找人跟上去,说不定这个人能为我所用。”   谢钦辞和赵峰是怎样的人?两条坠在后面的尾巴刚出现就发觉了。   “谢大师,需要我去处理一下吗?”赵峰直觉跟踪的人是冲着谢钦辞来的。   “不用管他们。”   果然,没多久,赵峰感觉不到身后的人了。   “你说什么?跟丢了?”乔森特脸色难看。   本以为跟踪一个被豢养的小雀儿再轻松不过,哪想到只跟了不到五分钟,就说人跟丢了。   “跟谢钦辞一起出去的男人反侦察意识很高,我们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他发现的。”   “算了,傅总的人还是不惹为好,我只想将哥哥从那个位置拉下来,可不想得罪傅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乔森特思索了一会,放弃从谢钦辞身上找突破口。   津海的小吃和燕京不同,谢钦辞是第一次来津海,见什么好吃的都新奇,不一会儿,他和赵峰两人的手上都拿满了。   找了家附近的小店,两人要了个包间。   赵峰这才和谢钦辞说起龙组上层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走蛟,你们最好阻止。”谢钦辞拆开小吃的包装。   “蛟变成龙,不好吗?”华国人对龙,总有一种特殊感情,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阻止蛟化成龙。   “不是不好,是蛟龙入海,会给当地带来水祸,它若真的入了海,整个津海都得被淹,若它自身的气运足够化还好,如果不够,它还会带走这一路经过所有地方的气运。”   赵峰神色凝重起来:“我们一直以为,蛟化龙是一件好事,毕竟龙是华国的图腾,从没想过,化龙会有这样的隐患。”   “蛟化龙和本身就是龙的生物不一样,不过若真是走蛟,它这一路没伤害什么生灵,想来是个走正途修炼的,想化龙,不一定要入海,得到天道承认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阻止蛟龙入海,并不意味着阻断了蛟化龙的路。   赵峰松了口气,如果要他们选,他们肯定优先选保民众,但是因为他们,而让蛟无法化龙,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换个地方入海也行,就是沿海城市都是人口密集的经济发展重要地段,好像没什么地方够它入海的,你们现在确定是走蛟了吗?蛟是有灵智的,你们可以和它商量一下。”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以我们检测到的速度,最快它在峰会当天就能抵达津海。”   被派出去的龙组成语一直在试图与大河中的生物取得联系,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呼唤,对方都没回应。   “谢大师,我们需要疏散民众吗?”   “先不用,你们安排人守在入津海最大的那条河边,到时候我会过去,相信它会愿意做出最正确选择的。”   道理讲不通,可以用武力威慑,以现有科技,对付一条不是真龙的大蛇,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赵峰将谢钦辞的意思传达给高层,高层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边随时准备安排撤离,一边按照谢钦辞的吩咐,将大半武装力量调去了谢钦辞所说的位置。   同时,他们还在试图与河中的东西对上话。   即使他们想瞒着民众,这一切都是在大半夜进行的,还是被一些修仙党发觉了。   ——你们看到了吗?津海这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大半夜我看到一辆辆装甲车从楼下开过,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可能是为了维护安全?毕竟津海马上要开峰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看我们不爽的疯子想暗中做点什么。   ——很有可能啊,某几个国家,一直见不得我们好,为了峰会顺利进行,津海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戒严了。   幸好有峰会做遮掩,网上的风向没往离谱方向发展。   傅明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他身上沾了些酒气,靠过来的时候把谢钦辞吵醒了。   “几点了?”房里冷气开得足,谢钦辞缩在被子里,声音有些不清楚。   “快一点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这么晚?”谢钦辞嘀咕一声,翻了个身,滚进傅明霁怀里。   傅明霁顺势将人搂住:“睡吧。”   距离峰会还有一天,无数人严阵以待。   何老等人更是不顾下面人的阻拦,亲自来到津海。   他们依然没和河中的生物联系上。   “谢大师,河中的生物,该不会根本没开什么灵智吧?”庄子瑜将谢钦辞接到河边。   他们需要在这里等河中生物到来。   “它经过的路线变了吗?”谢钦辞接过庄子瑜递来的平板。   平板上,是模拟出的河中生物游动路线。   “没变,除了中间偏了下航,其他时间都是按这条红线游动的。”   从平板上可以看到,该生物正在不断靠近津海。   “青木大师、齐大师和柳仙到了。”   直升飞机在空地降落,几名道长从里面走出来,都是谢钦辞的熟人。   柳仙身上的问题解决后,齐大师和他回了自己的道观,这次是想着,若真是走蛟,柳仙说不定能与河中蛟龙说上话。   柳仙也知道自己被邀请来的原因,来之前,齐大师问他,愿不愿意来,如果不愿意,他就想办法推了,柳仙修炼这么多年,除了一条神经病蛇,没见过什么有灵智的同类,挺想来见见这个有可能是自己同类的存在的。   “如果再近一些,我就能感受到它的气息了。”柳仙看着屏幕上不断移动的黑点,开口。   之前,龙组高层有想过,让柳仙靠近一点感受一下,河底的是不是大蛇化的蛟。   “一般有一定修为的妖,领地意识都很强,河中若真是蛟,那么它的修为一定比我强,只要我有意靠近,不等我感知到它是什么,它一定会先感知到我,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因此发怒。”柳仙道。   能将大河搅起惊涛巨浪的存在,若是发怒引发水灾,谁为生活在大河边的群众买单?   他们不敢去赌。   只能让对妖来说没什么威胁力的人类靠近,还不能带恶意,主要目的是和对方交流。   河底生物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谢钦辞在河边待了一会儿,与几位道长一起回酒店。   因为柳仙,道长们是绕了路过来的,他们需要修整一下,以最好的姿态迎接明天的挑战。   海边河边的群众已经被疏散,峰会也被暂停,所有人撤离到安全位置,等这场风波过了,再继续。   傅明霁随着参加峰会的人一起撤离,撤离的时候,谢钦辞已经到了河边,他找不到人,慌了一会还是林特助提醒,才想起来谢钦辞离开前给他打过电话。   电话拨过去,谢钦辞很快接通。   “钦辞,你现在在哪?”   “在龙组安排的酒店休息,我得留在这边,明天看看水里的情况,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会撤离到安全地带。”   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谢钦辞安抚:“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在那边待着,等事情解决我就去找你。”   “好,钦辞,注意安全,别受伤。”   一夜之间,离河边海边近的人全部撤离。   用的是津海即将迎接极端天气的理由。   网上一阵热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大半夜突然把人叫起来撤离。   ——我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我睡懵了,说是极端天气,没见有什么异常啊?   ——对啊,天气预报上显示明天是个大晴天,恕我见识浅薄,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极端天气。   ——上面下了命令,只能撤呗,峰会都叫停了,想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吧,不到万不得已的程度,不会叫停峰会的。   ——确实,上面又不是傻子,叫停峰会,撤离这么多人,得担多大责任?总不能是为了遛我们玩。   那么多人的撤离和安排住处,不是轻易能完成的,花了一天一夜才勉强安置完,好在不靠近海和大江大河的不需要撤离。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有不少不愿意撤离的人开始在网上抱怨。   ——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为什么要我们撤离啊?   ——不像是有极端天气的样子啊。   下午两点。   “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头顶乌云汇聚,豆大雨珠砸下。   “怎么下雨了?”   “刚刚还是大晴天,这会儿天都黑了。”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雨越来越大了,什么时候能停啊。”   “这么大的雨,一般一两个小时就能停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即将下班的人困在原地。   本以为这场雨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过去,没想到,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一点都没有停下迹象。   城市广播开始呼吁人们停在原地等待救援。   网上,无数被困的人发帖询问。   ——有在津海的人吗?这场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乌压压的黑云和接连不断的雷声,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快收了神通。   被提前撤离的人目瞪狗呆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哆嗦着爬上网发帖。   ——我承认,刚才是我大声了一点,原来真的有极端天气,如果没撤离,我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被淹了。   ——不愧是能当领导的人,就是有远见。   河边。   伴随着雷声,庞大黑影在河底游动,激起巨大浪花。   谢钦辞撑伞站在河边,雨太大了,即使打着伞,身上的衣服还是被雨淋湿了。   这场雨下的太猝不及防,龙组根本没预料到,津海会突然下这样一场暴雨,他们撤离民众,本是担心,蛟龙发怒,河水海水受它影响,淹没周围的一切。   哪想到河水海水还没动静,先迎来一场大雨。   赵峰递过来一件雨衣,谢钦辞接过来披在身上:“它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巨大浪花打了过来。   河中,有几位道长临时设立的阵法,可以阻拦河中生物片刻,他们需要这片刻时间,判断河里的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四周的人早被疏散了,只有龙组和谢钦辞等人在。   泥石滚动,河水咆哮着,一道庞大的黑影缓缓从河底浮现。   最先出现的,是一颗巨大头颅。   深青色,看起来更接近黑色,头顶有两只角,头似蛇,身躯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庞大。   “是,是龙吗?”   河边的人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修出角的蛟,距离化龙还有一段时间,你们看它的角,还很稚嫩。”   众人下意识看向大蛇头顶。   比起庞大脑袋,头顶的两只角确实显得有些小了。   “%¥#@#&**……”   巨蛇张开大嘴,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   “它在说什么?这是什么语言?”河边的人能感觉到,它应该是在问他们什么,但是他们听不懂。   “好像是藏语?它问我们是谁,为什么要拦住它,是不是有事求它,”一名来自藏族的龙组成员震惊开口,“我这是遇到老乡了吗?”   大蛇很明显没有攻击意向,精神紧绷的众人不由放松了一些。   “所以,我们之前试图和它交流,没有得到回应是因为语言不通?”   搞了半天,不是因为对方高冷不想搭理他们,而是因为对方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第99章   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语言不通这个可能。   谁能想到,这只蛟是只藏族蛟啊!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将自己从飘忽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交谈的重任交给了那名来自藏族的龙组成员,卡图鲁。   卡图鲁紧张着和蛟说了他们的要求。   第一次和传说中的生物面对面交谈,不紧张不行。   卡图鲁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和蛟对话的一天。   太魔幻了。   即使直面过厉鬼,和厉鬼作战,都没这一刻这么魔幻过。   他说完,所有人都紧张等待蛟的回应。   无数道视线落在蛟身上,或紧张,或不安,或激动,或探究……   蛟迟迟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别的动作,只盯着他们看个不停。   “难道,还是听不懂?”赵峰纳闷。   他们都换成藏语了,没道理还是不回复啊。   蛟动了。   庞大身躯搅动河底的水,激起层层巨浪,朝岸边拍来。   “怎么回事?”   “它这是要攻击我们吗?”   “刚才卡图鲁说了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就把之前我们的打算说了一遍。”卡图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巨大蛟首伸向岸边。   它没有发动攻击的意图,龙组也不敢贸然动作,对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如果有选择,他们是不倾向于开火的。   一颗头比一辆车还大,伸到人面前,就算什么都不做,还是会给人带来极大压迫。   谢钦辞往前走了一步,将其他人隐隐挡在身后。   蛟似乎对谢钦辞很感兴趣,巨大头颅又往前伸了伸,伸出长长蛇信子,想舔谢钦辞。   谢钦辞往后躲了一下,还是被舔到了,身上本就被雨水淋湿,多了点蛟的口水也没什么区别,谢钦辞皱了皱眉:“来个人,问问它到底想干什么。”   总感觉,这只蛟有些傻乎乎的,和黑坨坨一个德行。   黑坨坨跟在傅明霁身边,若是在这里,指不定又得馋的直流口水。   “我来试试。”柳仙从人群中走出来。   刚才为了保险,他隐去了自己的气息,为了确保不被认出来,还找谢钦辞借了一张隐匿符,保证不泄露一丝一毫蛇妖气息。   现在他走出来,蛟才发现,这群人里有自己的同类。   柳仙没有变回原形,而是将舌头变成长长的蛇信,发出嘶嘶声。   这下蛟有动静了,挪动庞大的身躯,与柳仙嘶嘶交谈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啊?”   “蛇语,听不懂啊。”   “难道我们以后还要去进修动物语言吗?”不然下次遇到这种语言不通的情况怎么办?   其他人面面相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柳仙同蛟交流了一会,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谢钦辞直觉和自己有关:“它说了什么。”   “它说,它很喜欢谢大师身上的气息,若是让谢大师陪在它身边,它就不去海里了。”   龙组成员:???   你不是要入海为龙吗?我们还以为你对化龙有多执著呢,怎么突然就变了?   “这……”赵峰面露难色,谢大师的主他们做不了啊。   “它明明没到化龙的时候,为什么会游到海边来?”谢钦辞没因为蛟的话受到影响,考虑起另一个问题。   蛟首离他们很近,谢钦辞能感受到,蛟的修为并没有到化龙的门槛,正常情况下,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见谢钦辞没因为蛟的话生气,柳仙隐隐松了口气,好不容易遇到个正常同类,虽然呆了些,他还是不希望它变成标本的。   柳仙继续和蛟“嘶嘶”交流。   “它说,它遇到了一个自称神使的人,要它游到津海,说海里有数不尽的食物,还有漂亮的龙宫,等它入海,这一切就都是它的了。”   神使。   龙组成员并非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似乎光明坛的每一次动作,都有这个人的影子。   “又是光明坛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想忽悠这条傻蛟制造混乱吧,他们一向喜欢转嫁风险,如果混乱是蛟引起的,最后被天道记一笔的,也只会是这条蛟。”谢钦辞开口。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卡图鲁唾了一口。   “他们应该是想趁蛟造出乱子的时间做些什么,但没想到,这条蛟一路上除了带来暴雨,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没有造成光明坛想要的大乱子,他们的计划自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千里之外的光明坛秘密基地。   “大人,那只蛟已经抵达津海了。”   “有造成慌乱吗?”穿着白袍的男人转过头来。   明明他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跪在地上的男人却因为他的目光头皮发麻:“没有,它被拦在津海入口处了。”   “没用的畜生,枉我提前催生出它的角,让它提前化蛟。”   “大人,那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继续,神的骸骨已经到手,只需要最后一步,我们就能唤醒神,为什么不继续?”   想到什么,白袍男人的嘴角隐隐勾起,等我得到神的力量,谢钦辞,你还拿什么阻止我?   一个人,如何能阻止神的行为?   津海。   蛟的身体太过庞大,无法贸然上岸,简单交流了一会后,不止柳仙,其他人也发现,这只蛟脑子似乎不太好使,特容易被人忽悠。   明明没到化龙时间,却被忽悠着游到津海,又在看到谢钦辞的时候,改变主意,想要和谢钦辞待在一块儿。   雷声越来越大了,黑压压云层下,闪电一道比一道刺眼。   “轰隆——”   一道巨雷劈到蛟身上。   蛟吃痛,庞大身躯翻滚,河水受它影响,疯狂朝岸边涌来。   “这雷劫是冲它来的吗?”赵峰望着云层中酝酿的更大雷劫,脸色凝重。   为了安全,他们已经朝后退了许多,不然,很有可能受到波及。   知道是雷劫,是因为上次,在蚩山亲眼目睹过,那架势,和今天差不多。   “是,”谢钦辞望向翻腾在大河中的蛟,“它没达到化龙修为,想强行化龙,是有违天道的,天道会降下惩罚阻止这一情况发生,也就是这场雷劫。”   到了这个时候,谢钦辞差不多能弄清楚,神使的真正意图了。   “想来,在蛟游过来的一路上,光明坛布下许多暗手,诱使蛟犯错,伤人,伤害生灵之类,那样,它身上就有了杀孽,强行化龙的雷劫会更大,整座城市都会受到波及,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时候的场面。”   “如同真正的末日,强行入海不成,大海排斥一只强行化龙的蛟,海水倒灌,瓢泼大雨落水,庞大雷劫在空中酝酿……”   听到谢钦辞话的人情不自禁跟着谢钦辞的声音想象,无一不打了个哆嗦。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是想要整个津海的人命吗?”赵峰脸色大变。   天灾面前,人的力量何其弱小?   若谢钦辞的设想为真,赵峰简直不敢想象,津海会变成什么样子。   “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吗?”卡图鲁咽了口口水,“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蛟也会陨落在此吧?”   “这就是逆天改命的代价。”由蛇化龙,本就是逆天而行,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然,从古至今那么多蛇修炼成精,为什么化成龙的少之又少?   “还好,蛟游过来的一路,除了各地降暴雨,没主动去伤害过岸边的生灵,按照谢大师的说法,光明坛的人应该不会放着这么大一只蛟不管,路上肯定有他们布置的陷阱,让蛟往里钻。”   “可是我们跟了一路,没发现什么。”   谢钦辞:“正是因为你们跟了一路,才没发生什么,这个势力一直躲着你们,发现你们的身影之后,不会贸然出手的。”   “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性阻止了一场灾难?”卡图鲁躲开飞溅过来的水。   “等会,”庄子瑜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水能导电,谢大师,我们是不是该把蛟从水里弄出来啊?不然水里都是电,得死多少生活在水中的生物?最后不会这些生灵的命也算在蛟身上吧?”   “不能让它待在水中,快联系上面调机器过来,我们把它捞起来。”   “这么大一只,能捞起来吗?”   “让它缩小一点就可以了,放弃入海念头,这场雷劫便会消散。”谢钦辞道。   柳仙是妖,天然畏惧雷劫,可眼下的情况,似乎除了他没有别人能上前让蛟变小。   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柳仙定了定神,往前迈了一步。   天空中黑云翻涌,似乎察觉到,岸边有蛟的同类,朝这边汇聚而来。   谢钦辞眼疾手快释放力量,遮掩住柳仙气息:“你别乱动。”   “可是那只蛟……”   “我会处理。”   谢钦辞看了看在水中因为痛苦翻滚的蛟,开口:“你们找个容器过来,等会好装蛟,我看它的样子,似乎不能化形。”   蛇化龙的修炼法子和修成妖的修炼方法不一样,这一条路非常难走,尤其在刚化蛟的时候,力量最弱。   谢钦辞本以为这条大蛇已经化蛟有一段时间了,观察之后才发现,它很有可能不是自主化蛟,而是被外力推了一把。   柳仙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想到上次雷劫时发生的事,默默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谢钦辞伸手,耀眼白光在他手中汇聚,白色光球中,蔓延出无数根丝线,直接将水中不断翻滚的蛟捆住。   庞大的蛟身一点点缩小,最终变成一条两米多长的大蛇,被谢钦辞从水中捞了出来。   离开水的一瞬间,漫天游动的闪电似乎失去了目标,静止下来。   “这么大一条,没东西装得下啊。”庄子瑜抱着一个大桶过来,“谢大师,这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大容器了,能装下吗?”   谢钦辞默默看着绿色大桶上的可回收垃圾标志:“你们找不到其他容器了吗?”   好歹是条蛟,用垃圾桶装真的好吗?   “桶是干净的,新的,没用过。”庄子瑜将桶翻过来给谢钦辞看。   “行吧,”谢钦辞将蛟塞了进去,拍了拍蛟的头,“你现在还想入海吗?”   蛟被雷劈了一通,晕头转向的,下意识蹭了蹭谢钦辞的手:“不想了。”   雨停了。   漫天黑云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靓丽的彩虹出现在众人眼前。   庄子瑜目瞪口呆:“谢大师,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不然呢?”谢钦辞诧异看了他一眼,“蛟离开水,亲口承认不想入海,没有强行化龙的企图,也没有主观意义上伤过生灵,天道没必要劈它啊。”   话是这么说,庄子瑜就是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刚才还黑云压顶,一副不把蛟劈死不罢休的雷劫,就这么轻易散去了?   “这只蛟,该放在哪?”赵峰打量垃圾桶里塞得满满的蛟,“要放生吗?”   蛟被劈了好几下,身上带着电光,偶尔几道细小的弧光从它鳞片上跃过。   “谢大师您看,这桶还是绝缘的,放它正好。”庄子瑜拍了拍垃圾桶外壁。   谢钦辞无话可说。   卡图鲁用力抱起垃圾桶,放到帐篷外的空地上。   雨停了,何老第一时间看到,打了电话过来,得知事情已经解决,和几位领导赶了过来。   他们没在河边驻守,而是待在大后方,走蛟事件涉及到整个津海,除了河中的蛟,还有很多其他事需要他们处理。   晕乎了半个小时,蛟清醒过来。   垃圾桶里探出一颗大蛇脑袋,在旁边做记录的龙组成员吓了一跳。   “赵队,蛟醒过来了。”   正在与何老说话的赵峰停下。   “正好,我们也该去看看,华国出现的第一只蛟。”何老站起来。   换了身干衣服的谢钦辞扶了他一下。   一行人来到外面。   许多龙组成员围在垃圾桶边,柳仙和几位道长也在,双方正在交谈,柳仙充当翻译。   感受到谢钦辞的靠近,蛟支棱起脑袋,朝谢钦辞看来。   “嚯,好精神一只蛟。”何老猝不及防看到一颗蛟头从垃圾桶中转过来,唬了一跳。   “它只有这么大吗?”另一位领导奇怪,他们检测到的庞然大物怎么也跟眼前这只长了角的蛇对不上号啊。   “它的真身比这大许多,为了把它从河里捞出来,谢大师将它变小了。”赵峰解释。   几步距离,很快就到了放蛟的地方,其他人主动给他们让出位置。   蛟蛄蛹着想从桶里游出来。   “嘶嘶——”   “谢大师,它想靠近您。”柳仙尴尬翻译。   谢钦辞如它所愿走进了些,蛟立马伸长了脑袋想让他摸。   谢钦辞垂眸看了伸到自己面前的大脑袋一眼,敷衍摸了摸。   “我能不能也摸一下?”庄子瑜眼热。   “不要摸它的角。”   庄子瑜凑过来,小心翼翼摸了把蛟的鳞片。   凉凉的,滑滑的。   雨停后,天边出现漂亮的彩虹,无数人望着重新亮起来的天色,拍下这一幕放到网上。   ——谁能想到啊,同一天内,居然能拍到截然不同的两片天空。[黑云压城图片][明亮有彩虹天空图片]   ——好漂亮的彩虹!   ——雨终于停了,刚才那架势,我感觉天都要下塌了。   ——谁说不是呢[点烟.JPG]   ——沿海地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等官方通知吧,现在雨是停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继续下。   ——真是神了,说极端天气就极端天气,刚才那几个小时,降雨量已经打破纪录了,我们这现在出去,可以直接划船。   ——受灾情况严重吗?   ——目前的报道是只有人受伤,还没出现死亡情况,不过财物受损是难以避免的了。   ——如果没有及时撤离,肯定不会是0死亡吧?听说安排撤离的那些地方,受灾特别严重。   ——是的,官方发图片了,你们可以去看一下,江水倒灌,海水也因为大风被卷到岸上,情况比没撤离地方严重很多。   上面及时引导舆论,没让这场风波造成太大影响。   何老等人也很关注天气情况。   “谢大师,像刚才那样的大雨还会下吗?”   “不会下了,本就是因为走蛟下的暴雨,现在蛟都到了岸上,自然不会再有强降雨。”   “那就好。”   这一场雨,虽然来势汹汹,造成的损失还在可控范围。   谢钦辞记得傅明霁说过的话,给傅明霁拨了个视频过去。   傅明霁一个人在酒店里,黑坨坨从铃铛里飘出来,听到谢钦辞的声音,忙凑到屏幕前。   “事情解决了吗?有没有受伤?”傅明霁仔细打量屏幕里的谢钦辞,看不出有什么受伤的样子。   “已经解决了,没受伤,是只小蛟,等这边忙完我就来找你,你要看看那只蛟吗?”   谢钦辞拿着手机往前走,镜头翻转,可以看到周围人很多,都是荷枪实弹的龙组成员,不远处,还能看到穿着道袍的几位道长。   最引人注目的,是被围在人群中的墨绿色垃圾桶,垃圾桶里,伸出一颗长了角的大蛇脑袋。   谢钦辞一靠近,蛟立刻转动脑袋,像株围着太阳旋转的向日葵,脑袋随着谢钦辞的方向转动。   通过柳仙和蛟的沟通,他们已经搞清楚了走蛟事件的来龙去脉。   几个月前,还没有长出角的大蛇被一股奇怪力量唤醒。   大蛇一直在远离人群的洞穴中修炼,醒来后,寻着力量找过去,在距离洞穴不远处的山壁中,找到一颗珠子。   珠子中,散发着诱人力量,潜意识里,有一道声音蛊惑着它,吃了这颗珠子。   大蛇没经受住诱惑,吃掉了珠子。   珠子下肚,一股庞大力量从它体内爆发,那颗珠子一点点与它自己的妖丹融合,变成一颗全新的莹白色珠子。   珠子带来了强大力量,也带来了外形上的改变。   大蛇头顶长出了一对角,身体也开始快速生长。   它本就有十多米长,吃下珠子后,没多久就长到了三十米长,原来的洞穴快装不下它了,它只能重新寻找住处。   路上,它遇到了一个自称是神使的人,那人告诉它,它已经化蛟,只要游到津海,蛟龙入海,就能变成真龙。   没有哪条蛇不想变成龙,大蛇也意识到,若自己的身体再长下去,这个地方注定住不长远。   那人又说,海里食物充足,还有精美龙宫,只要入了海,它就能得到永远不会装不下它的住处,和永远吃不完的食物。   大蛇心动了。   通过神使的指引,它入了河。   神使还说,这一路上,一定不能上岸,要从水中游过去。   “所以,你就这么游了过来?”谢钦辞嘴角抽了抽。   蛟老实巴交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才化蛟不久,根本不可能化龙,强行化龙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在刚才的雷劫中魂飞魄散。”   想到刚才被雷劈的疼痛,蛟往桶里缩了缩。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跟着你。”蛟毫不犹豫开口。   “我家里已经养了……不好再养一条大蛇,你体型真的太大了,还不能自己变大变小,总不能一直让我帮你变。”   这么大一条蛟,放在哪里,成了首要解决问题。   蛟本来说,想留在这里,后来得知了谢钦辞不住这里,住在燕京,吵着要去燕京。   “我的力量只能保证它一天时间大小,你们得尽快做决定。”谢钦辞提醒。   运一只两米多的大蛇和一条一百多米长的蛟,难度不是一个等级。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等它这段时间的虚弱期过了,就可以变成人形了。”   谢钦辞顿了顿,继续开口:“它毕竟是化蛟成功的,实力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龙,但是比一些普通精怪还是强大不少。”   灵气复苏,各地怪事频出,龙组正是却人手的时候,尤其是战力强大的,若是蛟能加入,对他们来说自然有益。   就是……   “它能适应燕京的天气吗?”   燕京和藏区,气候环境差异都挺大的。   “已经成了精的物种,你们不需要担心他们适应不了环境。”   柳仙点头:“把我放在沙漠里,我也能活。”   何老等人开了个临时会议,讨论蛟的归属。   说实话,直接放生,他们并不放心,谢钦辞亲口盖章的强大,他们不敢去赌,尤其外面有个虎视眈眈的光明坛,若蛟落入光明坛手里,他们更头疼。   眼下,蛟主动要求跟去燕京,除了住处安排是个问题,其他都好说。   “可是它一直说,要和谢大师待一起。”   “这么大一只,就算谢大师同意,谢大师家里也放不下啊。”更不用说,谢钦辞根本没同意。   “先把它带回燕京吧,趁它现在还没变回原形,不然载一只一百多米长的大蛇回去,万一被拍到放在网上,指不定得传出什么。”   “也是。”   “这可是蛟,谢大师说,等时机到了,就能化龙,我们华国,终于要有自己的实体图腾了吗?”   那可是龙啊!   想想都让人激动。   谢钦辞等人已经到了龙组在这边的临时基地,蛟说自己是吞了颗珠子才长角的,谢钦辞对这颗珠子很在意,只是现在蛟的身形被他力量限制,无法取出妖丹,只能等到了燕京再探个究竟。   何老等人和上面商议好,即刻启程回燕京。   蛟被搬到直升机上,见谢钦辞没上来,急的不断发出“嘶嘶”声。   甚至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往外爬。   大有谢钦辞不上来我就不去的架势。   “谢大师,您看这……”赵峰一脸为难看着谢钦辞。   谢钦辞是陪傅明霁过来参加峰会的,他自己来这边没什么正事,何老知道这点,想了想,开口:“不如我们派人将傅先生接过来和我们一起回去?津海现在的样子也办不了峰会,上面决定将峰会推迟五天,重新在燕京举办。”   最终,谢钦辞还是跟蛟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傅明霁和参加峰会的人一起,乘坐专机回燕京。   上面暂时选了离基地比较近的一块无人居住的山头作为蛟的临时居住地,直升机直接在被选中的地方降落。   对于差点化龙的蛟,上面非常重视,来了不少领导。   “我觉得他们很多人单纯是为了来看蛟的。”庄子瑜小声开口。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日理万机的领导,在更换峰会举办地点的当口,哪个不是忙的脚不沾地?为了亲眼见一见蛟,愣是挤出时间赶了过来。   美其名曰这才能表达出对蛟的重视。   只不过没人拆穿罢了。   一天过去,蛟变回原来大小,一条一百多米长的大蛇盘踞在空地上,支起头,头顶两只角也放大数倍,更显威严。   庄子瑜仰头望着蛟庞大的身躯:“真的好大啊。”   “它还能长大,若是到了快化龙的阶段,体型会更大。”谢钦辞走到蛟身边。   蛟低头,张嘴,一颗莹润的珠子从它嘴里飞出。   蛟珠慢慢飘向谢钦辞。   蛟体型大,蛟珠也大,谢钦辞两只手都捧不下。   蛟珠是莹白色的,泛着淡淡光华,谢钦辞将力量探入蛟珠。   半分钟后,谢钦辞收回力量:“蛟珠没问题,那颗被它吃掉的珠子,是一股很精纯的力量,正是这股力量激发了它由蛇化蛟的潜力。”   让谢钦辞在意的,是另一点,这股力量,和他身上的力量非常相似,似乎和他有什么联系。   他在触碰中,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悲伤。   想必,也是因为这股力量,蛟才会对他格外亲近。   谢钦辞暂时无法确定这道力量的来源,来这个世界一年,他已经能逐渐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应该本来就是有什么联系的,无论是天道对他的宽容,还是他脑中莫名出现的各种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告诉他,他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   将蛟珠还给蛟,谢钦辞拍了拍它的大鳞片:“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最好能学会说普通话,学会变成人形,不然这个样子,实在不方便。”   柳仙作为唯一可以称得上是蛟同类的存在,被临时聘请为蛟的老师,教它普通话和化形。   峰会换到燕京举办,这次没出什么乱子,顺利结束。   谢钦辞一直在忙蛟这边的事,傅明霁在忙峰会的事,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峰会结束,傅氏作为华国代表企业之一,有更多要忙碌的事。   土拨鼠精开了直播,短时间内积攒了大量粉丝,它没想到粉丝这么热情,各种打赏不断,很快让它积累了一大笔财富。   这些钱它一部分分给了动物园,另一部分打算拿来做公益,专门用来救助各地的小动物。   “我自己并不需要这么多钱,如果有可能,我想用来救助更多我的同伴。”土拨鼠精在提出自己打算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你想好了就行,”谢钦辞是赞同的,“做好事也是给你自己积德。”   “谢大师,我想请你帮忙,我现在没办法变成人形,能做的太有限了。”土拨鼠精想请谢钦辞帮忙成立公益基金,不是信不过动物园的人,而是和他们比起来,它对谢钦辞更信赖一点。   “你不用交给我,我给你请个专门的代理人好了。”   和土拨鼠精聊完,谢钦辞将这件事说给傅明霁听,这方面,是傅明霁的长项。   “要嘴严,办事要牢靠,不盈利的纯公益,得找一个靠谱的负责人。”傅明霁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把事交给了傅明霁,谢钦辞当期甩手掌柜。   这天,到了规定直播时间,观众涌入直播间,惊讶发现土拨鼠没开直播。   ——怎么回事?我的直播呢?我的快乐源泉呢?   ——有去动物园的朋友吗?看到大可爱没有?   ——我去了,园长说,大可爱有点中暑迹象,今天给它放假了。   ——啊?   ——那是该好好休息,不能累着我们大可爱。   ——呜呜呜不表演单纯让我看看它也好啊,开直播吧。   ——楼上的,大可爱都病了,一天不播也没什么吧。   网友们以为只一天看不到直播,没想到,两天过去,五天过去,一周过去,都没看到大可爱的身影。   ——怎么回事?大可爱呢?   ——一周不出现说不过去啊?   ——动物园呢?官方不出来给个说法?   私信挤爆了微博,动物园园长也很头疼,他总不能跟土拨鼠精的粉丝们解释,土拨鼠精不是生病了,而是被官方借去了。   是的,警方发现了一伙猖獗的偷猎者,可惜他们狡猾的很,还会拿野生动物挡枪。   土拨鼠精偶然从动物园园长口中听到这个让人气愤的消息后,主动提出,要去帮忙。   动物园园长当然知道,自家动物园里的土拨鼠不是普通土拨鼠,忙帮它联系了赵峰那边。   那边商议之后,过来将土拨鼠精接走。   负责抓捕偷猎者的是赵峰曾经的一位战友,他拍了拍赵峰肩膀:“你说要给我找个好帮手,难不成终于舍得把你队里的人借我用用了?”   “你等会见到了,绝对大吃一惊。”   “跟我你还卖什么关子?”   “到了,我说了你可能不会信,亲眼见到才有说服力。”   赵峰的话勾起了这位于队长的好奇心,他倒是要看看,赵峰能给他引荐一个什么样的人。   打开门,于队长往里面看去,空无一人。   “你不是在逗我玩吧?没人啊?”   “是没人,但是有土拨鼠,你低头。”   于队长低头,看到一只肥硕的土拨鼠摇摇摆摆朝自己走来。   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你认真的?”   赵峰点头:“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会在工作上不靠谱吗?这只土拨鼠已经成精了,只是不能变成人,你们带它去,肯定事半功倍。”   “对啊,于队长,我会隐身,还会一些小法术,比如定住偷猎者半分钟……”土拨鼠精努力推销自己。   “你们让我缓缓。”于队长捂住额头,闭上眼。   再睁开,土拨鼠还在眼巴巴看着自己。   不是幻觉。   他是真的见到了一只会说话的土拨鼠精。   “不用感到奇怪,”赵峰拍了下于队长的肩膀,权当安慰,“现在灵气复苏,说不定你这次去救下的动物里,就有快成精的,带上它做秘密武器,百利而无一害,就是,可能得好好跟你的队员解释一下。”   “这是解释一下的问题吗?”于队长抹了把脸,很想大力摇晃赵峰,“不要因为你天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就觉得大家都能轻而易举接受这种不科学的事啊!”   好歹和他提前透个底呢?   要不是他定力好,现在指不定怎样失态。   权衡利弊后,于队长发现,赵峰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这伙偷猎者太狡猾,若土拨鼠精加入,出其不意之下,说不定能发挥出惊人效果。   最后,土拨鼠精被秘密带上了车。   除了于队长和他的下属,没人知道,车上多了一只已经成精的土拨鼠。   行动中,土拨鼠发挥出惊人作用,他们没有伤亡,顺利抓捕了这支猖獗多年偷猎队伍,摸到他们老巢,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也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燕京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这一趟,让土拨鼠精成长了许多,它见识到了偷猎者的卑劣,也清楚,自己当初能成功逃出来,是多么幸运。   半个月,土拨鼠精的粉丝忍耐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即将爆发的时候,去动物园的游客发微博,说,今天见到了大可爱。   早上九点,土拨鼠精打开直播,向粉丝们展示自己很好。   粉丝们见它精神状态饱满,才放下心来。   ——大可爱之前到底去哪了?   ——总不能是去执行什么神秘任务了吧?   ——很有可能诶,你们看新闻没,前段时间,抓捕了一伙偷猎者,时间刚好能和大可爱消失的时间对上。   ——哇,难道我们大可爱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楼上的你要笑死我,大可爱再聪明也只是一只土拨鼠,能执行什么任务啊?   殊不知,他们与事情的真相擦肩而过。   园方很快给了解释,说之前担心土拨鼠身体情况,给它做了个全身检查,并在专门的地方修养了几天,确定它完全好了,才送回园里。   粉丝们勉强相信了这一说辞。   毕竟去了动物园的游客都站出来说话,说大可爱情况很好,有不相信的粉丝亲自去了,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结论。   一场风波平息,动物园园长抹了把额头的汗。   粉丝们的战斗力实在可怕。   土拨鼠精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因为解决了偷猎者,救下几十只濒危动物,土拨鼠精修为更进一步,对他们这样的小妖怪来说,修为每进一步,变化都是明显的。   眼睛更有神了,皮毛更顺滑了,放在人眼里,可不就是状态更好了?   天气越来越热,谢钦辞有时间就去看望蛟,他还是有点在意被蛟吃掉的珠子是什么东西。   得知蛟被运到燕京,他们的计划被完全破坏,光明坛坛主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   “我当初就说,神泪该给我们的自己人用,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又给他们送去那么大一个战斗力。”   神使语气没有波澜:“坛主,你也看到了,吃了神泪,那条傻蛟对谢钦辞有多高的好感,如果真给我们培育出的东西吃,你真不觉得是自寻死路吗?”   光明坛坛主被气了个仰倒,偏偏拿神使没有办法,毕竟,光明坛可以轻松换一个坛主,却不能轻易换掉神使。   “行,现在蛟没造出什么乱子,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我物色了一个新地方,本来,蛟就是备选方案,不是吗?”神使不疾不徐开口。   坛主想到什么,脸色变好了一些:“希望这次不要再出意外了。”   再去看蛟的时候,谢钦辞带上了傅明霁和黑坨坨,主要是蛟在学普通话,他想试试,能不能让黑坨坨也跟着蹭点课。   黑坨坨来了几次,从一开始的欢欢喜喜,到后面的不情不愿,可惜谢钦辞非常“铁石心肠”。   “它怎么这么蔫巴巴的?”   “……因为学不进去。”柳仙尴尬解释,学了这么久,进度基本为零。   “不然,我把黑坨坨放在这里,再让赵峰找两个人来帮忙?”   黑坨坨听懂了谢钦辞的意思,惊恐往傅明霁身后缩,每天来蹭课已经很痛苦了,它不要全日制学习啊!   谢钦辞把黑坨坨从傅明霁身后揪出来,教育:“小小年纪,怎么能厌学呢?”   柳仙深吸一口气,开口:“谢大师,要不还是不了吧?”   一拖二,真的拖不动啊! 第100章   黑坨坨耸拉着脑袋,贴在谢钦辞腿边,不想上学的意思非常明显。   “咦,谢大师又带黑坨坨过来玩了?”来自藏族的龙组成员从屋里走出来。   为了方便,龙组在这边搭建了一个临时住处,因为蛟只会蛇语和藏语,这名藏族小伙也一并被派来照顾它。   “是,打算让黑坨坨熏陶熏陶。”   “谢大师说,想让黑坨坨也过来跟着学习。”柳仙面无表情补充。   藏族小伙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一个学渣已经够难带了,要是两个一起,嘶——   藏族小伙用隐晦的同情表情看了柳仙一眼。   柳仙,您辛苦了。   不过谢钦辞也没真打算让黑坨坨来跟着学习,要是能简单学会,他和傅明霁天天在家教,也没见黑坨坨学会什么。   黑坨坨学东西,都是突然开窍,不到开窍的时候,怎么努力都没用。   “它最近情况怎么样了?”谢钦辞问起正事。   “能将自己的体型缩小一半了,要自由变换大小,还得学一段时间。”柳仙叹了口气,他第一次带学生,就带了个这么难带的,心理阴影面积属实大。   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考虑这个行业了。   谢钦辞放黑坨坨去跟蛟玩,同病相怜的一蛟一鬼紧紧贴在一起。   谢钦辞检查了一下蛟体内的蛟珠,和之前一样,力量凝实了许多,没有什么大问题。   蛟压低脑袋,想让谢钦辞摸摸头。   黑坨坨不高兴撞了撞它。   谢钦辞摸了下蛟的脑袋,蛟吐出蛇信子,想舔。   谢钦辞眼疾手快制止:“别舔。”   这么大根舌头,真舔下来,他又得去换衣服了。   蛟恹恹收回舌头,转头一口舔在黑坨坨脑袋上。   从来只有黑坨坨吃别人的份,它哪被这么舔过?直接懵了。   身形定格在原地,不动弹。   似乎觉得口感好,蛟又舔了几下。   谢钦辞不让舔,舔舔谢钦辞养的鬼也行。   其实它还想舔舔傅明霁,它在傅明霁身上,感受到了谢钦辞的气息,不过没敢。   黑坨坨终于反应过来,“汪呜”一声大口咬在蛟身上。   霎时间,气氛和谐的一蛟一鬼蛟成一团。   柳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谢大师,不用分开它们吗?”   这么打下去,不会两败俱伤吧?   “不用管它们。”   一蛟一鬼都没动真格,嬉闹居多。   将黑坨坨放在这里,谢钦辞和傅明霁去了一趟龙组基地。   这里离基地不远,有专车护送,基地里很忙碌,随着和地府建立合作关系,他们能更准确知道哪些地方发生了恶鬼伤人事件,在最短时间里赶过去解决。   除此之外,龙组还在和地府合作,寻找光明坛的下落。   他们都觉得,光明坛在憋大招,尤其是津海的事,给他们敲响了警钟,完全无法想象,若光明坛针对津海的计划成功,他们和地府要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数百万人的死亡和冤魂。   “光明坛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何老坐在会议室里,喃喃自语。   困扰他们的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叩叩。”   “何老,谢大师来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来。”   何老有事和谢钦辞说,是关于光明坛的。   两人在何老办公室见面。   “谢大师,最近,我们在各地都探测到不正常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和正常恶鬼作乱不太一样,我们怀疑,是光明坛想做什么。”   这个猜测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被光明坛制造出来的鬼,产生的能量波动和正常鬼不太一样。   经过多方改造,新能量检测仪能精准测出两者的不同。   “他们所图不小,”谢钦辞沉思,“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想让一座城池的人死亡,这背后,一定有含有他们的目的,他们想通过这座城池人的死亡,做些什么。”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无法判断他们的真实目的。”   光明坛出现的时间不短,但龙组真正与之交手并着重关注他们,还是近一年来的事。   他们对光明坛的了解太少了。   “我们已经安排了各地的人关注当地异常,一有什么发现就会上报,他们意图毁掉津海的行动被我们阻止,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不会让他们达成目的。”谢钦辞向来信奉绝对力量足以湮灭一切阴谋诡计,这是他在无限世界最真实的感触。   “光明坛的事,还要麻烦谢大师多多费心了。”   “我既然答应了与你们合作,自然不会放任这些事不管,”谢钦辞突然想到什么,停顿片刻,“对了,你们查光明坛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们在养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何老回想,“有不少,比如我们曾经查到他们的一个据点,发现他们在用腐尸养一种很奇怪的花,血红色,只有花没有叶子,有点类似传闻中的彼岸花,我们拿给地府的人看过,他们说只是相似,并不是真正的彼岸花。”   “有实物吗?”   “有。”   何老起身,带谢钦辞往外走。   龙组缴获的物品大多危险程度很高,有专门存放它们的地方。   那地方层层封锁,轻易不得靠近,何老有最高权限,带谢钦辞一路畅通无阻到最里层。   泛着金属光泽的厚重大门从中间打开,何老收回通行证:“谢大师,我们从光明坛据点缴获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这个地方,谢钦辞是第一次来,非常空旷,只有墙边摆放了一些金属架子,架子上,是一个个严密包装的金属箱。   若来的不是谢钦辞,恐怕无法发现,一层奇怪的力量,正丝丝缕缕从金属箱中溢出。   谢钦辞第一时间释放力量,将何老和与他们一起来的两名龙组成员包裹在内。   看到他的严肃表情,何老动作微顿:“谢大师,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我本来不确定,现在能确定了,除了那些花,你们还带回来什么?”谢钦辞抬步往里走。   “还有一些像茧一样的东西,都只有拇指大,最大不超过一指长,有些像是什么飞蛾的茧,我们检测过,不能确定它们是什么东西,谢大师,它们有什么问题吗?”   “我之前遇到过一种可以让人入梦,在梦中吞噬人灵魂和生机的蝴蝶,叫梦蝶,这东西是从种子里孵化出来的,种子叫‘神明的恩赐’,名字很美,却是不折不扣的邪物,它的衍生物,不止梦蝶,还有一种像花一样的植物,其实也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像彼岸花的虫,有花无叶,靠腐尸为生。”   “是我们带回来的那些?”何老面色凝重起来。   谢钦辞点头,这东西也是无限副本里的生物,不知道除了这些,光明坛还得到了些什么。   谢钦辞将金属箱打开,逐一看过去。   失去了腐尸的滋养,这些花已经蔫吧了,但是还有一丝生机,只要找到机会,让它们扎根在人身上,就能重新生长,绽放。   谢钦辞拿起一株。   何老看到,那株看着已经失去活性的花在接触到谢钦辞皮肤的一刹那,如同活过来一般,扭动细长的花瓣,想往谢钦辞血肉里扎。   “谢大师……”   谢钦辞指尖用力,红色的妖异花朵在他手指间化为齑粉。   谢钦辞继续解释:“这个东西成熟后,可以在人体内蛰伏五个月到一年不等,这段时间,很难发现被寄生宿主的不对,他自己也察觉不到。”   “一旦花入体,人的行为会潜意识受到影响,它是‘神明的恩赐’的孵化物之一。”   “接触过它们的人,会被寄生吗?”何老简直不敢想,若内部人被寄生,别说对付光明坛了,他们自己可能就会变成光明坛的最大伪装势力。   “我们的人在带回它们时,都有全副武装的防护,”何老补充,“他们不是直接接触的。”   这么诡异的东西,又是长在腐尸上,心再大的人都不会直接用手去拿。   谢钦辞:“最好能将所有接触过它的人带到这里,如果他们被寄生,体内的花在遇到弱小同类时,会潜意识想吞噬对方。”   谢钦辞:“也算是个好消息,这东西的排他性非常强,往往一具腐尸上生长出的都是一株花,只在在末端层层分裂,看起来像是开了无数朵,对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同类,它们会选择直接吞噬。”   何老不敢耽误,当即呼叫外面,让与这东西接触过的人过来。   “谢大师,如果他们体内有这种花,他们与其他人接触,会让体内的花寄生在那些人身上吗?”   如果会,那么整个基地还安全吗?   “不会。”   何老松了口气。   参与了围剿光明坛据点的人有些在外地执行任务,无法快速赶回来,有些就在基地的,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等待时间里,谢钦辞检查了其他物品。   各种奇怪的东西都有,除了红花之外,没再看到属于无限世界的东西。   似乎光明坛得到的,只有“神明的恩赐”。   这东西究竟是怎么从无限世界跑出来的?   除了它,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被带出来?   这些问题,可能只有在抓到光明坛背后的人,才能得到答案了。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赶过来。   谢钦辞用力量探查了一下这些人的身体,有人在面对满金属箱红花时,不为所动,也有人无意识靠近了几步。   谢钦辞将那些有异动的人记下。   当然,其他人也不能放松警惕。   基地里,与红色花直接接触过的,有五个人,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还有两个人没回来,何老再三确定过,从发现红色花到将它们带回来,只有这七个人与之有过接触。   有异动的,有两个人。   谢钦辞看了何老一眼,何老挥挥手,让剩下的三人先离开。   “你们当初遇到这些花,是怎么将它们带回来的?”谢钦辞问。   被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龙组上下对谢钦辞的看重,虽没亲自见过谢钦辞的力量,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我们是在南省边境缴获的这些东西,当时我们发现了一座地下基地,下去后……”   下去后,数十只人形怪物朝他们攻来。   那些怪物有人的头颅和四肢,却全身干枯,皮肤焦黑,像是被火烧干了体内的所有水汽,真正交手后,他们惊觉,这些东西都是阴物。   没有实体,更难对付,好在龙组武器部改进了不少可以专门用来对付阴物的武器,一路算是有惊无险。   走到最里面,他们看到了满屋子红色的花。   细长花瓣肆意舒展,铺满了整个地面。   “这是什么?”其中一名龙组成员震惊开口,“是彼岸花吗?”   “还是活的,地下有尸体,好像是从这些尸体上长出来的。”   他们之前就被教育过,遇到奇怪的东西,不要贸然去碰,几人对视一眼,由小队长和一名稳重的队员拿着特制仪器上前,将这些花收拢。   刚好,就是站在谢钦辞面前的两个人。   “这么说,只有你们两个人碰到了花?”   两人已经意识到,自己会被留在这里,可能和那些奇怪的花有关,点头:“对,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和小周将花装进专门的密封箱里,见我们都没事,搬出去的时候,他们才搭了把手。”   “你们有直接触碰过花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小队长开口:“有,我们将花从腐尸上扯下来的时候,是用手扯的。”   “这些花很有可能是在这个时候,寄生在了你们身体里。”   “但是我们戴了防护手套。”另一名龙组成员开口。   “防护手套,可以给我看看吗?”   从红色花安生待在金属箱里可以看出,这个箱子是对它们有克制作用的。   旁边的龙组成员忙去取了新手套过来。   银白色的手套,上面有奇异纹路。   “是找几位大师画的防护阵法。”何老道。   谢钦辞走到金属箱前,这才发现,金属箱上,也绘有同样的纹路,只是一个更繁复一些,威力更大一些。   难怪这些花会老实待在金属箱里。   谢钦辞戴着手套,拿起金属箱里的花:“有一定防护作用,但是你们扯花的时间过长,还是让花钻了空子,防护阵法的威力被削弱,给了它们可乘之机。”   其他人若没有像他们一样长时期将花从腐尸上扯下来,多半是安全的。   “我想起来了,扯完那些花,我手上的手套确实有破损痕迹。”   “我的也是。”   “我们是被感染了吗?”   两人的心都沉了沉。   “我们天天跟队友待在一块,会影响他们吗?”   “不会影响他们,不用太担心,你们体内的花还未完全扎根,我可以取出来,”谢钦辞偏了偏头,“就是可能会有些疼。”   “我们不怕疼,谢大师,若是没发现,我们最后会怎样?”   “它们的根枝扎进了你们的血肉里,五个月到一年时间不等,会完全长满你们的身体,你们会不受自己的控制,没有自己的思想,活死人一般游走在世上,直到身体腐烂,变成一具像你们在发现这些花的地方看到的腐尸。”   谢钦辞漫不经心碾碎了试图耗尽阵法力量扎进谢钦辞血肉的红色花:“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失去作用,它们会重新寻找寄主,也就是,感染别人。”   事不宜迟,何老当即拍板,拔掉两人体内寄生的花。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等带着鲜血的花从两人身体脱离,一米八的大汉衣服已经全被被冷汗浸湿了。   疼出来的。   还未长成的花非常脆弱,离开人体,没多久就自动死亡了,枯萎,消散。   “没成熟的花非常脆弱,只要离开人体,超过一分钟就会死亡。”谢钦辞解释。   “这个东西,能大规模培养吗?”何老问。   “很难大规模培养,因为它们喜欢自相残杀,你们带回来的这些,已经算是我见过的规模最大的了。”   这东西是专门用来对付无限副本里的小队玩家的,一个小队,最多也就十几个人,不超过十人的居多,若是遇到这个东西,很有可能直接覆灭。   而这个世界,是现实世界,想大规模培育,除非改变它们刻在本能里的排他性和吞噬欲,但,依照谢钦辞见到的这些来看,这两个特性都还存在在花的本能里。   再加上,这个世界有天道,外来的力量若是过强,很大可能会引起天道的注意,引来天劫,就如蚩山上的那些。   “我给你们留一些符,下次遇到这些,直接毁了,别带回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规模的,谢钦辞打算模拟天劫,加强惊雷符发威力,既然规模小到天道察觉不到,就用人造的天劫对付它们。   邪性这么强的东西,当然是毁了好,何老非常赞同。   其他领导在听到这些东西的可怖之处后,也赞成直接将之毁掉。   若有朝一日,被这东西寄生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出现在他们内部,简直防不胜防。   容易多想的,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周围有没有这样的人了。   谢钦辞接触过天劫时降下的雷罚,用回忆中玄之又玄的状态,绘制了一张新符,取名“天罚”。   “这道符威力很大,轻易不要使用,使用时,让周围的人撤离,不要离太近,我暂时只能绘制七张,你们省着点用。”   谢钦辞将绘制好的符交给龙组。   “现在,先试一试它的威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龙组请了阵法大师过来,在金属箱外面多绘制了几道隔离阵法,然后由专人佩戴谢钦辞绘制的附身符将箱子运到基地外的无人空地。   是离安置蛟位置比较远的一块空地。   赵峰带人在外围围了一圈警戒线,退到谢钦辞所说的位置之外。   “天罚”和其他符不同,符上隐隐浮现出一层跳跃的弧光。   在谢钦辞的控制下,符从半空飘向正中间打开的密封箱。   似乎察觉到危险,半死不活的红色花拼命蠕动挣扎起来。   无数细长的花瓣在金属箱里翻滚,像一条条活生生的细长虫子,它们翻出了箱子,想潜入地底。   但,已经迟了。   裹挟着巨大力量的雷轰然砸下,震耳响声在红色花中心爆炸,闪着蓝色弧光的电弧如一柄柄小剑,刺进花中。   雷声一道大过一道,尘土飞扬,足足十分钟之后,一切才停歇下来。   除了已经坏掉的金属箱,中间再无其他存在。   “好恐怖的力量。”经历过上次天劫的龙组成员低声感慨。   “难怪谢大师要我们慎用‘天罚’,这一个搞不好,己方也得全军覆没。”   雷声太大,远处的蛟也听到了,想到自己曾经被雷劈的经历,庞大身体抖了抖,一个激灵,变成一条不到半米长的小蛇。   “嘶?”   蛟不受控制从半空摔落,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草丛,陷入一阵茫然。   柳仙只是进屋喝了个水的功夫,出来无法忽视的大蛟就不见了。   “这是终于忍不住逃学了吗?”柳仙摇了摇头,认命找蛟。   最终在草丛中找到一条似乎被摔傻了的小蛟。   柳仙弯腰,将小蛟从地上捡起来:“怎么变这么小了?”   小蛟着急地“嘶嘶嘶”叫唤。   “小了也方便。”柳仙摸了摸小蛟的脑袋,那么大一条,他每次上课的时候,心理压力都很大。   如今教导这么一条小蛟,倒是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了。   光明坛潜伏在各地的秘密据地,主要由龙组解决,谢钦辞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不可能天南地北跑去解决他们,他只需要等,等光明坛的幕后之人被逼出来,再出手一次性解决。   龙组也将谢钦辞放在了秘密武器的位置上,他们也知道,不可能事事都依赖谢钦辞去做,不然龙组成立的初衷就变了。   半夜,夏芜小心翼翼飘到一栋复古风的豪华别墅前,在门口踟蹰了一会。   在屋里睡觉的黑坨坨感受到什么,从窗户飘出来。   它看也没看,张嘴就想将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屋外的鬼吞了。   夏芜吓了一跳,忙往后躲:“是我,夏芜,谢大师救过我的,我找谢大师有事相求。”   黑坨坨身形一顿:“吱?”   楼上卧室。   谢钦辞感受到了黑坨坨的异动,往抱着自己的男人怀里拱了拱。   睡梦中的傅明霁下意识将人搂住拍了拍。   “谢大师,救命——”   楼下传来女子的呼救声,谢钦辞想不起床都不行。   五分钟后,惹了错的黑坨坨被罚面壁思过,谢钦辞看着拘束站在自己面前身形凝实了许多的鬼,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只鬼,谢钦辞有印象,叫夏芜,一直在人间等候自己转世的小姐许媛媛。   “谢大师,我家小姐出事了。”夏芜脸色惊惶,并非被黑坨坨吓的,而是因为它家小姐。   “具体说说。”   “今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端着热好的牛奶去喊小姐睡觉,谁知进去后,发现小姐的魂魄不见了,而且,小姐身体里还多了一道其他人的魂魄。”   五个小时前。   眼见快到十一点,许媛媛还没有从书房出来,夏芜热好牛奶,端到书房。   “小姐,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书房里,没有回应。   夏芜觉得有些不对,以前就算再忙,许媛媛都不会不说话。   它将热牛奶放到一边,为了能更好在人间生活,它通过谢钦辞的介绍,在余淮希爷爷的香火店里定制了一批纸人,平时附身在纸人身上,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叩叩。”   书房的门被敲响。   夏芜声音有些着急:“小姐,你在里面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依然没有回应,   夏芜顾不上其他,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许媛媛趴在桌上,似乎睡着了。   “睡着了吗?”   夏芜让自己飘起来,不发出声音,拿起旁边的外套,打算给许媛媛披上。   可在靠近的一瞬间,夏芜发现了不对。   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消失了。   夏芜大惊。   好端端的,一个人的魂魄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   这些天,它一直跟夏芜待在一起,并没有发现像之前一样觊觎许媛媛灵魂的恶鬼。   夏芜靠近了些,想再仔细感受一下,许媛媛突然睁开眼,看到不断靠近的人,瞪大眼:“你干什么?”   “我……”   见许媛媛醒来,夏芜松了口气,刚才说不定在自己感受错了,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被提了起来。   因为它发现,许媛媛看它的目光不对。   一个人的目光最骗不了人,它和许媛媛朝夕相处,对许媛媛再熟悉不过,它很肯定,眼前这个人的目光不属于许媛媛。   雨析郑鲤.   即使没相认的时候,许媛媛也没用这种隐藏了畏惧的目光看过它。   没搞清楚情况,夏芜不敢妄动,只能压制想要质问的心情,生硬转移话题:“我看你在这睡着了,想给你披个外套,以免着凉。”   它手里确实有一件外套,“许媛媛”没有起疑。   “不用了,我不怎么冷,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夏芜嘴上答应,出去后,第一时间藏起附身的纸人,以魂魄形态再次进入书房。   它不知道许媛媛身上发生了什么,很小心藏着自己,不敢让许媛媛发现,观察“许媛媛”的一举一动。   “许媛媛”似乎对所在的环境不是特别熟悉,先是小心观察了一番四周,东翻翻西翻翻,再捏捏自己的手臂,喃喃自语:“我这是真的又活过来了?就是怎么是个女人的身体?算了,不要紧,能再活一次,已经很赚了。”   夏芜见“许媛媛”把它和许媛媛整理好的书房翻得乱糟糟的,生气得不行,它想冲出去阻止,又怕伤到许媛媛,只能按捺下来,先找到许媛媛的魂魄再说。   但它没想到,“许媛媛”会做那些事。   摸索了一会,“许媛媛”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是走到浴室,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许媛媛”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是我还活着,说不定可以……”   手沿着颈部一路向下,夏芜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它再也顾不上隐藏自己,刮起一阵阴风吹向“许媛媛”。   “许媛媛”动作被打断了,疑惑打量了一圈四周,视线落在紧闭的窗户上:“窗户没打开啊,怎么会有风?”   再挪回视线,“许媛媛”惊恐发现,镜子里,同一张脸的自己正在笑。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的身体好用吗?”   “哗啦”。   惊惧之下,“许媛媛”打翻了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你,你是谁?”   “你抢走了我的身体,还问我是谁,不觉得可笑吗?”镜子里的“许媛媛”嘴角咧到耳根。   头顶灯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狭小空间里,温度骤降。   仿佛一瞬之间,从夏天到了冰天雪地,“许媛媛”抱紧自己的胳膊,哆嗦着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死后为什么会到这具身体里……”   “你真的不知道吗?”   飘忽的声音忽远忽近。   “许媛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魂魄又在陌生身体里醒来,想不承认这个世上有鬼都难。   “许媛媛”怕得不行,腿软到几乎站不住,声音更是带着明显的颤意:“我真的不知道,我出车祸死的,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了,你别杀我,我把身体还给你。”   “反正我已经被你害死了,不如,我直接吃了你的魂魄,当你害死我的赔礼吧?”说完,镜子里的“许媛媛”张开嘴,从镜子里脱出,无限伸长的头发袭向镜子外的“许媛媛”。   “不要——”   “许媛媛”被吓晕了。   从镜子里出来的“许媛媛”变回自己的真正样子,赫然是夏芜。   它故意变成许媛媛的样子,就是为了确定,占据许媛媛身体的魂魄,知不知道许媛媛魂魄的下落。   看来是不知道。   而且还是只新死鬼,根本不强大,若是它换走了许媛媛的魂魄,夏芜不可能察觉不到。   将许媛媛的身体放到床上,夏芜飘到许媛媛身体上方,仔细感受了一番,确定许媛媛的魂魄确实不在许媛媛身体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泛着黑气的男人魂魄。   泛黑气,说明这个男人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魂魄上才会遗留罪孽痕迹。   夏芜观察了一会,总感觉,这道魂魄上,有些违和的地方。   但是要它说哪里违和,它又说不上来。   夏芜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许媛媛,它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许媛媛出事什么都不做,焦急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它想到了谢钦辞。   这种情况,能帮它的,只有谢钦辞。   “谢大师,我知道半夜打扰很冒昧,但是我知道没有其他办法了,那个男鬼,想用小姐的身体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我阻止了一次,但是我,我不能看着它糟蹋小姐的身体。”   “那只鬼出现之前,有什么迹象吗?”   “没有,我当时一直在书房外面,没感受到什么不正常的力量。”   这是最让夏芜惊恐的点,它怎么说,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鬼了,没道理发现不了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换魂事件。   “我去看看。”   夏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点头:“有劳谢大师了。”   鬼求到自己面前,谢钦辞不可能放任不管,更何况,他还记得,许媛媛身上奇怪的命格一事,之前是联系不到地府,无法查看,这次或许可以一并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许媛媛的家离林景湾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到达,天已经蒙蒙亮了。   夏芜找过来花了一段时间,开车过去又花了一段时间,傅明霁开车,谢钦辞在副驾驶上眯了一会。   夏芜先飘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楼下,谢钦辞和傅明霁听到一串尖叫声,对视一眼,近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谢钦辞一眼看到了无措托着许媛媛身体的夏芜。   “这是怎么了?”谢钦辞问。   “我上来的时候,它似乎想逃,猝不及防撞上我,被吓到了。”夏芜尴尬解释。   一天夜里,连续被吓晕两次,谢钦辞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芜附身到纸人身上,将许媛媛抱进屋,放到沙发上。   谢钦辞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感受到什么不该存在的力量,屋里,除了弥漫着因夏芜存在而产生的淡淡阴气,再无其他。   “屋子里很干净。”谢钦辞道。   “我也是没发现什么。”夏芜给两人倒了水。   “谢大师,您再看看书房?小姐是在书房出的事。”   谢钦辞来到书房。   书房有些乱,除了各种书,还有很多许媛媛做手工需要的材料,谢钦辞一一看过,正要离开,目光突然顿住。   朝角落里一个箱子走去。   那是一个颇有年代气息的木箱,箱子里,放了一些朱钗,比较突兀的,是一对黑色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比翼鸟。   谢钦辞拿起玉佩,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比翼鸟首位相连,隐隐漾出一阵奇异波动。   夏芜也感受到了,从门口飘过来,看到玉佩,一愣:“这个东西怎么在这里?”   谢钦辞:“你见过?”   夏芜:“这是小姐的陪葬品之一,一共有七对,小姐的墓我一直看着,里面的东西应该没人动过才对。”   谢钦辞:“你仔细回想一下,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夏芜:“我和小姐上次整理书房是在三天前,我很确定,三天前,这对玉佩不在这里。”   后面两天,夏芜没有特别关注过书房里的东西,不能确定玉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唯一可能知道这件事的许媛媛魂魄不知去了哪里。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金印隐隐发热,谢钦辞取出金印,金印主动飘到玉佩上方,金光闪过,玉佩上的比翼鸟模样变了。   变成一条首尾相接的蛇。   蛇尾中段,黑色淡去,变成一个小小的八卦形状。   金光淡去,金印重新回到谢钦辞手里。   玉佩上,散发这浓郁的黑气,这下,是个人都能看出,玉佩根本不是什么寓意好的东西,而是带着浓浓的不祥气息。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家小姐为何每一世的命运都这么凄惨了。”   “是因为这枚玉佩吗?”夏芜心中有了猜测。   谢钦辞点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许媛媛魂魄,其他事,等许媛媛魂魄完好归来后再说也不迟。   夏芜找来家里一直备着的香,谢钦辞在符纸上写下许媛媛的生辰,将符纸放在香上点燃。   寥寥白烟升起,在半空中转弯,到达某处时,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物,停滞不前。   “是有人在阻止我们找人吗?”夏芜紧张盯着半空中的烟。   “不是,是遇到了门。”除了谢钦辞,没有人看到,烟雾尽头,矗立着一座石门。   石门上方,是阴森的牌匾,和面色狰狞的兽首,几乎是瞬间,谢钦辞就想到了,当初庄子瑜和小五遇到的地府之门。   通过这扇门,进入的是真正的地府,还是来历不明的小地府?   谢钦辞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介意我叫个人来吗?”谢钦辞回头问。   “事情很难解决吗?”夏芜神色凝重。   “那倒不是,只是你家小姐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我要叫来的这个人一直在寻找的地方,我让他来确定一下。”   从庄子瑜和小五那得到线索后,地府一直在试图寻找小地府所在的位置,可惜始终没有进度。   仿佛提前知道了他们在寻找,那地方严严实实将自己藏起来,寻不到踪迹。   “谢大师您随意,若是能帮到您的朋友,再好不过了。”   谢钦辞联系了黑无常。   程序员鬼不愧是死了还要卷的鬼,到地府就职后,愣是在短时间内建立了一个内部网,可以让地府高层和龙组、谢钦辞等人联系上。   黑无常收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赶来。   地府很重视这件事,若不是情况特殊,他们肯定要做好详细计划再进入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许媛媛的魂魄,既然已经找到了门,其他都可以之后再说。   谢钦辞叫来夏芜:“你跟着烟的方向,往前走,不要停,也不要往后看。”   谢钦辞猜测,这扇门在有鬼靠近的时候,会主动打开。   果然,随着夏芜的靠近,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阴冷鬼气从缝隙中蔓延而出,黑坨坨如同嗅到鱼腥味的猫,飞快扑了过去。   它闻到了,是粮仓的味道!   上次它就在里面饱餐过一顿! 第101章   “谢大师,让它去,没事吗?”黑无常看着飘到夏芜身后的黑坨坨,问。   “没关系,它不是第一次进去了,你呢,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就怕我的出现让它们察觉到什么。”黑无常有些犹豫,要说想不想,他肯定是想去这个他们寻找了多年的地方看看的。   “这好说,一张隐匿符的事。”谢钦辞拿出符,他会随身携带一些符,以备不时之需。   黑无常接过符,贴在自己身上,很快,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被隐匿起来了,旁人看,只会觉得他是一只普通鬼。   “谢大师,我也进去看看,您放心,我们一定将许媛媛的魂魄带出来。”   谢钦辞点头:“有劳。”   “这句话该是我对您说才是,若不是您通知我,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小地府的入口。”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黑无常只简单和谢钦辞说了几句,便追了过去。   “黑无常看着不像是鬼差,更像是个商人。”傅明霁望着一行人越来越远,开口。   小地府入口的门是在虚空中的,若没有谢钦辞的香牵引,根本不会在半空中显示出来。   “我们先坐一会儿。”   黑无常追上了夏芜。   夏芜一心找自家小姐,回头看了他一眼:“大人也是进去帮忙找我家小姐的吗?”   “对,顺便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黑无常点头。   谢钦辞和黑无常没主动说,夏芜并不知道,黑无常的真实身份,只隐隐感觉到,他和自己的不同。   和上次不同,这次进入小地府的是两只鬼,还是两只不好惹的鬼,一开始,没什么恶鬼围上来,它们一时半会忘不了,一段时间前,进入这里大吃特吃的煞星。   以至之后很长时间它们都谨言慎行,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不敢欺负弱小,生怕欺负了小的,冒出来一只更厉害的鬼把自己吃了。   不过一段时间后,它们在地府中感受不到强大厉鬼的气息,故态复萌。   黑坨坨和上次一样,躲在夏芜和黑无常身后,它比上次来时更强大了吗,伪装的也更好,至少没有鬼发觉,它已经进来了。   烟一路向里蔓延,夏芜寻着烟的方向往里飘。   黑无常边走边观察四周。   这个地方,和地府非常相似,但又透露着一股诡异气息,黑无常说不上来,这股诡异感觉出自哪里,只是一种从本能里冒出来的感觉。   他们很顺利找到了许媛媛的魂魄。   许媛媛的魂魄无意识飘在一众鬼魂中,被裹挟着往一个方向走。   那是更里面,更黑暗的深处。   夏芜拉着许媛媛的魂魄就要离开,刚往外飘了两步,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   夏芜差点没被这股力量吸过去。   “怎么回事?”   黑无常出手帮了它一把:“你看你家小姐的魂魄,被标记了。”   标记是个笼统的说法,夏芜低头,果然发现许媛媛魂魄的心口,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线。   线从许媛媛魂魄胸口穿过,将她和其他魂魄在一起,线的另一端,延伸至黑暗深处。   夏芜用手去扯那根线,险些自己也中招,它停下动作,手足无措:“这个东西要怎么从小姐魂魄里取出来?”   夏芜没发现,它在扯许媛媛魂魄里的线的时候,其他魂魄动作一致朝它们围来。   似乎有什么更恐怖的存在,在透过这些浑噩的眼睛,看它们。   危险雷达报警,夏芜猛地抬头,就见无数面部模糊的鬼影朝它们涌来。   夏芜从它们身上感觉到了浓厚的杀意。   “呼——”   阴风席卷阴魂,如同被操控的傀儡,朝它们攻来。   一直躲着没出现的黑坨坨猛地窜出来,身形变大,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吞掉了第一批攻击者。   不断有阴魂围上来,不断有阴魂被黑坨坨吞噬,黑坨坨就像守株待兔的农户,守在由黑无常、夏芜和许媛媛魂魄组成的株前,等食物主动送货上门。   黑无常本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他的力量和普通鬼不同,若他出手,很有可能被小地府背后的人发觉,地府的人进了小地府,对他们之后的行动很不利。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黑无常才知道,黑坨坨为什么那么激动想往里扑,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有去无回的炼狱,但对黑坨坨,完全是一个天然食堂。   有那么多取之不尽的食物源源不断主动送上门,能不激动吗?   吃了太多阴魂,黑坨坨身上,也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延伸到黑暗深处。   黑坨坨感受到了被束缚的感觉,它动作微顿,变成长条形,一口咬向自己身上的线。   “咔嚓”“咔嚓”。   线断了。   注意到许媛媛魂魄上也有一条这样的线,黑坨坨顺手把它身上的线也咬断了。   远处,更多的冤魂在不断朝这边涌来,黑无常当机立断:“我们先出去!”   身形一闪,四只鬼消失在原地。   重新出现在许媛媛房子里。   夏芜扶着毫无反应的许媛媛魂魄,语气急切:“谢大师,您快帮小姐看看,它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你们在下面遇到了什么?”   “和之前庄先生遇到的不太一样,我们这次下去,没遇到什么有自己意识的恶鬼,只遇到了一众浑浑噩噩的阴魂,许小姐的魂魄也在这些阴魂中,他们被一条黑色的线牵引,朝最深处移动。”黑无常说出在小地府里遇到的事。   黑坨坨跟着点头,它本来还以为可以再吃一些恶鬼,不过现在吃的也不少。   “看来,上次黑坨坨下去吃了一顿,给这个小地府带来不小影响。”谢钦辞思索。   回想起黑坨坨在下面大吃特吃的画面,黑无常嘴角抽了抽,他现在严重怀疑,小地府藏着自己,黑坨坨上次的行为也是原因之一。   谢钦辞检查了一下许媛媛的魂魄,她的意识似乎被什么力量困住了,被迫沉眠在最底下。   谢钦辞伸手,食指抵在许媛媛魂魄的额头,带着淡淡紫意的柔和白光没入许媛媛魂魄。   原本有些飘忽的魂体越来越凝实,许媛媛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谢钦辞收回手。   睁眼就看到谢钦辞,许媛媛目光有些呆滞:“我……”   她的思绪是混乱的,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出不来。   谢钦辞后退两步,夏芜忙上前扶住许媛媛:“小姐,你吓死我了。”   “夏芜?”许媛媛目光直直落在身前,嘴唇动了动。   “是我,小姐,你还好吗?”夏芜扶住许媛媛魂魄坐下,“我昨晚突然发现你的魂魄不见了,找谢大师帮忙,发现你的魂魄被带到了地下……”   十多分钟过去,许媛媛一点点恢复,目光重新变得清明。   她看到了沙发上自己的身体,目光闪了闪:“我已经去世了吗?”   不然,为什么自己的魂魄和身体分开了。   “你的阳寿未尽,如今你的身体被另一道魂魄占据,而你的魂魄,本该代替那道魂魄前往地府,就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你的魂魄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还记得晚上发生的事吗?”这是第三个去过小地府的魂魄,黑无常很重视。   “我记得,当时我在看视频,打算给夏芜做一套首饰,突然有一道声音在我脑中炸响,很威严,他说‘时辰到了,该走了’,后面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怎么去的小地府,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许媛媛一概不知。   “先把许小姐身体里的魂魄弄醒,问问他那边的事。”   “谢大师,小姐身体里的那只鬼,您能把它从小姐身体里抓出来吗?”   谢钦辞点头:“可以,把那对玉佩拿给我。”   夏芜忙将玉佩取来。   谢钦辞握住玉佩,力量在他手上汇聚,“咔嚓”一声,玉佩上裂开一道大口子。   远处,许媛媛曾经的陵墓里,其他六对玉佩纷纷碎裂,一场延续了数百年的骗局,即将揭开真相。   玉佩碎了。   昏睡在许媛媛身体里的男鬼失去与这具身体连接的纽带,慢慢从许媛媛身体上浮出。   黑无常召来两名鬼差,押住男鬼。   许媛媛的身体软软倒下去。   谢钦辞虚空一推,许媛媛的魂魄朝前倒去,进入自己的身体。   夏芜忙将许媛媛的身体扶着坐好。   男鬼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被两名身材高大的鬼差压着,用力挣扎起来:“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   “你非法占据活人身体,跟我下去受罚吧。”黑无常面无表情开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开我,我还没死。”   黑无常挥挥手,鬼差将挣扎不休的男鬼带走了。   “谢大师,我也先告辞了,我在小地府里留了无常记,需要回去和下面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小地府的事宜。”   “你顺便查一查许媛媛和那只男鬼的命格,我怀疑,它不是第一世这么做了。许媛媛三世前是救万民于水火、结束乱世的大将军,没道理接连三世都命途坎坷,在受尽苦难后死去。”谢钦辞没忘记自己想弄清楚的另一件事。   黑无常神色凝重起来:“谢大师,您放心,若这件事真有内幕,我一定给您和许小姐一个交代。”   如来时一般,黑无常无声消失在虚空中。   消失的前一秒,他恢复了自己的无常打扮,夏芜听他们的对话,本就直觉黑无常身份不一般,看到他一身黑袍的样子,愣住了。   “谢大师,刚刚那位,是无常大人吗?”   “他是黑无常。”   “竟然是黑无常大人。”夏芜脸色复杂。   “你认识他?”   “不,我怎么会认识黑无常大人,”夏芜苦笑,“是很多年前,小姐的转世凄惨死去,我气不过,想找地府要个说法,但是我进了地府,只见到一些小鬼差,他们说会向上面禀报这件事,我等啊等,始终没等到结果。”   夏芜只觉得遗憾,若早一点遇到黑无常,是不是许媛媛后来就不需要再经历一世凄惨?   黑无常回到地府,一位不常露面的阎王迎面走来:“你这是刚从阳间回来?”   “抓了个死后想霸占他人身体的鬼回来,大人,我先去忙了。”   “去吧。”   黑无常让下属将男鬼带去审问,自己去了存放生死簿的大殿。   谢钦辞和傅明霁回去后,一觉睡到十一点,醒来就看到黑无常发来的消息。   是关于许媛媛的。   【黑无常:许媛媛的命格有些不对,我会再去详细核实一下。】   消息发送时间是早上八点,那个时候,谢钦辞和傅明霁刚睡下。   【谢钦辞:那只男鬼问出什么了吗?】   谢钦辞刷了会儿手机,黑无常没回消息。   倒是许媛媛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道谢。   黑无常在审问男鬼,他一开始以为,这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鬼上身事件,在查看了男鬼和许媛媛的生死簿后,发现两人的命途都有违和之处,先将小地府的事秘密告诉几位阎王后,亲自审完了男鬼。   男鬼最初咬死不承认,说自己根本没死,用了两场刑,终于招了。   男鬼生前叫许劭光,是南林许家家主的私生子,因为有个受宠的妈,加上许家家主的妻子不能生,从小被抱回许家教养。   从小到大,好事没干几样,坏事是样样不落,吃喝嫖赌抽,无一不沾。   许劭光出生的时候,许家来了一位高人,说,此子生来不凡,并交给他们一枚金龙玉佩,让许劭光贴身带着,说他注定二十六那年有一场大劫,度过后,这一生都会顺风顺水,无病无灾。   许家送走高人,精心教养起许劭光来。   但许劭光是个扶不上墙的,不论许家请多少家庭教师,许劭光都跟脑子被堵住了一样,学不进去。   偏偏许家只有这一个男孩,再扶不上墙,许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许劭光顺风顺水长到二十六岁,说他命好,是实话,因为他二十多年硬是没翻过一次车。   直到二十六岁那年,一场车祸要了他的命。   车祸是被他害死的女孩哥哥策划了许久的,两人当场殒命,尸体毁坏得不成样子,许家人无法接受这个真相,他们想报复车祸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那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的妹妹还在两年前被他们的好儿子许劭光害死了。   “让你平时不要舍不得教训你的好儿子,现在好了,给人偿命了。”医院里,许夫人讽刺开口。   她因为家族利益不得不与许家绑在一起,容忍丈夫的私生子一个个出生,甚至将这些孩子带在身边教养,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   对于许劭光的结局,她只觉得解气。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劭光好歹叫你一声妈,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开口。   “我有说错?”徐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果他第一次犯错我教训他你不拦着,他至于闹出人命,被人家哥哥用这样的方式撞死?”   葬礼举办之前,许劭光出生那年出现过的高人再次出现了,他给许家指了一条路,可以让许劭光复活,只是复活是需要代价的。   许家人同意了。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   “可是,这样的话,小姐的魂魄为什么会被带到小地府?那个什么高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小姐的魂魄带到小地府吗?”夏芜不解。   “我们推测,这很有可能是一个意外,许劭光的魂魄是极恶之魂,这些天,我们查过,被小地府吸引的,除了以外掉进里面的,大多是极恶之魂,他们生来带恶,对某些东西来说,是最好的养料。”黑无常道。   “还有许小姐的命格问题,我们顺藤摸瓜,查出一些东西,数百年前,有人为了一己之私,也为了掩盖你的功绩,在你的墓里做了手脚,他们窃取了你的功劳,强行换给他们的后代,你之所以转世面对的是那样艰难的人生,正是因为,你身上背负了那些人的罪孽,这件事是我们地府的失职,等查明真相,我们会尽可能弥补。”   “我就说,我家小姐明明没做一件坏事,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原来是有人故意抢走了小姐的功劳……”   许媛媛心头触动,即使是前世和前前世的自己,她仍感觉到了一股郁气从胸口溢出。   她不是三世前的她,没有那么高尚的精神,这一世,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爱、也会恨。   “许小姐您放心,这些人,不论之前的人生怎样,之后,都会失去所在意的一切,权势、金钱、健康、亲情……他们会在遭受所有磨难后不甘死去,然后在地府受刑。”对应生前种种罪恶者,死后都有相应惩罚。   活着,遭活着的罪,死后,遭死后的罪。   这件事解决,许媛媛感觉自己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头消失了,被强行逆转的人生恢复正常,她以后的人生,将会一路顺遂。   几天后,许媛媛在法治新闻上看到了许家的下场,许家被匿名举报,偷税漏税、偷工减料、因安全措施不到位导致工人无辜丧命,更有许家纵容亲子害人性命,逼迫受害者家属不可揭发等罪行。   夏芜看得非常解气:“这个许劭光还是死早了,不然怎么也该承受一番牢狱之灾。”   “就是那个指导许家的高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有可能,夏芜很想去报复一下对方。   “谢大师说,地府和龙组都在抓捕他,等有结果了会通知我们。”   谢钦辞本以为不会那么快抓到人,没想到两天时间不到,赵峰就告诉他,他们将人抓到了。   “我们试探过,这个人就是个纯粹的骗子,没什么能力。”赵峰边走边说。   “他是受人所托,给许家送的玉佩,也是受人所托,在许劭光死亡后到许家,说有办法救人。”   “玉佩你们拿到了吗?”谢钦辞问。   “拿到了。”赵峰招招手,旁边有人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   谢钦辞打开盒子,看到了静静卧在盒子里的玉佩。   玉佩上,有一条盘踞起来的金龙。   手中触感不对,谢钦辞将玉佩翻过来,玉佩背面,是一道道裂纹。   “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赵峰道。   谢钦辞:“应该是因为我毁了许媛媛那边的玉佩。”   赵峰:“谢大师,还有一件事,许小姐联系我们,说想前世自己的墓重见天日,她想将那段被故意掩埋的历史重现在世人面前。”   谢钦辞:“你们应该同意了吧。”   赵峰:“对,其实她不说,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她前世的付出,不该因为某些人的私欲,一直被埋葬,我们既然知道了,就没有将错误延续下去的道理。”   这件事也是得到了上面许可的。   历史不该被遮掩,故人的功绩也不该被剥夺,卑劣的偷盗者应该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上面动作很快,有了打算后,初步开始向外界透露消息。   ——我去,考古界又有大消息啊,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不是那个将军墓?   ——对,没想到几百年前,就有人这么不要脸,那可是历史上少有的女将军,平定叛乱,给百姓带来数十年的安稳生活,那些上位者怎么好意思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的啊。   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越来越多,卑鄙的偷窃者被扒下外衣,时隔多年,被故意隐瞒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谢钦辞得到了三十六点功德金光。   转化功德金光的动静太大,谢钦辞干脆将新得的功德金光放在金印中,攒够一定数量了再用。   “谢大师,我找到阮阮弟弟了,”席元白一口喝完傅明霁递给他的水,“这小子真能藏,翻山越岭大半个华国,终于让我逮着了。”   周末,谢钦辞和傅明霁打算回一趟傅家老宅,席元白突然找过来。   “你的人在哪里发现他的?”   “不是我的人,是赵队长的人找到的,他跟个什么邪教组织混在一起,被一锅端了。”   谢钦辞明悟,不怪席元白找不到人,光明坛有都能藏,龙组都轻易找不到,阮阮弟弟和那些人待在一起,席元白的人找不到他很正常。   “赵队长问我要不要见他一面,我想着阮阮的事还要麻烦谢大师你,便过来先和你商量商量。”   正说着,谢钦辞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是赵峰发来的,也是说的这件事。   谢钦辞看了傅明霁一眼,傅明霁开口:“那就先去看看吧,爷爷那边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三人没有耽误,开车直往赵峰所说的地点。   谢钦辞见到了带着特殊手铐的阮阮弟弟。   阮阮弟弟二十来岁,看不到一点年轻人的朝气,眼神阴郁,暮气沉沉。   见他这幅样子,席元白一肚子火憋不住了:“你姐姐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她?”   阮阮弟弟用憎恨的目光看了席元白一眼,别过头不说话。   谢钦辞戳了戳傅明霁胳膊:“席元白得罪他了?”   傅明霁压低声音回答:“据我所知,没有,席元白这个人,对喜欢的人或事物很容易爱屋及乌,当年和阮阮谈恋爱的时候,对她弟弟也很好。”   “那为什么他这么看他?跟被抢了钱似的。”谢钦辞不解。   席元白同样不明白,他自以为自己从没做过对不起这对姐弟的事,为什么阮阮的弟弟要这么看他?   “你恨我?”席元白气笑了,“你把你姐姐害成这样,我都没恨你,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谁让你抢走了她,自从你出现,我再也不是姐姐生活里最重要的人,她每天都在我耳边说,你有多么多么好,说毕业后要和你结婚,组建新的家庭,那我呢?她不要我了吗?”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要害死她?”席元白不可思议质问。   这算什么理由?   小孩子的独占欲吗?   “我给了她选择的。”   阮阮弟弟很久没有回想过当年的事了,因为那件事明晃晃昭示着,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他们的一切。   他至今都还记得,姐姐在提起席元白时,双眼放光的模样。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是他在梦中都想拥有的样子,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得到了。   就好像小心守候珍宝的猛兽,一个打盹的功夫里,珍宝被别人抢走了。   他不甘,他怨恨,他想毁掉那个男人。   他的意图被阮阮察觉到了,阮阮阻止了他。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这是投毒,是犯法,你真想被警察抓走吗?!”阮阮不可置信看着一向乖巧的弟弟露出阴鸷可怖的一面。   “姐姐,她不该出现的,有了他,我不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放心,我不会被人发现的,没有人能发现不对,等这件事结束,我们离开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去云城生活吗?我们就去那边,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不好!”阮阮斩钉截铁拒绝,“先不说你这么做,是妥妥的违法行为,撇开这点,我们是姐弟,我答应了爸爸妈妈照顾你,但不代表,我需要为了你,放弃自己的人生。”   因为小时候被抛弃的经历,阮阮一直是个很独立的女孩,阮阮的弟弟以前很欣赏她这点,如今却又憎恶她这点。   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阮阮的想法。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让那个抢走他姐姐的混蛋消失。   只要人不在了,姐姐总会明白,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这个弟弟。   无论是以弟弟的身份,还是其他。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打定主意,他打算行动。   因为他是阮阮的弟弟,席元白对他完全不设防,轻而易举就被约了出来,不料,阮阮发现了他的行为,再次阻止。   一连几次,阮阮不得不承认,她的养弟,似乎有反社会人格。   她想隔绝养弟和席元白的接触。   但她也知道,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最重要的,她得弄明白,养弟为什么对席元白意见这么深。   总不能是她不在的时候,两人发生过什么矛盾吧?   一个人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阮阮在和席元白见面时,问了他这个问题。   “元白,你怎么看我弟弟?”   “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能考个好大学吧,到时候说不定会成为我的学弟。”   阮阮不动声色观察,没有在席元白脸上发现一丝一毫不对,她能感受到,因为她,席元白对她养弟的感官很好。   属于一种爱屋及乌的状态。   这么看,两人之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矛盾才对。   阮阮决定和养弟开诚布公谈一谈。   “弟弟,我们之间是亲情,和我对席元白的感情不一样,你永远是我的亲人,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否决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席元白会抢走我。”   “姐姐,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吗?只有我们两人,我们一直像之前一样,不好吗?”   “你还小,等你长大,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你也会想和她组建一个家庭,这和我们是亲人不冲突。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嫌弃我这个姐姐碍眼,打扰你和喜欢的人相处。”   “不会的,”阮阮弟弟着急否认,“不会有那一天,也不会有那个人……”   他还是太年轻,藏不住心中的悸动,露出了端倪。   “我们是姐弟,”阮阮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挑破,只强调,“我跟爸妈保证过,我会是你一辈子的姐姐。”   虽然没挑破,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她和他之间,只会是姐弟,不会是任何其他关系。   阮阮弟弟眼眶红了:“姐姐,我已经快长大了。”   他想说,你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再等我几年,我长大了,可以带给你安稳的生活,可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保护你,而不是只能躲在你的羽翼下,让你为我遮风挡雨。   但这些话,阮阮都不会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有些事,一旦挑明,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胜算很小,在姐姐眼中,自己还只是个孩子,拿什么去与席元白争?   如果这个时候挑明,他和阮阮之间,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时候,他还在读书,学校距阮阮工作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阮阮从没想过,她一直当弟弟的人,对自己抱着这种心态,她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亲人,却没想到,这份感情早在不知何时变了质。   “你要知道,我关心你,爱护你,都是出于你是我的弟弟,是出于报答爸爸妈妈的恩情,你还小,可能分不清各种感情的界限,还有你想对席元白下手的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无辜的,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被阮阮送回了学校。   阮阮直言:“如果你不改变你的危险想法,除了支付你的学费,我不会再联系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阮阮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也是第一次对养弟说这么重的话。   阮阮弟弟第一次感觉到,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姐姐,会这么绝情。   他们有半年时间没有联系。   阮阮说到做到,除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两人之间仿佛变成了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阮阮弟弟屈服了,这半年,他每一天都生活在煎熬中,他藏起了自己的真正心思,伪装成无害模样,和阮阮道歉。   “姐姐,我想通了,之前是我太害怕失去你,误以为我……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我最好的姐姐,就算你结婚、生子,我也是你的弟弟,是你的娘家人,我要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将来才能给你撑腰。”   两人心照不宣将那段往事掩埋。   阮阮弟弟以为自己能忍住,可他高估了自己,看到阮阮和席元白出双入对,看到两人的亲昵举止,他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拉扯着,扭曲不成型。   罪恶的种子一经种下,哪能轻易拔除?   阮阮养弟如一条在暗中窥伺的毒蛇,只等找准时机,将猎物绞杀。   听完这些话,席元白震惊到无以复加,在阮阮的有意为之下,他和阮阮弟弟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从来没想过,他对阮阮抱着这样的感情。   “阮阮是你姐姐……”席元白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后面的话。   “是,她是我姐姐,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不是亲姐弟,她只是我爸妈抱养回来的,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如果有的选,我根本不想当她的弟弟!”   “啪!”   席元白揪住他衣领,厉声道:“你姐姐处处为你,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过,你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欲,将她害成如今这样,你有过后悔吗?如果你不是阮阮的弟弟,你觉得你有哪点值得她看上?!”   “自私,阴损,不择手段,呵,你说说,这样的你,值得被阮阮喜欢吗?”   席元白用力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   “这个世上,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你!”   傅明霁拦了他一下:“先别顾着生气,问他把他姐姐的魂魄藏哪去了。”   席元白大口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阮阮的魂魄呢?”   “还有,你应该是想害死我吧?为什么最后伤害的,是阮阮?”   “阮阮一次次和我闹分手,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怎么舍得对她做什么?她是为了保护你,想通过远离你让我放过你,最后她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你!”   阮阮不知道,她的养父秘密加入了一个组织,养父死后,她的养弟被这个组织吸纳,成了光明坛的一员。   他在里面,学到了很多害人不被旁人察觉的法子。   他打算利用一场车祸,将席元白变成植物人,再将他的魂魄困在身边,只能看着他和阮阮过没有他的生活。   他太恨了,即使席元白没有那个意思,他也觉得,席元白无时无刻不在朝他炫耀。   他想了无数种法子,在席元白死前好好折磨折磨他,没想到,他的意图被阮阮察觉到了。   阮阮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养弟是个怎样偏执的危险份子。   “被你发现了啊,姐姐。”   少年在昏暗房间中回头,他身前,是扭曲舞动的黑影,阮阮扶了下门框才稳住身体:“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教训一下偷了不该偷宝物的小偷罢了。”   几乎是瞬间,阮阮就想到了席元白最近发生的事。   无缘无故的倒霉,无缘无故的受伤,席元白调侃是自己点背,现在看,很有可能是她养弟做的!   这一刻,阮阮觉得,自己从没真正认识过从小看到大的养弟。   她不希望席元白为她受伤,故意因为一点小事开始闹分手。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姐出了车祸,可惜了,那场完美车祸本来是给你安排的。”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少大放厥词!”阮阮弟弟旁边的龙组成员厉声呵斥。   阮阮弟弟安静下来。   赵峰开口:“他涉及到邪教一事,我们需要带他回去细审,有结果了,会通知你们。”   关于阮阮魂魄的去处,阮阮养弟始终一声不吭。   席元白也知道,自己可能问不出什么,再着急也只能放放。   他清楚,若不是有谢钦辞这层关系,他现在根本不可能见到阮阮的养弟,更别说,从他口中问出那么多旧事。   正要离开的时候,负责照顾蛟的卡图鲁走过来:“谢大师,您能留一会儿吗?”   谢钦辞认得他,浓眉大眼的藏族小伙,当初还是他一语道破蛟听不懂普通话的。   “怎么了?”   “是有一些事,麻烦您过来一趟。”   席元白道:“我先去看看阮阮,等有了什么新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好。”   谢钦辞猜测卡图鲁找他,是为了蛟的事,蛟的存在对外界来说还是保密状态,知道的人不多。   不料卡图鲁将他带到了隔壁,没有出去的意思。   “谢大师。”   门打开,站在屋里的柳仙转身。   谢钦辞往他身后看了看:“你教会蛟变化大小了?”   他感受到了蛟的气息。   蛟本体太大,若想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变小了过来。   柳仙一言难尽:“是变小了,但是不是我教的。”   说着话,一只手指粗细的小蛟从他后颈处探出头,往谢钦辞这边爬。   “它自己领悟的?”   小小一只蛟,鳞片光滑,隐隐泛着光泽,头上顶着一对稚嫩的角,别说,变小之后,少了威严,变得可爱多了。   谢钦辞伸手,小蛟吐着信子顺着谢钦辞的手指爬上他的胳膊,在他手臂上缠了两圈,脑袋紧紧贴着手腕处的肌肤。   凉滑凉滑的。   “它要是能自己领悟,我真得谢天谢地,”柳仙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他这辈子叹的气都没在给蛟当老师后叹的多,“是上次被雷吓到了,到现在还变不回来。”   谢钦辞:“???”   “被雷吓到了?”   柳仙点头。   “最近好像没怎么打过大雷吧?”谢钦辞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这段时间打过雷。   若不是当了蛟的老师,又是难得遇到的同类,自觉要对它负一份责,柳仙真的很不想承认,他跟这只蛟是同门。   “不是天上打的雷,是上次,您不是在隔壁空地试了‘天罚’的威力吗?我当时正在教它变小的法诀,它被吓到,就这样了。”   谢钦辞:“………………” 第102章   柳仙也是没办法,才找上谢钦辞。   “谢大师,您能不能帮它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不然怎么会变不回来呢?   明明本体模样是最不需要变化的。   谢钦辞摸了摸小蛟的脑袋,小蛟信赖蹭了蹭他。   一丝微弱的力量顺着谢钦辞手指没入小蛟身体,谢钦辞之前强行用自己的办法将蛟变小过,不过那个时候变小之后的样子可比现在大多了。   力量在小蛟体内游走一圈,收了回来。   “它没什么问题,就是对力量运用不熟练,多等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这样也好,方便带出来玩。”   见谢钦辞说没事,柳仙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事就好,至于变不变得回来倒没那么重要了,虽然体型庞大,但它的心智给人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大。”   谢钦辞赞同点头。   确认小蛟没问题,谢钦辞打算回去了,谁知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柳仙来接小蛟的时候,小蛟扭动身子避开了,冲它“嘶嘶”吐信子。   柳仙面露难色:“谢大师,它说,它现在变小了,想跟你回去,说现在的它不占地方,你随便找个犄角疙瘩放它就行。”   谢钦辞之前就拒绝过养蛟的请求,现在恐怕也不会接受。   只是别看蛟活了那么多年,实际执拗的很,这些天也一直吵嚷着要见谢钦辞,柳仙被它闹得没办法,加上想弄明白它身体是什么情况,才跟龙组上面打了商量,把蛟带到这里。   谢钦辞抚摸小蛟脑袋的动作一顿,用两根手指将它捏起来,与自己平视:“想跟我回去?”   小蛟直愣愣看着他,没反应。   柳仙用蛇语翻译了一遍,小蛟迫不及待点头,目光变得雀跃。   谢钦辞一言难尽看向柳仙:“这么久了,它还听不懂普通话?”   “是,也不全是,”柳仙叹了口气,“它能听懂‘吃’和‘玩’等字。”   谢钦辞想到同样选择性听懂的黑坨坨,一阵沉默。   这一鬼一蛟还真是适合凑一起。   带回去养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黑坨坨对新加入的成员会不会不高兴。   黑坨坨智商不高,领地意识却强得很,不过它只是不让谢钦辞养别的鬼,对谢钦辞养花啊一类的,好像没太大反应。   不不过怎么也得问问黑坨坨的意见。   谢钦辞从傅明霁手里拿过铃铛,把黑坨坨从里面召出来,与它沟通了一下。   黑坨坨体型比小蛟大多了,之前在津海,它跟在傅明霁身边没见过蛟,回来后,仅见过的几次,都伴随着痛苦的上课,黑坨坨对小蛟,颇有种学渣同病相怜的感觉。   “汪?”黑坨坨凑到小蛟身边,困惑转来转去,似乎在好奇,蛟怎么那么小了。   以前大的时候,它可以在它身上滑滑梯的。   现在它可以把它顶脑袋上。   黑坨坨带着不确定目光看向谢钦辞,“汪”了几声。   柳仙紧张看着它,活像担心孩子不受新家庭接纳的家长:“谢大师,黑坨坨答应吗?”   “答应。”   既然黑坨坨也答应了,谢钦辞将小蛟缠在手腕上,带了回去。   路上,傅明霁在一家商场旁停车。   “你要买东西?”   “买一些小蛟用的物品。”   谢钦辞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怎么跟傅明霁逛过街,跟着下了车。   两人直奔宠物区。   傅明霁根据小蛟的体型,买了用来给蛟做窝的亚克力箱子,还买了一些蛇类口粮。   “它应该可以吃蛇的食物吧?”傅明霁拿着一包宠物蛇口粮,不确定问。   “它吃什么都行,不吃也行。”   傅明霁另一只手始终牵着谢钦辞的手,两人在宠物区逛了一会儿,除了给小蛟买东西,还给威森尔买了一些。   带着东西回到家,威森尔摇着尾巴出来迎接他们。   谢钦辞摸了把威森尔的脑袋,将小蛟介绍给它。   威森尔欢喜舔了舔小蛟,给它舔了一身口水。   傅明霁组装好透明的箱子,问:“放在客厅还是放在坨坨它们屋?”   “屋里还有空间吗?”   托傅明霁的福,黑坨坨和威森尔的屋子,各种玩具零食,装得满满当当。   “能腾出地方。”   “那就放它们屋吧,它也在这里住不了多久,柳仙说,让它在这边玩几天,到时候我给他送回去,毕竟,它今后要在燕京生活,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   傅明霁深有同感:“可以让它和黑坨坨一起看早教视频。”   谢钦辞点头。   安置好小蛟,谢钦辞坐到沙发上:“也不知道阮阮的魂魄被她养弟弄哪里去了。”   傅明霁拿着冰冻果汁过来,贴了贴谢钦辞脸颊:“找到阮阮魂魄了,能救回她吗?”   傅明霁有些担心好友,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阮阮是为了救他变成这样,恐怕无法释怀。   “能,阮阮的身体是活的,对了,我问问黑无常她的寿命有没有尽。”若阳寿没尽,只要找到阮阮魂魄,谢钦辞就能让她回魂。   黑无常最近正因小地府的事忙碌,谢钦辞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放下手头的事,去检查了一下生死簿。   【黑无常:谢大师发来的这个生辰八字,可以活到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就不是早逝的命格。   谢钦辞将消息给傅明霁看:“这下能放心了?”   傅明霁侧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放心,有谢大师出手,哪有不放心的?”   茶几上,小蛟艰难将自己盘在杯子上,吸溜吸溜喝里面的果汁。   喝第一口,冰的它一个激灵,紧接着,是充斥味蕾的清甜,小蛟发誓,它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在龙组的时候,龙组给它提供的食物大多是生肉,没怎么给过它人类食物,小蛟从不知道,人类的食物可以这么美味。   它现在只恨不得变大两圈,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掉。   傅明霁和谢钦辞亲昵贴了一会,余光扫到舔果汁的小蛟,目光一顿:“钦辞,它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谢钦辞目光移过去:“好像是。”   等小蛟喝蒙圈,谢钦辞把它拎过来,拉长比了比:“应该长了几厘米。”   小蛟懵懵被拉长量了个长短。   谢钦辞若有所思看了眼傅明霁。   傅明霁迟疑:“是我身上的紫气?”   “有一定可能,不过它待在你身边不是什么坏事。”   黑坨坨叼着一袋薯片过来,它现在已经可以直接接触各种阳间东西了,自从可以吃人类食物,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薯片一类吃起来脆响脆响的零食情有独钟。   “咔嚓”“咔嚓”声不断传来。   傅明霁提醒了一句:“别吃漏在地上。”   黑坨坨懂事的伸出一片黑雾接在自己下方,像一块会动的桌布,掉下来的碎屑都被黑雾吞了。   席元白来到疗养院。   骤然得知这么多内情,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直想弄清楚,女友阮阮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提分手,还那么决绝,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因为对方的养弟想害他。   坐在床边,席元白执起病床上女孩的手,哽咽道:“阮阮,你怎么这么傻,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而不是自己去承担这一切。”   但席元白也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对付不了阮阮的养弟,反而可能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我一定会救你的,阮阮。”   傅明霁将招聘公益基金负责人的消息放出去,无数人来应聘。   “傅氏不是有自己的公益基金吗?怎么又办了个新的?”   “听说这次是专门为了保护动物办的,所有钱都用在救助动物上。”   来应聘的人大多西装革履,状态很好,用饱满精神迎接这次招聘。   土拨鼠精的钱已经到位了,他们这边还没找到合适的负责人,谢钦辞有些着急。   傅明霁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件事急不得,涉及到了成了精的不科学事件,我们总要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不然后续可能会出麻烦。”   “我知道,当初答应的时候,我完全没料到,找这么个人这么难。”   傍晚,季文博结束一天的上班,回家。   路上,他突然想起,同事说的,他上下班路上开了一家新餐馆,物美价廉,味道很好。   忙了一天,季文博实在不想回去了还要做饭,打算去尝尝这家的菜。   将车开进小巷子,他找到了藏在居民楼里的小餐馆。   规模不大,客人却很多,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妻,很热情。   季文博本来看人多都不打算在这吃了,他不想为了口吃的等太久,架不住热情的老板夫妇,愣了坐了下来。   “这位先生,您是一个人,这位客人也是一个人,你们拼个桌,菜很快就上来了。”   季文博坐下后,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人。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穿着不与时代脱轨的布衣,衣服洗的很干净,笑眯眯的,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两个陌生人拼桌,没什么好说的,菜上来后,季文博风卷残云吃完,离开。   因为在外面吃了晚饭,他回家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一些。   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季文博熄了火,开门下车。   地下车库静悄悄的,除了他,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   “今天的停车场怎么这么冷?”七八月份的天气,他从开着冷气的车里出来,应该感觉到热才对,偏偏这里给他的感觉更冷了。   季文博意识到不对,他不敢多待,忙进了电梯。   “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季文博第一反应是回头,但他的动作硬生生被他止住了,他很确定,刚才周围没有人,那么怎么会有脚步声出现。   手心沁出一层汗水。   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空洞洞的电梯,仿佛成了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曾经看过的各种发生在电梯里的鬼故事,身后的脚步声还在不断靠近,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季文博一咬牙,放弃了电梯,转而走向安全通道。   “唉。”   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声在身后响起,似乎在惋惜他没走进电梯。   季文博住十二层,爬十二层楼梯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不算特别难,门在身后关上,楼梯里,灯光明亮,季文博浅浅松了口气,开始爬楼。   一层、两层、三层……   季文博越爬越浑噩,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这些楼梯仿佛成了一个闭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从身后响起,季文博浑噩的脑子突然出现一阵清明。   不对!   以他的速度,他应该早到十二层了,绝对不可能花费这么长时间。   身后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似乎觉得猎物已经无法逃脱,有种游刃有余的闲适。   “扑通——”   “扑通——”   心跳声一次快过一次,季文博紧绷到了极致。   跟在他身后的,是谁?   他不敢回头,这个问题注定无法解答。   阴冷气息逼近,潜意识疯狂叫嚣着危险,季文博扶住栏杆的手不断用力。   更近了。   他几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一点点靠近自己,阴冷感将他整个人包裹。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惨叫声发出,阴冷感消失了。   季文博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找回一点知觉。   衣兜里有什么在发热。   季文博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发着热的符。   他记得这个东西,是上次学弟余淮希住院,他去看望对方,对方送的。   季文博知道,余淮希的爷爷开了一家香火店,想着好歹是学弟的一番心意,虽然封建迷信了些,他也不好辜负,就将符装进了衣兜里。   “是它救了我吗?”季文博握着温度渐渐降下来的符,喃喃自语。   他靠着栏杆,慢慢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十二层和十三层之间。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到了。   后背衣服被冷汗浸湿,接下来的时间里,季文博没再遇到其他奇怪的事。   坐在静谧房间里,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疲惫地陷入梦乡。   第二天去公司,同事惊奇问他:“文博,你昨天是熬了个大夜吗?怎么精神这么差?”   季文博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没休息好。”   之后几天,季文博都随身带着余淮希给他的符,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   恰在这个时候,他负责的工作出了纰漏,每天焦头烂额,实在没心神去细究那天发生的事。   公司空出了一个副总职位,他在这家公司工作了近十年,上司也说,为公司创下的业绩不少,上司隐晦提醒过他,这次他很有可能会继续升一升。   季文博每天忙成陀螺,很快将那天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在公司加班到半夜,他回家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嗡——”   手机响了。   谢钦辞拿起手机,点开,是余淮希打来的电话。   余淮希已经在初步接手余老爷子的事业,如今做的有模有样的,第一批做出来的成品免费送给了谢钦辞。   “谢大师,您现在忙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喘。   “我现在在家,怎么了?”   “是我一学长,遇到一些很奇怪的事,我能带他来找您吗?”   “你带他过来吧。”   挂断电话,余淮希望向身边神色疲惫的男人:“谢大师说让我带你过去。”   季文博吐出一口气:“多谢你了。”   他也是没办法,才找上的余淮希。   每一天,他都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存在,时时刻刻在暗处窥伺着他,等待合适时机对他下手。   因为这个,他都快神经衰弱了。   “跟我客气什么?当初要不是有学长你,我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压在心头的事有了解决办法,季文博心情放松了一些:“你现在是打算彻底转专业吗?”   余淮希点头:“金融方面,我其实没多大兴趣,现在跟着爷爷学手艺,以后应该会接手这家香火店吧。”   “这样也好,不用受老板的气,打工人哪有自己当老板舒服。”   两人收拾了一下,开车前往和余淮希和谢钦辞约定的地点。   是一家甜品屋。   谢钦辞最近沉迷甜食,傅明霁给他带了一次这家的甜品后,被彻底俘获,时不时就要傅明霁带一次,这次余淮希问见面地点的时候,他下意识选择了这里。   店里的装潢很温馨,处处弥漫着甜点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谢钦辞戳了戳傅明霁胳膊:“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里离傅氏大楼可有一段距离,也不跟回他们住处的路同方向,要过来,得绕远路。   “是有一天下午茶的时候,一个秘书说,这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开业做活动,她买了许多,分给同事。”   傅氏待遇很好,有免费的下午茶,都是请专门的糕点师做的。   秘书拿出甜品,身旁的同事笑道:“琳达你嘴挑,能让你专门买了带过来的,想来味道很不错,分我一点尝尝。”   “别急,我带了很多,每人都有。”   精致甜点装在透明盒子里,非常诱人。   包装盒打开,勾人香味蔓延,几人顿时顾不上多说,品尝起来。   林特助也分到一些。   “这份是给傅总的,麻烦林特助转送一下。”琳达将另一份甜点交给林特助。   “行,我给傅总送去。”   “这是什么?”傅明霁开会回来,看到办公桌上多出来的点心,问。   “是琳达带来的,我们每人都分了一点,这份是专门给您的。”林特助解释。   傅明霁本来对甜点不怎么感兴趣,想到家里的谢钦辞,原本打算让林特助将东西放冰箱的话一转:“好吃吗?”   林特助没想到傅明霁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回答:“很好吃。”   傅明霁打开包装,尝了一块:“确实不错,你帮我问问琳达,是在哪家店买的。”   “哦,好。”   琳达从林特助嘴里听到这个问题时,只觉得魔幻:“我是觉得这家的点心很好吃啦,但我还是无法想象,傅总沉迷甜食的样子。”   “也不一定是傅总。”林特助试图稳住上司岌岌可危的人设。   “也对,说不定是傅总家的那位喜欢吃,我把店铺地点发给你吧。”   当天傅明霁回家的时候,专门绕路去买了一些点心,带给谢钦辞。   听傅明霁讲完,谢钦辞乐不可支:“你的下属肯定觉得很幻灭。”   傅明霁扶了一把谢钦辞:“他们怎样觉得都行,我给你带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这家店的甜点种类很多,你看看有没有其他喜欢的。”   “我看看。”   店里的甜点琳琅满目,谢钦辞几乎要挑花眼,看了一圈,感兴趣的都点了,满满一桌子。   “等我们吃完,再给黑坨坨带点回去。”傅明霁开口。   他们刚坐下不久,余淮希就过来了。   他带来的男人三十多岁,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只是气息有些萎靡。   “谢哥,这是我的学长,季文博,学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谢大师了。”   落座后,余淮希给双方介绍。   “谢大师?”季文博没想到,余淮希带自己来见的大师,怎么年轻,更没想到,这位大师还是鼎鼎有名的当红演员。   谢钦辞多看了季文博几眼,这个人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他身上,有非常浓的阴气。   谢钦辞:“你既然来找我,想来是明白,自己可能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身上有很浓的阴气,你确实被那些东西盯上了。”   季文博点点头,他早有预料。   谢钦辞:“那个东西缠着你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动手。”   “谢大师,您说的不错,我第一次感觉到不对,是在十天前的地下车库里,那天我在外面吃了顿饭,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出来时,就觉得很冷,我等电梯的时候,感觉到有脚步声在不断靠近,我没敢回头……”   季文博大致说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说完,取出一直不离身的符:“当时应该是这张符保护了我。”   符的边缘已经有焦黑迹象,这是为主人挡过灾的痕迹。   “后来,你遇到过其他怪事吗?”   “有,大概是在那次的事发生一周后,我半夜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带着恶意的眼睛,它就在我身后……”   当时,季文博抬头,猝不及防看到镜子里的眼睛,吓得心脏骤停,直到一阵窒息感传来,他猛地张开嘴,大口呼吸。   镜子里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好像刚才他看到的眼睛只是一个错觉。   季文博飞快擦了手,回到房间,拿出枕头下的符,紧紧攥在手里。   他不敢再让符离身。   “哒——哒——”   半梦半醒间,他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下都踩在他心上,他的心跟着以同样的频率跳动,越来越急促。   他又回到了那座走不出的楼梯里。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站在里面,明明头顶有光,却给他一种非常昏暗的感觉,他看不清远处有什么,只能看到脚下四五阶台阶,其他地方,都隐没在层层浓雾之中。   身后脚步声始终不停,明知道自己不该回头,梦境里的季文博还是不受控制回了头。   浓雾中,一双巨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季文博猛地后退,一脚踏空,从梦中醒来。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经历了一次一般,尤其是那种被巨大眼睛注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季文博不知道,自己再睡着,会不会又做那个梦,会不会又看到那双眼睛,恐惧植根在心底,他开始抗拒入睡,状态一天比一天差。   工作频频出错,原本十拿九稳的晋升,因为他的一次次低级错误,落到另一个人身上。   季文博苦闷极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他深知长期这么下去,他迟早会承受不住。   符焦黑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季文博想到送给他符的余淮希,开车去了余家的香火店。   他目前能想到的可以帮他的人,只有余淮希了。   “那双眼睛,只是注视你,没有干别的吗?”余淮希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它到底想干什么?”   “它想消耗掉这张符上的力量,第一次,它猝不及防被伤,只能蛰伏下来,另寻机会。”谢钦辞开口。   “如果符的力量被消耗完,它会做什么?”余淮希目光复杂,“居然是只心机这么重的鬼。”   谢钦辞:“当没了能克制它的东西,它想害人,就很轻松了。”   “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东西缠上。”季文博脸色复杂。   谢钦辞:“等抓到它就清楚了。”   余淮希:“谢哥,要怎么抓它啊,这鬼也太狡猾了,根本不露面的。”   谢钦辞:“将能威胁它的东西毁掉,它就会出来了。”   季文博:“它不会知道,是陷阱吗?”   谢钦辞:“所以,不是我们毁,而是让它觉得,符里的力量,是被它自己消耗完的,这张符,最多还能承受它的两次侵袭。”   几人商量了一会,为了不引起鬼的怀疑,季文博会带着符像之前那样生活,等符的力量被耗尽,谢钦辞再出手。   恶鬼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它狡猾的很,根本没现身,而是利用鬼气,不断侵蚀季文博带在身上的符。   确定符的力量弱小到不会伤到自己后,卧室里的一面小镜子突然动了动。庞大黑影呼啸着从镜子里飘出来,扑向躺在床上一无所知的季文博。   季文博感觉自己站在一片浓郁的灰雾里,放眼望去,出了灰雾,还是灰雾,以及偶尔在灰雾中闪现的巨大眼睛。   季文博壮了壮胆子,第一次,主动靠近了灰雾。   灰雾是流动的,靠近后,他惊讶发现,灰雾后,藏着一面面镜子,而他看到的眼睛,都在镜子里!   是了,季文博想起来,他第一次看到眼睛,就是在自家浴室的镜子里。   然后是梦中,再后来,每次到有镜子或者有玻璃的地方,他被注视的感觉会格外明显。   “原来藏在这里。”   一声轻嗤在身后响起。   恶鬼意识到什么,在半空中紧急刹车,飞快转头想躲回镜子里。   但是晚了。   谢钦辞站在桌子边,手中把玩着它本体藏身的镜子,修长手指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这面镜子毁了。   “你们早发现了?”恶鬼堪堪在半空中停住。   谢钦辞点了点镜子,恶鬼身形巨颤:“我还以为是只多么强大的厉鬼,没想到,是只只能躲在镜子里的小鬼。”   走到床边,谢钦辞拍了下睡不安稳的季文博,季文博挣扎了一会,缓慢睁开眼。   “!!!!”   惊呼声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季文博瞪大了眼睛,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灰雾。   和他在梦中见到的大差不离,灰雾没有五官,只在最中心位置,长着一双猩红的眼。   这年头,鬼已经没有人样了吗?   “谢大师,这就是要害我的鬼吗?”   谢钦辞点头:“它藏在这面镜子里,这镜子是你从哪得到的?”   镜子不过巴掌大,不是外面常见的那种,而是带着复古风,比起镜子本身的作用,更像是一件收藏品。   季文博:“是我的一个同事,他说是去南省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我们办公室每个人都有。”   谢钦辞:“多久前送的?”   季文博:“两个月前。”   谢钦辞:“你之前遇到过奇怪的事吗?”   季文博摇头:“没有。”   谢钦辞:“你再想想,你第一次遇到怪事那天,发生过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事。”   “那天……”季文博回忆,“上班下班,都和之前一样,只是那天,送我镜子的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小餐馆,我去那边吃了个饭,和一个陌生老人拼桌,就这些。”   “谢大师,是只有我这枚镜子有问题,还是别人的镜子都有问题?”   如果是前者,答案很明显,是那个同事想害他。   “应该只有你的这枚镜子有问题,其实镜子本身是没有问题,只是有人将这只鬼和这枚镜子绑在了一起。”   灰雾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中,潜意识疯狂叫嚣着危险,想要逃跑,却做不到。   “大人,我也是受害者,我被困在镜子里,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恢复自由啊。”   “哦?那你说说,你怎么会在镜子里?”   “就那天,和他拼桌的老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会驭鬼术,我是被他控制的,他收了钱,要害这位先生,派我来,我被这位先生身上的符伤到,躲在镜子里疗伤……”   “不对,”谢钦辞打断它,“不是你躲在镜子里养伤,而是你受伤后,被镜子吸到里面了,你本来是为了害季文博,被吸进镜子后,发现自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只有找到替身,也就是将季文博的魂魄拉到镜子里,你才能重获自由。”   “我再猜一猜,更早之前,你就被绑在镜子上了,你被符的力量击伤,位置又离镜子那样近,所以才会被吸到镜子里。”   谢钦辞细细摩挲手里的镜子,他在镜子背面,摸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纹路,将力量注入这道纹路,果不其然,感受到了藏在镜子里的秘密。   “你那位同事,给其他人都是送的镜子吗?”   季文博点头。   “我们是同事,也是竞争对手,这次公司竞选副总,除了我之外,他的呼声最高,现在,我因为这只鬼在工作中频繁出错,他晋升副总的可能性已经比我要大了。”   “他是公司老板的小舅子,我能感受到,老板是想把这个位置给他的,不过是我的工作能力摆在这里,不好明说罢了。”   谢钦辞:“这些镜子,我得看一看是不是和这枚一样。”   季文博:“恐怕不太好要来,其中几个,是站在他那一派的,和我关系不怎么好。”   谢钦辞:“不用这么麻烦,有这枚镜子在手,我可以用一些别的办法感知。”   “大人,您不必这么麻烦,其他镜子都没问题,只有这一枚,是那个人从我主人手里买的,其他都是仿造的,就是普通镜子。”   谢钦辞看了一眼灰雾鬼:“念在你没真伤人性命,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带我去见操控你的人。”   直到坐上了车,季文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谢大师,它说的话,真能信吗?”   “有真有假。”   “大人,我发誓,我现在绝对没骗您,实不相瞒,我也很恨那个人,我本来死后该去地府的,谁知道坟被那人刨了,他取出我尸骨,逼我为他做事,嘿嘿,您是不知道,我每次都在想法偷懒,后来他见我实在不成气候,手里又有了更厉害的鬼可以用,就没怎么管我了。”   “那你这次为什么要来害我?”季文博问。   “因为他手里没别的鬼用了,我尸骨在他手里,不听话会魂飞魄散的,我不想死。”   “你已经死了。”谢钦辞淡声提醒。   灰雾鬼哽了一下。   “我不管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如果我等会找不到人,你就可以当我养的厉鬼的零嘴了,你这么大点,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灰雾鬼不出声了。   “谢大师,您也养鬼吗?”季文博默默抱紧自己。   “养了一只胃口很大的鬼。”谢钦辞意有所指看向灰雾鬼。   灰雾鬼默默缩回了想搞事的心,比起狗屁主人的安危,它还是更在意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他鬼的口粮。   有一点它确实没骗谢钦辞,它是真的很恨那个盗取它尸骨的人。   车子七弯八拐,在一处老旧小区前停下。   “大人,就是这里了,”灰雾鬼殷勤开口,“需要我去把人带出来吗?”   “去吧。”   灰雾鬼飘走了。   “谢大师,您不担心,它就这么跑了吗?”季文博没想到谢钦辞这么放心放走灰雾鬼。   谢钦辞晃了晃手里的镜子:“有这个东西在,它跑不了。”   等了小半个钟头,灰雾鬼拖着鼻青脸肿的老头出来了。   “他怎么伤成这样了?”季文博看着头几乎要肿大一圈的老头,目瞪口呆。   “那个,失误,失误。”   “#*&%)#……”老头大着舌头喊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话。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遇这样的事。   向来是他控制鬼害人谋财,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养的鬼蒙着被子打一顿。   刚挨打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谁在打自己,愣是让他在梦中疼醒了。   灰雾鬼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发泄机会,哪能放过?   将人一顿好揍,揍完用鬼气遮掩,拖出屋,一系列动作下来,压根没给人反应机会。   听完灰雾鬼的描述,季文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害了自己的人,他是生不起同情心的,就是觉得,很一言难尽。   从没想过,让自己怕成这样的灰雾鬼,会是这么个画风。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这是非法入侵民宅!”老头终于捋直了舌头。   “原来你还知道不经主人同意入侵民宅是非法的啊,那你怎么指使一只鬼去别人屋里害人?”   “再说了,我们从始至终都在外面没靠近过,带你出来的是你自己养的鬼,算不上非法入侵吧?”   谢钦辞轻飘飘两句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谢大师,我们要报警吗?”问完,季文博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报警了又有什么用。   “我已经报了。”   谢钦辞联系了赵峰。   “谢大师,这种事,警方会管吗?”季文博怀疑人生。   “有专门的人管。”   没让他们等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作为受害者,季文博和谢钦辞等人一起到了龙组对外办公地点——特殊事件处理部门。   季文博一路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惊奇不已。   灰雾鬼看到老头被带走,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惴惴不安了一会,突然扑上前,扒住赵峰的裤子开始哭:“我的命苦啊,死了还要坏人偷走尸骨,不得安生,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被怎么了。   赵峰提着裤子,紧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这只鬼怎么回事啊!!! 第103章   “这位……鬼先生,请您自重。”赵峰伸了伸手,想去扒拉腿边的灰雾鬼。   他跟鬼打交道这么多年,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鬼!   旁边的龙组成员忙上前,扯了扯地上的灰雾鬼:“这位鬼先生,你要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会向地下反应的。”   “向地下反应?”灰雾鬼冷了冷静,哭声停止,“是地府吗?你们还和地府有关系?”   “了不得啊,难怪我看你们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公私分明的。”灰雾鬼似乎抓到了什么机会,开始喋喋不休。   “大人,警官,你们看,我也是受害者,现在抓捕罪犯,算不算戴罪立功,还有这位兄弟,我真不是故意想伤害你的,你看,我最多也就是吓了吓你,我们都是受害者,同病相怜,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   边说,边朝季文博爬来。   季文博连连后退:“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抱歉,抱歉,习惯了。”灰雾鬼停下挪动的动作,飘在原地不动了。   季文博和裤子得到解救的赵峰都松了口气。   谢钦辞拿出镜子:“这个东西你们看看。”   赵峰接过来:“是个工艺品?”   “对,可以将鬼困在里面。”   灰雾鬼听到,继续诉苦:“是啊,大人,警官,这些天,我被困在这块破镜子里,根本无法离开镜子太远,我只知道,如果找到替身,我就能从镜子里脱身。”   “所以你找了季文博做替死鬼?”谢钦辞问。   “这不是无奈之举吗?”灰雾鬼的气势弱了下去,“再说了,我也没真的做……”   “如果我今天没出现,没阻止你,你是不是就让他当你的替死鬼了?”谢钦辞没被它的语言迷惑。   灰雾鬼不说话了。   如果有选择,它不想伤人的,但是它也不想自己一辈子被一块镜子里,活着的时候它就是一个相当能屈能伸的人,死后,也成了一只非常能屈能伸的鬼。   它恨偷了它骸骨还利用这个控制它的老头,但它知道,骸骨在对方手里,它无法拿对方怎么样,所以,即使有再多的恨,它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消极怠工了些。   现在有了机会,它知道这些事是有专门机构管理的,恐怕地下也是真的有地府,为了不让自己背上人命,纵然心中再恨,它也没对对方下死手,只把人暴打一顿,权当为自己出气了。   它不否认,每一时每一刻,它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都在为自己谋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很正常,不是吗?   和自己比起来,其他都是次要的。   赵峰带着几人到了里面。   先审问老头。   老头鼻青脸肿,疼得直吸冷气:“你们不应该对付恶鬼吗?为什么要帮一只鬼对付我?”   “少说无关紧要的话,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害季文博先生,除了他,你还害过谁?靠养鬼做了些什么?”   老头自然是不肯轻易承认的。   龙组成员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花一定时间和对方耗。   将这件事交给赵峰后,谢钦辞和傅明霁就离开了,季文博作为受害者,还需要完成后续一系列工作。   等他配合完龙组的工作,天已经亮了。   一名年轻的龙组成员送他回去:“事情后续我们会告知你,季先生你回去后,记得多晒晒太阳,被鬼缠住,会有阴气残留,影响身体健康。”   “我会的。”   站在阳光下,刺眼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在龙组的手段下,老头没坚持多久,全部交代了,他的驭鬼术都是跟一个叫古慧的道长学的,不过他道行不深,只会一些简单的驭鬼术,主要靠偷窃孤坟中的尸骨驱使尸骨的主人为他所用。   林叶是个上班族,朝九晚五不说,还时不时得加班,每天累的回家倒头就睡,这些天,他一只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到死去多年的爷爷坐在他门口哭,说自己的家被人偷了,让他去报警。   如果只是一天做这个梦,他不会多想,但一连几天,他都在做这个梦,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打电话给在老家生活的父母,问爷爷的坟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父亲听了,疑惑:“叶子,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你爷爷的坟了?”   林叶爷爷去世的早,当时他还只有几岁大,对爷爷的记忆并不深刻,只记得爷爷是个很好玩的老头。   “我这几天一直做梦,梦到爷爷坐在家门口哭,说家被偷了。”林叶回答,“我想,是不是爷爷的坟出了什么事。”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也做过类似的梦,不过我没放在心上,你等等哈,我待会去你爷爷坟头看看,晚上和你联系。”   林父放下手机,背起铁锹,上了山。   这一看,林父发现了不对,自家亲爹的坟很明显被人动过,他急忙给儿子打了电话。   “叶子啊,你爷爷的坟确实不太对,我会去报案,你若是再梦到你爷爷,记得问问他,他什么东西被偷了,被偷去哪里,没有具体地点,我们怕是不好找。”   听了父亲的话,林叶重视起这件事,晚上念着这件事,沉入梦乡。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屋子,屋外,一声声叹气声传来,林叶起身往外走。   “爷爷?”   门口,背对他坐着一道身影。   叹气声正是这道身影发出的。   林叶忽视心中的诡异心情,继续开口:“是爷爷吗?您来找我,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吧?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的什么东西被偷走了?是被谁偷走了?”   “很重要的东西,”那道身影始终没回头,“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打过去,说是亲属,他们会告诉你的。”   接着,那道身影报出一串简短数字。   一股大力推来,林叶猛地睁开眼。   脑子那串数字格外清晰,他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将数字记在备忘录里。   看时间,凌晨四点。   “怎么会是电话号码?”林叶盯着手机里的字符看,“这个梦是不是太与时俱进了一点?”   林叶踟蹰了许久,等天边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一咬牙,拨通了爷爷给的电话号码。   大不了就说自己打错了。   “嘟——嘟——嘟——”   电话通了。   很快,对面有人接通电话:“您好,这里是特殊事件处理部,请问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听到对面的声音,林叶心中一阵恍惚,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啊。   他试探着说了关于爷爷的梦。   那边顿了顿:“您稍等,请问您是林军的孙子林叶吗?”   “对,我是。”   “您的情况我们了解了,等会会有人来接您,您过来一趟,我们这边抓捕了一名恶意偷盗尸骨的犯罪份子,您爷爷的尸骨也在里面,需要您过来一趟把您爷爷的尸骨取回去。”   差不多时间里,龙组接到了好几起类似的电话。   他们从老头嘴里问出被他藏起来的尸骨位置,在他家的地下挖出一堆尸骨,这些尸骨都有一定年龄了,因为尸骨存在受制于人的鬼魂重见天日。   这些鬼魂,大多很虚弱,别说伤人作恶了,若再不被他们发现,过段时间都得消散。   谢钦辞用固魂符帮它们稳住了魂魄。   “现在就是要找到它们的亲属,让他们把尸骨重新带回去安葬了。”   最后用了谢钦辞的法子,让这些阴魂自己给后代托梦,没有后代的,由龙组将它们的尸骨重新安葬。   青木大师带了两名年轻道长过来帮忙。   为了让尸骨的主人受控,这些尸骨上,都被施了术法,青木大师带着几名道长,做了一场大型法事,解除尸骨上的邪术。   林叶忐忑不安被带到一座恢弘大楼前。   “林先生,请您跟我来。”   一路上,林叶遇到了几个和自己一样脸色茫然的人,压低声音问:“他们也和我情况一样吗?”   “是的。”   “那这犯罪分子还挺恶劣,偷了这么多人的尸骨,他偷这些做什么?”   林叶的问题没得到回答。   走到里面,有人递给他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就是被偷走的部分尸骨。   林叶捧着盒子不知所措,这时,一名道长打扮的人走进来:“我会和你一起回老家,负责重新安葬你爷爷的相关事宜。”   林叶愣愣点头。   从和梦里的爷爷对话,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非常魔幻。   这还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吗?   他真不是误入了什么志怪小说里?   “还有这份协议,希望您能签一下。”   是关于鬼怪一事的保密协议。   被老头胁迫的鬼,有些因为太弱小做不了恶,也算因祸得福,也有像灰雾鬼一样,作恶未遂的,这些会被带到地府,受罚,洗清罪恶后再入轮回,还有一些做过大恶害死过人命的,等待他们的将是十八层地狱。   “谢大师,他交代了,那块镜子,是他口中的师兄‘古慧大师’给他的,他只有一块。”赵峰与谢钦辞聊起这件事的后续。   “‘古慧大师’?是之前西城没找到的那个?”谢钦辞记忆很好,这个名字瞬间让他想起,当初在西城解决的迁坟一事。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非要动人家的坟墓。”回想师兄弟两人的行为,谢钦辞忍不住吐槽。   赵峰嘴角抽了抽,没接话。   谢钦辞:“你们抓到人了吗?”   赵峰:“他们师兄弟之间一直有联系,他说,他一直在帮师兄做事,之所以手里的鬼都很弱小,是因为,那些强大一点的,都被他师兄带走了,他师兄狡猾得很,我们打算做个局,请君入瓮。”   多亏了当时他们打算对外公布这一案件的时候被谢钦辞制止,不然打草惊蛇,更难把人抓到。   “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打算让他伪装出控制了一只强大厉鬼,和他师兄联系,看对方上不上钩。”   因为龙组在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古慧大师这些天一直很小心,从不在外面露面,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如果不是形势严峻,他也不会用那个一无是处的师弟。   “古慧大师,您师弟来消息了,说,最近找到一只很强大的厉鬼,问您要不要。”   古慧大师站在窗前,闻言回头:“他那能有什么好货色?”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你带人去看看。”   “您师弟还说,你们有一段时间没聚一聚了,他想和您见一面。”   古慧大师皱眉。   “他为什么突然要见我?”   “他说,是那块镜子,他唯一能用的鬼被困在镜子里了,问您能不能帮他解决一下。”   古慧大师倒是没有怀疑什么,他根本没对外说过,自己有这么个师弟,也没和师弟说过自己被通缉的事。   他师弟虽然入了这一行,但天赋实在不怎么样,不足以引起玄门的重视,也和这个圈子没有融合。   古慧大师想了想,自己确实很需要强大的厉鬼,不妨去看一看。   不过,他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出现。   确定好见面时间,赵峰等人隐隐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起疑。   一切准备就绪,在厉鬼上犯了难。   龙组本来是有一些厉鬼存货的,但前段时间找黑坨坨帮忙,不少都喂给它吃了,剩下的交给了地府处理,现在他们手里,并没有可以用的厉鬼。   “不如,再找谢大师借一下黑坨坨?”见赵峰为难,庄子瑜提议。   “比起其他厉鬼,黑坨坨可控多了,也没有尸骨,不用担心被对方反过来控制,是最合适的鬼选。”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行,我去和谢大师提。”   “赵队,我能跟着一起去吗?”庄子瑜小声问。   “你去做什么?”   “之前救了我的大白蘑菇,我好就没看它了,想去看一看。”   这件事赵峰是知道的,看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硬不下心来拒绝。   “行吧,我本来打算在电话里问问的,你这样说,我们就亲自过去一趟吧。”   “队长万岁!”   谢钦辞在外面遛狗,他没拍戏,但也没闲着,参加了一档梁肃挑的综艺,拍了几个广告,今天正好闲下来,带威森尔和黑坨坨出来遛弯。   他还没忘记,之前龙组将房子送给他的时候,说林景湾里有异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坨坨天天巡视领地一样在外面飘,留下印记,谢钦辞一直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动。   可能藏在里面的东西觉得黑坨坨太不好惹,避开了。   “谢大师,您带它们出来玩啊。”   对面,身形凝实的小柯撑着一把黑伞走来。   这把伞上,绘制了阵法,可以让小柯在阳光下行走,同时不被其他人发现。   “小柯?今天你老师不在家?”   将自己生前写的歌全部以“小柯”这个名字发行后,小柯没停下创作,而是改用了一个新身份,继续写歌。   “老师去忙了,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出来找找灵感。”   “我现在和地府有了联系,你想去投胎吗?”以小柯的经历,来世能有一段不错的人生。   谢钦辞解决小柯那件事的时候,还没和地府联系上,现在和那边有了联系,也能帮小柯问问。   如果它想的话。   “我现在不打算投胎,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可以完成我之前的梦想,投胎的事,以后再说吧。”小柯拒绝了。   虽然不能出现在人前,但小柯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有来自老师无微不至的关爱,有那么多喜欢自己歌声的歌迷,它很满足。   黑坨坨撒着欢飘到小柯身边,围着它绕了几圈。   小柯之前还有些怕它,遇到的次数多了,也能和它和平相处了,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坨坨还是喜欢变成大狗狗的样子。”   “嘶嘶嘶。”   轻微声音传来。   小柯耳朵动了动:“我好像听到蛇吐信子的声音了。”   “是它吧?”谢钦辞把趁他不注意往他身上爬的小蛟揪下来。   “这是……”   长了角的蛇。   “是龙吗?”   “离化龙还远,是只蛟。”   “我可以摸摸吗?”和无数华国人一样,小柯对龙怀揣着一种特别感情。   小蛟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往小柯身边爬。   小柯半蹲下来。   小蛟顺着小柯的手臂爬上它的身体。   幸福撸了一会儿蛟,赵峰带着庄子瑜找来了。   “谢大师,我来看看我的救命恩菇。”   谢钦辞带着他们回去。   大白蘑菇身形更大了,巨大伞面直径超过了半米,小蛟轻车熟路爬上去,蜷起来。   这个地方,俨然成了它现在最喜欢待的地方。   庄子瑜摸了摸大白蘑菇的伞面,震惊:“一段时间不见,怎么长这么大大了?”   谢钦辞觉得,多半和傅明霁身上的紫气有关。   “它现在还需要和榕桥共生吗?”庄子瑜觉得,比起和榕桥共生,大白蘑菇在谢大师这里养得明显更好。   “应该不需要了。”   留庄子瑜在这里和救命恩菇交流感情,谢钦辞带赵峰回到客厅。   赵峰说明来意。   “谢大师,我们想借用一下黑坨坨。”   “黑坨坨,过来。”   黑坨坨飘了过来。   自从用功德金光给傅明霁续命后,傅明霁身上多了丝威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吸引阴物往他身上撞了,黑坨坨不需要整日跟着他,有时候,黑坨坨想和谢钦辞待在一块,就不会跟他去公司。   谢钦辞将赵峰的意思传达给黑坨坨:“你要去吗?”   黑坨坨迫不及待点头。   对它来说,做这些事,跟玩儿没什么区别。   “它同意就行。”   具体怎么安排,赵峰他们还需要部署,这次过来的主要事情就是借用黑坨坨,两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约定的见面时间在一周后,为了更好的配合,不让古慧大师察觉出不对,黑坨坨开始早出晚归,配合龙组布置。   傅明霁打趣:“坨坨现在比我还忙了。”   谢钦辞往后靠在他身上:“我看它挺乐不思蜀。”   这倒是,毕竟去了龙组,龙组新抓到的恶鬼阴物,都优先进了它的肚子,还有那么多人陪它玩。   被关了一段时间,阮阮养弟突然开始不配合了。   他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极大可能是出不去的,但是外面还有人等他,若他无法出去,时间到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来人,我有事要说!”   谢钦辞接到了赵峰的电话。   到达龙组基地的时候,席元白也被接来了。   见到他和傅明霁,席元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们说,阮阮的魂魄有下落了。”   “这是好事。”傅明霁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赵峰很快出来:“具体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边走边说。”   一行人往里走。   “昨天半夜,阮阮养弟突然发狂,借有话交代,引来狱警,并趁对方不备,将人重伤,抢了钥匙想逃走。”   “基地看似宽松,实则戒备森严,他一有异动,我们就发现了,将人拦下。”   阮阮养弟被一群荷枪实弹武装到头顶的龙组成员压制,为首之人重新给他戴上手铐。   阮阮养弟挣扎得厉害,压制他的龙组成员用力,呵斥道:“安分点!”   赵峰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阮阮养弟被重新关押。   “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快放我出去!”   “你都被关了这么多天了,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吗?”关门的龙组成员不理解。   这人被抓来的时候一副不配合的样子,被关了死气沉沉,哪像现在,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抓,挣扎不休。   若是别人,顶多在被抓的时候闹得厉害,哪有被关一半了开始闹的?   其他龙组成员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本以为把人重新关起来就没事了,没想到阮阮养弟一直闹,吵着要出去。   赵峰站在外面,居高临下打量他:“你想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阮阮养弟不肯回答。   “你不说,我们绝不可能放你出去,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阮阮养弟抬头:“你们不是一直问我,我姐姐被我弄哪里去了吗?时间要来不及了,如果你们现在不放了我,你们就再也救不回她了!”   赵峰等人重视起来,经过一夜的审问,他们问出了一个地点,确定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人赶过去。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阮阮养弟说的地点,离燕京很远,我们已经派了人直接飞过去,希望时间来得及。”赵峰祈祷。   “你们只问出了阮阮所在的位置吗?”席元白忍不住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被带到那么远的地方?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他不肯说。”赵峰摇摇头。   席元白用力锤了一下墙:“该死的,要是阮阮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赵峰找三人来,是经过了何老同意的,他们将乘坐下一趟专机,飞往阮阮养弟所说的地点。   因为阮阮养弟说,今天凌晨,就是最后期限。   阮阮养弟也被带上了,和他们一起前往。   直升机上,席元白渐渐冷静下来,商场浸淫多年,他早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自己了。   “你们能确保,阮阮养弟所说的真实性吗?若他是故意这么说,骗我们过去……”阮阮养弟的行为已经刷破了他的下限,席元白无法不让自己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他。   “他说的地方,我们之前查到过,是他背着光明坛势力的一处秘密据点,我们做了充足准备,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这一趟,我们都得走。”赵峰道。   他们何尝没想过这个可能?   只是机会太难得了,阮阮养父就为光明坛做事,阮阮养弟知道的秘密肯定不少,他们必须想尽办法,从阮阮养弟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光明坛的事。   “这些天,我们不是完全没有进展,虽然还没摸到光明坛的核心,但已经通过阮阮养弟的线索,摸到了一些比较核心的东西。”   这件事的内情,算是机密中的机密,赵峰没有对谢钦辞隐瞒的意思,他们能这么快抓到光明坛的把柄,多亏了谢钦辞一次次无意识破坏光明坛的计划。   “根据阮阮养弟的交代,我们可以肯定,走蛟事件,是光明坛一手策划的,甚至蛟的出现,也和光明坛有关,光明坛似乎得到了什么神的遗迹,手里有很多强大的宝物,他们也是通过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制造出各种怪异存在,鬼王算其中不太重要的,受他们重视的,是诸如我们当初在蚩山遇到的那些。”   “他们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谋划,要是能撬开阮阮养弟的嘴,我们也能早做准备。”   查的越深入,他们越能感受到,光明坛所图不小。   五个小时后,他们到了。   一行人下车,步行入山。   阮阮养弟所说的地方,是一处位于深山里的村落。   四周是绵延的山脉,生活在山里的人,靠山吃山,因为大山,他们过着相对与世隔绝的生活。   村子里突然出现外人,村民们纷纷投来警惕的目光。   直到看到人群中的阮阮养弟。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都是普通人打扮,阮阮养弟身上贴了一道限制行动的符,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   “是小魏啊,这些是你的朋友吗?”一位年纪大一些的村民开口。   阮阮养弟点头。   “你这一出去,就是这么多天没消息,你媳妇在村里等得着急嘞,既然回来了,快去报个平安吧。”   “我这就去。”   离开人群视线,谢钦辞开口:“你不是喜欢你姐姐,怎么还结婚了?”   “那是以前,我现在有了别的喜欢的人。”阮阮养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既然不喜欢了,你还藏着她的魂魄做什么?”席元白讽刺,“能被你喜欢,可真是倒霉。”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们在一座单独的房子前停下。   门口,有个穿着蓝色布衣的年轻女孩正在干活,听到脚步声,回头。   看到阮阮养弟,她的脸上下意识浮现出欢喜,正要说什么,目光扫到席元白,顿住了。   谢钦辞眯了眯眼。   即使伪装的非常完美,谢钦辞还是一眼就发现了,眼前女孩的魂魄与身体有微妙不和谐之处。   奇怪,怎么看到这个人,觉得这么难过?   女孩定定看着席元白。   “我回来了,你这几天身体有不舒服吗?”   阮阮养弟开口,拉回了女孩的思绪。   她不好意思低头,真是失礼,客人第一次来,她就盯着人看了这么久。   “我没事,就是今天起来有些头晕,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女孩侧开身子,招呼他们进屋。   进屋后,女孩给他们倒了水过来,脸色有些窘迫:“家里一直没来什么客人,茶叶不够……”   “没事,我们不用喝茶。”看出女孩的紧张,一名长相和蔼的龙组成员出声安抚。   “你身体不好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管。”阮阮养弟将女孩送进屋。   等人离开,赵峰才开口:“你吵着闹着要来见的,是你妻子?阮阮的魂魄呢?”   “赵队,我们刚才去村里打听了一圈,阮阮养弟是三年前来这里的,来的时候就带着那个女孩,对外称是他老婆,村民都说,他老婆身体一直不好,阮阮养弟隔三差五就要出去赚钱买好药,真正待在村里的时间不多。”   来之前,赵峰等人想了许多可能会面对的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   “我妻子的病,需要一些特殊药材,如果我不在这个期限内回来,她会有生命危险,至于我姐的魂魄,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可能被光明坛的人带走了吧。”   “那天,听到姐姐出车祸的消息,我只觉得天崩地裂,当我用最快时间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了姐姐的身体,姐姐的魂魄不翼而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寻找姐姐的魂魄,但是……”   “你在说谎,”谢钦辞打断他,“你给你姐姐用了‘神明的恩赐’,那么你必定会知道,如果不将你姐姐的魂魄取走,你姐姐的魂魄会被‘神明的恩赐’吞噬,你用这个东西,是为了迷惑光明坛的视线吧?让他们觉得,你姐姐已经彻彻底底不在了,好让你能将她的魂魄安全藏起来。”   “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她的魂魄在哪里。”   “如果我不出现,席元白永远都只会以为,阮阮小姐成了植物人,清醒不过来,而不会往其他方向想。”   席元白点头:“而且,你不觉得,你表现的太淡定了吗?从你之前的行为,我能感受到,你对你姐姐根本放不下,但你今天却轻飘飘说,你姐姐的魂魄已经不在了,如果是真的不在了,你绝对不会这么淡定。”   在听到阮阮养弟说,阮阮魂魄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席元白的心蓦地空了一块。   在陷入绝望之际,他突然意识到阮阮养弟情绪的不对,从而推断出,阮阮养弟说的,很有可能不是真话。   “你姐姐的魂魄,就在那个女孩身体里吧。”谢钦辞一语惊起千层浪。   他知道了!   阮阮养弟心下一阵慌乱,却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你想否认也没关系,等我将她的魂魄从身体上剥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谢钦辞瞥了他一眼。   “你不能这么做!”阮阮养弟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慌乱,“你不能!”   “我能。”谢钦辞定定看着他。   “你这次被抓,应该来不及准备给阮阮小姐续命的东西吧?你确实有一部分话不是在说谎,今天过去,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续命,阮阮小姐会无法待在这具身体里,外人看,只会觉得她是染了怪病死去,不会知道,其实是因为,你强行让他的魂魄困在这具身体里,使用邪术的后遗症。”   谢钦辞的话击溃了阮阮养弟的最后心理防线。   “你说的不错,”阮阮养弟声音沙哑,“已经来不及了,最后期限是六点,现在这样也很好,我们同赴黄泉,也实现了我的愿望。”   赵峰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五。   “还有十五分钟。”   “你真的要害死她吗?”席元白大步向前,用力揪住阮阮养弟的衣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你愤怒就对了,是不是很心痛?就算你曾经得到过又能怎样?现在,以后,姐姐都是我的。”说着说着,阮阮养弟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疯魔一般,欣赏席元白崩溃的表情。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说过,我可以把阮阮小姐的魂魄从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剥离出来。”谢钦辞淡声提醒。   阮阮养弟的笑声戛然而止。   谢钦辞脚尖点了点地:“这里,被你布下了阵法吧?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让我们所有人跟你陪葬?”   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耀眼白光围绕他,向四周蔓延。   “咔嚓”。   “咔嚓”。   一道道碎裂声响起,阮阮养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怎么会……”   他留下的暗手,全都被毁了!   耀眼白光中,女孩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飘到他们面前,徐徐落下。   一道略有些透明的魂魄从身体上浮现出来。   可以看出,魂魄的模样和双目紧闭的女孩有几分相似。   “阮阮!”席元白往前跑去。   阮阮没有意识地朝谢钦辞飘去。   谢钦辞取出一张符,将阮阮身体暂时封在里面。   “咳……”   躺在地上的女孩咳嗽一声,嘴边溢出鲜血。   “怎么回事?这具身体里有两道魂魄吗?”赵峰一愣,忙上前将女孩扶起来。   女孩挣扎着睁开眼,可以看出,她状态很不好,混杂了内脏的鲜血源源不断从她嘴里溢出,不一会儿就染湿了大片衣服。   “快,联系医生!”   “没用的,”女孩小幅度摇摇头,“我知道我活不成了。”   “谢大师,您快看看她!”   谢钦辞走过来,周围的白光已经淡去了,房子地下,隐隐传来浓郁的腐烂味和血腥味。   谢钦辞半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因为邪术,她的五脏六腑都损坏了,她本该死在三年前,这具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我只能保住她的魂魄。”   柔和白光没入女孩体内,渐渐的,女孩不再吐血,她双目一点点阖上,安详闭上了眼。   虚弱到近乎看不见的魂魄从尸体上飘出,谢钦辞用另一张符,将女孩的魂魄封了进去。   魂魄离体,女孩身体如一栋从内部毁坏的大楼,轰然倒塌。   化为一滩血水。   赵峰愣愣看了一会,起身。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无论见多少次,都无法不动容。   闭了闭眼,再睁开,赵峰眼中已经没了其他情绪:“检查这座屋子,不许出现一丝一毫遗漏!”   “是!”   龙组成员忙碌起来。   他们将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在地基下,发现了八具骸骨。   由骸骨制成的阵法被谢钦辞暴力拆除,被害死的冤魂从地底爬出,疯狂撕扯害他们惨死的人。   “啊啊啊啊啊!!!!!!!!”   无数冤魂趴在阮阮养弟身上,啃噬他的血肉、魂魄。   如果不是要从他嘴里问出更多关于光明坛的事,他可能会被冤魂活生生吃完。   房子被拆了。   龙组成员沉默收捡废墟里的骸骨。   这间房子的地下,墙里,埋葬了无数人的生命,阮阮养弟,用无数人的生命,制造出一个续命阵法,续命之余,也压制着阮阮的自我意识。   他要的,是一个不记得过往,一心喜欢他的阮阮。   是他想象中的阮阮。   赵峰将事情报上去后,龙组派了更多人来处理后续,一并来的,还有青木大师和几位青霄观的弟子。   他们要来超度亡魂,化解浓郁成实质的怨气。   回去后,到了和古慧大师约定的见面时间。   赵峰带人跟在老头身后,马不停蹄赶往新镇,也就是古慧大师定的见面地点。   古慧大师没露面,躲在暗处,老头将黑坨坨伪装的厉鬼交给来取厉鬼的人,交代:“这只厉鬼很不好对付,师兄一定要小心。”   黑坨坨被装在特制法器里,带走了。   确定他们离开,赵峰等人走出来:“能确定黑坨坨位置吗?”   “能。”   “跟上去,别被发现了。”   老头被带上车,最后望了眼师兄离开的方向,暗道:师兄,我可是特意提醒你了,不听不要怪我。   另一边。   黑坨坨百无聊赖待在法器里,这东西根本困不住它,就算带着法器的人为了保险,又施加了几层禁制也是一样。   只要它想,就能随时出来。   不过它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压制着蠢蠢欲动试图出来吓人的念头。   车摇摇晃晃开了半个小时,停下。   “东西拿到了?”   平头男人走进一间平房。   “大师,已经拿到了,我初步看过,是一只很强大的厉鬼。”   古慧大师接过法器:“希望这只能将就够用。”   “对了,大师,您师弟还说,这只厉鬼很不好对付,让您一定要小心。”平头男人复述了一遍老头的话。   古慧大师嗤笑:“就他那道行,能抓到什么厉害的厉鬼?”   他没将师弟的叮嘱放在心上,手指拨弄,法器被打开。   “怎么没动静?”古慧大师晃了晃手里的法器。   到它出场了吗?   黑坨坨激动往外飘。   威压堪比鬼王的黑影从法器里钻出,一时间鬼气蔓延,阴风大作。   所有用来控制厉鬼的手段都失了效。   古慧大师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鬼呼啸着朝自己扑来。   “汪呜——”   卧底坨坨!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04章   黑雾环绕,其他被控制住的鬼缩在墙边,瑟瑟发抖。   它们以为,来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倒霉鬼,哪想到,古慧大师带回来的,是一尊煞神。   平头男人目瞪口呆看着成片的黑雾将整个空间占满,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师,您师弟说的没错啊,这只鬼确实不太好对付……”   何止是不太好对付,这简直是无法对付啊。   “你在那说什么废话,快把我的宝物拿过来!”古慧大师艰难抵挡呼啸到自己身边的厉鬼。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厉鬼没直接大开杀戒,这给了心情沉重的古慧大师一丝侥幸。   这样强大的厉鬼,实力已经不比任何鬼王差了,只是不知为何没晋升成鬼王,若能为自己所用……   古慧大师越想心头越火热。   “大师,我看不见!”   黑雾阻挡了视线,古慧大师看不到平头男人在哪,只能听到从侧后方传来的声音。   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漆黑。   浓郁黑雾隔绝了所有光线,整间屋子仿佛都被黑雾笼罩,成了厉鬼的温床。   古慧大师成了睁眼瞎,只能靠直觉去拿放在香案上的法器。   手一点点摸索,终于,他的手指碰到了某样东西。   心中一喜,古慧大师拿起法器。   法器上浮现微弱的光芒,找准位置,击向身边的厉鬼。   “咔嚓”。   古慧大师手一僵。   “咔嚓咔嚓”。   古慧大师不可置信看向身侧,他赖以生存,对付了无数厉鬼的法器,就这么一点点被这只黑雾鬼咬碎吃掉了。   ……吃掉了。   不是,师弟到底给他送了只什么样的厉鬼过来啊?!   古慧大师心头奔过一万头草泥马,一时间竟失去了动作。   黑坨坨“咔嚓咔嚓”嚼碎了法器,睁着大眼睛巴巴看着古慧大师,似乎在等待下一次投喂。   解读出它目光里的意思,古慧大师心头一哽。   外面。   赵峰等人已经带人感到,还未靠近就感受到了浓郁的鬼气,一行人面露严肃,将车停在路边,下车。   “小心行事!”赵峰提醒。   “信号显示,黑坨坨就在我们前方。”旁边的龙组成员开口。   赵峰抬头,望着大白天冒着森森鬼气的屋子,眉头拧起:“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打了个手势,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小心靠近。   一路上,什么人和鬼都没遇到。   庄子瑜握紧手里的枪:“黑坨坨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踹开,赵峰等人疾步往里走。   越深入,视野越暗,在抵达最里面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看不到了。”   “照明灯呢?”   “已经打开了,但是没用。”   还不知道黑雾是黑坨坨的一行人心高高悬起来。   “黑坨坨不要紧吧?”   “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有点像我们之前在那座古墓里遇到的情况。”   那次赵峰也去了,他望着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感受不同。   “那伙人应该就藏在这里。”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赵队,我们抓到了两个鬼鬼祟祟想往外溜的人。”   里面太黑,他们不好继续往前,只能暂时退出来。   两个逃跑未遂的人被押到赵峰面前。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师说今天会带一只厉鬼回来,就这样了。”   两人早被吓破了胆,遇到人,倒豆子一般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他们本来是两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只负责在外面守门,刚才黑雾从里面蔓延出来的时候,他们最先感受到了冷。   其中一人搓着自己胳膊,疑惑:“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肯定是大师在驯服厉鬼了,每次这个时候,都很冷。”另一人见怪不怪。   鬼气森冷,他们跟在古慧大师身边做事,早习惯了。   “也是,不知道这次的厉鬼品相怎么样。”   “据说是大师的师弟送来的,那位,也就靠着和大师的关系了,实力还不如我们。”说着,他的语气越来越愤懑。   “好了,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另一人扯了扯他衣服。   “我知道,”不耐烦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抓住身边人的袖子,“那,那是什么?”   不远处,流淌的,仿若化实物一般的黑雾从门缝溢出,带来一阵森寒。   “封印被破坏了!”   “不好,之前被控制住的鬼发狂了!”   黑雾所到之处,无差别毁坏一切,包括他们用来控制厉鬼的阵法。   怨气冲天的鬼游荡出来,见到活人就扑,撕咬、啃噬、它们睁着猩红的眼,死死扒在曾经对自己犯下罪行的活人身上,恨不得将人生吃了。   “啊啊啊啊啊!!!!!!!”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一只、两只……数不清的阴魂扒在他们身上,吸食血肉。   “救命!!!”   “救救我!!!!”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真正害了你们的古慧大师!”   两人拖着满身的鬼,死命往外跑。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的格外煎熬,当初他们以折磨阴魂为乐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被反噬的一天。   不知过去多久,追赶他们的阴魂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它们行动一致放弃追赶的人,朝屋里飘去。   逃出生天的两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你疯了吧?现在进去是嫌我们死的太迟吗?快逃啊!”   “可是,古慧大师……”   倒不是担心古慧大师的安危,而是若他们逃了,古慧大师没事或者脱险,他们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人扶着旁边的凳子站起来:“你说,这些阴魂最恨的人是谁?以前它们斗不过古慧大师,再恨也只能忍者,忍到极限,是会爆发的,现在他们多半去对付害它们至此的古慧大师了,古慧大师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管我们是不是跑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另一个人一咬牙:“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身边时不时流淌过黑雾,刺骨寒意下,两人心惊胆战,生怕下一刻,黑雾朝他们攻来。   终于,他们走到了大门口,却惊恐发现,门被焊死了,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他们绝望待在原地,直到被龙组发现。   “可是,我们刚才发现他们的地方,不是在门边,而是在那边围墙下,我还纳闷,他们怎么对着一堵墙又蹬又踹的。”   “什么?不是大门边?”   “完了,我们一定是被盯上了!”   “你们是警察吗?快把我们抓起来,我们什么都愿意交代!”   和生命比起来,自由算什么?两人屈服的比谁都快,只希望龙组的人快点将他们抓起来带走。   他们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赵峰吩咐人将他们押到一边,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不可能因为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耽误。   黑坨坨还在里面,情况不知,他们怎么也该确定一下黑坨坨的情况。   留下两人看守他们,赵峰带人继续前进。   这是一座位于山中的古式建筑,占地面积很大,有院子,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就是空无一人的院子。   “赵队,再往里走,就难看见了。”   赵峰也知道这点。   “我们必须进去。”   等他们这次再往里面走,惊讶发现,浓郁的黑雾变淡了一些,虽然还有些挡视线,但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两眼抓瞎了。   “砰——”   “轰——”   往里走,不断有东西砸落的声音。   站在鬼气最浓的一扇门前,赵峰和身边人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   “哐啷!”   门被大力踹开了。   龙组所有人严阵以待,警惕看向屋里。   然后,纷纷:“……………………”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陷入久久的沉默。   屋里,没有他们预想的任何难以对付的情况,只有一个被阴魂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半残道士,和在旁边看戏呐喊助威的黑坨坨。   “坨坨?”   “汪?”黑坨坨硕大的脑袋转过来,看到赵峰一行人,目光闪了闪。   糟糕,玩太嗨,忘记正事了。   它忙补救般驱散了围在古慧大师身边的阴魂,用黑雾将古慧大师困住,讨好的送到赵峰一行人面前。   看!我完成任务了!   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赵峰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做的很好,这次回去,就给你评优秀任务奖。”   黑坨坨满意了。   赶小羊一样赶着一屋子阴魂往外飘。   古慧大师落入两名龙组成员手中,他们看了看往外飘的鬼,再看看重伤毫无还手之力的古慧大师,陷入深深的茫然。   他们……这是……完成任务了……?   就,不需要再做什么吗?   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他们的最大作用,是将吓傻的古慧大师和他的手下带回燕京。   阴魂有青木大师等人超度,作恶多端的直接被黑坨坨啃了,古慧大师等人被关进了专门的监狱。   这场抓捕行动,因为黑坨坨的加入,顺利的不像样。   赵峰等人回来的时候,谢钦辞和傅明霁已经被接到龙组基地了。   黑坨坨欢快飘向谢钦辞。   谢钦辞摸了摸它的脑袋:“完成任务了?”   黑坨坨用力点头。   赵峰从后面跟上来:“这次还要多亏了黑坨坨,我们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就将人抓到了。”   黑坨坨骄傲挺胸。   坨坨就是这么厉害!   和上面打过申请,赵峰给黑坨坨发了一面锦旗。   黑坨坨绕着锦旗飘来飘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回家后,黑坨坨头上挂着锦旗,满屋子飘,打算找个合适地方,把锦旗挂起来。   傅明霁阻止了它想把锦旗挂在他和谢钦辞卧室的举动,将锦旗挂在黑坨坨自己的屋里。   “以后锦旗多了,我们可以专门用间屋子放。”傅明霁打量已经挂好的锦旗。   谢钦辞捏了捏凑到自己身边的黑坨坨:“你这是指望它得多少锦旗回来?”   “得多少不重要,它自己开心就好。”   长大了一圈的小蛟从黑坨坨的豪华猫咪别墅游出来,好奇舔了舔锦旗的垂落下来的部分。   从偏远山村回来后,谢钦辞第一时间到了阮阮住的疗养院。   阳寿未尽的情况下,魂魄回到自己身体是最好的。   席元白提前吩咐,给阮阮病房里负责照顾她的医护人员放假。   一行人来到病房。   谢钦辞取出阮阮身体里沉睡的种子,将她自己的魂魄放入她的身体。   魂魄归位,阮阮眼皮动了动。   “谢大师,阮阮是要醒了吗?”席元白着急地问。   “不会立刻醒来,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她的魂魄受邪术影响很重,你将这些符放在她身边,有助于她魂魄的恢复。”   “好。”得知阮阮真的能醒来,席元白无法维持心情的平静,从谢钦辞手里接符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小心翼翼将符放在谢钦辞指定的位置,席元白几乎要落下泪来。   “谢大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等她醒来,你可以请我和明霁吃个饭。”谢钦辞笑道。   “那是肯定的,请你们多少次都行。”   阮阮的身体逐渐好转,就像一个正常植物人恢复那样,一点点有了苏醒迹象。   一直负责她病情的医生惊喜将这一情况汇报上去:“这绝对是奇迹啊!”   院方很重视,当即成立专门的小组,为病人的即将苏醒做准备。   另一道魂魄太过虚弱,谢钦辞不能确定对方什么时候能醒,龙组已经查到了女孩的身份。   “柯蓉蓉,二十五岁,毕业与海清大学,之前是阮阮养弟的得力助手,我们猜测,她应该知道不少阮阮养弟的秘密。”赵峰将查到的资料递给谢钦辞。   “他现在肯交代了吗?”谢钦辞接过来,翻开。   “他之前被邪术反噬,受伤太重,目前还没清醒过来。”赵峰也很头疼。   谢钦辞轻嗤一声:“用邪术的人,总以为自己可以避开恶果,却不知,上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想逃过哪有那么容易?”   “谁说不是?”赵峰叹了口气,“但总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走上歧路。”   “他们自己的选择,最后的恶鬼也该他们自己承受。”   “古慧那边,我们查到,他和光明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通过他的交代,抓住不少光明坛的人。”   古慧大师的情况不比阮阮养弟好多少,他的魂魄已经被啃缺了,交代完该交代的,直接变痴傻了,每天都在喊,有鬼咬他。   啃噬他的血肉,撕咬他的灵魂,直到死亡降临,他都将遭受这种折磨。   死后,等待他的,也不是安稳投胎,而是十八层炼狱,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足够代价!   见师兄变成这幅模样,老头也彻底安分了,主动交代了不少自己知道的事,还把古慧藏法器宝物的秘密地点吐露出来。   龙组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缴获了一批法器。   这些法器里,大多是邪门的。   “这对师兄弟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对别人的坟墓情有独钟,我们在后面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也是累的够呛。”庄子瑜抱怨。   “你们从他那里收到什么改运法器吗?”   赵峰知道谢钦辞问的,是和之前在西城迁坟一事中毁掉的红绳,点头:“我们找到了不少红绳,他说,那东西都是从光明坛得到的。”   “嗡——”   傅明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席元白见打不通他电话,发来的短信。   “元白说,阮阮醒了。”   阮阮是在还魂第六天下午醒的。   席元白只是去外面接个水的功夫,回来就和睁开眼的阮阮四目相对。   “哐当”一声,水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席元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仿佛有什么堵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   阮阮浅浅笑了:“元白,抱歉。”   “不用说抱歉。”话出口,席元白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哑。   “我都知道,你不用抱歉,不是你的错,你能醒来,就再好不过了。”   俁.   膝.   “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记不清的梦。”   “记不清就不要想了,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席元白终于找回身体控制权,大步走到床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他很想抱一抱她,又犹豫了。   “你现在好成熟,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我昏迷了很多年吗?”   “嗯,你再不醒,我都要老了。”   两人说了会话,阮阮精神不济,睡了过去,席元白六神无主叫来医生,医生检查完,告诉他,不要担心,是正常现象。   医生离开后,席元白站在床边,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病床上女孩的脸部轮廓,因为这些年一直处于沉眠状态,和当年相比,时光几乎没在阮阮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阮阮真的醒了吗?   刚才真不是自己在做梦吗?   席元白愣怔着,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害怕,怕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太想念,出现的幻觉。   不知多久后,护士来查房,告诉他,病人之前是真的苏醒过,才让他找回一点真实感。   巨大惊喜之后,席元白打电话给傅明霁,没打通,只好给他发了个消息。   谢钦辞和傅明霁过来的时候,席元白一个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你怎么没在里面陪着她?”在外面看到席元白,傅明霁很意外。   他以为,席元白这会怎么也该在病房里才是。   “阮阮睡着了,我出来冷静一下。”   席元白起身,带着他们往里走。   “阮阮好像不记得魂魄被她养弟带走之后的事了,她和我说,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记不清的梦,而且,她似乎彻底忘记了她的养弟,若是之前,她醒来怎么也该问一句她养弟的情况。”   来到病房,谢钦辞用力量检查了一下阮阮的身体。   “她恢复的很好,至于记不得,可能是因为魂魄离体了太久,也可能是因为邪术的后遗症。”   “我倒希望她是真的记不得了。”不然,以阮阮的性子,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该如何自处?   那些过往,已经过去了,都不再重要,他不希望她记得。   他们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阮阮醒了。   她还记得席元白,也记得傅明霁。   席元白拿了个软枕,扶着她坐起来:“你可以躺着的,大家都不是什么外人。”   “这位是……”阮阮的目光落在谢钦辞身上。   “他叫谢钦辞,是傅哥的爱人。”席元白道。   阮阮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看来我是真的睡了很久。”   傅明霁握住谢钦辞的手:“元白一直很担心你,你现在醒了,他也能放心了。”   阮阮的恢复情况很好,通过聊天,他们也确定了,阮阮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被种下种子后发生的事和与她养弟有关的事了。   仿佛那些记忆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她的记忆中剥离了。   身体恢复一点后,阮阮开始复建。   傅明霁这边,终于面试到三个勉强合适的人选,最终选谁,还得他们亲自看一看。   谢钦辞在家里熟悉新剧本。   傅明霁从身后拥住他:“我们一起去?”   因为找的负责人可能会和土拨鼠精有接触,谢钦辞确实需要过去一趟。   换好衣服,两人出门。   面试地点在傅氏大楼。   傅明霁和谢钦辞并没有露面,而是在后面观察。   能进入最后面试的,都是有能力,对自己的实力有把握的人,确实都很优秀,但合不合适,有待观察。   “这个人,不是上次那个?”傅明霁开口。   出现在面试官前面的,正是之前谢钦辞帮过的季文博。   谢钦辞:“还真是。”   傅明霁:“如果他表现出众,让他来负责很合适。”   季文博见过鬼,应该能更好接受,自己服务的老板是一只土拨鼠精。   面试结束,面试官接到傅明霁的暗示,留下季文博。   季文博很紧张,他知道竞争对手很强大,但这次机会,对他来说,太难得了,错过这个机会,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符合的工作。   “季先生,请您过来一下。”   季文博怀着忐忑的心情,被面试官带到里间。   待看清坐在里面的人,他愣住了:“谢大师?”   恰在这时,面试官也开口了:“季先生,这位是我们的傅总,他想亲自问您一些问题。”   “傅总?”能在傅氏被称为“傅总”的,除了那位神秘的当权者,不作他想。   原来谢大师身边的人,是傅总吗?   季文博一阵恍惚。   这次招聘是为了聘请负责挂靠傅氏但独立于傅氏企业的公益基金的人,难道,公益基金是谢大师办的吗?   傅明霁摆摆手,面试官带着两名助理退了出去。   “既然是熟人,我就开门见山了,这场招聘会很严格,主要是因为,公益基金的成立者,身份特殊。”傅明霁开口。   “是谢大师吗?”问出口,季文博突然反应过来,谢大师身份是特殊,但没特殊到,需要特意来说的地步。   “还是……什么非人生物?”不怪季文博脑洞大,自从见了一次鬼,他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傅总亲口说,身份特殊,谢大师又在这里,由不得他不往这个方向想。   “确实不是人类,你知道最近网络是很火的大可爱吧?”怕他想不到,谢钦辞提醒了一句,“就是燕京动物园的那只土拨鼠。”   “我知道,我还看过它的直播,谢大师,它就是公益基金的成立者吗?”季文博小心猜测。   “不错。”   还真是,季文博晃了晃脑袋,即使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来的,但得到验证,季文博还是觉得很匪夷所思。   “也行,与真正的精怪合作,总比与一众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合作好。”   镜中鬼一事后,季文博公司老总的小舅子被带走,老总也受到了波及,想到自己在公司受过的气,若不是他谨慎,好几次成果都差点被抢,季文博心累得不行,干脆辞职了。   公司老总是知道他能力的,虽然经常提拔小舅子打压他,真正要放人走,却是不愿意的,放出话来,若他真要一意孤行,走出公司大门,业内绝不会有人再用他。   季文博听了只想笑,笑自己曾经对公司的真情实感,笑自己为了这么个老板付出十年心血,真是不值。   他毅然决然提交了辞呈,就算公司老总松口直接把副总位置给他,他也没答应。   他宁愿从头再来,也不想再为这么恶心的公司服务。   辞职后,他看到了傅氏的招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递了简历。   没想到这个位置真的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你亲自见一见大可爱更好,毕竟你们之后可能会合作很长时间,然后是工资待遇方面,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   可能因为公益基金背后站的是一只土拨鼠精,考虑到人的接受能力,工资待遇开的非常好,远远超过了季文博在前一家公司的工资和待遇。   季文博仔细看过一遍,开口:“我很满意,说实话,这样的工资和待遇,比我想象中高了不少,会不会太高了点?”   “这是提前定好的,没有高不高一说。”   这件事本就耽搁了许久,确定人选后,傅明霁在最短时间里将这件事定下来,然后找了个时间,带季文博去见大可爱。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大可爱开口说话的时候,季文博还是一阵怀疑人生。   不过好歹是经历过被鬼追杀的人,很快稳住心神,和大可爱聊起来。   大可爱很满意。   “这件事总算解决了。”回答家,谢钦辞趴到傅明霁背上,被他背了进去。   “过几天邹家要给新认回来的儿子举办一场生日宴,是一场豪华游轮宴会,一起去?”   “新认回来的儿子?”   “是,邹家十八年前,抱错了孩子,最近才找到自己亲儿子,打算借这次宴会,把亲生儿子介绍给圈里人。”   走到沙发边,傅明霁反手将谢钦辞抱到身前,坐下:“邹家也是个大家族,他们似乎有意让儿子和古家的女儿联姻。”   古家是那个对明家使用不光彩手段的对手,谢钦辞有印象。   “傅氏和邹家有一些合作,邹家递了请柬过来,你想去玩玩吗?要是不想,我们就不去了。”   生意场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敌人,别说邹家和古家还没联姻,就算联姻了,为了利益背叛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游轮啊……”   谢钦辞对游轮的印象,停留在无限副本里。   被关进最终副本前,他满无限世界乱晃,去过很多游轮副本,无一例外,在那些副本里,伤亡严重,因为玩家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茫茫大海里爬出来的怪物,还有身边的同类。   无论开场怎样,不出一天,就会被搅进杀戮中。   他还没好好享受过在豪华游轮上的生活呢。   “去啊,既然邀请了,有什么好不去的,也带黑坨坨他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也是这么想的,它现在还小,不能整日只在燕京打转,总要到处看一看。”   耳侧背蹭得有些痒,谢钦辞偏了偏头:“别舔……”   看着眼前的肌肤因为自己的动作一点点泛红,傅明霁目光微暗。   “去卧室?”声音也哑了。   因为家里有黑坨坨、小蛟,他们在家都会顾忌一些。   滚烫的掌心贴着肌肤,谢钦辞勾住他的脖子:“嗯。”   隔日起来,谢钦辞穿着居家服给花房里的花浇水。   “咦?”谢钦辞靠近了一点,“傅明霁,你过来看看,这颗蘑菇是变小了吗?”   原本,大白蘑菇已经占据了花房一个角落,谢钦辞刚才浇水的时候,发现蘑菇占地面积小了一点。   傅明霁合上笔记本出来,皱眉:“看着是小了一点,怎么回事?”   傅明霁不知道,谢钦辞就更不知道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扑棱声,两人对视一眼,往外走去。   这个点,黑坨坨和威森尔一般在外面玩,小蛟则盘在桌上的杯子上,喝里面的果汁。   走出来,谢钦辞看到黑坨坨正叼着什么大块的东西,拖着往屋里奔。   而那东西,看着像一块石壁,却是活的,不断挣扎,奈何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这东西,好像是榕桥。”谢钦辞打量了一会,开口。   黑坨坨叼着榕桥,扔到谢钦辞脚边:“吃,吃。”   “难怪大白蘑菇变小了,原来是受它影响。”两者是共生关系,离得远还好,离得进了,若大白蘑菇身上的力量多余榕桥,会被榕桥吸收。   在傅明霁紫气的滋养下,大白蘑菇已经可以脱离榕桥独自生长了,反而是榕桥,不知怎么感知到大白蘑菇身上的力量,想抢夺,寻了过来,这不,直接被黑坨坨发现了。   赵峰得到消息,带着几名龙组成员赶过来,庄子瑜听说和自己的救命恩菇有关,说什么也要来看看。   榕桥被黑坨坨用阴气困在院子里,小蛟凑过来,好奇咬了一口。   “呸呸呸。”   难吃。   庄子瑜眼见看到榕桥边缘被黑坨坨啃了一圈的齿痕,再听谢钦辞说,榕桥找过来,是为了夺取大白蘑菇力量的,赞赏看了黑坨坨一眼。   好样的,坨坨,就该多咬它几口!   他的救命恩菇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可怜见的,都瘦了一圈。   庄子瑜目光不善看了榕桥一眼。   “这东西你们带走吧。”谢钦辞看着围着榕桥打量的几名龙组成员,开口。   “谢大师,您不养吗?”   “不养,太丑了,还喜欢抢夺能量,不能把它和大白蘑菇放在一起养。”   谢钦辞蹲下来,捡了根树枝,拨了拨榕桥,在它身上,看到一些枯萎的白色小蘑菇。   “榕桥是一种很自私的生物,它若是营养充足,这些疗伤圣药白蘑菇可以在它身上肆意生长,若它觉得受到威胁,或者生了贪欲,想源源不断攥取能量,就会像现在这样,夺取伴生之物的生机。”   谢钦辞顿了顿,继续:“它似乎受到了污染,有些变异。”   谢钦辞伸手一抓,从榕桥体内抓出一片黑雾,黑雾一出来,周围温度骤降。   “这些什么?”赵峰皱眉盯着谢钦辞手里扭曲挣扎的黑雾。   “污染它的东西。”   黑坨坨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大脑袋在谢钦辞手上蹭来蹭去,明显对谢钦辞手里的黑雾很是垂涎。   谢钦辞松手,黑坨坨迫不及待张开大嘴,把黑雾吞了进去。   “你们之前追踪它的踪迹,经过了哪些地方?”   “有好几次,发现它在离山附近出现。”   离山。   邙兽就是被从那个地方带出来的,同样是上古生物,榕桥会不会也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谢钦辞一直有计划去离山看看。   赵峰也想到了这点:“离山太难进了,我们派了好几拨人,当初为了找阮阮养弟的踪迹,就试图进去过,没成功。”   “对了,谢大师,我们查到一些消息,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真实性,我们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事?”   “十天后,邹家打算举办一场豪华游轮宴会,我们的人得到消息,R国阴阳师秘密混在其中,打算在宴会上做什么。”   “真巧,傅明霁也收到了邀请,我打算跟他去玩玩。”谢钦辞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R国。   说起来,之前笑笑那事,他一直在等R国那些人动手,这么久了,除了最开始的几只幽灵,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什么来什么,这天晚上,谢钦辞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   信封里,附了一张邀请函。   “这是什么?”傅明霁走进来。   谢钦辞:“一封……挑衅信?”   傅明霁:“上面写了什么?”   谢钦辞:“写了邀请我去参加宴会,说,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许是之前几次试探都付出了惨重代价,这次的信就是一封很普通的信,谢钦辞找了几遍,都没有突然蹦出来一只幽灵。   另一边。   “大人,我们真要邀请谢钦辞吗?会不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川岛相界虔诚上了一炷香:“这次,有神兽出手,谢钦辞就算有再大能耐,又能如何?”   来华国之前,川岛相界从没想过,自己能在华国得到这样大的助力。   近一年来,他们也感知到了,灵气复苏,越来越多的神话生物苏醒,很明显的就是,他们召唤出的式神越来越强大了。   本来,川岛相界还在苦想,用什么办法报复谢钦辞能万无一失,谁知瞌睡到了就有人递枕头。   原本还需要数十年才能苏醒的强大存在,因为有外力相助,提前苏醒了。   转眼到了宴会当天。   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登上游轮。   这样的聚会,没有许可是不会有记者混进来的,谢钦辞也没做伪装,既然有人下了挑衅书,他就光明正大让那些人看看。   游轮上,他们遇到了伯纳尔,华国是一块很大的市场,峰会结束后,伯纳尔留在华国,打算考察一下。   傅明霁身份摆在那里,身边很快围满了人。   打发走这些人,两人跟随侍者来到安排的住处。   宴会还没开始,大家都能自由活动,傅明霁发现,谢钦辞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游刃有余,就好似,他曾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谢钦辞身上有很多秘密,傅明霁不是察觉不到,一如谢钦辞给人的感觉。   如果一个人是一本书,那么谢钦辞就是一本看不出薄厚、翻不到底的书。   神秘诡谲。   时间到了,游轮驶离港口,一点点滑向大海深处。   “这位先生,我为您换一杯酒。”打扮成侍应生的赵峰从暗处走出来。   谢钦辞从容把杯子交给他,对傅明霁道:“我去那边吹会儿风,有些闷。”   “谢大师,我们查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确定周围没人,赵峰压低声音开口。   谢钦辞:“嗯?”   赵峰:“R国传闻中,有一种怪物,叫八岐大蛇,R国的阴阳师秘密将它运到了这艘游轮的必经之处,如果这艘游轮上的人全部出事,对华国经济,绝对是个巨大打击。”   赵峰面色凝重:“现在游轮已经开了,我们尚且不能确定八岐大蛇在哪里,若是贸然返回,谁也不知道,R国的阴阳师会不会丧心病狂直接让八岐大蛇攻击游轮。”   从知道这个消息起,赵峰的心就没放下过,游轮会在海上停留三天,加上往返时间,一共有一周左右,若R国那些人真想在海面做什么,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八岐大蛇,是长了八个脑袋八根尾巴的怪蛇吗?”谢钦辞知道这个东西,无限世界里见过,在这个世界也在网上看到过关于八岐大蛇的传闻。   “是,我们没想到,R国那些人会来这一手,太阴毒了,若游轮在海面上出了事,只会被外界定性为是大海无常,茫茫大海,逃生的机会太渺茫了,岸边救援已经开始准备了,希望来得及。”   赵峰真正担心的,是没有人活着回去,那么真相将被永远掩埋,即使他现在已经将消息报了上去,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确凿证据,以R国的尿性,直接否认的可能性太大。   谢钦辞没说话。   “谢大师,您在看什么?”赵峰顺着谢钦辞看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是发现八岐大蛇的踪迹了吗?”   “你们是不是有句话,叫‘以形补形’?”谢钦辞突然问了一句。   “是有,怎么了?”   “海里那个东西,有八个脑袋,你说,若是黑坨坨吃了,能长点智商吗?” 第105章   赵峰:“………………”   谢大师,您认真的吗?   不过谢钦辞这么一说,赵峰顿时紧张不起来了,想也是,不论海里那东西怎么强大,是不是八岐大蛇,如果黑坨坨能将它吃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或许有用吧……”赵峰不确定开口,“就是不知道八岐大蛇脑子好不好使。”   如果是只像蛟一样的,赵峰觉得,不论它有几个脑袋,都是白长。   “再说了,黑坨坨现在已经很聪明了,谢大师,有些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赵峰劝道。   “我就这么一说,没指望它真能给黑坨坨增长多少智商。”谢钦辞失笑。   “如果海里的东西真的是八岐大蛇,你不觉得奇怪吗?华国传说里的异兽不见踪影,怎么R国的八岐大蛇已经复苏了?”谢钦辞问。   “总不能是那边的灵气格外浓。”但是也不应该,灵气复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R国只是一个岛国,达不到灵气远胜于其他地方百倍的条件。   “我们在R国那边的人传消息回来,说,那边的灵气浓郁程度比我们这边还低一点。”经谢钦辞提醒,赵峰也意识到了问题。   “不是自然苏醒,就是靠外力了,等见到就知道了。”   和赵峰聊完回去,傅明霁身边又换了一拨人。   夜深了,傅明霁打发走来攀谈的人,和谢钦辞回房。   “刚才的侍应生,有些眼熟。”傅明霁接过谢钦辞脱下的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是赵峰,他们有些发现。”解开扣子,谢钦辞大步往里走,“我去洗漱一下。”   泡了个澡,谢钦辞脸色透红出来。   第一天晚上风平浪静过去了。   宴会开始,邹家高调宣布了被找回来孩子的身份,紧接着,是他们和古家联姻的消息。   古家有个和邹家新认回来孩子年纪相仿的孩子,双方迫不及待定下婚约,很难不想象,背后达成了什么合作。   傅明霁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端着酒杯亲抿一口,他小声对谢钦辞道:“邹家本想让孩子和我外祖家联姻的,明里暗里说了几次,明家都岔过去了,转头他们就和古家搅和到了一起。”   谢钦辞看了眼在台上说话的古家人,漫不经心道:“古家的气运,快尽了。”   至少,这位意气风发的古家家主,马上要倒大霉。   印堂黑成这样的,谢钦辞还是第一次见。   不断有人来傅明霁这边敬酒,知道谢钦辞是谢大师身份的人不多,除了请他帮过忙的几家,其他人只以为,他是傅明霁带来的,除了一些另辟蹊径想通过他搭上傅明霁这艘大船的,来找他的人不多。   谢钦辞很不耐烦这种带着目的的刻意交谈,和傅明霁说了声,独自走到甲板上。   他在甲板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似乎被孤立了,独自站在一边,少有人经过,都会投来带着奇怪的目光。   谢钦辞想起来了,这个年轻人,短暂在邹夫人身边出现过,是被邹家抱错的孩子。   谢钦辞走到另一边,面向大海。   今天是个好天气,清风徐徐,蔚蓝的海面上,卷起小朵浪花。   海的面积太大了,龙组目前还没找到,八岐大蛇藏身的具体位置。   黑坨坨慢悠悠飘了出来,它感觉到了,海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叽叽叽叽……”它对谢钦辞急切叫唤。   谢钦辞小幅度rua了把它的大脑袋:“应该快了。”   这句话,不知是在对黑坨坨说,还是在对别的什么人说。   “你也是一个人吗?”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谢钦辞回头。   不知何时,被邹家抱错的孩子走到了他后面。   “我也是一个人,介意我站在这里吗?”   “你随意。”   谢钦辞没有交谈的意思,少年也没有开口。   傅明霁打发走上前攀谈的人,找过来,见到的就是谢钦辞和一名少年并肩而立的画面。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从身后将人拥进怀里:“交新朋友了?”   “没,你怎么出来了?”谢钦辞往后靠了靠,倚在傅明霁身上。   “没什么意思,在看海?”   谢钦辞点头。   准确来说,是在找藏在海中的八岐大蛇。   不过大海的范围太深太广,想从茫茫大海中,找到被刻意藏起来的八岐大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刚刚见到了古家家主和一个R国人交谈。”傅明霁凑到谢钦辞耳边,压低声音开口。   他们旁若无人的模样,邹家假少爷再心大都没法继续待下去,匆匆告辞。   傅明霁这才抬起头来:“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谢钦辞抓了抓他头发:“怎么,吃醋了?”   傅明霁:“这个人,心术不正,我担心他想利用你做什么。”   谢钦辞:“嗯?”   傅明霁:“他是邹家抱错的孩子,以邹家的财力物力,多养一个孩子根本没什么,你知道邹家为什么这么冷落他吗?”   “他对那位真正的邹家少爷做了什么?”谢钦辞猜测。   “对,其实很早之前,邹家就知道,他们抱错了孩子,三年前,差点找到真正的孩子,是他从中作梗,导致三年之后,邹家才把自己的亲生血脉找回来。”   找回来的时候,昔日的真相才大白于天下,邹家人骇然发现,被他们当亲儿子养大的假少爷,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他,他们的亲生血脉不会在外面多漂泊那么些年,受尽苦楚,邹家本不想将事情做绝,哪想到他们把孩子接回来后,假少爷还不罢手,若不是他们发现即使,好不容易找到的亲儿子可能会再次失去。   一怒之下,邹家断了假少爷的所有经济来源。   谢钦辞本以为,这一切和自己没多大关系,没想到,当天晚上,明家大哥就带着六神无主的邹家家主找来。   “怎么回事?”好事被打断的傅明霁冷脸看着走进来的两人。   谢钦辞穿好衣服出来,看到邹家家主身上浓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气,愣了一下。   他很肯定,刚才在宴会上发言时,邹家家主身上还没有这层黑气。   “谢大师,求您救救我的儿子。”   若不是谢钦辞拦得快,邹家家主可能直接给谢钦辞跪下了。   谢钦辞扶着他:“我这不兴下跪这一套,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   邹家家主被谢钦辞扶着,只觉得一阵暖意从手臂升起,让仿佛被浸入寒潭的冰冷身躯恢复了一些温度。   明家大哥忙将人扶到沙发边坐下:“你不是很急吗?先说说具体情况。”   傅明霁给几人倒了水过来,邹家家主哪想过,自己能喝上傅氏掌权人亲自端来的水,诚惶诚恐双手接过。   缓了一会,他神情惊恐地开口:“今天晚上,宴会结束,我和夫人想着小邹今天一天似乎没怎么吃东西,就带了些他喜欢的甜点去找他,哪想到,打开门……”   邹家家主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开。   邹夫人端着餐盘,嗔怪:“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把门锁了?”   他们是有孩子房间钥匙的,喊了几声没回应后,夫妻两对视一眼,意识到有些不对。   “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嘟——嘟——嘟——”   一阵忙音。   电话没人接通。   邹家家主和邹夫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小邹怎么没接电话?”   “会不会是去洗澡了?”   “我们进去看看。”   门把手转动,房间门打开,一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怎么会有风?窗户没关上吗?”邹夫人推了推门,感受到一股阻力。   但这股风吹在人身上的感觉和海风不同,海风是咸湿的,这股风是阴冷的。   邹家主当机立断,拦住夫人想进去的动作:“你在外面等,我进去,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好去找人。”   见丈夫神情严肃,邹夫人一颗心提起来:“怎么会要去找人?我们一起进去……”   “不行,事情有些不对,你在外面等我,要是真有什么事,总不能我们一家三口没一个在外面呼救的。”   邹家家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邹夫人再不想,也只能守在外面。   邹家家主一点点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   他没有贸然往里走,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找到灯开关,按下。   灯亮了。   邹家家主目眦欲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刚认回来的儿子,无知无觉倒在不远处,他身上,趴着一个古怪的黑色怪物,正在吃他的血肉。   强烈的怒意战胜了恐惧,等邹家家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儿子身边,用手边一切能用的东西,大力砸到黑色怪物身上。   黑色怪物吃痛叫起来。   “让你咬我儿子,我打死你!”邹家家主用工具砸,用脚踹,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力量未知的怪物。   许是被他爆发出的气势吓到,黑色怪物脸上单只眼睛睁开,定定看了他一会,丢下到了嘴里的食物,逃走了。   邹家家主忙去检查儿子的情况。   很奇怪,他刚才明明看到,只长着一只眼睛的怪物大口从儿子身上咬下血肉,现在却看不到一丝伤口。   邹家家主茫然蹲在儿子身边,后知后觉的脱力感袭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片濡湿。   他伸手去摸,定定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说不出话来。   儿子身上没有伤口,却有大股鲜血从他身下流出。   邹家家主不敢挪动儿子,等自己恢复一点力气,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去找医生。   妻子站在外面,一脸着急:“怎么样了?小邹有没有事?”   邹家家主正要说话,声音一顿。刚才里面的动静那样大,妻子一点都没听到吗?   “没什么事。”   “那我进去看看他。”说完,邹夫人推开门就要往里走。   邹家家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拦住她:“真没事,你刚才听到我和他说话的声音没有?”   “没有,真没事?”邹夫人一脸狐疑,“没事你拦着我做什么?”   妻子没听到屋里的声音。   邹家家主隐隐松了口气,怕自己表现太过,引起妻子怀疑,正要想办法将妻子不动声色引开,妻子已经推来了门。   屋里的灯是打开的,放眼看去,里面有什么,一目了然。   “哎呀,这孩子,就算困也不该睡在地上啊。”邹夫人说着就要进去扶人。   邹家家住想拦,慢了一步。   邹夫人已经踏进屋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走进屋,屋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当属儿子躺着的地方。   四周一片狼藉,地上流淌着大片血迹,染红了整块地板。   这下,想瞒也瞒不下去了。   邹家家主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我不知道那个怪物还在不在,小邹身上也没发现伤口,我不敢挪动他……”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邹夫人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我去找古家……”   “不,”邹夫人拦住他,“你就是听了古家的话非要办什么游轮宴会,小邹才出的意外,不能去找他们,去找明家,你还记得,之前明家孩子走丢的事吗?”   “记得。”   “这件事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当时我们还没因为古家和他们疏远,总之你听我的,去找明家。”   邹夫人的娘家也是从政,早年和明家有一些交情,当时和古家联姻的事,她根本不想答应,若不是丈夫一意孤行,也不会有这场联姻。   邹家家主拗不过妻子,找到明家。   然后通过明家,见到了谢钦辞。   邹家家主是听说过谢大师名号的,但之前从没想过,圈里口口相传的谢大师这么年轻,还和傅明霁是一对。   “谢大师,我妻子和几名保镖守在我儿子身边,我们不知道,那个东西会不会又跑出来,还有我儿子的身体,那些消失的伤口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您帮帮我们。”   “带我去看看。”谢钦起身。   “好,好。”邹家家主连忙应声。   同时,在心里谋划和古家取消婚约的事。   为了一个古家,得最明、傅两家,本就不划算,更不用说,背后还有一个谢大师。   小邹住的地方离谢钦辞和傅明霁住的地方有一定距离,走了一会,他们来到小邹房间前。   “门怎么又关上了?”邹家家主惊奇看着紧闭的房门。   “守在外面的保镖也不见了。”   “周围的人疏散了吗?”谢钦辞问。   邹家家主点头:“已经都找借口请走了,我这里有钥匙……”   “不用钥匙。”谢钦辞手放在门把手上,轻微拧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谢钦辞眯了眯眼:“那个东西,还躲在里面。”   谢钦辞也弄明白了,邹家家主身上,为什么有那么浓的黑气。   是因为这间屋子。   “你之前说,邹夫人在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是因为,这间屋子被下了禁制,外面是无法感知到里面的,如果你不亲自进去查看你儿子的情况,很有可能一直发现不了你儿子身上遭遇了什么。”   谢钦辞边说,边往里走。   屋里的灯没关,走进门后,眼前的一切与在门口见到的截然不同。   “夫人!”   邹夫人躺在儿子身边,身上的衣服沾了血迹,昏迷不醒。   邹家家主疾步走过去,手僵在半空中,想动不敢动。   “谢大师,求您救救我的妻儿!”   他抬头,面露祈求。   “我既然来了,自然会救人。”谢钦辞没有立刻前往两个倒在地上的人身边,而是走向窗户。   窗户是打开的。   谢钦辞探出头,与外面的独眼黑色怪物三目相对。   那怪物酷似人形,只四肢纤长,躯干瘦小,浑身漆黑,四肢攀附在船壁上。   谢钦辞移开目光,往更远处看去。   轮船壁上,密密麻麻爬了不下二十只怪物。   感觉到他的目光,怪物动作一致转动脑袋,直勾勾盯着谢钦辞。   谢钦辞嘴角扯了扯,“啪”的关上窗户。   “谢大师,外面是有什么吗?”邹家家主见他动作,小心翼翼开口。   “你说的那种怪物,都在外面,不是一只,是一群。”   邹家家主脸色大变。   窗户关上,似乎打破了什么禁制,不断有敲击声在外面响起。   一只黑色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来。   然后是头、脚。   一只之后,怪物们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源源不断从墙壁里爬进来。   “它们……”   “这东西没有真正的实体,墙壁、门窗对它们的阻挡作用几乎为零。”谢钦辞解释。   几十只怪物挤在屋子里,层层叠叠,泛着红光的独眼直勾勾盯着他们,充满垂涎。   邹家家主腿软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么多?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邹家家主本以为只有一只,哪想到,一只背后,是一群。   想到前不久自己独自闯入的经历,邹家家主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它们本能畏惧着谢钦辞,更多的将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好似那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谢钦辞几步走到小邹身边,半蹲下来。   伸手在他身上翻了翻,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暗红色的红绳。   红绳颜色趋近黑色,似乎被什么物种的鲜血浸泡过,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   “这个东西,你们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没见过。”邹家家主认真回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东西。   弄清楚了真正吸引怪物的东西,谢钦辞起身。   “谢大师,这些怪物要怎么处理?”   “吃了就行。”   “啊?”邹家家主愣住,“吃?”   这玩意,能吃吗?   人自然是不能吃的,但是黑坨坨可以。   邹家家主愣神的功夫里,另一股更森冷的寒意从四周蔓延卡,察觉到危险,怪物吱吱哇哇想往墙壁里钻。   但,晚了。   黑坨坨早已无声无息蔓延到房间的每个角落,怪物们不论往哪里钻,都只有一个下场。   被黑坨坨吞掉。   谢钦辞故意没弄出太大动静,这间房间的禁制正好方便了他,没让里面发生的一切传出去。   邹家家主目瞪口呆看着一只只怪物像被什么动作融化了,从挣扎到停止不动,然后消失。   “呼——”   一阵风拂过,怪物们像从没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已经……解决了吗?”   好半晌,邹家家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对,谢大师,怎么还有一只?”邹家家主指着朝他们游来的黑坨坨,声音发抖。   “这只是我养的。”谢钦辞抬起手,黑坨坨主动钻到他掌心蹭蹭。   邹家家主反应过来:“刚才那些消失的怪物,是被它吃、吃了?”   黑坨坨骄傲点头。   邹家家主恍惚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怪物解决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谢大师,我的妻子和儿子……”   “这些怪物,是吃人的,你之前看到的一切,并非错觉。”谢钦辞走到晕倒的两人身边,伸手拂过,一阵柔和的白光没入两人身体。   邹夫人还好,小邹身上,霎时浮现出层层伤口。   全是咬痕。   这些咬痕着重分布在左边,腰腹、肩膀处层层叠叠,鲜血淋漓。   “我将伤口里的阴气祛除,包扎得找专业的医生来。”   邹家家主望着身上没一块好肉的儿子,几乎要淌下泪来。   他的儿子,在外面时,就受尽苦楚,如今回到他和妻子身边,他以为,他能保护好他,哪想到,会让他伤成这样。   “谢大师,我的孩子,是不是不跟在我身边,会好一点?”邹家家主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将孩子认回来,才让他遭这一劫。   他已经联系游轮上的医生了,医生是为他们家服务多年的老医生,信得过。   “自然不是,他会这样,是因为有人要害他,跟他在不在你身边,毫无关系,那人想他死,不论孩子在不在你身边,都会遭到毒手。”   “那些怪物,看似凶残,却没一击毙命,将你儿子撕碎吃掉,是因为控制它们的人,不想你的儿子这么快死,他想折磨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找到控制怪物的幕后之人,就能弄清楚了。”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的!”邹家家主眼中戾气翻滚。   谢钦辞祛除了两人身体里的阴气,两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地板上流淌的,并非鲜血,而是不知名黑色液体,腥臭难闻。   “谢大师,您知道,是谁想对我儿子下手吗?”邹家家主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问。   谢钦辞:“他操控的怪物都被黑坨坨吃了,势必受到严重反噬,你可以看看,游轮上,突然身体变差的人。”   邹家家主:“如果那人不在游轮上……”   “不会,”谢钦辞打断他的话,“现在游轮离陆地已经很远了,如果他在陆地,不可能如此精准操控怪物行动。”   “我会让人注意。”邹家家主脸色凝重打了几通电话。   家庭医生很快来了,小邹和邹夫人都被搬到了沙发上,看到小邹身上的伤,家庭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被咬成这样?这是什么东西咬的?得看看有没有毒。”家庭医生手脚利索为小邹清洗伤口,确定是无毒后,开始包扎。   “郝医生,我儿子的情况我实在不放心,您能不能留在这边,照看一下他?”邹家家主开口。   不单单是为了让医生时时刻刻注意小邹的情况,也为了,医生不会在出去后,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不是不信医生,而是为了保险。   医生也知道这点,加上小邹身上的伤确实奇怪,便没有拒绝。   邹夫人先一步醒来。   她握着丈夫的手,全身发抖:“我看到了,黑色的怪物,它们长着尖牙,想咬我……”   “没事了,没事了。”邹家家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邹夫人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事。   晚上发生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即使再不愿意相信,邹夫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可能是遇上灵异事件了。   这种事并不少见,尤其富贵人家,或多或少都信一些。   让丈夫去找明家求助后,邹夫人并不能完全放下心,因为他们现在在茫茫大海上,就算明家有门路认识大师,请到了大师帮忙,大师怎么来,怎么救人都是他们要面对的难题。   真不该由着丈夫的性子,开什么游轮宴会!   邹夫人越想越后悔。   她其实更倾向于在燕京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同时邀请官媒,坐实儿子的身份。   她的孩子,他们已经错过了十八年,她想将最好的,都给他。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邹夫人突然想到,背后有什么声音。   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心上。   邹夫人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恐惧,定了定神,她缓慢回头,看到一只通体漆黑的怪物倒挂着朝她爬来。   “啊——”   巨大恐惧之下,人会失去所有行动力,邹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物越来越近。   然后是如噩梦一般的场景。   好一会儿,邹夫人才缓过来:“儿子呢?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她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不自觉发着抖,眼中是还未散去的恐惧。   “已经让医生来看了,没事了,”邹家家主一下一下拍着妻子的后背,“请大师来了,都解决了,不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小邹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疼。   全身都疼。   尤其左边身体,仿佛被人用刀划开过,钻心的疼。   他一动,坐在床边的邹夫人就感觉到了,忙开口:“小邹,你醒了吗?”   “妈?”   “是我,”邹夫人忍着语气里的哽咽,“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小邹动了下身体,邹夫人忙按住他:“先别动,你身上的伤会裂开。”   “有些疼,妈,发生了什么?”小邹不动了。   “妈知道你很疼,先忍一忍,等好了就不疼了,乖啊。”想到遍布儿子身体的伤痕,邹夫人忍不住落泪。   “你爸守了你一晚上,早上才去睡了会,我去叫他起来。”   “让爸睡吧,我没事。”   这一晚上,除了守着小邹,邹家家主还做了不少事。   比如派人手暗中查游轮上有异动的人,突然生病的人,还吩咐加强安保措施,等等。   小邹的情况不宜出门,好在小邹已经露过面,也在邹家家主的认可下,和众人结识过,接下来不出现没引起多少怀疑。   被反噬的那一刻,假少爷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他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当初他用这个法子前,交给他怪物的人就告诉过他,小心行事,以免遭到反噬。   没想到他都把动手地点挑在远离大陆的海面上了,计划还能失败。   老天就不能站在他这边一次吗?   邹家家主不放心儿子,请来谢钦辞。   “这位是谢大师,多亏了他,这次的事才能顺利解决。”儿子清醒后,邹家家主就将事情的经过和儿子说了一遍。   偌大的邹家将来都要交到儿子手里,他不可能把儿子当温室的花朵养,经过这次的事他也算看出来了,什么都不对儿子说,算不上一种保护。   只有真正知道,自己可能遇到什么危险,强大自身,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谢钦辞为小邹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他身体里没有阴气残留,开口:“没什么大碍。”   见小邹状态不错,谢钦辞拿出从他身上取下来的红绳:“这个东西,我从你口袋里发现的,你会被攻击,正是因为这根绳子,你记得它的来历吗?”   “我不记得。”小邹摇摇头。   若不是谢钦辞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个这样的东西。   “我查了监控,也调查了所有接触过那件衣服的人,没有找到放绳子的人。”   邹家家主皱起眉,这根绳子,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   “这件衣服是特意定制的,只那天穿了,你穿着这件衣服,和哪些人接触过?”邹家家主问儿子。   小邹接触过的人不多,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说出几个名字。   邹家家主一一记下:“还有吗?”   这些人,应当不至于对小邹动手。   “还有小寻。”   小寻,邹寻,被邹家错抱回来的孩子。   结合邹寻之前做的事,算来算去,他动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去问他!”邹家家主霍然起身。   “你别冲动!”邹夫人拉住他,“就算你去质问他,他也不会承认的。”   邹寻惯会装无辜,就像之前那样,若不是有确凿证据,他们估计会被糊弄过去。   “若真是他做的,我就不该顾念那点情义,不把事情做绝!”邹家主喘了口气,恨恨道。   当初,他们发现邹寻的动作,并没有直接对邹寻挑明,再怎么说,都是他们放在掌心里十八年的孩子,十八年的情义,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因为他们的这个决定,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而再再而三身陷险境。   “这个孩子,不能留在邹家了。”邹夫人开口。   这样的心性,留在邹家,以后指不定得闹出多少事来。   邹家家主疲惫点头。   “还是先去确定一下,不要有误会。”小邹道。   “你说的对,爸爸会去确定的。”   邹寻被反噬得很重,重到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无论如何都招不回怪物后,他慌了。   那个人说过,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那个人,会查到一切都是他做的吗?   他不能坐以待毙!   邹寻拖着开始溃烂的身体,打开房门,打算去找卖给他怪物的人。   那个人一定有办法让自己不被发现!   打开门,邹寻惊恐发现,自己门外,守了一队保镖。   邹寻被秘密带到邹家家主面前。   谢钦辞也在,他需要确定,邹寻是不是受到了反噬。   谢钦辞站在暗处,看到邹寻被保镖押进来,微不可见对邹家家主点了点头。   邹家家主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消失了。   “爸?”邹寻看到端坐的邹家家主,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会?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   “小寻,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父亲,你父亲……”   “爸!”邹寻挣了挣,似乎想挣脱压制他的保镖,“我只认您这一位父亲!”   邹家家主被打断,停顿了片刻:“你是认我,还是认邹家掌权者这个身份?”   “爸,您说什么?”   “邹寻,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邹家家主摆了摆手,旁边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拿着一叠资料过来。   “这些东西,我本来不想给你看的,只要你安分守己,邹家不是多养不起一个孩子,但你为什么总要和小邹过不去?甚至还想要了他的命?!”   资料展开在面前,邹寻看清上面的内容,笑了:“还是为了你的宝贝亲儿子,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喊了你们十八年的爸妈,就因为他的出现,属于我的一切都要归他吗?”   邹寻的表情一点点冷淡下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我也不想除掉你们唯一的血脉,谁让我听到了你们打算将所有东西留给他的话?”   “爸,我叫了你十八年的爸,我成绩优异,一直是其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给你争了不少光吧?我从小就被你当继承人培养,别人家的孩子在玩乐的时候,我在学习,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我放弃了所有休息时间,哈,你现在告诉我,就因为他的出现,我过往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吗?因为我身上没有流淌着你们的血脉,所以我活该被抛弃?”   “不,”邹家家主失望看着他,“我和你妈本来都做好决定,我们的一切,对半分给你们。”   邹寻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你以为,我们只是在三年前才发现,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吗?你错了,我和你妈,在你八岁那年就知道了,我们只是一直没有对外说。”   “在查到这些东西之前,顾念着十八年的相处,我们心中甚至偏向你多一些,对小邹,我们更多的是愧疚。”   “但你呢,在你心中,你把我们当亲人吗?还是当权势财富的工具人?如果我们只一对普通夫妻,无法留给你多少财富,你还会口口声声说,只认我们吗?”   “邹寻,你扪心自问,我们邹家有哪里对不起你?”   邹寻呆住了,他从未想过,邹家夫妻这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早很多。   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   “不用再说,我们之间,缘分已尽,你好自为之。”   邹寻失魂落魄被带走了,邹家家主疲惫抹了把脸:“谢大师,我的教育是不是特别失败?”   “有些人,根子就是歪的。”   “轰隆——”   船剧烈摇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   “起风了吗?”   “不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我们的船!”   一道大浪打来,站在甲板上的人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得去看看情况。”邹家家主顾不上伤感,起身往外走。   谢钦辞和他一起出来。   海上遇到风浪是很正常的事,游轮里,没引起太大骚乱。   路上,谢钦辞遇到了出来看情况的傅明霁和明家人,一行人往外走。   穿着侍应生衣服的赵峰迎面走来:“谢大师,情况有些不对。”   “外面有什么发现吗?”谢钦辞问。   赵峰已经不再伪装了,浑身气势显然不是一个侍应生能有的,邹家家主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理智闭上嘴。   “游轮周围出现了很多大鱼,它们身上的能量波动都有些奇怪,我们猜测,它们的出现,是为了给真正藏着的某个东西打掩护。”   “那条怪蛇?”谢钦辞一下子就想到了八岐大蛇。   赵峰沉重点头。   “哗啦——”   刚到甲板上,一根巨大的触手从海底伸出,砸向游轮。   “我们遇到海怪了吗?”   “天,好大的章鱼!”   “这,这,我们的船能撑住吗?怎么这么多?”   不断有人传来惊呼声。   谢钦辞和赵峰到了边缘 ,往海底看,海中不断有黑色身影从海底浮现,从巨大黑影上不难推测出,海中的东西有多大。   “噶——噶——”   头顶盘旋着巨大海鸟,离得近了,就会发现,这些海鸟长相怪异,不是现在人类记录的任何一种海鸟。   尖锐的鸟喙泛着森森寒光,垂涎看着游船上的人,却又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畏惧不敢上前。   “邹先生,麻烦您派保镖将甲板上的人都带回船里。”赵峰面色凝重开口。   邹家家主下意识看向谢钦辞。   “他是龙组特别行动处的赵队长,你听他安排就行。”   “哦,好。”   甲板上的人慢慢减少,突然,海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破水声。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呆住了。   一颗巨大的头颅从海中升起,和它比起来,这搜豪华游轮都成了玩具船。   “这是什么?海怪吗?”   “只是一颗头就这么大,要是加上身体,得多大?”   “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绝望情绪开始蔓延,原本配合往游轮里走的客人乱作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辱骂声……混杂在一起,不断挑起人们心中的绝望。   “这边还有一只!”   一颗同样巨大的头从船尾冒出。   黑坨坨不知什么时候飘了出来,兴奋着要往海中飘。   它闻到了!   香香的味道!   好大的食物!   它可以饱餐一顿了!   黑坨坨双眼冒光看着海中浮出的巨大脑袋。   谢钦辞拉了它一下:“别急,这还只是它的两颗头。”   还有六个脑袋不知躲在哪里。   庞大威压下,除了一开始出现的章鱼等大型海生生物,这片海域,只剩□□型庞大的八岐大蛇。   “海水变红了!”   “是血!下面还有东西!”   海面像煮沸的开水,剧烈翻滚,体型庞大的章鱼不断伸出触手,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啃咬。   浓郁血腥味从海中传来,没一会儿功夫,这片海域被血水彻底染红。   “有什么更大的东西在海底捕猎,刚才出现的那些,都是它的食物!”   谢钦辞盯着海面。   第三颗头冒了出来,嘴里含着一截不断蠕动的章鱼触手。   “怎么有第三只?”   “到底有多少只?”   “尾巴,那边有尾巴!”   赵峰带来的人手不多,即使有邹家的保镖帮忙,也很难维持住慌乱人群的秩序。   “怎么还有?!”   “看那边!”   第四颗、第五颗……第八颗。   八颗脑袋齐齐浮出海面,谢钦辞终于看到,八岐大蛇的真面目。   混乱的声音停止了,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庞大生物。   八颗脑袋,八根尾巴,每动一下,都能掀起一阵剧烈的海浪。   这是仅出现在传说里的生物,却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对如此庞大的怪物,人们心中只能生出恐惧。   赵峰紧急联系了在岸上随时准备增援的部队,八岐大蛇出现的太突然了,还严重干扰了磁场,导致他们这边,普通方式根本联系不到岸上。   好在龙组提前有准备,成功将消息传了出去。   赵峰再回头,就见八岐大蛇似乎受到什么吸引力,缓缓转动巨大头颅,十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钦辞方向。   从没见过这么大生物的黑坨坨呆滞地蹭了蹭谢钦辞,发出一声气短的“吱”声。   好、好大。   它好像,吃不下QAQ 第106章   “谢大师,它在看什么?”   茫茫大海上,要对付这么大一头怪蛇,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峰神情凝重,心里不断思索着用什么办法保住这一船的人。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怪物明明用身体将这艘游轮圈起来了,却一直没发动攻击。   是在等什么吗?   “它在看黑坨坨。”八岐大蛇身上,散发着常人无法看见的黑雾,谢钦辞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他初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鬼王,就是这样的气息。   “看坨坨?”赵峰诧异。   为什么会是看黑坨坨?   难道八岐大蛇也知道了,他们打算拿它来喂黑坨坨吗?   “你有没有发现,这条怪蛇身上散发的气息,和之前遇到的被光明坛改造过的怪物很像?”谢钦辞道。   赵峰:“谢大师的意思是,八岐大蛇的出现,和光明坛有关?可是,八岐大蛇不是R国的阴阳师带来的吗?”   谢钦辞:“如此庞大的生物,若是自然复苏,需要的灵气不可估量,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提前将它催生出来,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和黑坨坨同源的气息,它盯着黑坨坨,也是因为这点,吞掉黑坨坨,对它大有益处,反之亦然。”   虽然八岐大蛇个头很大,黑坨坨觉得自己吞不下,但黑坨坨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跃跃欲试,若不是谢钦辞没发话,它早就冲上去了。   “难怪……”   八岐大蛇游动起来,它伸长脖子,朝游轮袭来,却在距离游轮半米的位置,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了回去。   “这是……?”赵峰惊讶。   “知道R国那些人打算在海中动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谢钦辞挑了挑眉。   这艘船,在他力量的保护下,是绝对安全的,除非八岐大蛇的力量远超于他,不然,它只能干看着。   船舱里,能看见海面的房间中。   川岛相界带着几名R国实力强大的阴阳师住在里面。   这一行,他们是秘密前来,就连带他们上船的古家,也只当他们是来自R国的商人,并不知道他们隐藏的另一层身份,更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   “八岐大蛇怎么还没动手?它在等什么?”   房间里,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开口。   “可能在等一个合适时机,这一艘船的食物,它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再等等。”   “接应我们的船呢?联系上了吗?”   “不行,现在联系不到外界。”   “该死的。”   这几个R国的阴阳师都是知道八岐大蛇有多强大的,他们躲在屋里,根本不敢出去直面八岐大蛇。   “不用太担心,我们几人合力,可以控制住它,不会有事的。”   “希望如此。”   “等这件事成,华国失去谢钦辞这一助力,玄学界必定大受动荡,而我们手里,有八岐大蛇这样的王牌,届时,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   “光明坛手里的神骨,必须想办法拿到,好东西,得更有能力的人拥有。”   “说的不错。”   几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船剧烈摇晃了一下,川岛相界没站稳,猝不及防往旁边倒去。   他旁边的两名年轻人扶了他一下。   川岛相界站稳身体:“八岐大蛇开始攻击了。”   更多的人被带到了船舱上,留在甲板上的人不多,有来不及进去的,也有纯粹胆子大的,这个时候,还不忘拍视频。   更多的,是打电话求助的。   “怎么回事?电话打不出去了。”   “没信号。”   “我这边也没信号。”   “怪物攻击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想死啊啊啊!!!”   邹家请来的保镖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若不是有龙组的人带着,早和其他六神无主的人一样,慌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撑着一口气,将人护送进房间里。   “我们躲在里面,有用吗?”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满脸惊惶。   杅;樨;佂;厘……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明显,其他声音停止了,无声的寂静蔓延。   是啊,外面的怪物,轻而易举就能掀翻这艘游轮,他们躲在里面,就能保住性命吗?   恐惧,绝望充斥这片小小的空间,每个人脸色,都带着对未来的茫然。   能被邹家邀请来参加宴会的,都是燕京的大家族,有些靠关系进来的,忍不住咒骂起来。   “安静!”庄子瑜沉声开口。   “你们没有发现,那只怪物至今没有攻击游轮吗?我是龙组特别行事处的,相信你们都听说过龙组的名号,相信我们,我们会解决这件事!”   庄子瑜说的斩钉截铁,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真的吗?”   “我们真的不会有事?”   庄子瑜点头:“从怪物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它一直没对游轮动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再说了,我们还有谢大师,我们会站在第一线,誓死保卫这艘游轮的安全!”   好不容易将人群安顿好,庄子瑜把这边的事交给几名同伴,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前往甲板。   甲板上的情况,远没有他想象中严重。   赵峰和谢钦辞站在一起,他们身上都没有太多紧迫感,见此,庄子瑜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有谢大师在,这次的事肯定能解决的。   谢钦辞在和赵峰说R国阴阳师的事。   “R国和我们一向不对付,他们国家的阴阳师被几个大家族垄断,行事不择手段,之前我们国家玄门势力刚发展的时候,和各国交流,被他们国家的阴阳师重创过,损失了不少优秀弟子。”提起这件事,赵峰语气里满是愤懑。   那个年代,各国玄学界力量都才起步,一下子因为R国损失那么多有天赋的人才,给他们造成了很大影响。   谢钦辞:“那些人应该还在游轮上。”   赵峰:“人员名单在上游轮的时候已经查清了,那些人住的房间号,活动地点我们也都清楚,他们还盼望接应势力呢,我们早派了人到公海上搜寻他们的接应势力,等解决了八岐大蛇,再和他们算一算总账!”   得知八岐大蛇伤不到船上的人,赵峰很是松了口气。   几只脑袋轮番上,八岐大蛇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食物不好啃。   它搅动海水,掀起惊涛巨浪,试图靠海水的力量将船掀翻。   船开始剧烈摇晃。   只是再怎么晃,都没有被掀翻的迹象。   庄子瑜大步走来:“赵队,谢大师,里面的人都安置好了。”   谢钦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拍了拍黑坨坨。   等待多时的黑坨坨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大片大片黑雾从海面升起,浓雾中,可见度降低到了最小,距离游轮半米位置之外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甲板上剩下的人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出现的黑雾。   “又是什么怪物吗?”   “不对,你们看,这些黑雾似乎在对付那只长了八个脑袋的怪蛇!”   “是来救我们的吗?”   “八个脑袋八条尾巴,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八岐大蛇吗?我们怎么会遇到八岐大蛇?”   “R国那个?我去,该不会是他们搞的鬼吧?”   黑雾翻滚,黑坨坨已经很大了,但还是难以将整只八岐大蛇包住。   黑坨坨啃了几口,觉得这个形态不太方便,黑雾翻滚,渐渐凝聚成一条大蛇,它模仿了蛟的长相,头顶双角,十分威严。   也因看不太清,显得非常像一条真正的传闻中的龙。   “是龙!”   “我去,真的是龙!”   “哈哈哈哈R国有八岐大蛇又怎样?我们有龙!”   黑坨坨与八岐大蛇缠斗在一起,斗得一时不分上下。   “谢大师,黑坨坨能打过对方吗?”庄子瑜有些担忧,看提醒,黑坨坨要小一点,更别说,八岐大蛇还有八个脑袋八条尾巴。   “给它足够的时间,可以,不过我们总不能在海上漂这么久。”谢钦辞看似没做什么,实则力量已经以黑坨坨为媒介,侵入八岐大蛇身体。   他在寻找,八岐大蛇体内不属于自己的部分。   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八岐大蛇身体里,一定有什么蕴含强大力量的存在。   八岐大蛇的身体太庞大了,那东西藏得又很隐蔽,就是谢钦辞,也得找一会儿。   找到了。   谢钦辞心念一动,黑坨坨化为一片黑雾,从八岐大蛇的八个脑袋包围中飘出来,朝游轮飘来。   八岐大蛇紧追而上。   它以为自己又会撞到看不到的力量,不曾想,这次,最大的一个脑袋,什么都没碰到,直接伸到了游轮上方。   “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过来了!”   八岐大蛇的头非常大,谢钦辞站在它面前,实在渺小,渺小到,八岐大蛇根本没将这个人类看在眼里,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先随便吃一口甲板上东倒西歪的人类。   龙组成员握紧手中武器,发动攻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嘶鸣声从八岐大蛇口中发出,那颗巨大的头颅剧烈摆动,想摆脱头顶的谢钦辞。   谢钦辞站在八岐大蛇的头顶,手指伸入巨蛇脑袋,他找到的东西,就在里面。   剧痛之下,八岐大蛇再也顾不上到了嘴边的食物,摇晃着巨大脑袋,回头往海里扎。   “钦辞——”   “谢大师——”   “快!准备救援!”   安静的人群跟着慌乱起来。   “八岐大蛇头顶是不是有什么人?”   “是那个人救了我们!”   “是谢大师,我听到他们喊了,原来谢大师也在游轮上!”   谢大师这个名号,在燕京上层圈子非常响,只是除了受过他帮助的人,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傅明霁冲到边缘,若不是赵峰眼疾手快拉住他,他可能会直接跳下去。   “傅先生,谢大师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您先别着急!”傅明霁力量太大,赵峰用了很大力才将人拉住。   明家几个年轻人也在甲板上,忙上前拉住傅明霁。   “黑坨坨已经跟着去了,不会有事的。”   傅明霁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被几双胳膊拉着,身体不断往前,双眼通红:“我要下去救他!”   赵峰等人险些制不住他。   “我们派人下去了!就算你要下去,也要做好安全措施,海这么深,你直接这样下去,谢大师没事还得在茫茫大海里捞你!”   “看那边!”   “是谢大师!”   海面上,黑坨坨再次变成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它的身体更凝实了,仿佛有了真正的躯体,巨大头顶,两角之间,盘腿坐着一个人。   不是谢钦辞又是谁?   谢钦辞在平复身体里的力量,   被八岐大蛇带到海里后,他没有收手,而是继续将力量深入,终于,他抓住了八岐大蛇脑袋里的某个东西。   那东西一接触他的力量,就疯狂朝他涌来。   八岐大蛇挣扎得更厉害了。   谢钦辞取出被缝合在八岐大蛇脑袋里的神骨,丢给黑坨坨。   黑坨坨接住吃下。   这次的神骨比上次见到的,大了十倍,黑坨坨吃掉后,身上属于鬼的特征被遮掩,再变成龙的形态,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体型直接变大了十倍,这下就比八岐大蛇大了。   驮着谢钦辞游到游轮前。   赵峰几人忙上前。   “谢大师,您没事吧?”   “钦辞!”傅明霁冲过来,将刚刚站起身的青年抱进怀里。   谢钦辞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这是因为后怕,他安抚拍了拍男人后背:“我没事,我们先下去。”   总不能一直站在黑坨坨脑袋上。   到了游轮上,赵峰和明家人围上来,庄子瑜等龙组成员围住黑坨坨的大脑袋。   “坨坨?”庄子瑜不确定喊了一声。   “昂?”黑坨坨支起脑袋。   “还真是坨坨!”庄子瑜双眼发光看着黑坨坨,“你现在的模样也太酷了吧!”   黑坨坨眼巴巴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谢钦辞。   还好,谢钦辞没忘记他,安抚了一下众人,走过来摸了摸它的大脑瓜:“乖。”   黑坨坨顿时高兴得不行,小幅度蹭了蹭谢钦辞,它现在的体型太大了,不能用力。   “八岐大蛇呢?”海面逐渐平静下来,赵峰往下望了一眼,蔚蓝海底深不见底,根本看不见海中藏了什么。   黑坨坨又“昂”了一声。   “八岐大蛇被它用尾巴沉在海底了。”谢钦辞开口。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黑坨坨没立刻变回来。   失去神骨,八岐大蛇失去了大半力量,谢钦辞用力量困住它,把它挂在黑坨坨尾巴上,打算让黑坨坨自己拖回去。   自己的食物自己动手,更何况,这么大一条,靠人力运输太难。   何老和几位领导听说后,都不是很赞同,黑坨坨绝对是这次事件的大功臣,怎么能让大功臣受累?当即调了几艘货轮当马力,把八岐大蛇海运到港口。   要不是担心动静太大,他们甚至想直接动用航母。   何老等人亲自过来了,看到巨龙形状的黑坨坨,稀罕的不行。   “来,合个影。”   几位领导都跟黑坨坨合了影,龙组其他成员也眼热凑过来。   从海上回来后,一船的人都被带去做心理疏导和签保密协议,这里面,有不少人只见到了八岐大蛇,并不知道八岐大蛇是怎么被解决的,不过,混到他们这个地位,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们心里门儿清。   那些在甲板上目睹了全程的,一个个回想着自己魔幻的经历,更是说什么做什么。   没看到那么大一条怪蛇都能被谢大师轻松解决吗?他们不配合是觉得自己比怪蛇抗揍?   龙组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那些从前不屑于谢大师实力的人,这次之后,再也不敢说什么。   尤其当得知谢大师快和傅明霁结婚之后,更是羡慕的不行。   “傅家、明家真是好运啊。”   邹家家主从龙组嘴里得知,是R国阴阳师想借他为儿子举办宴会生事的真相后,气得不行,尤其是想到这个建议是古家提的,大庭广众之下,一拳砸在古家家主脸上。   “你们古家真好,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联姻自然泡汤了。   “你们古家,我邹家高攀不起!”   邹家家主毫不留情面,tui了一口,怒气冲冲离开。   邹寻因操控怪物伤人被龙组带走审问。   他亲眼目睹了八岐大蛇的出现,终于后知后觉明白,卖自己怪物的,藏着怎样恶毒的心思。   早被吓破了胆的邹寻很快交代了。   他操控的那些东西,是从R国那些人手里买到的,R国阴阳师能伪造身份登上游轮,除了古家出力,他也出了一份力。   “你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吗?”   邹寻沉默了好一会儿,哑声开口:“我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他们打算借着这次出海,做点什么。”   而邹寻自己,也是想趁这次出海,对邹家的亲生孩子下手。   他想的很美好,R国那些人告诉他,他们要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任何人察觉,一切结束,他们从海上回来,外界只会以为,是他们不幸遇上了海难。   除掉邹家的亲生孩子,邹家的一切,都会成为他的。   “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害死一船的人……”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邹寻捂住脸,失声痛哭。   勾结R国阴阳师,谋害同胞,等待他的,将是最严厉的处罚。   邹寻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想再见邹家人一面,龙组将消息传到邹家,邹家家主沉默了好一会,拒绝了。   古家并不知道R国那些人背地里有这样的谋划,被告知的那一刻,人都傻了。   古家家主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完了,一切都完了。”   属于古家的时代,彻底落下帷幕。   邹家也受到一定波及,好在没伤及根本。   回到家,谢钦辞来不及说什么,被傅明霁迫切吻住。   “我好害怕……”傅明霁的唇着急确认着什么,一遍遍吻过谢钦辞的身体。   谢钦辞的手抓住他的头发:“我没事,我不会有事。”   累到极致,谢钦辞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云雾缥缈的山顶,放眼望去,山河倾覆,地动山摇。   有人走到他身边:“祂动手了。”   梦里的谢钦辞嘲讽地“嗯”了一声。   “为了诛杀我,祂也是煞费苦心。”   “我不会让祂成功的。”   “无所谓,”谢钦辞抬头望着快要塌陷的天,“反正,我也不会让祂好过。”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谢钦辞才迷迷糊糊醒来,在床上迷瞪了好一会,才清醒。   梦里的“祂”,指的是什么?   谢钦辞直觉,这个梦和自己的过去有关。   房间很暗,谢钦辞伸手捞了捞,摸到枕头边缘的手机,打开,数不清的信息跳出来。   谢钦辞逐一回复过去。   傅明霁端了热粥进来,吃饱后,谢钦辞发现傅明霁的目光还是片刻不离地落在自己身上。   谢钦辞好笑摸了摸他的脸:“我真的没事,我不会无缘无故去送死的。”   “不许说,”傅明霁手指抵住谢钦辞的唇,“不许说那个字。”   谢钦辞不轻不重咬了他一口:“黑坨坨怎么样了?”   “和威森尔、小蛟一起在外面玩。”   “这次竟然没有沉睡吗?”   傅明霁低头,谢钦辞唇角吻了一下:“它这次很精神。”   消磨了一个下午时间,赵峰打来电话,问要怎么处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还活着,只是状态很差,它受了重伤,又失去神骨,体型都缩小了一点。   “R国的几个阴阳师呢?”   “他们亲眼目睹了八岐大蛇被您轻松解决的一幕,一个个跟吓傻了一样,嘴里不断念叨着‘这不可能’,我们连夜审问,他们确实和光明坛有合作,八岐大蛇也是因为光明坛才能提前复活的。”   谢钦辞不意外这个结果。   休息一天后,谢钦辞带着黑坨坨去了一趟龙组基地。   川岛相界等人被秘密关押在基地的监狱里。   “是你?!”川岛相界看着站在监狱外的青年,双眼冒气火光,“是你杀死了我们的神兽!”   “一条畸形蛇,也配叫神兽?”谢钦辞居高临下打量他,“忘了说,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养的鬼也很喜欢……”   看着川岛相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谢钦辞慢悠悠说完最后一个字:“吃。”   “谢钦辞!”   川岛相界目眦欲裂。   他们喂养了那么久的神兽,不知舍弃了多少人的性命,好不容易将神兽喂养到这么大,谢钦辞说什么?说他养的鬼很喜欢吃?   他们的神兽,竟然沦为了一只鬼的食物?!   川岛相界无法接受。   欣赏够了川岛相界的表情,谢钦辞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川岛相界讽刺的声音。   “你们以为,我一个R国人,是怎么谋划这一切的?还不是因为有华国人肯帮忙?别以为解决了我们,你们就能高枕无忧了,我背后的人,我的国家都不会放弃我们!而你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钦辞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些人,怕我怕的跟什么似的,也就你们,傻乎乎被他们当枪使,你和他们接触过吧?知道他们有多少手段吧?那你说,他们恨我,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川岛相界愣住了。   再不愿意相信,他也不得不承认,谢钦辞说的话很有道理。   他来华国,跟那个势力接触时也发现了,他们特别谨慎,藏的很深,根本不敢冒头,那个时候他没多想,现在想,这些行为,何尝不是因为忌惮?   谢钦辞没再搭理三观俱裂的川岛相界等人,和赵峰离开。   “当时,我们传消息回来后,上面就有动作了,来接应川岛相界等人的船被我们控制带回来,可笑R国还想向我们讨人,谴责我们,他们哪来的脸?”   这些事自有上面的人处理,赵峰告诉谢钦辞也是因为实在气不过。   “不过我们这次也算拿捏了他们的把柄,那边的玄门势力想施加外部压力,让我们归还八岐大蛇,做梦去吧。”   八岐大蛇的归属他们早决定好了,全部给黑坨坨加餐!   傅氏大楼。   “傅总,伯纳尔先生找您。”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傅明霁放下笔:“请他进来。”   伯纳尔打算将商业版图向华国扩张,他的公司本就与傅明霁有合作,来华国发展,双方合作必定会更进一步。   林特助将人带进来,倒好茶,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傅,我想请你帮个忙。”   伯纳尔的声音不太对,傅明霁抬头,一愣:“几天不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伯纳尔抹了把脸:“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能想到的人,只有你。”   “其实我是想请你的爱人谢帮忙,我怀疑,我撞鬼了。”   傅明霁回家的时候,身后跟了条尾巴。   谢钦辞诧异看了眼几天不见,身上鬼气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金发男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谢,我就知道你能帮我!”伯纳尔神情激动,“傅,你已经和谢说了吗?”   “他没说,是我看到了你身上浓郁的鬼气,猜的。”   上次游轮宴会,伯纳尔也在,他亲眼目睹了如科幻电影的一幕,深刻记住了那天发生的事,这次遇到怪事,第一反应就是寻求谢钦辞的帮助。   刚好,他和傅明霁有合作,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上谢钦辞。   谢钦辞的一切,都是受华国严密保护的。   “说说看,你遇到了什么。”   “前两天,我去工地考察,回来后,一阵发冷,我以为是感冒了,喝了点感冒药,昏昏沉沉睡过去,半夜感觉到身上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伯纳尔在梦中被难受醒了。   他睁开眼。   暗淡的光中,他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几乎占满了床,那东西好像感觉到他醒了,抬头,露出一张没有眼睛的脸,冲他勾起唇。   嘴角咧到耳根,不像在笑,反而像是在嘲讽什么。   伯纳尔吓得不轻,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砸了过去。   手机直直穿透怪物的身体,掉在地方,发出一声脆响。   “什么东西?”伯纳尔奋力挣扎起来。   那东西没有实体,却重得很,伯纳尔出了满头汗,仍没挣脱分毫。   “滚开!”   一切呵斥、挣扎都是徒劳。   不知挣扎了多久,怪物终于消失了,伯纳尔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打开房间灯。   屋里一切正常,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下床,捡起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边缘碎了一点,不过不影响使用,伯纳尔点开手机。   五点了。   天要亮了。   “若是只有一次,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说是我睡糊涂了出现的幻觉,可那天晚上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半夜被压醒,我查了一下,在华国,你们好像管这个叫‘鬼压床’。”   伯纳尔喝完杯子里的水。   “听你的描述,确实很像鬼压床,不过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你当时去考察的地方,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应该没有,”伯纳尔回想,“对了,当时突然下起大雨,我们去一座废弃的庙里躲了一会,我想想,那座庙里,供奉有佛像,只是佛像的样子有些凶恶,不太像正常的佛像。”   “介意我看看吗?”谢钦辞问。   伯纳尔摇头。   谢钦辞走到他身边,食指抵在他眉心,伯纳尔只感觉一股暖意从眉心向身体蔓延,驱散周身挥之不去的阴寒。   “你被东西缠上了,是有人将你的生辰八字供奉给野神像,相当于将你献祭给野神像,那个东西实力不算强,只敢在半夜出现。”   “生辰八字?是具体出生时间么?”   谢钦辞点头。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伯纳尔脸色变冷,他带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不会背叛他,除了他那个弟弟。   他就说呢,他那个还弟弟最近怎么这么安分,原来是在这瞪着他。   “谢,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我最后会怎样?”   “你的身体会被那个东西占据,灵魂成为那个东西的食物,它将披着你的皮,行走在世间。”   谢钦辞停顿了一会,继续道,“那个东西,还会听从给它献祭之人的命令行事。”   “你说那个东西每天半夜压在你身上,它其实是为了把自己塞进你的身体,若正常情况,它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该成功了,你能维持这么多天不被附身,实在难得。”   “可能是因为这个,”伯纳尔从脖子上取下一尊小耶稣像,“这是我母亲为我求来的。”   谢钦辞对国外的神话体系了解不多。   半夜,他确定了,的确是这尊小耶稣像的功劳。   肥硕的黑影趴在伯纳尔身上,使劲想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却总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一道柔和白光阻挡。   伯纳尔又一次被压醒了。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嘴能动,他动了动唇,在黑影怪异的笑容中,大喊:“谢大师!”   房门推动,发出轻微响声。   黑影回头。   灯打开了。   谢钦辞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   有些像佛像,只是身形有些扭曲,脸上没有眼睛,只剩鼻子和咧到耳根的嘴巴,像一尊被损坏的佛像。   这是一只由山野精怪伪装的伪佛。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一只野鸡精。”   “放肆,休得对本座无礼!”野鸡精自从附身到佛像上,受百姓供奉后,再也没被人道破过身份,见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怒不可遏。   浓郁灰雾从野鸡精身上溢出,朝谢钦辞袭来。   野鸡精放弃了难啃的伯纳尔,它一定要给这个毛头小儿一个教训!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野鸡精的全力一击,完全不够谢钦辞看的。   谢钦辞轻而易举制住了它,将它抖回原形,拎起翅膀:“这个模样顺眼多了,干什么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懂个P,”野鸡精口吐芬芳,“之前的样子多威风?”   谢钦辞手上用力,野鸡精识趣闭上嘴。   这个大佬它惹不起。   伯纳尔从床上坐起来,不可思议:“就是一只野鸡想害我?”   “你才野鸡,你全家都是野鸡!”   “闭嘴!”谢钦辞呵斥。   “谁指使你上他身的?”   “他的血脉亲人,将他献祭给我,那他就是我的了,该死的外国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外国人的身这么难上?”野鸡精骂骂咧咧。   “我容易吗我,等了几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个祭品,还是个外国佬,我都没说什么,搞得谁稀罕外国佬身体似的。”   “你是怎么附身在神像上的?”谢钦辞被它吵得耳朵疼,打断它的絮絮叨叨。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死了,再醒来就在神像上,有好多人供奉我,我的魂体越来越强大,当神可比当精怪好多了,当精怪的时候,我都得躲着人走,当神就不一样了,他们主动祭拜我,主动给我上供,想吃什么都有……”   野鸡精咂咂嘴,一脸回味。   难为谢钦辞能从它脸上看出回味之色。   古时候,确实有用活人献祭的前例,谢钦辞抖了抖手里的野鸡精:“你之前吃过人?”   “我吃人做什么?”野鸡精一脸莫名,“那些供奉我的人确实说要给我献祭什么童男童女,我是野鸡啊,最多吃吃蚯蚓虫子之类的,没让他们供奉,多数时候都是吃瓜果,新鲜的瓜果,可好吃了。”   “那你为什么要附我的身?”伯纳尔不解。   “还不是你那个弟弟,抠门死了,我明明沉睡了很久,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把我唤醒,我让他给我供奉一车新鲜的瓜果,你们是没见到,他当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最后不理会我的叫嚷,自顾自给我供奉了一个活人。”   “因为他的缘故,我重获自由,在外面飘了这么多天,没想到世界发展这么快,多了这么多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我就想着,反正这个人被供奉给我了,我附在他身上,给自己买点瓜果不过分吧?”   “你每天半夜来附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伯纳尔一阵恍惚。   “你不想吃他的魂魄?”谢钦辞眯了眯眼。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是一只野鸡啊,我真的不吃人!”野鸡精破罐子破摔。   谢钦辞和伯纳尔四目相对,双双无言。   搞了半天,野鸡精只是为了口吃的。   “算了,”伯纳尔为自己这些天的提心吊胆感到心累,“谢,这只,呃,野鸡精,你随便处理吧。”   野鸡精恢复原样后,是有眼睛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你要不要也拜拜我?”   伯纳尔:“?”   “你那个弟弟对你不怀好意,他把你供奉给我,就是为了夺取你手里的权势,你要不要拜拜我,我帮你去对付他,只要给我一车,不,半车新鲜瓜果就行!”野鸡精极力推销自己。   伯纳尔看向谢钦辞,他根本没打算容忍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多久,要是能让对方享受一把他受过的折磨,他是很心动的。   最后,在谢钦辞的见证下,双方达成协议。   不过,在这之前,野鸡精需要先在龙组过个明路。   正好,赵峰打电话来,说八岐大蛇运到了。   偌大一条蛇,从海中运到燕京,着实费了龙组不少功夫。   谢钦辞和傅明霁一起,带着黑坨坨和野鸡精被接了过去。   黑坨坨依然是一个大爱心模样,它对野鸡精漂亮的尾羽很感兴趣,自己也分出三根颜色深浅不一的尾巴来。   谢钦辞看着瘫在特制笼子里奄奄一息的八岐大蛇,失去神骨,八岐大蛇只剩下原来的一半大小,即使如此,八头八尾也足够骇人。   何老慈祥拍了拍黑坨坨:“去吃吧,吃不完也没关系,我们冷冻起来,随时都可以吃。”   黑坨坨确实一次性吃不完,它飘了进去,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大脑袋和大尾巴,拱着往何老和赵峰所在的方向推。   “汪!汪汪!”   “谢大师,它这是……?”何老不明所以。   “这是它分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何老和几位领导惊讶极了。   关于八岐大蛇,一开始有人想留下一些,毕竟蛇那么大,私下留一点根本引不起注意。是龙组的几位领导力排众议,一点也没让留。   说是都给坨坨就都给,私下留算什么?   黑坨坨又将大脑袋和尾巴往几人方向推了推。   它知道的,要学会分赃,啊不,分享! 第107章   “看我们坨坨多懂事,比那什么八岐大蛇好了不知多少倍。”   其他人深表认同点头,纷纷围着八岐大蛇其中一个脑袋,聊起来。   “这颗头够大。”   “这根尾巴粗壮粗壮的,一看就是经过我们坨坨精心挑选的。”   其实除了那个被缝合了神骨的头颅,八岐大蛇的其他七个头,都长得差不多大。   八岐大蛇从有意识起,接收到的,就是人们敬畏的目光,哪像这几天,被大型游轮不顾死活拖着从海里到港口就算了,如今还被人围着评头论足,这些人对它,如同看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八岐大蛇忍不下这口气,张开大嘴,黑色漩涡在它嘴里产生。   漩涡里,汇聚了大量力量,之前在海里,犹豫它的轻敌,和谢钦辞的强大,根本没来得及施展技能。   说时迟那时快,黑坨坨一尾巴抽在八岐大蛇脑袋上,硬是打得它闭了嘴。   三根尾巴轮番上,将八岐大蛇抽的晕头转向。   黑坨坨生气极了,“啪啪啪”将八岐大蛇每个脑袋都抽了一遍,才勉强觉得解气了些。   何老等人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笑眯眯看着它。   “谢大师,八岐大蛇需要我们帮忙切割吗?”这么大一条,切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被黑坨坨送给龙组的部位,龙组当然不是用来的吃的,耐不住有心大的,真以为会吃这个东西。   庄子瑜小声问:“谢大师,这个东西能吃吗?”   “能,不过需要提炼一下,它本身有一定修为,修道者食用后,可在某种程度上,增长修为。”   八岐大蛇闻言剧烈挣扎起来。   庄子瑜诧异:“它竟然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不应该只能听懂R国语言吗?”   由于蛟听不懂普通话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们一度觉得,这些精怪不是每个地方的语言都能听懂的。   “它被光明坛改造过,能听懂不奇怪。”谢钦辞开口。   “那个,这条大蛇的肉,能分给我一点吗?一点点就好。”   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谁在说话?”赵峰冷声质问。   逾犀佂隶.   “差点忘了,我带了个伪佛过来,”谢钦辞扯了扯手中无形的绳子,也鸡精慢慢显出身形,“是一只野鸡精。”   野鸡精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了,扑棱着翅膀往八岐大蛇方向扑。   谢钦辞扯了一下系在它脚上的绳子:“你不是说只吃瓜果吗?”   “那不是,偶尔也吃一点小虫子吗?”野鸡精不好意思开口。   “只要能分我一点,我可以无偿满足你们十个,不,二十个愿望。”野鸡精双眼发光盯着八岐大蛇,舍不得挪开分毫。   “你管这叫小虫子?”庄子瑜看看大山一样的八岐大蛇,再看看体型只比普通野鸡大一倍的野鸡精,忍不住提高音量。   “差不多,差不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野鸡精摆摆翅膀,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它能感受到,八岐大蛇体内蕴含的庞大力量,就算只吃一点,也能给它带来极大好处。   何老看向谢钦辞,询问他的意思。   “既然黑坨坨给了你们,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何老沉思片刻,开口:“取一部分做研究,剩下的当做奖品,分给有功者。”   野鸡精一听有戏,吸溜了一口口水,扑棱着翅膀走向何老。   若不是黑坨坨虎视眈眈盯着,它可能会偷偷叨一口。   “你是他们的话事人吧?需要什么样的功劳?你看我能行吗?”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何老笑眯眯看着它:“你当然行,不过……”   “不过什么?”野鸡精语气急切。   “奖励对象需要是我们的内部成员才行。”   何老一通忽悠,成功将野鸡精忽悠进了龙组。   谢钦辞也和他们说了关于野鸡精的事:“它和普通精怪不同,因为经过人的供奉,拥有少许神性,如果你们拜一拜它,说不定能实现愿望。”   何老眼中的笑意扩大:“看来我们是捡到宝了啊。”   正式加入龙组,有一定流程要走,野鸡精再着急,也只能等。   趁这段时间,它在争得谢钦辞同意后,找上伯纳尔弟弟乔森特。   比起伯纳尔,乔森特看起来不着调许多,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则都是他的伪装,背地里,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乔森特最近感觉不太对,做什么事都不顺,他那好哥哥不知怎么回事,对他加倍提防起来。   不论是华国,还是北美那边的集团内部,他的每一个计划都没能顺利进行。   压力大了,难免想发泄,乔森特驱车到了燕京最大的酒吧。   他长相英俊,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风度,没多久,就吸引了大片惊艳的目光。   不断有人上前献殷勤。   乔森特见怪不怪,游刃有余游走在这些人之中。   最后,他选了一位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孩,拥着走出酒吧。   酒店套房里,两人激烈吻在一起,为了让气氛更显暧昧,屋里的灯很暗,乔森特的手放在女孩后背,摸着摸着,感觉触感不对。   毛茸茸的。   正常人会是毛茸茸的吗?   乔森特下意识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哪是什么美艳女郎,完全是一只尖嘴大眼的鸡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   乔森特推开女孩,尖叫着后退。   女孩看似关切的走过来,她每往前一步,乔森特就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有毛病吧!”   声音听在乔森特耳朵里,就是一阵刺耳的鸡叫。   “滚开,别碰我!”   眼见女孩的手要触碰到自己,乔森特大喊。   “不是吧?这么不经吓?”野鸡精嘟囔一声,这还只是开胃菜呢,就怕成这样。   好不容易把女孩赶走,乔森特脱力躺在沙发上,经历这一遭,他恐怕会对这种事产生心理阴影。   女孩走在外面,并没有下楼离开,而是确定乔森特没出来后,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一进去,她的样子就变了,变成一只浑身冒阴气的野鸡精。   “呸呸呸,我先去漱个口。”野鸡精一路扑棱着翅膀到浴室。   谢钦辞、傅明霁和伯纳尔三人坐在沙发,伯纳尔看见野鸡精的样子,好奇:“它做了什么?”   “它变成一个女孩,接近乔森特。”谢钦辞言简意赅。   “真是牺牲太大了。”伯纳尔感慨。   “没事,没事,”野鸡精沾着一嘴的水出来,“收了供奉,就要达成信徒的心愿,更不用说,你给了那么多供奉。”   伯纳尔摇摇头,很想说,自己给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野鸡精要求的是半车新鲜瓜果,伯纳尔让助理跑了燕京好几个地方,选了一家品质好的瓜果店,和对方签订长期合同,每周给野鸡精送新鲜瓜果。   知道自己往后数年都不愁新鲜瓜果吃,野鸡精高兴得不行,干活也越发卖力。   深夜,乔森特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   他费力睁开眼,因为刚才遇到了怪事,他睡觉根本不敢关灯,一睁眼就看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奇怪黑影。   “什么东西?”乔森特咒骂一声,想起身,却惊恐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使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趴在他身上的怪物感受到了他的挣扎,抬起头。   乔森特:!!!!!   这个怪物,他太眼熟了!   他当时就是想用这东西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行为,是不是被发现了?   乔森特又惊又怕。   怪物没有停止动作,而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是怎么一点点附身的。   如寒冰般冰冷的气息侵入身体,乔森特不自觉打起哆嗦。   他能感受到,随着黑色怪物一点点附身到自己身上,他对身体的控制力越来越差,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具被他人操控的傀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乔森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未知最为恐惧,乔森特在无边恐惧中,一点点失去意识。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地上,全身都很疲惫,身体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活动活动胳膊腿,艰难拖着身体站起来。   天光大亮,屋里一切正常,没有诡异的黑影,也没有尖嘴的野鸡。   拖着沉重步伐,乔森特来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勉强恢复一点精神。   他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下青黑,脸色极其难看,仿佛几天几夜没睡了。   看着看着,他的视线恍惚了一瞬,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惊恐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镜子里,一张没有眼睛的脸,从他背后探出,就好像,他的脖子上,长了两颗脑袋。   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有反光的地方,就能看到,多出来的一颗头。   只一天,乔森特受不了了,找来伯纳尔办公室,恶狠狠盯着他:“伯纳尔,是你搞的鬼吧?”   “害死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伯纳尔放下笔,给一路拦乔森特却没拦住的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悄声退了出去,关好办公室的门。   “乔森特,凡事要讲证据,你说我搞鬼,那你说说,我搞了什么鬼?”伯纳尔双手交握,好整以暇看着精神备受折磨的乔森特。   “你……”乔森特说了第一个字,突然意识到,若真算起来,怪物是他招来的,全程跟伯纳尔没有关系,就算闹到父亲面前,也是他不占理。   “我很忙,乔森特,我没时间跟你玩告家长的幼稚游戏,你如果没什么事,请出去。”   乔森特不甘心离开了。   伯纳尔捏捏眉心,继续处理工作。   他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会白吃这个亏,他会在这段时间将乔森特彻底踢出局。   一个仗着父亲宠爱,才进集团没几天的新人,根本不会是认真起来伯纳尔的对手。   乔森特的生活越来越煎熬,现代社会,到处都是可以反光的建筑,他只能躲在酒店里,蒙起所有镜子,像只乌龟一样,把自己缩进壳里。   就这样,还不能完全放心。   每天半夜,他都会被一阵重压压醒,然后经历第一晚发生的事。   他有试过在燕京找大师,却因为第一次来华国不得其法,他也试图找教给他这个办法的道士,却遍寻不到。   他不知道,他的计划暴露不久,在他身上赚了一大笔的道士就打算偷偷离开。   道士本就是悄悄来燕京的,一路上,不敢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若不是看乔森特是个刚来华国不久的外国人,算出他和华国牵扯不深,道士根本不会赚这一笔钱。   钱到账,他打算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开。   不曾想,晚上刚出门,他就被人套了麻袋,一顿好打。   打他的人力气很大,更奇怪的是,疼痛不止出现在身体上,几棍子挨下来,他的灵魂也开始隐隐作痛。   道士察觉到不对,从裤兜里摸出自己准备的符。   符贴在麻袋上,不断落下的棍棒停下了。   有用!   道士心中一喜,几下扒拉开麻袋,正要大笑,就见几名凶神恶煞的中年人围着自己。   几人旁边,是被一个老头鬼搀扶的老太太鬼。   两只鬼脚边,躺着一根大铁棍。   怎么回事?   人鬼联合打劫?   望着不同寻常的一幕,道士一脸茫然。   “妈,确定是他吗?”   这时,为首的男人开口了。   被唤作“妈”的老太太鬼颤巍巍点头:“我不会认错,就是他。”   泼辣妇女一挥手:“可算逮住他了,抓起来,送去警局!”   “你们要做什么?!”道士大声嚷嚷,“你们这是违法!”   “我们哪会违法?明明是抓捕邪教分子有功。”   “堵住他的嘴,别让他跑了!”   “敢伤害咱妈,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唔,唔唔……”道士想说什么,嘴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峰接到警方传来的消息,忙带人赶了过去。   “你们这是……?”   “您是负责这件事的警官吧?”曹家大哥上前,“我姓曹,我们抓到了一个专门骗老太太的邪教分子,我妈生前,被他骗走钱财不说,魂魄还让他们弄缺了一块,要不要有谢大师的符养着,可能就魂飞魄散了。”   赵峰将一行人带回龙组,同时通知了谢钦辞。   龙组成员听说了这件事,纷纷感慨,我们华国真是卧虎藏龙。   谁能想到,藏得极深的恐怖分子会被普通民众蹲守抓住?   见到谢钦辞,曹家人纷纷起身:“谢大师。”   谢钦辞对他们点了点头:“听赵队长说,你们将骗曹老太太的人抓住了?”   “对,我们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呢,找了这么久,这些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前两天,我爸带我妈在外面遛弯,发现这个道士在给人打电话,说什么‘诱他去野神庙’的话。”   曹老头当时根本没发现什么,是他老伴,曹老太太盯着说话的人,身体突然抖起来。   曹老太太魂魄缺了一块,一直佩戴谢钦辞给的符养着,已经养回来了,曹老头却不放心,总觉得自己的老伴很柔弱,经不起一点磕碰。   忙将人扶到一边:“怎么了?是不是被太阳余光照到了?”   它们白天是不会出来的,多选在日落后出来。   “那个人,”曹老太太伸手指着正在打电话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人,“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当时骗我的人之一。”   曹老头当即就要去给老伴报仇。   被曹老太太拦住了:“你做什么?他是道士,知道如何对付鬼,你过去,别教训人不成,自己被伤到了。”   曹老头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主要是好不容易找到欺负过老伴的人,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出不了胸中那口恶气。   “我盯着他,你先回去,和老大他们商量一下,我们把人抓起来,交给谢大师处理。”   “不行,你留下太危险了。”曹老头不同意。   最后,曹老头留下盯人,曹老太太回去和孩子们商量。   曹家人听完母亲的话,坐不住了。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蹲守了几天,探明道士是孤身一人,没有接应势力之后,选了他打算离开的时间动手。   “我们一直很担心,让他跑了,也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我们的证据不足,警方不一定受理,一个弄不好,还可能打草惊蛇,就自己先行动了。”   至于抓到了人为什么要送到警局,曹家人觉得,人都抓到了,警方一定可以查明真相,他们本来打算把人交给谢钦辞,又担心法治社会给谢钦辞惹麻烦,思来想去,还是把人送到了警局。   好在如今灵气复苏,警方和龙组是有直接联系的,遇到这种神神怪怪的事,都会通知龙组这边。   谢钦辞来了,顺便检查了一下曹老太太的魂魄,曹老太太恢复的很好,缺少的魂魄已经长全了。   龙组连夜审问被曹家人抓到的道士,审出不少东西。   “这伙人仗着有点道行,为非作歹很久了,他们最喜欢骗老人,一般被他们骗的,都是比较迷信的老人,这些人就算后面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也不会想到要报警。”   赵峰坐在谢钦辞对面,将问出来的结果告诉他和曹家人。   “你们的母亲不是唯一受害者,被他们用邪术割走魂魄的,有不少,我们已经紧急联系这些人的家属了,有谢大师的符在,只要这些人的魂魄还没恶化到最严重的程度,都能救回来。”   谢钦辞:“他们割这些魂魄做什么?”   赵峰:“说是为了和光明坛换物资。”   这里的物资自然不是吃的喝的,而是法器和可以驱使的鬼。   “又是光明坛。”   “他还交代了一件事,他说,自己这次来,只出过一次手,就是给一个外国人帮忙,帮他用伪佛害人。”   伪佛是道士在逃离燕京的时候发现的,燕京对不法玄学人士的打压越来越大,道士第一时间感觉到风声,就收拾行李离开燕京了。   也因为他的谨慎,他们这伙人一直没被发现。   一次赶路的时候,道士发现了安静立于路边不远处的破庙。   他们携带的法器发出警示震动。   “这里有东西。”同伴咽了口口水,他们这一路,为了不被发现,绕的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和鬼怪打过不少年交道的他们深知,越是偏僻的地方,遇到山野精怪的可能性越大。   若是对方弱小还好,他们可以对付,若过于强大,他们一行人可能都得折在这里。   好在,小心探查后,他们发现,引起警示的,是破庙里沉睡的神像,神像生了灵,只是还没到醒来的时候。   “这座神像,我们要带走吗?”   “目标太大了,记住位置,等外面情形好一点,我们再来取。”   记好位置,一行人离开。   他们离开的太匆忙,道士这次回来,是为了取留在燕京的东西,那些东西被他藏着,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   遇到乔森特,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乔森特一个外国人,出手又大方,秉持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心态,道士给乔森特想了个办法。   他想的很好,乔森特唤醒神像,利用神像报仇,不会跟他产生任何联系,还省了他们唤醒神像的功夫。   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他会被曾经害过的曹老太太一家堵在路上,暴揍一顿。   通过曹加人抓到道士,龙组将这伙潜藏在民间的邪教势力一网打尽。   从谢钦辞嘴里听完事情始末,伯纳尔摇摇头:“这也算,自作孽,不可活了。”   乔森特彻底受不了了,长时间睡眠不足,加上时不时冒出来的无目头颅,让他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门铃被按响,伯纳尔起身开门,与一脸憔悴的乔森特对视。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救我!”乔森特抓住伯纳尔胳膊,低声哀求。   他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他会精神衰弱,会死的!   “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痴心妄想和你抢公司,不该想下暗手害你,哥,你救我一次,回去我,我主动和爸说,退出竞争,我把我手里的股份都给你。”   伯纳尔伸手,将紧紧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扒开:“我要什么,我会自己去拿。”   “哥,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听信谗言,用恶鬼对付你……”   伯纳尔没打算要乔森特的命,只是想让他自食恶果,就算他想他死,野鸡精要加入龙组,也不会帮他害死人。   人命的因果,是极重的。   乔森特显然被吓破了胆,这段时间,不止来自怪物的折磨,还有公司里伯纳尔的出手,他深刻意识到,自己不是伯纳尔的对手。   若不自量力和伯纳尔对上,他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不管伯纳尔怎么说,他当着伯纳尔的面,给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父亲打了电话,放弃继承权。   他们的父亲震怒。   伯纳尔早知道,父亲提拔乔森特,其实是为了和自己打擂台,昔日的雄狮已经老去,他开始忌惮自己年轻力壮的孩子,想通过分权,让他们自己内斗,以保障自己的绝对权威。   乔森特不顾一切放弃继承权,相当于破坏了他们父亲这一年来的种种布置,回去之后,将面对的,是父亲震怒的怒火。   柯蓉蓉醒了。   她一直觉得,魂飞魄散是自己最好的下场,但它醒来了。   晃晃悠悠从符里飘出来,它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心中茫然。   它在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它没魂飞魄散吗?   黑坨坨本来在外面和威森尔、小蛟玩。   八岐大蛇被龙组用大型分割工具切成了一个个集装箱大小的肉块,保存在冷藏室里,其中一部分,先送到了谢钦辞家,给黑坨坨开餐。   肉块有生的,也有烤好的,煮好的,龙组特制了一口大锅,专门用来烹饪这个东西。   八岐大蛇体内的阴邪之气被黑坨坨吸食了,剩下的肉里,只蕴含精纯的灵气。   对自己认可的小伙伴,黑坨坨很乐意分享,蛇肉送来,黑坨坨大方分给了小蛟和威森尔一些。   小蛟看着远超自己个头的蛇肉,急得团团转。   它已经比初送来时大了几圈了,但和大块蛇肉比起来,还是显得很小。   傅明霁将两大块肉拿到厨房,给它们切了切。   黑坨坨“呼噜呼噜”吃着肉,突然抬起脑袋,停下吃肉的动作,往一间空闲的房子飘。   谢钦辞坐在沙发上看剧本,贺岁档大电影里他的角色定下来了,上面知道他这段时间忙,把他的戏份往后排了排。   谢钦辞感受到什么,放下剧本。   “怎么了?”傅明霁擦干手,走过来。   “那道魂魄,醒了。”   话音落下,柯蓉蓉的魂魄被黑坨坨拱了出来。   柯蓉蓉跟在阮阮养弟身边多年,对阮阮养弟的事,知道不少,死过一遭,它早看透了,恋爱脑要不得。   “谢大师?”柯蓉蓉知道,自己能恢复意识,多亏了眼前这名青年,她没说废话,直接道,“我愿意交代我知道的一切。”   柯蓉蓉和阮阮养弟是在一次联谊时认识的,两人有很多共同语言,柯蓉蓉被阮阮养弟身上独特的气质吸引,陷入爱河。   可惜,阮阮养弟一直对她若即若离。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放不下。   柯蓉蓉本身就有一定玄学天赋,在阮阮养弟的教导下,逐渐成了他的左右手。   “我一直以为,他至少对我有那么一点喜欢,但是我的错了,从他动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对我,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   “他结识我,是因为我的命格和他喜欢的人非常相合,他利用的对他的喜欢,对他的不设防备,对我用了禁术,将他喜欢女孩的魂魄放入我的身体。”   “我试图阻止过,但我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反而被他一并封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只为了保障那具身体和活人无异。”   “我被封闭了无感,无知无觉成了我自己身体的养料,若不出意外,直到我的魂魄彻底消散,我都不会清醒过来。”   “但中途,我醒了,是那个占用了我身体的女孩,发现了我,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柯蓉蓉醒来,对阮阮只有敌意,她警惕看着阮阮的魂魄,以防她做什么。   阮阮什么都没做。   只偶尔分一点魂力给她,同时切断了她的魂魄对这具身体的供给。   本就是靠邪术维持的生命,没了最重要的力量供给,这具身体很快出了问题,越来越虚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柯蓉蓉目光复杂看着魂魄越来越淡的阮阮。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   柯蓉蓉发现,阮阮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只记得,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可阮阮却说,她觉得两人的关系不该是这样。   他们之间是亲密,但绝不是夫妻之间的亲密。   “他们确实不是夫妻,而是养姐弟。”谢钦辞开口。   “我现在知道了,那天发现的事我都知道,阮阮小姐还好吗?”柯蓉蓉期待又畏惧听到答案。   “她已经醒了,这些年,她的身体一直是植物人状态,现在正在复建,”谢钦辞顿了顿,继续,“那几年的记忆,她全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柯蓉蓉怅然,“也好,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回忆。”   赵峰将柯蓉蓉接到基地,他们需要柯蓉蓉身上关于阮阮养弟、关于光明坛的线索。   柯蓉蓉很配合,将自己交代是所有事交代了。   确实比他们之前查到的要深一些,但是还不够核心,毕竟柯蓉蓉没有直接和光明坛接触过,能给出这么多线索,已经很难得了。   “我可以去见他一面吗?”   赵峰停顿了片刻:“可以,但是有时间限制,最多十分钟。”   “不需要这么久,我只说一句话。”   再见到曾经真心喜欢过的男人,柯蓉蓉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她忍不住想,自己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吗?她喜欢她什么?伪装出来的性格?还是为了接近她,特意迎合她喜好的言行举止?   明明也没过去几年,那些青春萌动的喜欢,仿佛已经离了她一个世纪之遥。   “柯蓉蓉?”看到柯蓉蓉半透明的魂魄,阮阮养弟愣住了,“你怎么……”   他以为她早不在了。   “见到你过的这么不好,我很高兴,”柯蓉蓉说着,脸上却没什么喜悦的表情,“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你可能会很感兴趣的消息,阮阮小姐醒了。”   “真的吗?”阮阮养弟眼中爆出耀眼的光,“她怎么样了?让我见她,我要见她!”   “你别想了,就算见到了又怎样?阮阮小姐根本不记得她的魂魄被你带走后发生的事,要我说,不记得了也好,被你这么恶心的人惦记,记得还不如不记得。”   柯蓉蓉的话如一柄柄刀子,一刀刀割在阮阮养弟心上。   “不可能!她怎么会不记得?她怎么能不记得!”   阮阮养弟疯了般冲过来,柯蓉蓉往后退了一步,毫不留恋转身走了。   她以前真的是瞎了眼,喜欢上这么个玩意。   直至看不到柯蓉蓉的背影,阮阮养弟突然安静下来,愣愣看着再也看不到人影的走廊,好半晌,眼中淌下一颗滚烫的泪珠。   从认识柯蓉蓉起,就算闹到最不愉快的时候,他都没见过柯蓉蓉如此无情的眼神。   她看他,如看无物。   曾经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弄丢了。   心脏如同被人抓了一把,揪心的疼。   阮阮养弟捂住胸口,身体缓缓下滑,跌坐在地上。   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这一刻,都成了泡影。   “阮阮养弟说,他愿意交代所有他知道的事,唯一的要求是,等我们确定真假后,让他见阮阮小姐一面。”电话里传来赵峰的声音。   席元白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很不想让阮阮再见那个人,但这件事,到底还要问阮阮自己的意思。   “阮阮,有个人说想见你。”   “谁啊?”因为复建,阮阮满头大汗。   席元白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出她养弟的名字。   阮阮愣了一下。   席元白紧张看着她。   阮阮:“这个名字,总感觉有些眼熟,但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   席元白扶住她:“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无关紧要的人,你要是不想见,我们就不见。”   “见吧,”阮阮摇摇头,“总感觉,要和他了结什么。”   阮阮养弟涉及到的机密太多,龙组不可能把他放出来,为了保险,选择见面地点在龙组名下的会所里。   席元白想了想,给傅明霁打了个电话,想让谢钦辞和他们一起去,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有谢钦辞有挽回局面的能力。   柯蓉蓉也想见阮阮一面,赵峰将它一并带上了。   阮阮还不能长时间行走,席元白用轮椅退她进来,柯蓉蓉隐去身形站在角落里,看脸色红润、眉眼间没有一丝郁气的阮阮,一颗心终于能彻底放下。   它已经在龙组了解了阮阮姐弟的恩怨,可以说,这件事里,阮阮遭遇的一切,完全是无妄之灾,若不是因为阮阮养弟的私欲,阮阮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不会躺在病床上度过。   阮阮养弟眼巴巴望着大门的方向。   他身上带着特制的镣铐,无法起身,只能坐在这里。   无视席元白憎恶的目光,阮阮养弟一心一意盯着阮阮的脸。   阮阮被他盯得不自在,垂了垂目光:“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她不记得我了?   不是不记得那三年,而且关于他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阮阮养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阮阮看他的目光中,没有对弟弟的纵容、无奈,没有爱也没有恨,完全是在看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陌生人。   阮阮养弟颓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强求,哈哈哈哈,强求不得,哈哈哈哈哈……”   席元白皱眉看着突然发疯的男人,不放心:“赵队长,我可以带阮阮离开了吧?”   赵峰点头。   阮阮养弟的要求只是见阮阮一面,如今已经见到了,他们答应他的,已经做到。   “该走了。”负责看守他的龙组成员推了他一下。   阮阮养弟踉跄着站起来,他没再说要再见阮阮的话,他对阮阮使用邪术,差点害死她,阮阮彻底忘记他,是他逆天行事的报应!   那三年,对他,是一场易碎的梦,如今,梦醒了,梦里的一切,都破碎了。   完成伯纳尔的报复,乔森特被家族派来的人带回北美,野鸡精不可能跟上去。   它正式去龙组报道,和时不时来龙组的黑坨坨玩到了一起。   主要是想在黑坨坨边边蹭点肉吃。   八岐大蛇的肉非常多,黑坨坨不介意偶尔被它叼走一小块。   吃完一块肉,野鸡精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你这日子,过的真舒坦啊,搞得我也想给自己找个主人了。”   黑坨坨支棱起脑袋,吃它的食物可以,抢麻麻不行!   两只阴物,可以无障碍交流。   “你喊谢大师麻麻?”野鸡精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你这么喊,没被打吗?”   黑坨坨委屈“昂”了一声。   野鸡精好奇极了:“你怎么要喊他麻麻?那你怎么喊傅先生?”   黑坨坨如实回答了。   “也喊麻麻?”野鸡精用翅膀托着下巴,“因为谢大师给你食物,你喊他麻麻,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是不对啊,你要喊,也该喊爸爸。”   黑坨坨疑惑:“吱吱吱?”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男子啊,来来来,”野鸡精来了精神,“我教你喊,你这么喊,他们绝对不打你。”   教了好一会儿,野鸡精从精神抖擞教到整只鸡打蔫,黑坨坨终于勉强学会了发音。   “你也不傻啊,怎么学人语言这么困难?”野鸡精发自内心疑惑。   黑坨坨也蔫吧了,连盘子带肉一口啃。   野鸡精忙去夺:“别吃盘子!”   谢钦辞和傅明霁回来,黑坨坨听到动静,松开咬住的盘子,一溜烟飘到门前。   野鸡精因为黑坨坨突然松口摔了个屁股蹲。   顾不上自己,忙检查护在怀里的盘子有没有摔坏。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屋里响起,谢钦辞换鞋的动作一顿:“什么东西摔了?”   黑坨坨噌噌蹭到谢钦辞面前,迫不及待展示一下午的学习成果:“叭,叭叭!” 第108章   野鸡精将完好无损的盘子放在桌上,也飞了过来,半是忐忑地看着谢钦辞。   它是怎么也没想到,黑坨坨会迫不及待喊出来的。   早知道就该提醒它一下。   野鸡精懊恼,小心翼翼去看谢钦辞的脸色。   谢钦辞没什么表情,对黑坨坨时不时蹦出来的单音节字适应良好,摸了摸它的大脑瓜,看向一脸忐忑的野鸡精:“你教它的?”   野鸡精看不出谢钦辞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小幅度点了点头。   “不错。”   这算是肯定吧?   野鸡精提起的心松了松:“我也没做什么,坨坨还是很聪明的。”   就是教导过程折磨人了一点。   “不如,你来试试教黑坨坨说话吧?”这勉强算是第一个教黑坨坨教出成果的,谢钦辞心念一动,开口。   馀……   淅……   “报酬之类的你可以提,能满足的我们都满足。”傅明霁也对半天时间教会黑坨坨的野鸡精很满意。   “这……”仿佛被天降大饼砸中,野鸡精激动之余,冒出一丝不真切感,“谢大师,我不需要什么,让我蹭点蛇肉吃就行。”   “好说,在黑坨坨没吃完之前,你想吃多少都有。”   自此,野鸡精开始了教导黑坨坨说话的职业生涯。   柳仙得知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野鸡精深觉这是一个很好的差事,不就是教一只强大的鬼说话吗?多简单,直到教了几天,它意识到,是自己想的太轻松了。   龙组从阮阮养弟嘴里得知了不少关于光明坛的事,也从R国几名阴阳师嘴里撬出关于他们合作的内情。   R国阴阳师来华国后,在谢钦辞这里碰了几个软钉子,本想和傅氏这样的大企业合作,不料几次上门,都被敷衍过去,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得知明、古两家的恩怨后,找上古家。   同时,他们私下和华国藏得极深的玄门组织联络上,对方出手大方,且双方敌人一致,见面后一拍即合,达成合作。   通过他们的交代,龙组抓捕了在光明坛留在燕京的最后暗手。   阮阮养弟交代的东西更多。   他父亲就为光明坛做事,他加入后,子承父业,接管了他父亲的势力,他又是个很擅长钻营的人,很快借着父亲留下的势力打入光明坛内部。   根据他的交代,龙组在全国展开地毯式搜索,抓捕了大量光明坛教众。   “谢大师,您让我问的关于‘神明的恩赐’的问题,我问过阮阮养弟了,他说,这个东西是光明坛的一级机密,他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光明坛从哪里得到的,只知道,光明坛一直想大量培育它,但没有成功。”赵峰将问出的结果告诉谢钦辞。   谢钦辞不感到意外,“神明的恩赐”的生长条件很苛刻,在秩序分明的世界里,想大量培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赵峰:“我们还得到一个很意外的消息,他说,光明坛似乎和地府有什么牵扯,他们手里很多阴魂,都是通过地府漏洞得到的。”   谢钦辞:“以他们养鬼的数量,如果不是和地府什么势力沆瀣一气,早被发现了,我问过黑无常,他说他们对光明坛有过关注,但关注不是很多。”   毕竟是阳间的事,阴间不可能越权去管。   但如果涉及到和地府内部人员勾结,就不一样了。   地府和人间建立合作,本就是为了找到他们中间的叛徒,从龙组这边得到消息后,黑无常带着几位阎王的命令,来到龙组。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查小地府的事,发现它的出现,也和地府切不开关系,小地府并不是单独存在的某一空间,它是被从地府分割出去的一部分,我们一直都没发现这点。”黑无常眉头皱得很紧。   地府面积很大,难免有一些他们顾及不到的地方,小地府就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地方上。   幕后之人道行很高,蒙蔽了他们所有人的感知,这么多年,他们愣是没一个人发现,若不是这次黑无常进去后,在里面留了无常印,到现在他们还发现不了。   “你们后来派人进去过吗?”谢钦辞问。   黑无常摇头:“暂时没有,知道了小地府就在地府里,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幕后之人,更难把他揪出来。”   察觉到小地府位置后,黑无常已经将自己的无常印隐去痕迹了。   本来无常印的出现,应该引起幕后之人警觉的,但是黑坨坨的存在感太强,一口气愣是吃了不少阴魂,让小地府损失惨重,幕后之人忙着善后,没来得及细查,这也给了黑无常反应时间。   “你们现在有怀疑人选了吗?”何老放下杯子,开口。   “有。”怀疑对象一直就有,这次的事之后,又缩减了一些,幕后之人是谁,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我这次来,除了小地府的事,还有一件事要说,我们在离山,发现了一股神力波动。”黑无常脸色严肃起来。   神明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出现过,又在何时消失,留给后世的,只有无尽想象。   “神力?”谢钦辞目光转了过来,“你们如何确定,出现的是神力?”   “我们地府留有一些宝物,当和神有关的事物出现,会发出预警。”黑无常回答。   “你们地府宝物还挺多。”谢钦辞感叹。   他手里的金印,也是从地府流出来的。   “似乎很早之前,地府还不是现在的地府,它属于一位很强大神明的管辖地,神明陨落后,留了一些东西在地府,有一些遗失了,还有一些得以保存下来。”   “离山,”赵峰沉思了一会,开口,“谢大师,之前邙兽一事,不就是说,它是被人从离山带出来的吗?”   谢钦辞也记得有这么回事,他一直打算去离山看看,如今离山又出现了地府探测出的神力,这一趟,必跑不可。   距离离山不远的一处偏僻山村。   山里的村民全部被控制起来,像畜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哭求,不论他们说什么,守在笼子外的人都视而不见。   “神使,都准备好了。”一名戴着鹰嘴面具的男人走进来,恭敬汇报。   神使点头。   “我们这次的计划,确定万无一失吗?”光明坛坛主紧张地走来走去。   “坛主,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神使不动声色提醒,“我们的势力,被龙组连根拔起,若我们再不行动,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到我们的位置,到时候……”   “你说的对,”光明坛坛主深吸一口气,“只是这个日子比最合适的日子提前了不少,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不会。”   “幸好我们有后手,不然津海计划被毁,还得重新布置。”光明坛坛主透过窗户看向远方。   从加入光明坛那一刻开始,他就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太久太久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他怎么能不激动?   谢钦辞和龙组的人来到离山。   离山很难进,不过这次他们做了完全准备,有谢钦辞,有地府的人在,顺利进去了。   离山里很安静,阴风瑟瑟,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阴气,树木枯萎,光秃秃立在山头,没有鸟的鸣叫声,没有动物的声音,像是进入了一块死亡之地。   路边涓涓小溪里流淌的溪水是黑色的,谢钦辞蹲下来感受了一下:“这个地方,阴气很浓。”   龙组带来的能量检测仪在他们进来时就开始疯狂报警,越往里走,环境越恶劣。   “什么东西?”   一名龙组成员停下脚步,紧张盯着枯树林方向。   “哒——哒——哒——”   无数脚步声从枯树林中响起,偏偏只有脚步声,看不到发出脚步声的是什么存在。   未知最容易引起人的恐惧。   而恐惧,是它们最喜欢的情绪。   谢钦辞挥手,一道白光闪过,如同拨开浓雾,所有人看清,一片看不清身形的阴魂大军正在朝他们靠近。   这些阴魂双目呆滞,没有任何神志,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只会按既定的命令行事。   它们朝谢钦辞一行人涌来。   如果是一只,十只,百只,龙组都能轻松对付,可朝他们飘来的,是一支阴魂大军,一眼望不到头。   “不能被它们包围,不然我们会很被动!”赵峰厉声开口。   他们握着武器,寻找出口。   “四面都有!”   “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这么多?”   “我们是什么时候被包围的?”   龙组骇然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黑无常唤出手下鬼差:“这些阴魂应该都是地府流失的,看状态,和我之前在小地府见到的很像。”   黑坨坨已经蹿了出来,它对吃过的食物记忆深刻,飘在谢钦辞身边跃跃欲试:“吃,叭叭,吃吃。”   “这些阴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黑无常忍不住深想,“所有阴魂都在这里吗?还是这里被幕后之人变成了小地府的出口,他放出这些阴魂,是为了阻挡我们的脚步吗?”   其他人听到,寒毛直竖,他们这次出发动静确实不算小,如果真是为了阻挡他们,拖延时间,那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总不能他们想让我们全军覆没在这里。”庄子瑜警惕盯着四周。   鬼差出现后,由于他们对阴魂的天然威慑,阴魂大军围过来的速度变慢了不少。   “不对,他们是在拖延时间,”谢钦辞望向看不到头的阴魂大军远方,“这些东西困不住我。”   光明坛一直避着他,对他的忌惮可见一斑,没道理会觉得,只靠这些阴魂就能把他拖死在这里。   “我感受到,更远方,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在蔓延,似神力,但里面又夹杂了什么别的东西。”明明没接触过,谢钦辞却在第一时间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他本身对神明的力量非常熟悉一样。   “我们得快点摆脱这些东西。”赵峰开口。   和没有神志的阴魂大军硬碰硬是下下策,谢钦辞示意黑坨坨变大,一路碾压过去,硬生生从阴魂大军中,给他们开辟出一条路。   吃掉八岐大蛇体内的神骨后,黑坨坨实力暴涨,平时它都会有意识收敛威压,现在为了威慑阴魂大军,也为了节省时间,放开了属于它的真正威压。   那是远超鬼王的实力,所经之处,阴魂大军被压得无法动弹。   检测力量的仪器疯狂叫嚣,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彻底报废。   “坨坨已经这么强大了吗?”背着力量检测仪的龙组成员目瞪口呆。   有黑坨坨开路,他们很快走出了阴魂大军的包围,出来后,越发肯定幕后之人是在拖延时间。   离开阴魂大军的包围,他们带来的通讯仪恢复作用,十分钟前,外面紧急传来消息,他们在位于离山最近的一座城池,发现混乱的力量波动。   “他们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是月城!”赵峰脸色大变。   月城是一座建立在山脚的城市,繁荣安稳,人口密集,里面的人口数量和津海比起来,只多不少。   如今龙组最精锐的力量都被带到离山,若那些人真想在月城做什么,恐怕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为的就是让他们来不及去阻止!   “我们得下山!”   验证了他们的猜测,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试图拖慢他们速度的怪物。   每个人都用尽全力,等他们从山上下来,直升机已经等在平地上。   一行人没有多说,直接上了飞机,他们需要在最短时间里,赶去月城。   直升机上,他们了解到,他们进山后发生的事。   何老亲自过来坐镇,穿着一身制服的他没有了平时的和蔼,整个人如一柄锋利的刀,随时刺入敌人心脏。   “你们进山后,月城那边的龙组分部就传来消息,说发现了疑似光明坛的人,我们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经过一次次围剿后,光明坛的人藏得一次比一次深,根本不可能主动出现,紧接着,那边又传来消息,说被派去探查的龙组成员失去了踪迹。”   旁边有人端来水,何老摆摆手,没喝:“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和那边彻底失去了联系,我们派了周边城市的龙组成员赶过去,无一例外,进入月城的人音讯全无。”   “我们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就让人在边缘探查,不要深入,这次,他们传来了月城里能量波动混乱的消息,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再次失去了他们的消息。”   短时间里,龙组折损了好些人进去,赵峰带着最精锐的部队进了离山,没人知道,他们在离山里会遇到什么。   龙组几位高层紧急开了个小会,一致认为,离山,恐怕是个幌子,光明坛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在月城。   将赵峰等人骗进离山,是为了让他们损失最精锐的力量。   尤其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邀请了谢钦辞通行。   一并前往的,还有地府的黑白无常等人,青木大师等玄学界精锐力量,可以说,没了他们,光明坛想在外面做什么,他们根本无法阻挡。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何老面色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有多不安。   那可是上百万民众的性命,若是因为他们的判决失误出现意外,九泉之下,他都无法闭眼。   好在,月城距离离山的位置不远,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进入了月城上空。   “直接进去。”谢钦辞坐在直升机里,开口。   何老点头,让驾驶员将飞机直接开进去。   飞机明显感觉到了阻力,驾驶员一眼不眨盯着前方:“有不知名力量阻挡我们进入。”   谢钦辞摊开掌心,无形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周围蔓延。   阻力消失了,他们一进入,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变暗,层层叠叠的黑云挤压在一起,挡住了太阳照进这个城市的光亮。   同一时间,月城一座教堂里。   教堂是上个世纪建立的,已经没有使用了,光明坛的人早暗中买下了这座教堂,将他们需要的东西藏在了教堂下方的地下室里。   原本摆放神像的地方被搬空了,一具少了两根骨头的骸骨被端正摆放在上面,骸骨上,黑气缭绕。   光明坛坛主躺在不远处的低声,他身下,是用鲜血画成的诡异符文,符文蔓延至骸骨下方,幽暗的光如水一般流淌。   更远一些的地方,同样躺着十七个生死不知的光明坛教众,他们是爬到光明坛顶层的核心成员,是好不容易获得资格,接受神明洗礼的人选。   他们怀揣着成神的美好愿望,听从神使安排,躺在诡异符文中。   “神使大人,时间差不多了。”全身裹在漆黑长袍里的男人开口。   神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黑到快彻底看不见了,没有人知道,早在几百年前,他就在这里布下了阵法,从一开始选定的献祭地点就是这里,津海不过是临时推出来的备选之地。   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在天光暗下来的那一刻,纷纷陷入沉睡,沉睡的他们看不到,地面隐隐浮现出一道巨大的符文。   若是见了光明坛坛主和核心成员身下的符文就能看出,两者除了一些细微差别,几乎一模一样。   “该死,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察觉到自己布下的阵法被破坏,神使语气不虞。   “小地府那些阴魂都在离山,还有你放进去的光明坛这些年制造出的怪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黑袍男人不解。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他们的能力了,”神使狐疑看向黑袍男人,“我可是听说了,地府这段时间动静不小,该不会是他们发现你了吧?”   “不会。”说完,黑袍男人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被怀疑了吗?   “若是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没去离山,也不对,如果没去,应该能比现在更早赶过来。”   “我看看。”黑袍男人与自己一手建立的小地府之间有特殊联系,刚才他的全副心神都在成神仪式上,没感觉到那边有被暴力破坏的迹象,就没仔细去管。   “那边一切正常。”   “算了,我们加快速度,等事成,不管来多少个谢钦辞,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黑袍男人很赞成。   “多么完美的骸骨,”神使走到骸骨前,痴迷看着这具骸骨,“我等了上千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发现这具骸骨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差点被害死的倒霉蛋,得到骸骨后,他靠着骸骨的力量,疯狂报复回去,掌握权势,呼风唤雨,渐渐的,他的心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于只依靠神骸的力量,他想彻底占据占据骸骨,取代骸骨的主人,成神。   这个念头是疯狂的,升起的那一刻,沉寂多年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他谋划了千年之久,失败过,也怀疑过,但他从没放弃,即使为了延续生命,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再也无法正常行走在阳光下,他都没后悔过这个决定。   他算计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出谢钦辞这个变数。   这个人凭空出现,没有过去,却强大到让人心悸,潜意识告诉他,不要和他对上,也不要忽视这个人的存在,他会成为他计划成功的最大阻碍。   事实验证了这件事。   从谢钦辞出现开始,他布下的计划就一次次被破坏,他不得不放弃那些不太重要的,着重完成计划的最后一环。   好在他从一开始就足够小心,月城的布置一直没被发现。   直升机越来越低,灯光照亮了下方,也让他们看清,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和地面隐隐流动的幽光。   “快下去救人!”   “那些光是怎么回事?像血管一样,在不断流动。”   直升机在空旷地方降落,下来后,他们发现整个城市寂静无声,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被按下暂停键。   谢钦辞感受了一下,开口:“是一个阵法,献祭阵法,光明坛想献祭整个月城,达到他们的目的。”   “他们还真是不死心,一次不成又来一次!”庄子瑜tui了一口。   津海走蛟事件,也是为了牺牲一个城池的人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恐怕这里才是最初选择的地点,这个阵法的布置,不是短时间可以布好的,”玄门中,一位擅长阵法的大师开口,“要把整座城池纳入阵法范围,这个大阵至少需要布置二十年,这还是理想状态。”   “月城近二十年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谢钦辞问。   “没有,这座城市一直很安稳,就连灵气复苏后,发生灵异事件的几率都远远低于其他地方。”赵峰回答。   “这不对。”   黑坨坨感受到了神骨的气息,急切在谢钦辞身边蹭来蹭去,激动又有些不安。   谢钦辞也感受到了,那股带着奇怪气息的神力来源。   “这个阵法已经开始发动了,我们得尽快找到阵法核心,将阵法破坏掉!”阵法大师目光凝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多五分钟。”   “五分钟,太短了,”旁边一位大师摇头,“这么大的阵法,找核心需要时间,破坏核心需要更多时间,五分钟根本来不及。”   “来不及也得做,那么多人的性命,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们面前!”   但,已经来不及了。   五分钟是阵法大师估算的时间,知道谢钦辞进月城后,神使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误,直接加速了阵法的流动。   源源不断的生机被抽走,神座上,神明骸骨上的黑气越来越淡,属于人的血肉在它身上生长。   再快一点!   神使心脏剧烈跳动。   黑袍男人正要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低头,一个同样的献祭阵法出现在他脚下。   他脸色大变,黑色力量在他周身汇聚,化为一道利刃,朝神使袭去。   神使轻松挡住了。   “你卑鄙!”   计划即将成功,神使好脾气笑了笑,“神骸只有一具,成身的名额自然只有一个,你难道就没动过独吞的心思?”   力量飞快流失,黑袍男人几乎要站不稳,他沉着脸,抵抗阵法的威力。   他当然动过独吞的心思,甚至在神使将骸骨放在小地府,由完全阴魂温养的时候,就有好几次想下手。   只是他虽然和神使是合作关系,对方却从没像他透露过,要如何靠神明骸骨成神的方法,他只能等,等最后一刻再动手。   没想到,对方和他怀着一样的心思,甚至更狠,打算直接献祭他!   两种力量对撞,黑袍男人身上的黑色长袍被撕碎,这件长袍是一件法衣,撕碎的瞬间,独属于十殿阎罗之一的气息暴露出来。   若是黑无常在这里,就能一眼认出,被阵法困住的,是地府里常年不露面的四殿阎罗!   四殿阎罗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发现了,他若是不全力抵挡,自己就会化为神使成神的养料,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十殿阎罗的实力是强大的,但,再强大的力量,也有耗尽的一刻,四殿阎罗见自己快坚持不住,飞快权衡利弊,给黑无常发了一道特殊消息。   黑无常带着鬼差往这边赶,四殿阎罗气息暴露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收到消息,掩去脸上的复杂之色,开口:“我知道阵法核心在哪里!”   “在哪?”   “在那座教堂的神像下。”   接收献祭的神明骸骨,才是真正的阵法核心!   这是四殿阎罗传给黑无常的消息。   一行人飞快往教堂赶。   赵峰担忧看着生命不断流失的民众,担忧:“谢大师,我们来得及救他们吗?”   “来得及,只要阵法没真正成功,找到阵法,我们就能扭转阵法,将生机还给他们。”   谢钦辞的话让一行人紧绷了一路的心松了松。   那名阵法大师忍不住问:“谢大师,您真有办法逆转阵法吗?”   他从小学习阵法,深知有些阵法是可以逆转的,但更多的,是不能逆转,比如这种献祭阵法,一般都是不可逆转的。   “我有办法。”   谢钦辞自己并不会阵法,但他手里那枚金印可以做到。   自然,也需要傅明霁的紫气相助,甚至,紫气起到的作用最关键。   谢钦辞握着傅明霁的手紧了紧。   傅明霁捏了捏他的手:“钦辞,不要有太大压力。”   谢钦辞笑了下:“等会,可能还得你帮个忙。”   教堂近了,赵峰带头冲进去:“不许动!”   教堂里,只有一个站着的人,和一个艰难维持站立浑身冒着黑气看不清脸的人。   黑白无常带着鬼差进来,一眼认出了被困在献祭阵法里的四殿阎罗。   “赶伤我们地府的阎罗王,你好大的胆子!”一名鬼差厉声呵斥。   “呵,”神使轻笑一声,“不如你自己问问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四殿阎罗不愧是伪装了那么久的人,半点不显慌张:“我是察觉到不对过来查看情况的,哪想到中了歹人的阴计,那具骸骨就是阵法核心,你们快毁了它!”   四殿阎罗从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辱,上千年时间被人耍得团团转,他忍不下这口气,他现在很明白,靠自己是斗不过马上就要成神的神使的,神使算计自己,他也要让他尝一尝在计划即将成功的刹那从神坛跌落的感觉!   谢钦辞的目光落在神骸上,靠着百万人的生机,骸骨正一点出现人形,但,这遮掩不了,从里渗透到外的黑气。   与其说,它是神的遗物,不如说,是彻头彻尾的邪物。   黑坨坨蠢蠢欲动,又畏惧着什么,不敢上前。   神使自知不是谢钦辞的对手,但到了这一步,让他放弃,他心生不甘,一咬牙,打算强行提前融合。   留意到他的动作,赵峰大喊:“拦住他!”   数名龙组成员冲上前。   但,已经晚了。   神使的手触碰到骸骨的一刹那,骸骨上,出现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将他整个人往骸骨里吸。   谢钦辞动作更快。   白光利刃一般麾下,直接将靠近神使一端的骨头劈开,神使踉跄着往后退,龙组成员飞快上前,制住他。   谢钦辞再次挥手。   庞大力量自他手中汇聚,骸骨在巨大威胁下,剧烈颤抖起来。   “你不能杀我,我是神!弑神你会遭受天罚的!”   威严中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从骸骨张开的嘴里发出。   “它是活的?!”有人惊讶。   “真的是神吗?”   “岂不是我们不能伤害它?”   “凭什么它伤百万人性命无事,而我们为了救人伤它就要遭受天罚?”   “谢大师,怎么办?”   谢钦辞没有继续动作,仿佛在考虑骸骨话里的真实性。   “我没有骗人,而且你明明和我是同类,为什么要站在蝼蚁一般的人类那边?你以前不是最不屑这些弱小生物吗?”   谢钦辞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你是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神明,是最原始的暗,掌管世间的一切黑暗面,我是你座下最忠实的下属,别管那些蝼蚁了,尊上,旧天道覆灭,新生的天道如此稚嫩,合该你重新掌控这个世界!”   骸骨的声音充满蛊惑性,谢钦辞似乎在认真思索它的话,赵峰等人却被炸了个措手不及。   谢钦辞的强大,确实不像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如果对方真的是神明,会选择同为神明的骸骨,创造全新的、神权至上的世界吗?   赵峰等人毫不怀疑,只要谢钦辞想,他轻而易举能做到这一切。   他们紧张看着谢钦辞。   感受到无数道不安、紧张、警惕的目光,谢钦辞突然笑了。   汇聚了他力量的光球和黑坨坨一起冲向骸骨,在骸骨不可置信的叫喊中,开口:“你一个从不知道哪里来的骸骨身上诞生出的邪灵,就别自诩是神了,有哪个神会像你这样,全身冒黑气?靠吸取数百万生灵的生机才能长出血肉?”   白光轰然炸响,骸骨碎成一片片,教堂上方被炸开一个大洞。   “怎么会?”最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的,是被控制住的神使。   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拼命往骸骨方向扑:“你骗我?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我?!”   制住他的龙组成员用了好大力气,才没让他挣脱。   挣扎间,白袍从神使身上脱落,露出他的真实面目。   所有人都惊住了。   白袍下,简直不能说是一个人,皮肤溃烂,五官扭曲,身上血肉大块脱落,腥臭味扑鼻而来。   离开白袍的神使,和他制造出来的怪物们何其相似。   “你说,若它真的是神,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谢钦辞居高临下看着他,“从一开始,它就是在你的恶念中,滋养长大的。”   “那具骸骨……”青木大师叹了口气。   “神明陨落,一切回归天地,怎么会留下骸骨?”谢钦辞摇摇头,“这具骸骨,根本不属于神。”   “这不可能,明明我在古裘国的时候,依靠它的力量,距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它怎么可能不是神留下的?”神使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这具骸骨上,有不属于它的东西。”谢钦辞招了招手,黑坨坨含着一个白色的莹润珠子飘回来,放在谢钦辞摊开的手心。   谢钦辞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真正属于神明的,是它。”   莹润的珠子一接触到谢钦辞的手,就化为一股柔和的力量,融入他的身体。   谢钦辞闭上眼,柔和的白光将他包裹。   这道光逐渐向四周蔓延,被包裹进去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畅,身上的暗疾旧伤在瞬间被治愈……   谢钦辞终于清楚了,自己最初的来历。   天地初开,诞生了一明一暗两位最初神,谢钦辞的属性是暗。   他拥有着最强大的力量,却被天道不喜,受天道意志影响,世间生物都不喜欢他。   若不是实力强大,他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除了代表明的那位最初神。   不仅没有受到天道意志的影响,反而非常喜欢他,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   一个世界,是不可能只有明没有暗的,即使不受天道喜欢,谢钦辞的力量还是越来越强大,有了自己的部下和势力,与明一方站在了对立面。   经历了一些事,有代表明的最初神在中间调和,双方渐渐意识到,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该你死我活。   神明的行为偏离了天道的预想,天道逐渐发现,自己快无法控制这群神明了,天道本该顺应自然规律,从祂生出私心的那一刻起,祂就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天道。   天道越来越虚弱,不甘就这么消亡的天道动用最后力量,开启了神明陨落时代。   众神杀红了眼,一个接一个陨落。   初始暗神的力量也快消耗尽了,从神陨时代开始,他就没有停下过战斗,再强大的力量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最终天罚降临,初始暗神动用所有力量,给了天道致命一击,这让他没了阻挡天罚的可能,不过他不在乎,就是彻底消亡,他也要拉着天道陪葬!   被天道困住的初始明神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初始暗神,他到的太晚了,天罚之后,初始暗神的神魂已经开始溃散。   初始明神也受了重伤,若是全盛时期,他还能和天道一战,能救下神魂溃散的初始暗神。   天地间满目疮痍。   生灵十不存一,初始明神舍弃自己,用最后力量聚拢初始暗神的神魂,送入异界。   他落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吻。   “我会给你一个,全心向着你的世界。”   谢钦辞终于明白,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明明他在无限世界的属性为恶,这个世界的天道却对他如此宽容。   因为天道继承了初始明神的意志。   初始明神一点也不打算遮掩,自己的偏爱。   由于神魂的自带属性,神魂不全的初始暗神被无限世界吸入,成为谢钦辞。   他散落的神魂部分凝聚成一颗珠子,部分在世间飘荡。   初始明神主动陨落,降下一场甘霖,救下被天道折腾得满目疮痍的世界。   新生的世界受到初始明神的心志影响,厌恶极了旧天道,旧天道本就受了致命伤,很快被新生的天道取代。   新生的世界开始蓬勃发展,建立秩序,只是这个世界再也没了神明,初始明神的神魂重新汇聚,进入地府投胎,每一世,都只能在人世待三十年。   剩下的时间,他需要在沉睡中修养神魂。   傅明霁身上携带浓郁紫气,是因为他的救世功德。   由初始暗神散魂凝聚成的珠子在多年后,被一个修道之人得到,由于珠子的存在,这人在死后,骸骨得以永存,并诞生出了灵智。   骸骨在极阴之地被神使得到,骸骨想变成散魂记忆里的神,用成神诱惑神使。   古裘国,他们差一点点就成功了,神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想尽荣华富贵,要做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做到。   但他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只能靠假死脱身。   他离开后,古裘国伪装的安稳在极短世间里分崩离析,阴物频出,最终,古裘国覆灭。   他制造出的各种怪物,都是靠骸骨的力量,也可以说,是靠初始暗神的极暗力量。   神明的恩赐出现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年,初始暗神的最后一丝散魂被不知名力量吸入地府,转世成人。   原本,谢钦辞该在那个时候就从无限世界回来的,只是在穿透世界壁垒时,出现了一点小偏差,延迟了二十几年。   神明的恩赐是意外被卷进这个世界的,比谢钦辞更早出现在这个世界,被神使得到,培育。   被蛟吃掉的神泪,是初始明神送走初始暗神,陨落前滴落的眼泪,兜兜转转,被神使使计让蛟吃下。   接收完所有记忆,只花了一点时间,再睁开眼,谢钦辞感觉浑身一松,这具身体对他,已经不再是束缚了。   同被白光笼罩的赵峰等人也看到了部分记忆,他们不知道诸神时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钦辞散魂被修炼之人得到后,发生的一切事。   相当于,他们完全了解了光明坛的秘密。   谢钦辞取出金印,金印主动飘到骸骨上方,自动旋转。   “明霁。”谢钦辞喊。   傅明霁抬眸看他。   “怕吗?”   “只要有你在。”   不论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害怕。   谢钦辞牵起他的手,走到神座前。   金印作用下,紫气从傅明霁体内溢出,飘向上方的金印。   神圣的金光和紫气融合,将神座前的两人笼罩,这是神圣又如梦似幻的一幕。   被抽取的生机开始逆流。   整个城市开始苏醒。   骸骨上生出的邪灵被金光灼烧,发出听不见的惨叫声。   金光刺破层层黑云。   耀眼的阳关从头顶洒下,与金印发出的光融为一体。   所有人静静望着这一幕,面露震撼。   天道降下金光,傅明霁一点点记起,自己作为初始明神的记忆。   正如谢钦辞就是初始暗神,他从始至终,也都是初始明神。   金印,是他曾经送给谢钦辞的小玩意,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失而复得,傅明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往前走了一步,将谢钦辞拥进怀里,克制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金光散去,笼罩在月城上空的黑影不见踪影,陆陆续续的人声响起。   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时间被暂停的事,也不会记得,自己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世界没有停止过,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下雨了诶。”   “还在出太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场雨给人的感觉好舒服啊。”   “我也觉得。”   路上的人大多没有带伞,他们沐浴在混了紫气与功德金光的甘霖中,如同路边生长的小草,肆意舒展身姿。   这场雨,会补足他们因为献祭阵法流失的元气。   青木大师几人聚在一起研究失去作用的献祭阵法,光明坛的人并没有就这么死了,他们会被龙组带回去,接受惩罚。   地府的叛徒也被控制住。   年轻的龙组成员笑着跑到雨中,他们可知道,这雨是求之不得好东西。   青木大师等玄门的人也带着弟子来到外面,不错过这场雨。   谢钦辞和傅明霁并肩走出教堂。   草木葱郁,谢钦辞望着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眉眼弯弯。   “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喜欢这个承载了你所有偏爱的世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